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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香-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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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穆婉秋哑然,她的确是罪臣之女。

可是,潜意识的,他不希望柱子一家知道她这不堪的身世。

“村里人都传,你要是被抓回去,不死也得扒层皮,然后被送到窑子里,充当官…官什么来着?”柱子挠挠头,“…娘说那是一个特别低贱的行当,是个女人就是死,也不能去的地方!”

官妓!

穆婉秋顿时像被抽干了血,连嘴唇都泛着白,她感到一阵阵的天旋地转,紧紧地抓着柱子的手,才没有倒下。

这一世醒来,她就苦苦挣扎,她不怕吃苦,不怕受罪,不怕漂泊无依,不怕过这布衣淡饭,朝夕劳作的山村生活。

只要,她能摆脱前一世沦落风尘的命运,活得像个人样!

可命运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又似一个她无法改变轨迹的轮盘,正以他强大的惯性向前推着她,不管她怎么挣扎,都要把她拽回原来的轨迹,不肯任她偏离,任她被甩出命运的轮盘。

“…娘知道你出来采猪食,让我偷偷把你送走,娘说窑子那地方你死也不能去…”感觉穆婉秋十指冰冷,柱子身子一阵,他猛地反手紧紧地抓着她,“你…你爹真的是坏人?”

“我…”穆婉秋双唇颤抖,眼里瞬间盈满泪雾,接着眼泪就像开闸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两世为人,她第一次恨自己有个犯了罪的父亲。

她不怕说出父亲是谁,可她好怕就此打碎了她在马柱儿一家人心目中清白的形象,这世上谁都可以认为她是个坏人,可马柱儿一家人不行。

毕竟,是他们让她感受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温暖,她早已把他们当成了最亲得人,即便从此天涯,她也希望在马柱儿一家人心目中,她是美好的,是清白的,是个心的善良的小姑娘。

“你别哭…”在柱子心目中,眼前这个小女孩一直是坚强的,即便再疼再苦,她都会紧咬着牙忍着,他从没见她这么哭过,立时吓得手足无措,抬起粗糙的手用袖子给她擦眼泪,“你不是坏人,你是个好人,我娘也说你不是坏人…你快别哭了,都是我不好,娘不让我问的…”语无伦次喃喃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真的?”穆婉秋哽咽地抬起头,“婶儿真的说我不是坏人?”

“嗯…”柱子狠劲点点头,“你看,娘让我给你带的干粮和衣服…”

柱子低了头要解包袱给她看。

穆婉秋按住他的手,“…那叔呢?叔怎么说?”

“我爹…”柱子顿了下,“我爹说你是个苦命的娃儿…”

“真的!叔儿也没说我是坏人?”泪水还没干,穆婉秋就咧嘴笑起来,眼泪却不受控制地直往下流。

“是的,爹也说你不是坏人,你别哭了…”柱子急得直搓手。

“我不是哭,我是高兴,呵呵…”穆婉秋发出一声比哭还难听的笑声,“叔儿和婶儿都不讨厌我,都说我是个好人呢,呵呵…”

第九章 追捕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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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穆婉秋带笑的泪眼,柱子心里一紧,一股辛辣直刺咽喉,他迅速地别过脸,不让她看到他眼底涌动的水雾。

他是男人,不能哭的。

看着他别扭的小男人样,穆婉秋低了头解包袱,“婶给我带了干粮…”

“今儿家里没蒸干粮…”柱子偷偷擦干眼睛,大声说道,“就剩这些陈的了,娘都给你带了来…”又指着里面一套洗的发了白的补丁衣服,“娘才给改的,让你路上换着穿…”

“嗯…你替我谢谢婶儿…”穆婉秋用力点点头,手无意中触到一块硬梆梆的东西,她猛一把掀开衣服,低下赫然藏着二大串用红绳窜的铜钱,“这个…”

穆婉秋错愕地抬起头,她记得清清楚楚,这钱是柱子家压箱底的宝贝,就藏在东屋柜子底下的一个黑糊糊的小陶瓷坛儿里,柱子娘常常偷偷关上门窗,拿出来数几遍。

“这个你带着路上用…”

“也是婶儿给的?”穆婉秋追问。

“要走那么远的路,这点干粮不够…”柱子顾左右而言他,“一共两吊半,你省着些用,对付着到了平城,看看有没有个好人家能收留你…”

“你…”穆婉秋双唇颤抖,“你偷了婶儿的钱…”见柱子红着脸不言语,她一把抓起来,塞给柱子,“拿回去还给婶儿…这是婶儿的命根子,婶知道了一定会伤心…”

两吊半不多,也就二两半银子,可这是柱子家的全部家当,是马永媳妇一文一文地攒了几年的压箱底钱!

“我和爹都能打猎换钱,家里也不缺吃的…”柱子一把夺过来,低头塞进包袱里,几下把包袱系好,“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出门在外,没钱怎么行?”

“可是…”

“你放心,回去后我再勤快些,多打些柴火给娘换钱花,娘一准高兴,只是…”他神色一黯,“你一个人路上要小心,千万别被人抓了,送到…”

虽不知窑子是干什么的地方,但柱子想起他娘提到这两个字的时候,那一脸的鄙弃,他就知道,那一定不是个好地方,是个穆婉秋死也不能被送去的地方。

穆婉秋身子一震,她又想起自己前世不堪的命运,狠狠咬了咬牙,“好,我都带着…”她抬头看着柱子,“告诉婶儿和叔儿,你们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

“你快走吧,天黑就不好走了…”见她不纠缠了,柱子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之色,抬头看看天,“原本村口那条路好走,又近些,可那条路上人多,爹怕你被那两个大官抓着,才让你走这条小路,虽然难走,可是安全…”

“嗯…”穆婉秋接过柱子递过的包袱,使劲点点头,走了两步,她回头叫道,“哥…”

“嗯…”

“我打算去朔阳,找一个香坊,做个调香师…”

“你一定行的…”想起穆婉秋懂麝香,又懂书,柱子鼓励地点点头,又神色一黯,搓着两只结满硬茧的手,“可惜我除了打猎,什么都不会…”语气中隐隐透着股沮丧,他忽然抬起头,“村里刚来了个化缘的和尚,听说武功极高,一只手就能举起村东头的那个大石鼎,我去求了他教我武功,等学好了就去朔阳找你,看谁还敢欺负你!”

“好,我就在朔阳等哥…”穆婉秋点点头,“我好好学调香术,等以后攥了大钱,接你和叔婶去享福…”

柱子咧了嘴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穆婉秋一阵心酸,猛转过身。

柱子忽然想起什么,冲她背影喊,“那块风干的麝囊我也给你带上了,你到了平城,就…卖了吧…”

穆婉秋一怔,随即紧紧地抿着唇,不让眼泪落下来。

柱子把他家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装进了这个包袱,拎着他,穆婉秋感觉沉甸甸的。

想起那块麝香,穆婉秋蓦然想起她那把三寸长的断魂剑,想起柱子第一眼看到它时那渴慕的目光。

因为那是父亲留下的唯一念想,当时明知柱子喜欢,她也没舍得给,现在不一样,她此去天涯,一路茫茫,生死未卜,说是挣了大钱回来,她真的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活着回来见到柱子,见到这淳朴的一家人,给柱子留下做个念想也好。

“这个给你…”掏出断魂剑,穆婉秋几步返回来,递给他,“等你学了武艺好用…”又强做笑颜调侃道,“你别看它小,这是江湖上有名的宝剑,叫断魂,你可千万别用它来杀猪啊…”

柱子一愣,随即黑糊糊的眼睛如阳光照射下的宝石闪闪地亮起来。手伸了过去,他忽然停住,又把宝剑推了回来,“爹打猎,家里大大小小的猎刀镰刀有四五把,这个纤巧,你带着正好,一路上好防身。”

“婶儿也说,我一个女孩子家,不好身上总藏着把刀…”又晃了晃手里三尺多长胳膊粗细的桃木棍,“我有哥给我做的这个打蛇棍就够了…”

“我不要…”艰难地咽了口吐沫,柱子狠心地别过脸去,不看那把让他心痒难耐、爱不释手的宝剑,她孤零零一个女孩子行走,没个防身物品怎么行?

“哥…”穆婉秋不满地叫了声,“我只是给哥留个念想。”见柱子回过头来,又撒娇道,“我怕哥长大了,变了样,见了面我认不出来,到时哥拿出这个来作证,我就认识了…”

“可是…”柱子咬了咬嘴唇。

“…哥拿好,我走了。”穆婉秋随手把剑扔到柱子脚下,转身就走。

看着穆婉秋的身影远去,柱子的眼前有些模糊,他缓缓地蹲下身,捡起脚下的断魂剑,轻轻地抚摸着那温润的剑柄,那里还残存着她手上冰冷的温度。

忽然,柱子收起剑,猛站起身来,快步追了上去。

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穆婉秋一阵心跳,紧紧地攥着打蛇棍,她缓缓地转过身。

是柱子追了上来。

“…慢点跑,仔细别摔了”穆婉秋快步迎了上去,“哥还有事?”

“我送你去平城…”柱子坚定地说,“这一路还要翻两座山,都是丛林,妹妹一个人我不放心!”

“可是…”

“走吧…”不让她说,柱子拽了她往前走。

“…不行!”穆婉秋执拗地站在那里,“叔儿和婶儿找不到你会急死!”

更主要的,她是个罪臣之女,此去一路凶险,生死未卜,她不想连累了这个质朴醇厚待她如亲生妹妹的小男孩。

她一个天涯孤女,死便死了,何苦累了柱子,累了马永一家人,能在这质朴的小山村里,让她重温到有家的温暖,她已经足了。

“你放心,我不会走丢的,我十岁时跟爹去过一次平城…”见穆婉秋不肯走,柱子急红了脸,“天不早了,我们快走,仔细村长找来这里…”

“不行,你快回去,叔儿和婶儿该急了!”

“柱子…柱子…”

“柱子…柱子…”

正撕扯间,柱子娘的声音从前山传来,中间还夹杂着村里其他人的声音。

第十章 挨打

“不好了,我娘找来了…”柱子脸色大变,“一定是村长逼着娘来找我们!”紧紧地拽着穆婉秋,“我们快走,再晚就来不急了。”

“不行…”穆婉秋使劲挣脱了他。

“你…”柱子急黑了脸,额头上青筋闪现。

“我们跑不掉的…”穆婉秋指着山顶,“他们只要站在山顶上,就能看到这条路!”

“…那怎么办?”柱子回头瞄了瞄山顶,穆婉秋说的一点不差。

“嗯…”穆婉秋低头想了想,“我先藏起来,你去把他们引开。”

“我…”柱子有些犹豫。

“快点,再晚就来不急了。”穆婉秋果断地吩咐道,指着不远处的背筐,“你就说出来采猪食了…”

柱子下意识地应了声,回头拽了穆婉秋,“快,你就先藏在那颗油杉树后面,那儿有个小坑…”

用树枝把穆婉秋遮好,柱子捡起地上的背筐,小声说道,“妹妹先在这儿藏着,等我引开他们,就回来送你。”

“嗯…”柱子倔起来像牛,怕他不走,穆婉秋爽快地应了声。

“一会儿的功夫,你又死哪去了,找也找不见影…”在山顶遇到走得满身是汗的柱子,马永媳妇劈头就问,一边朝他身后望了眼,没见穆婉秋,恍然长出了一口气。

“采猪食了…”柱子把背筐给他娘看,又看了眼站在他娘身边的李麻子媳妇和村长媳妇…“这后山不常来人,灰菜长的又大又肥…”

“就你一个人…”村长媳妇看了眼他身后,又瞄了瞄通往山外的小路,“…没带你妹子?”

“妹妹在家用马鬃编香囊呢…”看了眼李麻子媳妇,“还是前儿去大娘那儿拿药,见大娘编的好看,上了瘾…”

村长媳妇回头看李麻子媳妇。

“…那丫头手倒是巧,见我编,就嚷着要学,一过晌就学会了,还编得有模有样的。”

“噢…”村长媳妇点点头,回头看柱子,“她没在家,村里来了个大官,想见见她,我和你娘以为她和你一起上山了呢…”

柱子看了村长媳妇一眼,没言语。

他是村里有名的闷葫芦,除了对穆婉秋话多,有时一天也没一句话,见他一声不啃地往前走,村长媳妇不疑有他,跟着往回走,看到他背筐里采了许多花,神色候地一变,大声说:

“…你妹子和你一起出来的!”

柱子身子顿了下,接着又一声不响地往前走。

“…你站在!”喊住他,村长媳妇又转身回到山顶仔细地瞭望。

柱子攥紧了拳头,心通通地跳。

“他婶子…”家里一地的鸡鸭鹅狗等着她回去喂,见村长媳妇又疑神疑鬼地返回山头,李麻子媳妇有些不耐烦,“那条路我都看了几遍,没人影…”又道,“这山里,狼蛇虎豹的,啥子都有,阿秋那么娇瘦个小丫头,哪敢一个人走?”

村长媳妇看了李麻子媳妇一眼,又回头盯着远远地站在那儿的柱子,“…你背筐里怎么这么多花?”

柱子一愣,下意识地回过头,一直以来,他都没看背筐里穆婉秋都采了些什么菜?

“…你说啊!”马永媳妇也变了脸,狠狠耸了他一把,“你婶子问你话呢?”又回头冲走回来的村长媳妇道,“他婶子你别生气,他就是这样,三棒子打不个屁来!”

“这可不是别的,城里的大官要见阿秋,正在村长家等着呢?怎么回事,柱子你说…”也看到柱子背筐里的花儿,李麻子媳妇心里也化魂,真放走了阿秋,她吃不了兜着走。

马永媳妇变了脸,额头被太阳晒出了汗。

“…给妹妹摆屋里养着,香!”好一会儿,柱子红着脖子,吭哧吭哧地说道,转了身就往山下走。

哧的一声,李麻子媳妇笑出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瞥见村长媳妇一脸鄙夷,又闭了嘴。

马永媳妇娘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你出来时,屋子门窗锁好了吗?”见他没应,又问了句,“我屋里的钱怎么不见了?”

柱子脸红到了脖子,低着头一声不响地往前走。

“柱子是个老实人,你问他有什么用?”村长媳妇嗤笑一声,“…家里养了个白眼贼,那钱还能留着住?”又煽动道,“有那么个贼爹,她怎么好了,你瞅着,她准是偷了你的钱跑了…”

柱子猛回头凶狠地瞪着村长媳妇。

村长媳妇吓的后退了两步,“…你…你想干什么?”

“那…那钱是我拿了…”吭哧了半天,柱子涨红着脸说道。

“你…”马永媳妇声音都变了调,弯腰捡了个树枝朝柱子劈头盖脸就抽,“你个败家子,又不少你吃,又不少你穿,你拿钱干什么?”

“娘…”柱子用胳膊挡在头定,嘴里叫着。

黝黑的胳膊上立即出现了几条红檩子。

“你说…”马永媳妇尖叫,“你拿钱干什么?”

“还用问?”村长媳妇一哼,“一定是添活了那个小妖精!”

自从穆婉秋来了这村儿,柱子家就红起来,人们都爱往他家跑,不再有事没事地去她家,顺带着帮她干活,这叫村长媳妇很不忿,她尤其恨那个娇娇小小,却有着与她年龄及不相称的沉稳大气,长了一张清纯的迷死人的脸的阿秋。

“才不是!”柱子猛然站住,任他娘的树枝打在头上,他粗声粗气地说,“是村里来了个货郎,我去买了冰块糖!”

想起自己的儿子也偷家里钱去买了冰块糖,村长媳妇就闭了嘴。

“…我儿子今儿也偷了五文钱去买冰块糖!”李麻子媳妇不忿地说,“下次再看到那个货郎,就给打出去,撺掇着这群孩子不学好!”

“叫你嘴馋,叫你嘴馋,一天三顿棒子面还喂不饱你,竟偷了钱去买冰块糖!”马永媳妇怔了片刻,随即树枝雨点似的落在柱子身上,“那是给你攒的媳妇钱,你竟偷出去买糖,合该你一辈子打光棍儿,你知道不,这村里娶个大姑娘得多少彩礼…”

马永媳妇一边走,一边打,柱子用胳膊挡着脸,一声不吭让他娘抽,脚下却没停,小跑着往前走,他怕她们发现丛林中的穆婉秋。

马永媳妇撵不上她,就停下来喘粗气,“你瞧着,回去看你爹怎么收拾你…”

柱子把自己的媳妇本都给了她,柱子娘又打他了。

丛林中的穆婉秋紧咬着牙,十指紧紧地绞在一起,强制自己没哭出声来,没冲出去。

第十一章 离开

落日西沉,夕阳染红了半边天。

吃过晚饭,柱子的心就像长了草,心不在焉地圈着鸡鸭,马永媳妇连他叫了几声也没反应,一步上前劈头就是一拳,“死人啊,魂跑哪去了…”

“娘…”柱子捂着头叫了一声。

“把这个给村长家送去…”马永媳妇盛了满满一盆豆角炖兔子肉。

马永下午刚打了一只野兔。

“娘…”看着盆里的肉,柱子闷哼一声,眼里满是怒火,“我不去!”

“那两个大官没走,各家都送了口粮,我们不去,村长会记恨…”知道柱子恨那两个大官,马永媳妇语气缓了下来,叹息一声,“那可是城里来的大官,听你婶子说,他们随便一句话就能要了人的命…哪是我们能得罪的?快去,他们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别三杠子打不出个屁来…”

“别让他去了…”喂完猪,马永把猪食桶放在院里,进屋洗了手,接过盆去,“我去看看…”

“他爹…”柱子娘有些不忍,“你累了一天…”

“柱子嘴笨,别说错话得罪了大官…”

马永媳妇想想也是,推了又站在那儿发呆的柱子一把,“别傻站着,去把你爹打的柴火拾掇了…”



“他爹,那两个大官没问阿秋的事儿?”柱子蹲在灶坑边偷听他爹和娘说话。

“问了,我说一大早就不见了影…”马永顿了顿,“是柱子把他送走的?”

马永媳妇斜了眼西屋:“一下午回来连个屁也不放,怎么问也不说…”叹了口气,“你说,阿秋她爹真是个大坏人?”

马永猛吐了一口烟,在炕沿根底下敲了敲烟斗,和烟袋缠在一起,放在地上的凳子上,“十几岁的女娃懂个啥?他娘,睡吧…”

直看着东屋的灯熄灭了,柱子紧紧咬了咬牙,悄悄地从门后拿起准备好的包袱,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妹妹…妹妹…”柱子惊慌失措地扒拉着白天穆婉秋藏身的地方,“阿秋…阿秋…”焦急的语气中带着股哭腔。

哪有她的影子!

柱子傻了般蹲在那儿,清冷的月光照在身上,他脸色从没有的苍白。

突然,他一把抓起包袱转身就朝山路上跑,刚绕过大树,一头撞到一个人身上,柱子猛打了个寒战,蹬蹬退了两步,抬头看去。

“爹…”见是马永,柱子凄惨地喊了声。

“…你白天把她藏这儿了?”看着柱子手里的包袱,马永问。

“她走了…”柱子猛抬起头,眼里满是担忧,“…这大黑的夜,狼蛇虎豹的,她一个人在山里…”

“…你追不上了。”马永眼底闪过一丝担忧,上前拽了柱子,放缓了语气,“…回吧。”

“爹…”柱子闷哼一声,站在那儿不肯走。

“…阿秋比你沉稳,脑子也比你灵,不会有事的。”柱子爹回头看看那条蛇一样消失在丛林深处的崎岖坎坷又漫长的小路,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个人自有个人的命,能不能走出大山,就看她的造化了。

“爹…”柱子哀叫一声,“她一个女孩子…”

马永打断他,“…你偷了你娘的钱都给她了?”

“我…”柱子慌乱地低下了头,良久,闷哼一声,“嗯…”余光悄悄地看着马永的脸色。

马永脸色阴沉,看不出喜乐,拽过柱子的包袱,扭了头往回走,“那是你娘的命根子,回去跟你娘好好认个错…”

“我也能打猎换钱…”柱子倔强地站在那儿。

把阿秋一个人扔在这儿大山里,他实在不放心,她现在一定是躲在哪儿过夜,他连夜赶,一定能找到她。

“知道你连夜带着她跑了,城里的大官会把我和你娘都抓起来…”马永头也没回。

柱子哆嗦了一下,脸立时变的煞白煞白的,站在那傻愣愣地看着他父亲那略有些弯曲的背影,月色下,马永的两鬓辉映着一层银白色的光。

“爹…”走出了十几步,马永才听到身后蹬蹬蹬追上来的脚步声,“我要跟无音和尚学武…”



碧空万里,一丝风也没有,火辣辣的太阳把大地晒冒了烟,黄凄凄的泥土地上小手指粗的龟裂蔓延到四面八方,如七旬老人额头上的皱纹,写满了沧桑,城门外不远处一片广垠的玉米地里,叶子都打了卷,枯黄憔悴的地向恹恹欲睡的行人乞讨,一只小黑狗突然从田里窜出,惊得几只鸭子呱呱叫着跑向路两边,卷起一溜烟尘。

城门卒韩大有和王七光着上身只穿了件印着红黄色“卒”字的灰色无袖大坎,无精打采地倚在城门洞里躲荫凉。

“他奶奶的,这日头真毒,再不下雨,真要死人了…”韩大有一石头打走窜到城门口的小黑狗。

“听说是万岁爷要废太子,朝上杀了个保太子的大忠臣,遭了天谴…”王七挪动挪动身子,换了个凉快的地方,后背紧贴着城墙,目光从城门口被晒的如地里的庄稼一样蔫巴巴的来往行人身上落在干枯见底的护城河上,“他娘的真要死人了,连护城河都干了,我爷爷说这可是百年不遇的大旱…”

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原本无精打采的韩大有猛坐直了身子,看向城门口,见来往的行人都耷拉着脑袋,没人注意他们的谈话,这才舒了口气,又倚了回去,感觉刚才倚的地方热呼呼的,又向王七这边挪了挪,“这话可不能瞎说,仔细哪天丢了吃饭的家伙…”

“…就你他娘的胆小!”王七不屑地哼了声,“这是太子爷的地盘,怕什么,曾家大老爷就是死心踏的**,太子就要被废了,他都不怕,还穿得光鲜亮丽油光水滑地下馆子,你怕个**!”指了指城里,“满城的人都议论着呢,官府就盯着你抓?”

曾家祖上三代经商,听说除了没染指香行外,曾家的钱庄、赌场,商号、当铺、茶庄、粮行、盐铺等开遍了大周各地,曾大老爷还是个堂堂的三品补用道,虽说是花银子绢的,可那也是个官,人家在大周也是跺跺脚大地都颤的人物,当然不怕。

他们一个小小的城门卒怎么比?

韩大有很不服王七的说法,但王七是个横驴,韩大有懒得和他犟,抬眼看向城外。

“…各地的灾民这就开始往城里涌,再不下雨,怕是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喽。”见韩大有不言语,王七看着正经过城门洞的穿着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一家三口自言自语。

等城里的灾民挤不下的时候,他们这些城门卒就没有这样悠闲的日子了。

“…瞧,又来一个。”想到他们就要没悠闲的日子过了,韩大有眼睛看着远处,嘴里骂骂咧咧,“他娘的,庄稼旱死了,就一股脑地往这儿跑,以为这城里就是天堂,还不一样的要饭?”咽了口吐沫,“闹得连个窝都没了,连累着我们也没个清闲,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守在家里等着老天降雨呢,听说知府许大人天天往龙王河里送童子,正求雨呢…”

“别听许大人在那干放响屁,龙王河的水都快干了,要真有龙王,早…”话说了一半,见韩大有看过来,王七也觉得这话有些亵渎神灵,忙闭了嘴,眼睛朝城门外望去,一个衣衫褴褛的细小的身影正拄着个打狗棍蹒跚着朝他们走来,“咦,这个可够瘦的了,看那身子骨,大约半个月没吃饭…”韩大有也看过去,“他娘的,还是个女娃…”

第十二章 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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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平城…”

远远地望着城门墙上恢宏有力的“平城”两个青灰色大字,穆婉秋激动的浑身战栗,“我终于走出大山了!”

想起在大山里与野兽为伍,星餐露宿心惊胆战的日日夜夜,穆婉秋眼泪刷刷地落了下来,到平城了,过了平城再往南去,就是素有小香都之称的朔阳,是她梦寐以求的调香圣地。

松了一口气,穆婉秋一下子坐在地上。

已数不清走了多少天,她只知道这两只脚底的燎泡好了破,破了好,直到现在,每挪一步都火烧火燎的疼,看到城门就不急了,她可以好好歇歇了。

在上个镇子上买的干粮昨晚就吃光了。摸着瘪瘪的包袱里的几个铜板,穆婉秋狠狠咽了口唾沫,不怕了,不怕了,一会儿进了城就有吃的了,一边安慰着自己,穆婉秋一抬头,目光正对上城门洞里两个穿了印着红黄色“卒”字无袖大坎的守城士卒,猛打了个寒颤。

身为犯官之女,孤零零一个人亡命天涯,这一路上哪怕一个士卒,也会让她心跳半天,错开士卒的目光,穆婉秋身子动了一下,却没爬起来。就偷偷地朝城门上瞭望,还好,城墙上没有张贴头像之类的告示,也没有画影图形,这不比大山里的小村庄,来个陌生人,不到一刻钟全村人就都知道了。

这儿是大城市,来往的流民多,像她这种衣衫褴褛的小姑娘有的是,“不怕,不怕,任那捕快面对面也不会怀疑我是个逃犯…”看着城门口进进出出的和她一样的难民,穆婉秋在心里安慰自己。

尽管如此,她还是拄着打蛇棍咬牙站了起来。

无论如何,她总是个逃犯,还是不要晒在这城门口的好。

感觉门洞里两个士卒的目光一直围着她转,穆婉秋觉得平城的这个门洞好漫长,她僵直着后背,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从容些,一步一步,她把自己挪进了平城。

“去、去、去…”看到小摊上热腾腾的馒头,穆婉秋摸出一文钱就扑了过去,还没到近前,就被小二一把推开,“臭要饭的,离远点,别弄脏了我的馒头…”

“…谁是要饭的,瞎了你的眼!”本就饿昏了头,被人嫌恶地推开,穆婉秋一股怒火腾地涌了上来。

那小二嫌恶地扭过头。

看着热腾腾的馒头,穆婉秋还要上前,背后被人一把抓住,“…小姑娘,这条巷子不是穷人呆的地方,你打这儿往前一直走,到了那个裁缝店左拐,那里的东西便宜,曾老爷还在八道弯胡同开了个施粥棚,好歹能管你个饱…”

穆婉秋扭过头,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娘。

“大娘,我有钱的…”穆婉秋摊开手掌露出手里的铜钱。

看了她一眼,老大娘摇摇头,叹了口气。

顺着大娘的目光,穆婉秋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手脚虽还干净,可是摞满了补丁的衣服已经被树枝刮得一条一条,沾满了灰尘,任谁看也是个要饭的,头脑瞬间冷静下来。

她,已经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宰相之女了!

伸出去的手攥成了拳,把一文钱紧紧握在手心,穆婉秋朝老大娘福了福身,说了声谢谢,转身缓缓地顺着她指的路向前走去。

用油纸包了两个馒头,卖馒头的小二打发了一个胖乎乎的客人,一抬头,正对上穆婉秋的背影,不觉眨眨眼,再眨眨眼,莫非自己眼花了,一个穷要饭的,走起路来,怎么可以这么雍容,这么优雅?

张了张嘴,卖馒头的小二感觉自己嗓子眼发干,说不出话来,目送着穆婉秋消失在前面的胡同口,小二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自语道,“…又看走眼了,听说曾家的几个大小姐常常喜欢微服出来,指不定她就是曾家的人!”手里的一个馒头被掐的瘪瘪的,“…好端端的,错过了一个结识贵人的机会!”

适逢大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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