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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香-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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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不算,最神奇的是暗室墙壁上凿有细孔,通过璇玑阁特制的铜管与玲珑阁相接,只要坐在暗室中,就能把玲珑阁里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身在调香世家,黎君之所以喜欢开酒楼,就是这个原因,黎家的大型酒楼里几乎都有一两套这种装置,不为赚钱,专门用来窃取情报。
“对,就是他…”仔细辨认了半天,黎镖点点头。
“…你看准了?”黎君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迎面那人头顶上的黑纱蓬帽,他总觉的哪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黎镖一哆嗦,“奴才也没见过他的真容,单看这身材气势,应该是同一人…”
“…还有什么方法能辨认他的身份?”几次反复,黎君已经不相信黑木会是个守信之人,对他已隐约有些不齿。
黎镖头摇的像拨浪鼓,“奴才也只见了他三次…”声音忽然一顿, “对了,奴才曾见过他的切功神技。”
“去准备…”
黎镖应了声是,匆匆走了出去。
王七敲门进来。
“…黑木何时进入的白府?”黎君眼睛一直盯着玲珑阁中黑木那优雅摇扇的动作。
“奴才无能…”王七扑通跪下,“黑公子武功高强,行动神出鬼没,奴才没发现昨夜他是如何进入白府的,只一早看到他从白姑娘寝房里出来…”
委派王七保护穆婉秋,黎君也立了规矩,他只保护穆婉秋的人身安全,不得干涉她任何事情,更不得监视窃听。所以,无论穆婉秋到哪儿,王七都是在她到达之前,先把目的地搜查一边,保证没有刺客提前侵入窝藏,之后,就躲在隐秘处守护,至于穆婉秋做什么说什么,他是一概不闻不问的。
昨天见穆婉秋回白府,他照例搜检了一番,没见异常就隐了起来,一夜平安无事,谁知,一大清早竟从穆婉秋的房间里走出一位翩翩公子,王七的震惊可想而知。
夜入白府能躲过他王七的眼睛,又加之这些日子黑木频频和穆婉秋联系,可他就是没有发现蛛丝马迹,想当然的,王七以为黑木的武功远高于他,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假扮的黑木无论从身材、气质都和瘦小的穆婉秋迥然不同,王七自然没想到他们竟会是同一个人。
“…从白姑娘寝房中出来?”黎君声音沉沉的,“你看准了?”
“奴才看得真真的…”说着话,感觉似有一股凛冽的杀意自黎君眼底射出,王七一哆嗦,定睛看去:
如一幅绝美的雕塑,黎君静静地坐在那儿,静静地看着迎面的黑木,眸光和往昔一样,仿佛一块凌厉的石头被最温柔的流水细细地打磨过一般,温润,娴静。
“是我眼花了…”王七擦擦汗,“大公子如此爱才,怎会只为一个女人便对身怀绝世之才的黑公子生出杀意?”
…
扮成黑木再次走进玲珑阁,穆婉秋没敢像昨天那样坦然地坐下,宽大的衣服里面是用竹篾撑起的,落坐的霎那很容易被人拆穿,尤其脚下的高底木鞋,一定会露出来,这是黎君的地盘,她相信,黎君此刻一定就在哪个地方观察她。
隔着黑纱,她眼睛向四处扫去。
虽没发现一丝异常,穆婉秋却也不敢掉以轻心,她五指轻动,一把象骨牡丹美人纹折扇被徐徐地碾开,貌似从容镇静,雍容潇洒,却不知,她连手心都攥满了汗,不怕被黎君当面揭穿,她是怕没见到黎君之前就被揭穿了。
那么,他一怒之下,柏叶坊瞬间就会成为齑粉。
当初骤闻谷琴受伤,她去求黎君被拒绝后,也曾有过以柏叶坊的名誉参加遴选,然后再牺牲了柏叶坊成全黎家之意,只是那时,她和黎家是站在一个阵营上的,说是牺牲不如说是把柏叶坊并入黎记,有黎记做后盾,柏叶坊的人不会受到鱼池之殃,待遇只会更好。现在却不同,她和黎君是对立的,她相信,柏叶坊一旦被黎君毁了,她和黎家也就彻底地决裂了。
果真到那一步,她发誓此生她都不会再见黎君,再为黎家调一只香
可是,好似一把双刃剑,没了黎家这个强大后盾,她此后也将是步步维艰,更何况,要她同时面对黎君和阮钰这两个强敌,她自知还没有那个力量能翻云覆雨,黎君和阮钰之间,她必须选择和其中一人联手,才能在夹缝中活下去,报了自己满门的血海深仇。
所以,尽管恼恨,她也不得不向黎君低头。
眼看过了晨时四刻,穆婉秋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会是又发现了什么破绽,像昨天一样躲着不肯见我吧?”心里七上八下,穆婉秋步态从容地踱到窗前,背对着门站着,状似悠闲地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行人。
一双耳朵却紧紧地张着,静静地听着门口的声音。
听到吱呀一声,穆婉秋身子一震,她缓缓地转过身,却是秦健走进来。
“黑公子安…”秦健远远地朝他施了一礼。
有些失望,可穆婉秋还是从容淡定一下一下地轻摇着折扇。
黎君为人精明,洞察秋毫,没见到他之前,她最好以不变应万变。
“请黑公子展示切技…”见她不语,秦健又恭恭敬敬地说道。
展现切技?
穆婉秋皱皱眉,正要拒绝,忽然心一动,“…他这是不信我,要用切工来判断我的身份啊”扮成黑木的她自出道以来,唯一人前露脸的一次就是在朔阳李记门前,和孙快手的一场赌技
念头闪过,她点点头。
早有小厮把案板、材料、刀具摆在了玲珑阁正中的桌案上,似是无意,摆放的方向正对着玲珑阁西墙一面巨大的镜子。
一个案板,一根二尺多长粗细均匀的檀香木,一把锋利的切刀,看着这和自己当年赢孙快手时几乎一模一样的用具,穆婉秋哑然失笑,“…这个黎君,为证明我的身份,当真是煞费苦心了。”
还好,来大业这一年来,她的切技没扔。
慢腾腾地收起折扇,穆婉秋静静地站在桌案前,一动不动。
“黑公子…”秦健叫了一声。
没言语,穆婉秋深吸了一口气。
撩起衣袖,一双素手轻轻地落在刀柄上,那缓慢的动作中,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从容,清冷。
面遮黑纱,她有些看不真切。
可是,现在穆婉秋的切工已经不需要眼睛
看着一双白皙纤巧的手,秦健有些错愕,他瞬间睁大了眼,接着,豪无防备的,秦健只听见嗖嗖嗖一阵轻响,眼前雪花纷飞,他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一下,穆婉秋手中一段二尺长的檀香木已经变成一堆薄片,一大半薄片还在空中飞舞着,她已经放下了刀,长袖一甩,瞬间遮住了一双纤纤玉手。
“…天,这是人切的吗?”秦健大叫一声,早忘了他刚刚为什么会错愕地睁大了眼睛,在他记忆里,就是看到了这神奇的切工,才睁大了眼睛,然后眨都没眨,人家就放下了刀。
身怀武功,他也算视力超卓了,可他甚至都没看清穆婉秋怎么运的刀
暗室里,黎君腾的站起来,直直地看着迎面玻璃中那满天飞舞的雪片。
世上真有这样的神技
能得这样一颗奇才,即便倾尽所有,也值
几天来因黑木的藏头缩尾而对他生出的鄙弃一扫而空,有一瞬间,黎君很想即便倾尽所有,也要把他收归黎氏麾下。可是,这念头只一闪,黎君随即就想到他竟是穆婉秋的未婚夫,心猛地一阵抽痛,他缓缓地坐了下来。
“天啊,一年不见,黑公子的神技又长了不少…”黎镖喃喃道,好半天才回过神,他欣喜地冲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的黎君说道,“就是他,没错的,即便看不清面容,但这神技,却不是一般人能模仿的”
“告诉秦健,带他去檀香阁见我…”
黎君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悲喜,他一挥手,迎面玻璃上方的金丝绒帷幕瞬间垂落下来,屋子顿时一暗,黑木翩翩的身影徐徐消失在帷幕后面…
…
带扮成黑木的穆婉秋出了玲珑阁,来到三楼西侧拐角处一个不起眼的雅间门前,秦健转过身,“我家公子在里面等您,黑公子请…”又朝墨雪招招手,“雪姑娘,请随我去别处休息…”
“这…”看着穿了七寸高木底鞋的穆婉秋,墨雪有些犹豫。
“你去吧…”穆婉秋淡淡说道。
“…小…公子小心了。”
微不可闻地点点头,穆婉秋推门走了进去。
背对着门,黎君雕像般一动不动负手站在窗前。
终于见到黎君,穆婉秋舒了口气,随即,她心立即又被一股滔天的恼怒充盈,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冲上前去,抓住这个该死的黎君狠狠地捶打一顿
撕碎了他,方能解了她心头的恼怒。
罗袖下小手紧紧地握成拳,穆婉秋使尽全力才让自己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感觉背后一股铺天盖地的愤怒席卷而来,黎君暗叹一声,“他这是不甘心啊…”可是,他皱皱眉,“是因为我逼他出来,还是因为阿秋?”心里想着,他慢慢转过身。
头戴神秘黑纱,扮成黑木的穆婉秋正静静地站在门口,迎着日光静静地看着他,一身月白色的华缎阳光下隐隐有异彩流动,竟是说不出的风流,莫名的,黎君就生出一股妒意,他心狠狠地抽搐了下,上前一步哈哈大笑,“黑公子,久仰了…”拉过案几旁的椅子,“请坐…”
几天不见,黎君恍然又瘦了一圈,一惯悠然的神色竟生生地刻出了一丝刚毅,隐隐透着股内敛的英气,穆婉秋的怒气一瞬间消失了不少,她抬脚向前迈了一步,稍一迟钝又缩了回来,“我还是在门口站着就好,一旦被他发现这次又是我假扮的,我至少可以堵着门不让他出去…”
这身装扮她曾经骗过很多人,但面对心思机敏,聪凛异常的黎君,她一点信心都没有,潜意识地,她觉得还是离他越远越安全。
静了静心,穆婉秋变着声音说道,“不知何事不能让阿秋代传,黎公子一定要找我面谈?”
几天以来,这是穆婉秋心里最好奇的地方,见到黎君,她第一个就问了出来,至于要先客气地寒暄一番,面对她熟的不能再熟的黎君,她总觉的怪怪的。
“黑公子怎么不敢近前,难道…”看到扮作黑木的穆婉秋犹豫不决的动作,恍然女子般的扭捏,黎君又一阵爽朗的大笑,笑声突然一顿:
刚刚的声音怎么恁地耳熟?
“多谢黄埔兄抬爱,今日黑某有事不能应约,他日定当亲自登门拜访…”
清明那日他扮作黑木替穆婉秋解围,穆婉秋出口阻退黄埔玉的声音又响彻的耳畔。
听这声音竟是同一个人
自扮作黑木的穆婉秋进了玲珑坊,她就一句话都没说过,现在听了她的声音,黎君心中竟有一股说不出的震惊,他眸光候地一闪,一道寒光凛凛地射向门口。
感觉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穆婉秋暗道了声“不好…”她正要回手插门堵住黎君去路,只见一股强大的气势扑面而来,顷刻间,她便如僵偶般动弹不得。
黎君接着又一抬手,穆婉秋头顶的黑纱蓬帽瞬间飘落在地,一头墨玉般的青丝瞬间倾泄下来,一张清丽的容颜跃然眼前:
不是穆婉秋是谁
“你…”黎君一拳砰地落在桌子上,一张完好的红木几瞬间化为齑粉,弥漫的烟尘中,一股暴躁的气息台风般席卷而来。
从没有人敢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他
如果对面站着的不是穆婉秋,如果换一个人,怕是也早像这桌子一样化为齑粉了。
“…黎君”瞧见黎君脸色瞬间变得青黑,额头的青筋都蹦了起来,穆婉秋大叫出声,“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黑木,一直以来就是我扮的,今天你敢走了,你敢动了柏叶坊,我恨你一辈子我死也饶不了你”
声音几近凄厉,一口气说出最后一个字,穆婉秋感觉她整个胸膛都被抽空了,她大喘了一口气,不是身子被黎君定住,她怕是就摊了下去…
第二百五十五章初吻
所有的声音顿时一空。
暴躁的气息依然弥漫着,默默相立的两个人却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地对视着,黎君静静地看着穆婉秋,静静地品着她刚刚的话,他感觉他脑子从没有这一刻迟钝,那从没有过的几近凄厉的声音明明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耳边,可他就是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抑或,他根本不相信这话是真的。
久久久久
黎君一步一步迈向穆婉秋。
扑通、扑通,令人窒息的沉寂中,黎君脚步异样的清晰,每一步都像踩在穆婉秋的心玄上,她心紧紧绷着。
“这些都是真的,我没有骗黎大哥…”见黎君在自己面前站定,穆婉秋说道,声音里已没了刚刚的气势,隐隐透着一股无力。
一直以来,她编织的这个弥天大谎是那样的绚烂,那样的美丽,几乎让所有人都信以为真,到如今,她不知道她怎样才能让黎君相信这谎言背后真正的事实。
“阿秋说黑木就是你扮的?”直看了她很久,黎君开口问道,沙哑的声音里透着股极力压抑着的平淡。
“嗯…”穆婉秋点点头,空灵的大眼如山涧清泉,清澈无波,“我那日就想告诉你的,是黎大哥不肯听我把话说完…”
这一瞬间,她已冷静下来。
“…你当初哪来的银子?”他记得柏叶坊开业前后,她一贫如洗。
“是黎大哥当初留在海昇客栈的那一锭金子和姚记给的赔偿…”穆婉秋把兑韩记的经过说了,“只想求一顿饱饭,一个能安身立命的地方,我当时也没想到柏叶坊竟会这样红火了起来,原是怕被姚家打压报复,就随便起了个假名…”
“六百两就开起了柏叶坊,你很了不起…”黎君冷笑一声,语气中少有地带着股嘲讽。
一直都知道她在骗他,他只以为她是身世可怜,有说不出的苦衷,却没想到,她竟把他骗的这么干净,这在黎君高傲的心中是一个不可磨灭的耻辱。
“我不是存心想骗黎大哥…”只是,这以后步步惊心也由不得她。
“…阿秋的调香术跟谁学的?”
调香是一个需要师父带的行业,一直以来,穆婉秋把这些都推到了黑木身上,让所有人都以为黑木是颗不世奇才,争相结交,而她则洗尽铅华,平淡无奇地躲在黑木身后享受自在的生活。
大智若愚,好高明的手段
如果不是她编织的黑木外貌背景和她本身有着天壤之别,如果不是知道她当初贫困潦倒,如果不是知道学调香必须有师父带,有祖传秘方,相信他也不会被骗的这么惨细想一下,这里面还是有许多破绽的,可惜,他从来就没往这方面想过。
穆婉秋不说话,黎君就静静地等。
一滴汗珠顺着穆婉秋脸颊滴落下来,扑哧一声砸在光净的大理石地面上,沉寂中发出一声震天的响,打破了屋内死人般的沉寂。
“两年前我流落在槐荫山,在河边捡到一本残缺不全的奇书,上面有许多秘方…”终于,穆婉秋开口说道,“当时书皮都被河水泡模糊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书,这以后,我猜可能是魏大师的手迹…”
魏氏调香术
黎君身子一震,他早听说魏氏秘籍现世了,不想竟落在她手里,难怪曾经连香都不会闻的她,两年的光景竟有如此成就。
“…我要做大周最好的调香师”
两年前他们在凤凰山话别,穆婉秋那激情满满的话再一次回荡在耳边,黎君谜团顿解,“原来魏氏调香术那时就被她得了去…”可是,黎君又皱皱眉,“黎苍密报,魏氏调香术曾经是落在了穆相府难道…” 念头闪过,他又细细打量了一番穆婉秋,心里疑惑道,“看她言行举止,绝不是穆荣嘴里的穆婉秋,只是,穆婉秋就在槐荫山附近失踪,这又怎么解释?”心里翻腾着,嘴里问道,“阿秋到底是哪里人?”
“安康人…”穆婉秋坦然地说道。
“…谁人之后?”
“这…”穆婉秋一阵犹豫,早就和他说过自己是安康人,这时她却是不好再撒谎,可是,不告诉他,安康的白姓也就那么几户,一个一个过筛子他也能查出来
“我是随母姓…”略一犹豫,穆婉秋淡淡说道,“自小和母亲住在外祖母家,外祖母死后,舅舅说母亲辱没了家族名誉将我们撵了出来,母亲在流浪途中病故,之后就剩下我一个人一路流浪到平城…”想起一门的惨死,两行清泪顺着穆婉秋眼角缓缓落下。
她是一个私生女?
看着穆婉秋腮边的两行清泪,黎君心一颤,“难怪那日盗药我误会了她,她会反映如此激烈,却原来她自小就和母亲被人辱骂为‘**’啊。”想到她自小受尽族人**,黎君心一揪,一时间,尽管满腔怒气和疑惑,他却是再不忍追问下去,也打消了让黎苍去安康追查的想法。
女子本就不入母家族谱,更何况这种家族丑闻,遮掩都来不急,怎会轻易被人查到?
相信他即便查了,大约也是徒劳。
他这边心里怜惜,却不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一年来,在他的调教下,穆婉秋说谎的本领也出了徒,这一次,竟是真真地连他也骗了去。
“…为什么要说和黑木自小定了亲?”这是黎君最耿耿于怀的,若不为让黑木毁了这个婚约,他也不会狠心地拒绝她一次次的哀求。
这对他来说,何尝又不是一种煎熬?
“当然是为自保了,当时你父亲可是想杀了我的”心里抗议,穆婉秋嘴里一阵迟疑,“我…谷大师当时诬陷我…我…”勾引了你的话终是说不出口,她声音顿了顿,“我名声已毁又怕黎老爷误会,就那么说了…”
原来是这样
一时间,黎君心里百味陈杂,想起为逼出黑木他被迫在这非常时期使出的这两败俱伤手段,想起这些日子夜夜守在她窗前却不能相见的煎熬,他露出一脸古怪的表情。
感觉空气令人窒息,穆婉秋紧紧抿着唇。
“…阿秋不肯嫁我,是喜欢谁?”一直以为她是因为黑木才不嫁他,现在知道根本就没黑木这个人,黎君心里的茫然更胜过骤然知道她并没有一个所谓未婚夫的欣喜。
“我…”穆婉秋神色一黯,随即果决道,“…我要向师父魏大师那样,这一生只学调香,不问情事”空灵的眼底清澈如一湾清冷的泉。
身为一代宗师,魏氏就是一生飘落,终身未嫁。
屋子一下子就静下来。
几乎突然地,黎君伸手抚上她肩头,感觉身子能动了,穆婉秋刚要挣扎,没提防黎君手上一用力她身子便猛地向前一倾,实实地扑到黎君怀中,吓得穆婉秋惊叫一声,慌乱地伸出发僵的双手紧紧地撑在黎君胸前。
一手拥着她,黎君伸出另一只手,缓缓把穆婉秋垂落到胸前的墨发缕到脑后,目光有些深邃,他动作很柔,很柔。
直让穆婉秋凭空生出一股惊心动魄。
“是不是我黎君的表现一向宽容,让阿秋觉得我很可欺,想骗就骗,想用就用,想弃就弃…”声音很柔,像静静流淌的水,却夹着一丝即将结为冰的寒。
黎君伸手抬起她下巴,目光紧锁着她双眼。
穆婉秋下意识地摇摇头。
突然,黎君手一用力,穆婉秋瞬间被被提了起来,“啊…”的一声刚叫出口,微张的朱唇来不及闭合,黎君的唇便覆了下来。
两唇相接。
浑身一阵僵硬,穆婉秋呆怔怔地任他粗暴地撬开玉齿…
忽然,黎君一把松开她,他喘息了一下,神色有些狼狈,缓缓擦去嘴角流出的一丝血迹,他猛一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听到身后的门被砰地一声关上,穆婉秋软软地瘫坐在地上,手无意识地抚上刚被侵略的唇,她脸颊越来越热…
见黎君出来,墨雪立即冲了进去,一眼瞧见穆婉秋披头散发地瘫坐在地上,她心一惊,“小姐,您怎么了?他认出您了?”双手将穆婉秋扶起。
穆婉秋无声地点点头。
“他…他怎么说?他肯放过柏叶坊吗?”
自发现她就是黑木,一直是他问她答,她哪有机会谈这些?
直到听墨雪问出,穆婉秋才从被强吻的震惊中醒过来,想起他什么都没说就走了,穆婉秋茫然地摇摇头。
穆婉秋一向冷静,墨雪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目光如此的茫然无助,“他竟拒绝了小姐?”扶穆婉秋在椅子上坐下,墨雪一把拉开门,“…奴婢去找他”
“雪儿…”待穆婉秋回过神,门已被砰地关上。
起身想追出去,看看自己男不男女不女的装扮,穆婉秋又颓然地坐了下来。
直冲下一楼,墨雪才追上已走出大门的黎君,“黎公子…”她大喊一声。
脚步一顿,黎君却没回头。
墨雪两步追上去,闪身挡在他身前,“…小姐骗了黎公子不假,可是,这一年来小姐可有做过对不起黎家的事儿?”
扫了她一眼,黎君没言语,抬脚就走。
“虽说不上忠心耿耿,小姐对黎家也可谓倾尽所有了。” 墨雪一闪身又挡住他,“当初遭到黎公子狠心的拒绝,小姐连夜去了一品天下找哥哥商量,要以柏叶坊的名义参加明玉公主大婚香品遴选,黎公子知道为什么吗?”
第二百五十六章骤变
黎君双眸中蓦然射出两道锐光,“……为什么?”
当初穆婉秋说是为了出名,可是,他相信以穆婉秋的心性,她绝不是为了出名。
“……是为了救黎家”墨雪义愤地说道,“小姐说,如果柏叶坊的香品胜了,在风光无限时被黎家灭了,那时谁还敢再小觑黎家?即便丢了皇商资格,黎家也只会更加辉煌” 把当初穆婉秋的打算原原本本地说了,墨雪两眼都沁出了泪,“黎公子现在也知道了,柏叶坊倾注了小姐的所有心血,可小姐却愿意牺牲了来成全黎家,这样的恩情,就是铁石都融化了……可黎公子又是怎样报答的?风霜刀剑的逼迫,三番两次拒绝不见小姐不说,现在知道了柏叶坊就是小姐的却还不肯放手”她咬牙切齿道,“黎公子问问自己的良心,是不是都被狗吃了”
墨雪一句话,你黎君就是个恩将仇报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的东西
“……大胆”见她竟当面辱骂黎君,秦健大声喝道。
“我说的不对吗?”墨雪怒瞪着秦健,“黎家有今日,难道不是小姐的功劳”
“这……”秦健一阵语塞。
“雪儿……”正僵持间,身后一道清亮的男音传来。
黎君缓缓地转过身。
却是扮成黑木的穆婉秋,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楼下,她面遮黑纱,飘飘逸逸地站在汉白玉台阶上,金黄的阳光洒在身上脸上,散发出一股祥和的光晕。
“阿秋……”嘴张了张,对上她一身男装,黎君声音吞咽在喉咙里。
她曾经想牺牲柏叶坊,打碎她一手缔造的神话,只为成全黎家
他黎君何德何能,能得她如此倾心相助?
可他呢,只为得到她,就一次次的用强,一次次地伤她。
隔着黑纱,四目在空中交汇,迎上那双空灵清澈的眼,有那么一瞬间,黎君甚至感到自惭形秽,面对她的大义,自己的手段有些太卑微。
对视良久,他缓缓地抬起脚。
“公子……”刚要迈步,就见黎青满头大汗地跑过来,“黎记出事了,老爷叫您立即回去……”
“……什么事儿?”秦健心腾地悬起来。
“谷……”余光瞧见墨雪,黎青话在舌尖打了个结,“老爷正等着,公子回去就知道了……”
深深地看了穆婉秋一眼,黎君一转身,“走……”
墨雪一闪身拦住他。
柏叶坊危在旦夕,他不交代一声怎么能走?
“雪姑娘……”知她是穆婉秋的贴身丫鬟,黎青强压着满腹焦躁。
紧抿着唇,墨雪一言不发地怒瞪着黎君。
直让秦健的心砰砰直跳,他紧张地觑着黎君的神色。
“雪儿放心,我绝不会辜负了她……”出乎意外,黎君没有迁怒。
秦健黎青倒吸口冷气。
黎君这个人天纵奇才,是极其骄傲的,他做事从不跟人解释,尤其对奴才,他是从来不屑多说的,如今他竟跟穆婉秋身边的一个奴才做出了保证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思维一向是直线型的墨雪有些发懵, “……是承诺放过柏叶坊了吗?可是,柏叶坊三个字他连提都没提啊?”
有心继续讨一个更明确的保证,瞧见秦健在一边挤眉弄眼,墨雪一阵迟疑,黎君已大步越过她。
直走到马车前,黎君才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谷大师被人救走了。”
“……什么?”正要上车,黎君突然站住,“谷琴逃了?”
“是,是的……”黎青声音有些发颤,一旦谷琴投奔了柳家,后果不堪设想。
只一瞬,黎君便抬脚跨上马车,他再没多问,吩咐车夫,“回府……”
吱呀一声,马车徐徐向前驶去。
……
一进府门,黎君就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见他进来,众丫鬟婆子纷纷垂手立在路边,嘴里喊道,“大公子安……”没理众人,黎君快步进了门,穿过一个狭窄的弄堂,直接进了内书房,黎老爷正阴沉着脸坐在书案后,黎番等几个核心管事屏息立在两侧。
“父亲……”
“君儿坐吧……”黎老爷点点头。
“……怎么会被人救走?”坐定后,黎君扫了眼众人,“……守桂花院的人都是我精心挑选的侍卫。”
桂花院就是圈禁谷琴的地方,怕阮钰柳家来救,他明里暗里设了时几道防线,布置的铁桶一般。
“是挖了暗道……”黎番擦擦汗。
“……暗道?”
黎番点点头,“……是厨房的丁武挖了条暗道从黎府后厨直通桂花院。”
原来,自从和柳风勾结起,谷琴就处心积虑地在黎家各处都安插上了自己的人,这丁武就是她在黎府内安插的内线,不是防备有一天阴谋败露后方便逃走,她是想在她叛出黎家后,还能继续收集到黎家的情报,好在新主子跟前邀功。
决定废了谷琴,黎君就对黎记进行了大清洗,可是,他主要是针对黎记,对于黎夫人掌管的黎府内院的下人却是一个没动,一是碍于母亲的面子,二来内院丫鬟奴才的手还伸不到调香处,接触不到黎家的商业秘密,他也就忽略了。
谁知就是这百密一疏,成全了谷琴。
桂花院在黎记最西面,和黎府内院只一墙之隔,选在桂花院原本是为了安全,谁知竟给丁武挖暗道提供了方便,千方百计地打听到谷琴的圈禁地,丁武就从自己屋里挖了一条暗道直通桂花院,又趁天黑把谷琴主仆接了过来,第二天一大早借采买之机用马车把她们从侧门带了出去。
把谷琴逃跑的经过说了一遍,黎番叹道,“……快巳时了,守门侍卫发现谷大师的早餐还放在门口没动,就起了疑,进去一看,才发现人早就顺着暗道跑了……”
“……丁武府外的住处也查过了?”黎君问道。
“早就人去楼空了,连房子也早在十多天前就被卖了,他是早做了周密部署的……”黎番叹了口气,“一得到信儿,老爷就派人查了谷大师在府外的几处私产,也都一无所获。”
谷琴不笨,她怎么会逃回自己家里等着人抓?
黎君摇摇头,他转向黎老爷,“都是儿子疏漏,这些日子忙于柏叶坊的事物,忽略了这些……”他话题一转,“以儿子之见,我们还是要把精力放在大业的客栈酒楼和附近新购置的产业。”
“君儿所言极是……” 老爷点点头,只是,他又摇摇头,“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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