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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香-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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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闪,“黄熟香!”



他又坚定地点点头,听师傅说过,黄熟香入水后几乎就是漂于水面的,是质量最差的一种沉香料,虽没亲眼见过,但那名字里的一个“黄”字却正应了水盆里这褐黄的颜色,至于奇丑的形状,评委故意弄出来迷惑人心也难说。

想到这儿,邵文挥手招来书笔小吏。

孙快手也豪不犹豫地让书笔小吏在宣纸上写下,“黄熟香,沉香中之劣品…”

与众人的茫然截然不同,看着半浮半沉地飘在盆里的半截褐黄色奇丑的木头,穆婉秋空灵的大眼闪出星星点点的光。

这就是传说中的奇楠香?

她使劲眨眨眼,这种香她在魏氏香料大全里见过,里面配有图片,她记忆犹新,“…奇楠者,味道比沉香甘甜浓郁,沉香中之上品也,产于南石国,大周少有人见,若论金银珠宝,以钻石为首,而奇楠,香料中之钻石也”

喃喃地默诵着,穆婉秋的心扑扑直跳,“这么名贵的香料,我今生竟能有缘一见”

虽然这香料不属于她,但,身为香道中人,能见识一下,也令她心颤不止。

贫贱如她,是买不起也没机会见到这么名贵的香料的。

魏氏香料大全中,奇楠虽被归入沉香之列,但他们还是有区别的,首先,沉香质坚,奇楠质软,打个比方说,同用来雕刻,落刀处沉香如竹而奇楠如沙;其次,上等沉香入水则沉,而奇楠却是半沉半浮,也因此,从没见过奇楠的人,大都误以为他是一种劣质香料。

最主要的一点,和檀香木质本身就带有香气不同,沉香的木质没有香气,他的味道主要来源于木中的油脂,而且,要燃了才有香气,沉香不点燃时几乎是没有香气的,对于这一点,奇楠却是不同,不用点燃,也能散发出一股清凉甘甜的香气。

伸手捞出水中的香木,穆婉秋掏帕子捂住鼻子。

都被她手中的香木吸引,没人注意她的帕子与众不同,竟是用羊毛织成的。

果然有股清凉甘甜的香味,穆婉秋嘴角弯了弯,恍然幽兰绽放。

交了答卷,邵文回过头,瞧见穆婉秋正撕了片褐黄色的木头在嘴里嚼,不觉一哂。

她果然是个不懂香的。

香料都是用鼻子闻辨,他还是第一次瞧见有人用嘴吃的。

真是新鲜

“…入口软麻,味辣有脂,嚼之黏牙。”没注意邵文一脸的轻蔑,穆婉秋心里暗赞一声,“果然如此,魏氏诚不欺我。”吐出嘴里的残渣,穆婉秋自信地拿起了笔。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殷会长万分激动地公布了斗香结果,邵文震惊的浑身发抖,忘了是站在台上,他打摆子似的摇着头,“那块丑木头竟然不是黄熟香”

猛想起好像听师父说过,“南国有奇楠,一叶千金…”

伸手重新拿起早被放回红木雕花托盘的那块丑木头,邵文使劲地吸了吸鼻子,渐渐地,他脸色变得惨白,缓缓地跌坐下去…

“果然是颗奇才,竟然真被她得了魁首…”遥遥望着殷会长将一百两光灿灿的银元宝和一枚奖章奖给穆婉秋,黄埔玉摇扇叹息,回头吩咐身边的侍卫,“…速去打探黑木的底细,勿要说服他和黄埔家合作。”

啪的一声合上折扇,阴柔斜长的眸子闪过一道阴冷煞气:

这一次,绝不能再让黎君抢了先

第一百二十章收徒

怎么会

第一关都没过,这欺世盗名的小杂工竟得了魁首

远远越过了她这个被誉为调香奇才的姚家大小姐

狰狞地望着站在那最辉煌的处,面遮黑纱,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股雍容贵气恍如yu女临凡的穆婉秋,台下众人热血沸腾,姚谨也沸腾。

不过,她沸腾的不是热血,是胸口翻腾着的一股极致的气闷,心就像一只关在黑屋子里的兽,使劲地踢打抓撞着冰冷黑暗的四壁,就是冲不出去,这让她几欲疯狂。

打死她也不信,她期待了一年的斗香盛会,竟是这样一个神话般的结果。

“…小姐,小姐快看。”金钗颤着手抓住姚谨,“殷会长竟要升她为香行会副会长” 声音都变了调,“殷会长疯了,她一个低贱的小要饭花子出身,何德何能…”嘴唇咬出了红印子,金钗的声音闷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这些日子她随在姚谨身边,可是没少难为穆婉秋,果真她做了副会长,和老爷平起平坐了,还有她的好吗?

透出一口气,姚谨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喧闹声早已不见了,众人都屏息静气地看着台上,循着目光,她也像台上望去。

“…怎么?”见穆婉秋久久不语,殷会长皱皱眉,“你不愿意?”

虽然只是个挂名副会长,可,那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我…”穆婉秋心里一阵抽痛,她梦寐以求能留在朔阳,只是,可能吗?“殷会长不知,我…已和大业香行会签了契约…”声音淡淡的,可有心人却能听出,那是一种极力压抑着的淡然。

最困苦的时候,她一百文就把自己买了,现在即便站在这万丈荣光处,她还不知她的东家是谁,她未来的命运将何去何从?

“…大业香行会?”殷会长一怔,蓦然看向谷琴,“什么时候的事儿?”诧异的神色隐隐带着股恼怒。

什么时候他的耳目竟失聪了,黑木如此,大业香行会也如此,遥遥千里,他们都知道这小姑娘是颗奇才,早早地就出手了,偏他这个主管一方的朔阳香行会的会长,近水楼台,却不得月。

这像什么?

像…他使劲握了握拳,就像小妾背着自己偷了男人,别人都知道了,就他最后一个知道

目光在穆婉秋和谷琴身上来回游移,他又觉得哪不对,暗道,“…她即和大业香行会签了契约,为什么又做了柏叶坊的大师傅?这…这不是一女二嫁吗?她就不怕…”目光最后滞留在穆婉秋身上,殷会长微米成缝的眼隐隐透出一丝寒意来。

静静地坐着,直到众人的目光都聚过来,紧绷的气氛一粒火星就能点燃,谷琴才朝傅菱点点头。

傅菱优雅地走到台前,“…谷大师早在七天前就代表大业黎家和白师傅签了五年的契约。”在穆婉秋错愕的目光中,把签约的事儿说了, “那日谷大师一眼被她不同寻常的气质吸引,当时就动了收徒的心…” 从袖笼中抽出契约扬了扬,“…担心各位评委护短,谷大师才一直没向大家透露…”大言不惭地撒着弥天大谎,谷琴恍然变成了慧眼识珠的伯乐。

众人一阵唏嘘,“不愧是神级人物,只一眼,就能看出白师傅不是凡人…”

“可惜了我们这些浊人,竟以为她是个不懂香的小杂工…”

“…

想起谷琴这两天对穆婉秋的特别,众人哪有不信的,看向谷琴的目光更加炽烈,纷纷呐喊起来:

“谷大师…”

“神人…”

缓缓地站起来,谷琴优雅地一福身, “能有白秋这样优秀的徒弟,也是我的荣幸…”

台下立时发出一阵暴烈的掌声,“…谷大师好谦虚”

看着欢腾的众人,谷琴微微地笑。

她的东家竟是黎家,她竟和黎家签了约

初听傅菱的话,穆婉秋震惊的说不出话来,那日她贫苦潦倒,因一百文钱就被无情地轰出报名处的情形又闪现在脑际:

难怪那日报名的青衣小吏前后竟判若两人…

难怪会那么巧,她就在路口遇到他…

难怪他会不闻不问,就直接带了她去海昇客栈…

难怪…难怪…

原来早在自己报名时,他就发现了她,她当时的窘态一定都被他看到了眼里

想起当日种种,一瞬间,穆婉秋脸上火辣辣的,“…他那么安排,是为了帮我啊。”暗暗叹息一声,“…可惜,他却不知我这一世,是死也不想去大业的他不知道这不世的仇恨,是注定了我和谷琴不能共在一个屋檐下的…”

今日的成就,只源于他当初暗中推的那一把,他是怕伤了她的尊严,才暗中出手啊;直到现在,怕是他也不知道她身怀调香奇术,和她签下五年契约,不是落井下石,他是真心想给她一个安定的生活。

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她不该不报,她该安安心心的去大业,只是,他去了梓潼镇,前世的那个鬼门关,会活着回来吗?如果没有他,她去了大业,落在心思狡诈权势冲天的谷琴手里,又会有什么样的命运等着她?

仿佛冥冥中,一切早注定了。

这一世,她极力想改变命运,一直挣扎,一直苦苦挣扎,果然,她的生命轨迹和前世有所不同,让她在平城遇到了他,可是,他却因她遣走了忠仆秦健,带着恶仆秦钟只身涉险。

这一世,他生命中提前出现了她,他的命运明明也有所改变,却是她把他推向了前世命运的轨迹,同样,他在奔赴鬼门关前,生生地把她和大业、谷琴连在了一起,生生地把她推入了前世命运的轮回

生命中瞬间的交集,让他们走了和前世不同路,可殊途同归,他们还是不可避免地走向了同一个结果

这就是所谓的天威不可犯吗?

如果注定他一去不返,怕是也注定了,她此去大业,必会损身青楼

那么,这一年来,她吃的苦,受的罪,还有什么意义

眼前欢呼的人群变的一片苍白,穆婉秋身子晃了晃,不是两世的沧桑,历练出的那不同寻常的毅力,还让她腰背僵直地站在那里,换做寻常人,怕是早倒了下去…

“阿秋…”孙快手悄悄地推她一下,“谷大师叫你呢…”

勉强透出一口气,穆婉秋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台上台下一片沉寂,谷大师正微笑着看着她,“…你只管说吧。”

只管说?

说什么?

怔怔地看着谷琴,穆婉秋根本就没听见她刚刚说了些什么?

“…谷大师以有你这样优秀的徒弟为荣。”见她懵懂,傅菱撇撇嘴,牵出一抹笑意。

徒弟?

她什么时候变成了谷琴的徒弟

眼底瞬间窜出一股怒火,穆婉秋直直地注视着谷琴。

笑盈盈看着她,谷琴指了指桌面,目光落在桌面都契约上,穆婉秋神色一黯,暗道:“是了,我当初签的是做学徒,那就是说黎记的任何一个大师傅都可以成为我师父…好不要脸”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穆婉秋神色已是一片淡然,“师父…”

“…她并非传说的愚笨,是我低估了她啊”见她明明眼底窜出两团怒火,只瞬间便消弭下去,谷琴暗赞一声,柔声说道,“签约时答应过你,斗香会你若进了前五十名,就可以自定酬金,阿秋有什么要求,只管提…”称呼改成了阿秋,样子甚为亲密。

你来我往,两人都柔声细语,外人看来,她们俨然就是一对亲密师徒。

台下顿时发出一阵抽气声。

进姚记都不容易,别说大业黎家了

可穆婉秋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进去了。

进大业黎家也就罢了,谷琴竟收她为徒,让她自定酬金

这…这…这…这还有天理吗?

众人对穆婉秋是崇拜的,是打心里希望她好,可是,骤然听到她竟以这么优渥的条件闯进大业黎家,一时还是无法接受。

面对这奋斗几世都不可能有的成就,即便是那最质朴的心田,也生生地长出了三份妒意,有人不屑地哼道:“…一个低贱的小要饭花子,能有什么大志向…”



说是说,大家还是目光灼灼地看着穆婉秋,不知她最终会以什么条件进入大业黎家?

自定酬金?

听了这话,穆婉秋的心砰砰地跳起来,都说临危不乱,她刚刚怎么就乱了心,竟把这么重要的一个条件给忘了

“嗯…”她想了想,“听说黎记香行的红利分成百分,我要一份足以”神色淡然,穆婉秋声音却格外的清亮,瞬间穿透整个会场,震得众人耳朵嗡嗡直响。

瓦蓝瓦蓝的目光如聚光灯般落在她身上,人们纷纷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黎家香行的红利即便分成百分,那一份是多少,她知道吗?

好一好就能买下一个李记

即便谷琴,这样神级的人物,黎家也不过给了她半份。

这小丫头竟然想要一份。

她不是要和谷琴平起平坐,她是要骑在谷琴的头上啊

这…这小姑娘不是疯了吧?

“…真是穷人咋富,不知天高地厚”站在黄埔玉身边的侍卫冷哼一声,“…谷大师要能答应才怪”

第一百二十一章较量(上)

“她这是不想去黎家啊…”想起刚刚台上那小姑娘眼中一闪即逝的两团怒火,黄埔玉好心情地笑起来。

“…怎么会?”侍卫错愕地睁大了眼,“这世上还有不想去黎家的调香师?”

“…有点意思。”黄埔玉心情及好,扇子朝侍卫一指,“去,上前面守着,一旦她和黎家谈蹦了,你就告诉她,我黄埔家给她两分利”

“公子…”

他家公子疯了?

低叫了一声,见黄埔玉兀自兴致勃勃地看着台上那神色淡然的小姑娘,侍卫犹豫片刻,闪身挤进人群。

黄埔玉则饶有兴趣地把目光移到谷琴身上。

果然,谷琴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青黑,额头青筋若隐若现。

喧闹声早已静了下来,诺大个会场落针可闻,人们都为穆婉秋捏了把汗,唯有她却不知趣,淡然地迎着谷琴寒意森森的目光:“…怎样?”

有一线希望,她也要拼一批,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落入前世的轮回

黎君可以,她却不可以

“她这是不想去大业,想留那个黑木身边啊,为他放弃大业黎家,那个黑木到底什么背景?”对上那空灵清澈的眼,谷琴潜意识地想道。

这么清澈的目光,怎么会是一个贪婪的人?

隐在袖中的拳头,攥紧了松开,松开了又攥紧,面对穆婉秋的追问,谷琴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凭空生出一股妒意,她紧咬着牙根,生生地挤出了一句话,“…可以”心里补了句,“你想留在黑木身边,我偏要把你们分开”

黄埔玉脸顿时一沉。

身子一震,穆婉秋心里一阵迷惘,“…她怎么竟答应了?”

只一瞬间,穆婉秋便沉静下来,可是,就这一息的慌乱,也没逃过一瞬不瞬盯着她的谷琴的眼, 暗道,“…我果然没猜错,她是为了留在朔阳才漫天要价。” 心里暗暗冷笑,“你想漫天要价,那可由不得你”

念头闪过,谷琴正要再开口,却听穆婉秋说道,“…事涉黎家的红利分配,怕是谷大师也做不了主。” 心如沸水煮茶,翻腾不息,穆婉秋脸上却沉静如水。

哪怕只挣取到几天,让她设法打探到黎君的生死也好。

“…区区一分利钱,我还做的了主。”出乎众人意外,谷琴轻描淡写的说道,接着话题一转,“不过,阿秋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她要能做得了黎家的主才怪

看来她真是豁出去了,前世怎么竟没发现,她也有这样孤注一掷的气魄?

静静地看着谷琴,穆婉秋没言语。

就当她默认了,谷琴说道:“即然以这么高的条件进了黎家,阿秋就要保证对黎家忠心…”轻咳一声,眼睛向四处扫去,“阿秋要保证你所有香方都是黎家专供…”想起穆婉秋说的柏叶坊独家专营的话,谷琴眼底就闪过一丝狠戾。

台下众人纷纷点头。

这要求一点都不过分,这也是调香业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哪个作坊的东家也不会允许自家高价聘来的大师傅在为自己服务的同时,又把手里的绝世好方拿给别家香坊发财。

只是,要求不过分,却正打在了七寸上

柏叶坊明天就开业了,如果谷大师不允许柏叶坊卖佛点头和柏叶香,那个黑木能饶了这个小姑娘吗?

一瞬间,幸灾乐祸的、同情的、快意的、看笑话的各怀心思的目光都汇聚到了穆婉秋身上。

专供黎家?

笑话,那她的柏叶坊还开不开张了?

难怪她会毫不犹豫地当众说她能做得了黎家的主,原来她早就知道自己死也不会答应这个条件,看着笑盈盈的谷琴,穆婉秋暗叹一声,“…这就是前世的谷琴啊,她一点都没变,一样的诡诈,一样的沽名钓誉啊。”

“…怎么?”见她不语,谷琴穷追不舍,“阿秋有困难?”一副忧心的神态,俨然慈爱的好师父。

“这个条件我答应不了…”语气无一丝歉疚卑微,仿佛是在说天气真好,穆婉秋神色淡淡的。

“答应不了?”谷琴做出一副惊诧的模样,“那…”她迟疑地看着众人,“…阿秋是觉得我的条件太过分?”温柔的语气赤luo裸地透着一股挑衅的意味。

如果穆婉秋敢说一个过分,下一刻她就会被众人一人一口唾沫淹死

“…不过分”穆婉秋摇摇头。

“那…”

那你还不答应?

你那么苛刻的条件我都毫不犹豫地接下了,你拿我当白痴啊

再做不出温柔的模样,谷琴脸色一寒,刻薄的话涌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她是大师,是神,这个时候,可不能让人看出她心胸狭隘,竟然跟一个叫花子出身的小杂工斗气。

“…父亲活着的时候,常教导我”等不到下文,穆婉秋接着说道,“自知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许诺…”淡定地看着谷琴,“谷大师开出的条件我做不到,所以…”她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不能答应。”

台下一阵哗然,都没想到,穆婉秋一个出身卑微的小杂工,竟敢这样面不改色无惧无畏地和神一样的谷琴谈条件。

竟像所有的生意人一样,寸步不让

她真是低贱的叫花子出身吗?

众人不可置信眨眨眼,再眨眨眼。

“你…”谷琴怒极反笑,冷冷地看着穆婉秋,“大业黎家也是可欺的吗?”

“…谷大师何出此言?”在刘师傅手下呆了一年,穆婉秋装愚的功夫可谓炉火纯青。

“你…你…”谷琴险些吐血,再装不出矜持的模样,她手指着穆婉秋,连说了两个你,脸色由红变青又变的紫黑,说不出话来。

穆婉秋婷婷地立在那里,不言不语。

“谷大师息怒…”殷会长亲自给谷琴斟了杯茶,“…白师傅是个杂工出身,不懂规矩,您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安慰的语气隐隐带着几分欣喜。

如果两人谈蹦了,他这个渔翁可就攥便宜了。

还真有看热闹不怕烂子大,趁火打劫的人

察觉殷会长的“好意”,冷静下来的谷琴一阵气苦,话说到这份上,如果她再执意用黎家权势打压穆婉秋,她就连一个杂工都不如了。

看着神色淡然的穆婉秋,谷琴第一次发觉这小姑娘很扎手,僵在了这儿,又不能利用权势打压,她只有放弃让这小姑娘进黎家,才能稍稍挽回一点点薄面。

可是,就这么放弃了,她怎么能得到那绝世的秘籍?

心乱如麻,她看了眼傅菱。

“白师傅此言差矣…”傅菱盈盈上前,“师父不惜千金请您进黎记,是爱惜人才,是器重你…”目光缓缓地扫过众人,“以黎家在调香界的成就,不缺白师傅的几个香方,只是…”她话题一转,“…黎家花重金雇了杂工出身都白师傅,却不能用你的手艺,这要传出去,让黎家的颜面何存?”又向众人摊摊手,“大家说说,这让师父如何向黎家交代?”又转向穆婉秋,“…你这不是欺负黎家是什么?”

还是她家傅菱好,总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无理变成有理。

见傅菱轻飘飘一句话,就把矛盾指向黎家,神色微霁,谷琴胸口的窒闷立时舒畅了不少。

“…我有说过让黎家花了重金雇我,却不能用我手艺的话吗?”穆婉秋皱皱眉,“傅师傅是不是听错了?”今儿真让她诬陷自己欺负了调香界的龙头老大,那她死定了

“你…”傅菱脸色涨红,抬眼求救地看看众人。

大家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她说要黎家的一份红利,香方却不能给黎家专营。

这不是欺负是什么?

从没发现神级人物也可以被人类这样欺负,精彩的斗香之后竟还有这样的好戏看,众人都傻了似的伸长脖子,脑袋早就不转了,这个时候,哪里还分得出谁是谁非,去回应傅菱。

台下一直注视着穆婉秋的一双阴柔狭长的眸子更是熠熠生辉,黄埔玉笑得甚是开心。

听不到呼应声,傅菱气焰顿时矮了不少。

“…你说要黎记的一份红利” 傅菱极力控制着情绪。

“是的…”穆婉秋点点头。

“师父要你的香方给黎家专营,你没答应,是吧?”

“是啊…”穆婉秋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理由我早说了。”

“…你这还不算欺负黎家?”见她全应承了,傅菱声音不自觉地高了八度,话是对穆婉秋说,眼睛却看着台下,“提了那么苛刻的条件,却什么都不肯付出?”见众人纷纷点头,像狗看到了主人,气焰瞬间高涨起来, “我说的不对吗”

“…当然不对”也不气恼,穆婉秋笑盈盈地点头。

一口气没上来,傅菱险些晕过去。

“…谈生意讲究高出低让,如果谷大师觉得我条件苛刻,完全可以不答应啊…”穆婉秋理直气壮地说,“就像我,知道自己做不到,就说做不到…如果谷大师怕没法向黎家交代,这事儿就先和黎家汇报了也不迟啊…我又没有逼您非今天应下不可…”目光越过傅菱看着谷琴,“难道黎家跟人谈生意都是一口价,从不打折礼让?”

第一百二十二章较量(下)

感情她是拿这当生意谈呢,可就是谈生意也得看看对手是谁啊

血往上涌,都汇集到了脸上,谷琴脸红的像布,“…别说是雇工,就是真谈生意,从来占主导地位的黎家也都是说一不二,谁敢有异议?”这话在肚子里翻腾了几个来回,当着众人,谷琴还真不敢就把它搬到台面上。

那等于当众说黎家这是欺行霸市恃强凌弱了

“你…你当你是谁?”傅菱早气昏了头,“是不是觉得黎记离了你买卖就黄了,师父离开你就死了”气急败坏的声音像只被逼疯的狗。

“我不过一个卑微的小师傅,并没有当我是谁,自来买卖都是如此,谈得来则做,谈不来则散…”不急不恼,穆婉秋清晰缓慢地说道,“谷大师觉得不合适,完全可以毁了这契约,我不介意。” 黎家的工钱再高,待遇再好,命也是攥在别人手里,柏叶坊才是她的根。

说不介意,那是留了情面,台下众人潜意识地把这三个字换成了不稀罕。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这小姑娘却弃之如敝履

恍然间,众人隐隐地明白过来,提了那么高的要求,这小姑娘并非自不量力,她是在变相地拒绝黎家。

轰,所有的声音顿时一空,人们都静静地看着形势的发展。

傅菱也有些发傻,不说这小姑娘手里的秘方是谷琴势在必得的,就是她这个人,也是黎君点名亲要的,现在被自己几句话就搅黄了,不说无法向黎君交代,怕是回头就能被谷琴剥了皮

事态急转直下,傅菱不知所措地看向谷琴。

“…她果然想留在柏叶坊,我偏不让她如愿了” 更主要的,这小姑娘身怀绝世秘籍,怎可落入他人之手?看着神色淡然的穆婉秋,谷琴狠狠地咬了咬牙,暗道,“不过就低头认错罢了,我还输得起”

今日不过丢了面子,总有一天我让你跪着求我

暗暗呼出一口气,谷琴站起身来,大度地朝傅菱摆摆手让她退开,“阿秋没错,是我爱才心切了…”朝众人一福身,“我和爱徒有点误会,让各位见笑了…”遗憾地转向穆婉秋,“既然阿秋的秘方不能保证黎家专供,那么,我先前答应的事儿也就不能作数了,嗯…”她凝眉沉思,“阿秋再换一个条件吧。”

哄,台下一阵热烈的掌声。

“…这就是谷琴啊,可以伸,可以曲,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听着耳边爆竹般的掌声,穆婉秋暗叹一声,她这是打定主意要带我去大业了。

形式逼人,谷琴当众低了头,她再搅乱,那就是矫情。

既然改变不了,那么就接受好了,前世那风霜刀剑的日子都受过来了,五年不过弹指一挥,在心里暗暗为自己打气,穆婉秋神态从容地说道,“如果谷大师能保证我的秘方专供柏叶坊,我去黎家的酬金就随谷大师定吧…”

专供柏叶坊?

那她聘她去黎家干什么?

谷琴紧紧咬着牙,才没让自己发出不雅的声音,慢慢地沉下心来,她细一琢磨,穆婉秋这话说的及有水准,她一时还真无法回答。

不同意吧,就说明自己先前的话都是虚的,她不是爱惜人才,是眼红人家的秘方,如果私下谈也就罢了,这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同意了吧,怕是整个大周也没有哪个东家会答应这种条件,这不亚于明晃晃地给自己脑门上贴了个白痴的标签。

谷琴很后悔自己刚刚的故作姿态,原以为她一个小杂工不会有什么大志气,正好让众人看看她的穷酸样和自己的大度。

谁知,损兵折将的竟是自己

“…为什么一定要专供柏叶坊呢?”心里后悔不绝,谷琴喃喃地问道。

“这…”

穆婉秋一阵犹豫,柏叶坊就是她的,当然要专供了,难道还让财大气粗的黎家在朔阳再开一个香坊,用她的香方把柏叶坊挤垮不成

可是,这话当众是说不出口的。

略一犹豫,穆婉秋随口说道: “…我们签了契约。”

签了契约?

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谷琴也是一怔,一低头,目光正落在穆婉秋的契约上,她心一动,这不是一女二嫁吗?

一瞬间,谷琴感到她浑身的热血都沸腾起来,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她使劲抓着桌角,才没让自己跳起来。

“原来是这样…” 谷琴极力压抑着心头泛起的一阵狂喜,“要不…这件事我跟黎家商量了再定?”商量语气极为温柔。

“好…”穆婉秋点点头。

嘴角微动,谷琴露出一丝阴森森的冷笑。



“…阿秋怎么竟跟黎家签了契约?” 穆婉秋正要上车,孙快手从后面追了上来。

“大叔…”穆婉秋松开马车。

“孙师傅好…”李老汉也上前拱手。

“难怪好几天看不着,原来你老小子竟去柏叶坊发财了…”孙快手狠狠地捶了李老汉一拳。

闷哼一声,李老汉嘿嘿地笑。

“别光笑,同在一个屋檐下,你可得照顾好阿秋…”孙快手快人快语地嘱咐道。

“大叔放心,李叔李婶待我像亲女儿…”

“这就好…”孙快手点点头,“对了,阿秋,你怎么跟两家都签了约?”

两家?

好一会,穆婉秋才回过味来,就把当初没钱报名的事儿说了, “当时没钱,现在后悔也晚了…”

“原来是这样…” 孙快手恍然大悟,“你当初也是没办法…”他话题一转,“不是大叔说你,你就是太年轻了,没经验,不管怎样,既然已和黎家签了约,你就不该再去柏叶坊。”

“…为什么?”穆婉秋一怔。

“你真不知道?”

“…怎么?”穆婉秋摇摇头,柏叶坊就是她的,她当然要在柏叶坊做了,和黎家签了约,她也没打算毁约啊,这有什么不对?

“…那你懂不懂什么叫一女二嫁?”

“…一女二嫁?”穆婉秋一惊,“大叔是说…”

“对,就是这个意思”孙快手点点头,“统共就一个闺女,许给了两家,你说,这能不打翻天吗?”

“大叔的意思是…”穆婉秋擦擦汗,“…香行会会出头管这事儿?”

“不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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