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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罗盲妃-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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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那件大氅仿佛还带着他身上的温度,却是……
她闭目低语:“暖得了身,暖不了心。”
两人周围的一切仿佛在飞快碎裂崩裂,时光漫溯,瞬间回到了三年前。雷霆峰上霜重雪寒,却见证一段暖如春日的岁月。日日追逐于黑裙女子之后的玄衣男子,日日响遍山峰雪崖却从不重样的情话:
丫头,嫁了我吧,再嫁我一次,我宠你。
丫头,相信我,只有我能让你从里到外都暖起来。
丫头,你是我的人,从你小小年纪跟我住一个屋檐下起就是命中注定。
丫头丫头……
恍惚又是客栈之中决定克服万难,一起回到羽陌的时候。
她说,无论去哪,在你身边,我便如倦鸟归林。
她说,一心一意往宫里钻的都是蠢女人,但既做了七八年的蠢女人,也不介意再多做几年。
她叹息一般轻喃,昭璃,什么都比不上你。
他只说了一句话,你放心,王宫再冷,有我一直这么暖着你。
163 惊喜
昨日繁花昨日谢,
相思如缕刻人间。
无法否认,却必须否认,就算我们都记得。
上官昭璃的动作顿了顿,依旧沉默如铁。他继续替她整理大氅,然后像是不经意一般环住了她的腰,停顿了片刻,终于按着她的背将她用力拥进怀里。
她撞进他的胸膛的时候,他闭上了眼,身体好似被一束电流瞬间击中,每一块肌肉都不由缓缓紧绷,仿佛下意识在抗拒在抵御——抗拒抵御一种把他变得和往常不在一样的变化。有什么在裂开,有什么在松动,有什么在沸腾,有什么空寂了三年的东西,在这一刻圆满。
“呵。”怀中的女子没有反抗也没有迎合,任由他近乎粗暴地将她抱住,她只是抬起头,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抵达遥远的天际,然后落下——
落在停留在数里外模糊的千军万马上,落在于射程之外勒马驻足的两道人影上,落在手上的青筋都隐隐绽出的宫南傲身上,落在他泛着妖紫杀气的狭长眼眸上。
霏霏已经连自嘲的笑都已经扯不出,近乎麻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如果她真的什么都看不到,就算他杀了她的孩子,或许她依旧会在这个三年来的第一个拥抱之中,很投入很沉醉吧?
要是什么都看不到……多好啊。
上官昭璃终于很慢很慢地松开她,她没有察觉出其中告别的意味。按照他和宫南傲的约定,他和雁落玄过来,他亲自带霏霏下去换。他再次叫那两个侍卫过来,命令他们带霏霏下城楼。
“慢!”一声响亮的冷喝突然从城下传来。
上官昭璃转回身,皱眉从城头往下看,却见宫南傲不知何时已经抽出了佩刀,一道流光闪烁的晶红,静静横在身旁男子的颈上。雪白长衣的男子被人用白绸覆住了双眼,但那晶莹的肤色,澄澈的气质,赫然就是雁落玄。上官昭璃搁在城垛上的手不由微微攥紧,怒道,“傲王,你想做什么?”
宫南傲这几个月来也算是人生之中第一次焦头烂额,总是披散的如绸青丝以嵌玉金冠束起。由于日日往来于烈日下军营中,赛雪容颜晒黑不少,减弱了五官间的阴柔,却依旧眉眼风流,魅色不改。
“本王在考虑是否要违约呀。”他妖冶一笑,目光之中是毫不掩饰的狂怒之色,倏地敛去笑意,森冷道,“叫那个女人过来,本王有话要问她!”
他这样的口吻近乎发号施令,上官昭璃挑了挑眉,挥手让侍卫把已经在下楼梯的霏霏带回来。
女子果真回转,长长的金发随风飘舞,明丽而高贵,身上黑色的大氅偶尔翻卷,露出里面暗金的缎面。她就在那里静静地立着,金色的凤眸对着他的方向,无悲无喜。明明知道她看不见的,但不知为何,他总有种其实她正在看着他,甚至看透他的不适感。
人回来了,宫南傲却收敛了身上阴沉凉薄的怒意,放下了佩刀。他的唇角动了动,似乎想笑,最终却没有。狭长的眸子极为深邃,目光沉沉地望着她,有一丝恳求,很淡很淡,淡得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霏霏的指甲刺破了掌心,血流出来和指甲上的鲜红花汁融在一起,看起来颇为诡异。对于宫南傲这样一个冷心冷清,无论是谁在他眼中都只等于一个利益的数值的人,这么一丝恳求,意味着什么?
她不敢想。
风在此刻忽然停了。
他启唇,声音沙哑含涩,“小菲儿……”
霏霏望着这样的宫南傲,在这一刻她竟觉得他很可怜。那样的神情,那样的语调,那样的心情,她也有过,感同身受。看来,他是真的很想要她的这个孩子。
佛说: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天若有情天亦老,就算他们都有情,天无情,他们依旧求不得。
她第一次认真地和宫南傲对视,几番犹豫,最终开口,“宫南傲,我尽力了,但他和我们的缘分太浅,强求不得。”
宫南傲浑身一僵,黑眸之中猝然冰封千里,不过瞬间却有滚烫岩浆冲破冰层,那种冰与火在他眼底碰撞的奇异感觉仿佛让人看到了地狱长河。良久之后,一阵低沉的笑从口中溢出,他蓦地后仰,束发的金冠无声裂开,墨黑长发呼啦一声散落满身。红衣张扬如同蔓延的血火,袍角衣襟齐齐无风自动,“哧哧”绽开数道裂痕。
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城上城下静默无声,唯有那一道红色的身影几近颠狂地仰首长笑。笑得苍天也似摇摇欲坠,厚土也似簌簌崩裂,笑得所有将士都更紧地攥紧了手中的武器,不寒而栗。
那艳绝天下的王恣意狂笑,却无人欣赏他的绝代风华,只觉得惨淡而疼痛,撕心裂肺。霏霏苦笑,原来宫南傲也不是无情的魔,他同样会痛。可她很担心他痛过之后,会要求天下都陪他一起于地狱深处行走一遭。
“尽力?缘分太浅?强求不得?”宫南傲的笑声终于停下,嘴角一线艳紫血痕,如同融化的名贵口脂,衬得他的面容魅得惊心动魄。他眼眸幽邃,却仿佛看陌路人一般看着霏霏,那一声声如同质问的反问刺痛了她。
讥诮,不屑,讽刺,失望……最终,宫南傲却什么都不曾再对她说,他深吸一口气,殷红嘴角噙一抹宜喜宜嗔的笑。
然后他手臂一横,继续将佩刀割在雁落玄颈上,“上官昭璃,你这笔交易本王不做了。当着你的面,本王在此立下休书,从今以后你的王妹上官紫萱和本王再无任何关系,他日相见,以叛国罪格杀勿论。”
他邪惑一笑,“若是当真想要换回雁落玄,三日后,鎏尊台,本王等你来。”
说完之后他再不曾多看她一眼,制住雁落玄一同回驰,直到回到他的军队之前。晶红流溢的长长佩刀缓缓高举,即使隔得再远,仍然在阳光下反射出熠熠的光,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随着长刀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直指向前,宫南傲闭上眼,用尽所有力气大喝,“攻……”整装待发的千军万马立即向前冲出,掠过他的身侧,他们裹挟的风扬起了他如墨的发,遮住他所有的表情,滔天潮水一般狠狠拍向紧闭的城门。
宫南傲没有看眼前的战况,他勒马转身,佩刀无声地跌入尘埃之中。刚刚那一刀到底是发出进攻的指令,还是决然斩断他对她全部的执着和情意,他不知道。
不知这么走了多久,他忽然反手一鞭狠狠抽在马上。骏马嘶鸣着人立而起,扬蹄飞奔而出。
一人一骑,如风狂驰,影长日未高。
一滴泪落,溅于蹄下,湿了离离草。
一句低语,终被湮没,喊杀声如潮。
“小菲儿,你令我,爱错你。”
“王让你进去。”守城战开始之后,霏霏又被人带回了之前的军帐。还没有把帐帘掀开,她便听到其中传出一阵笑声,有男子,有女子,还有……那种属于新生的婴儿的,还算不上明晰的笑声,咿咿呀呀,像在吐泡泡。
她浑身一震,猛地扯开帐帘,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它扯下来。里面的人都被这样的动静惊得静了静,抬头看见这么一个模样的霏霏,又被吓得静了静。
素白霜衣的男子冲她柔和一笑,眉眼温润如玉,“别来无恙,阿瑾。”
竟然是——雁落玄!
霏霏已经顾不上震惊他的存在了,她的眼神直勾勾地落在了被几个大人围在中间的一角红色上。婴孩吐泡泡咂嘴的声音更加清晰,她却不敢动了,甚至无法抬腿上前,生怕这不过是一幕幻景,一动眼前的一切便会消失不见。
164 托孤
一名面容愈发慈和的圆脸女子看着她紧张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含笑拍开挡在她身前的灭雪,将怀抱中一个枣红色的金边包裹稍稍举起。雨殇不知道霏霏复明的事,随即想起她是看不见的,便冲她唤道,“霏霏,过来呀,过来摸摸你的孩子,是个男孩儿呢。”
真的是……她的孩子。
梦游一般脚步虚浮地走过去,霏霏的手臂仿佛断了一般僵硬地垂在身侧,她静静地看着那一团粉嫩圆润,连呼吸都放轻不少。襁褓之中小小软软的孩子,虽然看起来有些瘦弱,但脸色和精神都很好,气息匀净,正欢快地吐着泡泡,小嘴随了她,丰润粉嫩,像花瓣一样。
父母都白,男孩儿一身肌肤自然也是雪白细嫩,脸部轮廓集中了她和宫南傲所有的优点。眉毛淡淡的,眼睛显得有些阴柔细长,看起来更像宫南傲,她略觉遗憾,但好在瞳仁大而黑,乌溜溜地打量着她,灵气十足。
雁落玄见她皱眉,以为她在担心孩子的身体,便笑着安慰她,“孩子很健康,根骨也极好,长大后一定是个俊气的美男子。”
雨殇看着霏霏的侧脸,心中一时涨满了不知是欣慰还是酸楚的情绪,她主动拉起她的手往包裹上放,“小子吃饱之后人就乖,可了劲笑,不会哭闹的。”
霏霏听见“吃饱”二字,眼底喜悦的光芒一黯,她的身体……都无需问过雁落玄,必然是没有奶水的。她永远无法成为称职的母亲,别说亲自哺育,甚至不能陪伴他长大。
她不敢太用力地碰孩子,雨殇看在眼中,便让灭雪帮忙把霏霏的手摆弄成抱孩子的姿势,然后猝然就松了手。霏霏再次一震,原本虚虚贴在孩子身上的手立即加了力道,稳稳把他抱在怀中。雨殇掩唇一笑,因为她竟从霏霏身上感到了瞬间出现的针对她的淡淡杀气。
“怎么会这样?”霏霏把脸贴在怀中那张软软的小脸上,一股甜美的奶香立时包围了她,她深吸一口,仿佛瞬间就远离了所有的血火、硝烟、黑暗,独留人间一切最美好。
灭雪说得简洁,“璃王早就把人救出了,宫南傲手里的是个冒牌货,门主产后体虚,断断续续昏迷了七八日,孩子今早有些吐奶,我们抱他去给雁落玄看看,回来你就不在了。”
霏霏知道其中定然还有隐情,但灭雪等人想必不知道,不如晚上她再去问上官昭璃,特别是他为什么要骗她说孩子死了,又为什么还在继续和宫南傲作交易!
雨殇拉拉灭雪和雁落玄,压低声音偷笑,“我们走吧,让他们娘俩好好亲近亲近。”
雁落玄路过霏霏身边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晚上出来”,又温和地朝她一笑,方才出去了。霏霏抬眼看了雁落玄的背影一眼,眸光转为凌厉,随即又阖眼偎紧了怀中的孩子。
……
晨间那一战据说是羽陌险胜,因为秋荧没能攻下城,但硬碰硬之下双方损失都很惨重。
霏霏不知自己怎么了,明明对宫南傲没有感情,心头却总是徘徊着他仰首长笑的那一幕,让她感到很压抑。她只能靠不停地帮儿子擦口水,换包裹来转移注意力,一旦停下来,看着孩子那双细长的眼睛,她又会忍不住想起宫南傲的笑。
好不容易熬到深夜,霏霏抱着换过包袱的孩子走到帐门前,两个护卫已经不见了,一名宫女冲她福了福身,语气恭敬,神色间却含着一丝轻鄙,“长公主请跟奴婢来。”她说完之后一抬头看见霏霏怀中的襁褓一角,不由皱眉,“现下去见殿下,公主还带着这个做什么?”
她的语气严厉,孩子有些不安,霏霏低头轻声哄着,这些个外强中干的人多了去了,既然是我的儿子,便不能这么没用。小子眼睛亮晶晶的,裹在被子里的小拳头挣扎着挥了挥。霏霏心中惊喜,立刻吻了吻他的额头,表示满意。
那宫女想必是上官昭璃的心腹之一,见她旁若无人地哄起了孩子,不由心下恼怒,“公主,这毕竟是羽陌军营,您抱着傲王的种只怕……”霏霏霍地抬头,金色的眼眸在夜间泛着兽一般的森森寒光,女子大惊失色,顿时住了嘴,把斗篷披在霏霏的身上,罩住了她的脸和身影。
那宫女转来转去,最后停在了又一顶和普通军帐没什么区别的帐篷前。霏霏抱着孩子进去,便看见雁落玄和上官昭璃,两人正举酒对饮,竟然形如饯别。见她进来两个男人同时放下酒杯,交换了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
霏霏心中升起一股不祥,她缓缓走过去,雁落玄起身去接她怀中的孩子,“阿瑾,你和璃王好好说说话,孩子我抱着吧。”
她不给,只是摇头。
上官昭璃冷冷一晒,自嘲道,“罢了,你就让她抱着吧,想来是怕她不在的时候又被本王害了去。”
雁落玄无奈地笑了笑,退了出去。
霏霏终于抬起眸子,看着对面自斟自饮的男人,那几缕灰白华发晃得她心疼,“你知道我并非那个意思。”
“是吗?”他冰冷的眼神看过来时犹如刀锋,暗含戏谑,“那么你是哪个意思?”
霏霏苦笑,她能告诉他她是因为不久于人世,和孩子相处一天少一天,所以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和他在一起吗?从当初雷霆峰上她决定隐瞒的那一刻起,这就注定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
这神情看在上官昭璃眼中却完全变了味,他冷嗤一声。霏霏不由冲口而出,“我带他来,想让你帮他起个名字。”
说完之后她一愣,但转念一想,她从没读过四书五经,从小到大又多杀戮之事,让上官昭璃取名字确实不错。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更加笃定。
上官昭璃听到她的话也呆了,险些被一杯酒呛着,瞪大了眼睛看怪物一般看着她。霏霏莞尔,他这样子倒是和以前那人有些像,让她看了之后心情莫名就好得多了。但他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嘴角的弧度无声崩落。
“让本王给宫南傲的儿子取名字,你下一步是不是还要让本王认他作义子?长公主,你的心计之深实在是让本王佩服又恶心。”
上官昭璃眼底猝然一亮,却被他匆匆垂眸掩饰了过去,“你是看着他爹气数已尽想帮他重新找个靠山,还是想借此博得本王的喜欢,让本王百年以后迷迷糊糊将王位传给他,好让宫南傲的儿子轻轻松松就得了天下?”
霏霏初时隐忍,却听他越说越难听,蓦地起身冷笑道,“既然在下肮脏又恶毒的念头已经被殿下看破,那我就不继续自取其辱了。臣妹,告退!”
就算她伤害过他,但细细历数她根本不亏欠他什么。她来这里,不是为了听他那些明嘲暗讽的!
上官昭璃眉心猛地一跳,勃然大怒,挥袖将案头的杯盏全部扫落在地,“谁准你用臣妹自称的,你算本王哪门子的妹妹?还是说在你眼中,就算被本王亲过抱过,甚至差点上床滚过,你也能做本王的妹妹?!”
“哇……”霏霏尚来不及反唇相讥,缩在她臂弯里一直没存在感的某只忽然放声大哭,哭声震天。母亲剧烈的动作和冷漠的语气本来就让他受到了惊吓,现在被上官昭璃一吼,豆大的泪珠顿时滚滚而下。
165 再也不见
上官昭璃一惊,随即额头上就多出两根青筋,他用力一捶面前的小几,“哭什么哭,闭嘴!”
某只惊得哭声一停,乌溜溜的细长眼睛盯着上官昭璃转了转,小小年纪竟然就流露出算计的精明样。男人却没发现,听见他不哭了脸上不由就露出了得意神色,然而……
“哇……哇……”
更惨烈的哭声爆发出来,很难想象那么小小的身体是怎么发出如此可怕的音量的。小子哭得声撕力竭,粉嫩的小脸都挣得通红,霏霏心疼地连忙轻拍他的后背,连声哄弄,还不忘狠狠瞪了上官昭璃一眼。
上官昭璃一愣,心头的火越烧越烈,眼神掠过去,却对上了一双隐隐含着得瑟的乌黑眼珠。他顿时如遭雷劈,觉得一定是自己的错觉,生下来半个月都不到的光屁股小孩,怎么可能露出那种神情?!
霏霏哄了一阵却还不见效,天知道孩子这么哭下去会不会伤了嗓子,又急又慌,不由怒道,“上官昭璃,你惹的祸,还不过来帮忙!”
闻言上官昭璃脸上阴晴不定,却没有动,鹰隼般犀利的黑眸眸色渐渐加深。霏霏见他久不过来,被某只吵得有些晕的头顿时也清醒了,她抿唇自嘲地笑了笑,转身打算抱出去哄,一个人影却几步迈到她身边,把软软的襁褓一把抱了过去,笨拙地轻哄起来。
“阿玦不哭啊,不哭不哭……”一背对霏霏,男人立即恶狠狠地瞪了瞪眼睛,以眼神无声威胁:再哭把你扔出去。
霏霏瞋目结舌地看着男人哄孩子,他的每个动作都无比别扭,充满了违和感。但奇怪的是,那魔音穿脑般的哭声竟然真的渐渐小了下去,初时还一抽一抽的呜咽,再后来就完全变成了哼哼。最后小东西伸了个懒腰,丰润的小嘴砸吧几下,又开始吐泡泡了。而且是一脸谄媚地对着上官昭璃吐泡泡,口水沾了他一脸。
阿玦……名叫玦吗?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或许那个上官昭璃一直都在吧,面冷心热,用刻薄言语掩藏真实想法,幼稚又冲动的,她的昭璃……霏霏觉得眼前有些朦胧,她缓缓上前,把玦接过去,俯脸在他额上一吻。
好孩子,娘多谢你。
两人重又坐下,都默契地不再提之前的不快。上官昭璃接过霏霏递去的软毛布巾,黑着脸擦脸上的口水。他那是谄媚么,是暗中阴人吧!果然是宫南傲的儿子,一点也不可爱……想到了这里他的动作蓦地一停,眼底的光渐渐黯淡,却依旧对玦投去了淡淡一瞥,暗含感激。
因为他,他至少可以在和她永远离别之前,拥有片刻温存时光,恍如从前一样。
“孩子……”上官昭璃握拳咳了一声,“你打算让他姓什么?”
霏霏淡淡一笑,脸上温柔尽显,似乎根本不觉得这是个问题,“我娘说在青国民间,百姓们都认为给孩子冠姓就是加以束缚,所以都不取姓。男孩单字名,女孩就把单字叠起来,取个双名,比如我的霏霏。所以,他就叫玦,我一个人的玦。”
她说到这里,忍不住又亲了亲他的脸颊,喜爱之情溢于言表。上官昭璃咳了一声,“毕竟青国已亡,又是男孩子,将来还要娶妻生子,你还是给他找一个姓比较好。”
霏霏也无所谓,当下便点头同意。她轻轻拍着玦的背,哄得小子呵欠连天,沉吟片刻方道,“虽然青国已亡,但我希望百里一族仍然能够传承下去,不如便随他外婆,唤作百里玦。”
上官昭璃将这个名字念了两遍,颔首表示赞同。
两人又絮絮说了许多,帐中不时传出笑声。帐外的雁落玄抬头望着天上的白月,本就雪白的面孔被月色照得更加晶莹,仿若水晶之花。他缓缓闭上了眼,眉心透出淡淡的痛苦。
阿瑾,我可不可以,就自私这一次?
霏霏说到后来便有些困倦,但她才生产完,身体虚弱也是正常,便没有在意。但她问了好几次心中的疑惑,都被上官昭璃不动声色岔开话题之后,她终于觉得有些不对。
渐渐地,霏霏连抱着包裹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脸色煞白地抬起头,“上官昭璃,你……”
男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的身后,让她虚软的身体靠在他的胸膛上。他伸手替她抱住百里玦,磁性的声音微微沙哑,“霏霏,困了就好好睡吧。”
霏霏想去抓他,但软得厉害的手举不高,只碰到了他的腰佩,她反手死死攥住,努力仰高下巴,一双凤目又急又怒地盯着他,“上官昭璃,你敢……这么做,我不会原谅你的。”
为什么骗她说孩子死了,为什么隐瞒救出雁落玄一事继续和宫南傲作交易,为什么让她上城头……一切的疑问,此时此刻,茅塞顿开。
他早就知道不能一直这么打下去,否则就算得了天下也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天下。宫南傲不可能不战而降,所以他就打算以他和宫南傲两人其中一个的死亡,代替千万人的牺牲,结束一切。
他早就打算让雁落玄带她走,所以骗她说孩子死了,再通过她骗了宫南傲。如此,就算最后败的人是他,也彻底断绝了宫南傲对他们母子的执着……然后,一个人赴宫南傲的约。
这才是他对她所做一切的真正的报答——她渴望了半生的,自由。
“上官昭璃,我绝对不允许!”她用尽力气怒喝,但随着体力的流失,没有任何威慑力,“我不管你什么时候有了做圣人的癖好,这是我的人生,你没有资格来做主,你听到没有?!”
上官昭璃浅浅地笑了笑,恍惚还是昔日夕阳之下,低了头眉目温柔的青年。他用粗糙而灼热的手指缓缓摩挲她的脸颊,最后盖在了她的眼上,语气轻柔地像哄孩子,“丫头,睡吧。”
“这就是报应吗?来得真快啊……”霏霏依旧抓住他的腰佩不放,喃喃低语。
上官昭璃感觉到指缝间的湿润,他颤了颤,猛地低头在她唇上狠狠一咬。动作粗暴,声音却低而哑,“丫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在很早的时候,从我需要你的牺牲才能保全我自己的时候,我就已经没有资格再守护你了。
对不起,你为我所做太多,我却只能给你一身伤痕累累。
不属于她的液体落在她的脸上,霏霏的手终于无力地垂落……那是他的泪啊,和他的人一样,灼热如火。她终于像孩子一样哭出声来,“上官昭璃,你说过的呀,我百年之后身边躺得必然还有一个你,你说过王陵中我们手牵手,你不冷了,我不热了,一样的温度,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他温柔地抚摸她的长发,沉默半晌方道,“丫头,对不起。”
我永远视你为妻,可王陵中躺的是王后,没有妻子。
“丫头,再见。”
再也……不见。
166 沉睡不醒
“殿下,一切都已妥当,我来接人。”雁落玄不想打扰这最后的告别,但见星光渐淡,他只好隔着帐帘低语。上官昭璃半弯着身体,一手抱着百里玦,一手揽着霏霏的腰,他没有回答雁落玄,只是低头凝视她。
眼神一如既往的灼热,却更深邃,带着实质般的力度。她的容颜他早已铭刻在心底,却忍不住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此后天涯之远,日久弥新。或许,他已没有日久,但总还盼着来世。
要第一眼认出她,第一个找到她。
可上官昭璃不知道,世上,总有人连来世都没有。
另一边手臂里突然传来不满的哼哼声,上官昭璃于是将目光转向不甘于被忽视,吐泡泡吐得更急的百里玦。小子似乎在质问他对他娘做了什么,乌溜溜的眼珠瞪得很大,原本细长的眼睛看起来就不那么像宫南傲了,花瓣般的小嘴和霏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软糯得像一块糕。
上官昭璃心情微好,一对英挺的浓眉突然一扬,脸一板,眼底闪过幽幽的钢蓝色。百里玦陡然被他这么一看,呆了呆,认定男人在凶他,小嘴一瘪顿时就要哭。上官昭璃吓了一跳,他不过是有话交代他而已,这小子哭什么?
他匆匆别过脸去,沉声道,“百里玦,听着,就算你以后记不得自己姓甚名谁,你都好好给本王记着这些话。你是男人,无论发生什么,保护好你娘,她……怀你受了很大的苦,生你险些把命赔进去,你要照顾她,听她的话。”
他顿了顿,忍不住又转回头来,瞪了他一眼,“要是你敢一天到晚女人似的哭哭啼啼闹腾她,还让本王知道了,就算本王远在天边,也一定会狠狠揍你一顿!”说到这里上官昭璃声音蓦地一扬,“你记住没有?”
已经荣升男人的百里玦呆呆地张着嘴,口水流了满衣襟。上官昭璃额头流下一滴豆大的汗珠,叹了口气想,这回他至少没有哭。他犹豫了一会儿,终究俯脸在他额头上亲了亲。百里玦感到脑门被他下巴上淡淡的胡茬戳得痒痒的,咯咯一声,笑了。
那般纯真的笑容,干净得像被春日第一场雨洗过的云,上官昭璃怔了怔,以两指轻轻一扯他圆圆软软的小脸,笑骂一句“你小子”。然后他把包裹放入霏霏怀中,又把霏霏打横抱起来,向帐外走去。
雁落玄颔首致意,伸出双臂,上官昭璃斜着眼角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公子清瘦,肩难挑手难提,本王实不忍见,还是屈尊代劳为好。”说完,当先向前走了。
雁落玄在他身后听得愣了愣,他摸摸鼻子,又看看自己的身架,最后无奈地摇摇头,默默跟在了后面。虽然璃王小孩子气起来让人吃不消,但他想,她应该很乐意重又看到这样的上官昭璃吧。
羽陌的军营自然守卫严密,巡逻的班次排得很紧,但有上官昭璃在,一切都不是问题。几人很快出了大营,一辆马车驶了过来,灭雪坐在车夫的位子上。
雁落玄先进了车厢,又自上官昭璃怀中接过霏霏和百里玦。
“走吧。”
马车一路向城外驶去,男子清俊的身影渐渐成了一个点,最终消失在远处。出了嘉遏城,灭雪甩着鞭子,辨认了去药谷的方向,正要挥鞭,车厢中却传出一个淡淡的声音,“等一等。”
灭雪执鞭不落,挑起眉来。
昏暗的车厢之中,男子衣袖边缘微微翻起,露出比衣衫更洁白的手,掌心向上。那刚刚抹平女子眉峰的指尖,此刻略微上扬,水光盈盈,似拈起一抹水雾。
阿瑾啊,在你的泪面前,我纵有再多的私心,再多的私欲,再多的私情,都不过——转眼飞灰。
“往西走,去鎏尊台。”
……
鎏尊台不是城,它位于如今秋荧和羽陌势力交界处鎏尊山的山顶上,由以前的国师府分府修建,供给秋荧西北部的普通百姓们祈雨拜神。巨大的高台足有十丈高,一共三层,每层间以方柱支撑,金色柱壁上都刻有巨大的黑色莲花,花型妖异而诡谲,看起来既圣洁,又邪气。
高台为方形,四个角各有长长的楼梯一通到顶,越往上台面的面积越小,仿佛要刺破云霄,通天登顶一般。虽然没有墙壁,但由于太高,所以在最下一层根本看不到顶上的情况。
一辆马车停在一边,树下躺着睡美人一般的黑裙女子,不远处的白衣人负手仰望,神色淡淡,身边站着一脸惊叹的灭雪。半晌后,灭雪才回过神,担忧地看了霏霏一眼,“门主至今未醒,明日就是第三日了,怎么办?”
本来预计一天就该醒的药量,可人至今未醒。
雁落玄却像是毫不意外,“灭雪,我会背她上去,如今你的功夫仅在璃王傲王之下,独自护着你家小主子去药谷,你完全可以做到。”
灭雪立刻摇头,神色坚毅,“我必须陪在门主身边。”
白衣男子静默片刻,嗓音华美而温和,天生就有着让人信服的力量,“灭雪,相信我,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把你的门主安全带回药谷。”
流水一般的墨发被风扬起,和上下翻飞的雪白衣袂互相轻轻拍打,男子微微昂首,夕阳昏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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