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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香-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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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她蹒跚的身影隐没在豆蔻香楼里,三妮儿停下了拍打的动作,笑容尽敛,“她真不容易…”

“驭…”三妮儿正呆望着,身后传来一声暴喝,“快闪开,你找死啊…”一股重力将她推向一边,随着一声嘶鸣,一辆马车险险地擦着她的身边飞过去,车轮陷在了路旁的雪堆里停了下来。

“驭…”搂住缰绳,车夫脸色惊得煞白,扭过头开口就骂,“光天白日的,你找死啊有路你不好好走,突然窜出来唬人”

“我…”无缘无故被一顿吆喝,险些摔倒的三妮儿也涨红了脸,她扶着路边的树站稳,刚想回嘴,一抬头,才发现自己刚才的确站在路当中,不觉满眼困惑,“奇怪了,我明明和阿秋站在路边说话的,怎么突然就跑到路当中了?”

“你…”驾车的是个童子,喊了半天,瞧见三妮儿兀自看着道路自言自语,不觉有些气馁,“原来是个疯子…”

“你才是疯子”回过神,三妮儿怒瞪着童子,“你撞了人还有理了?”

“…是你突然窜出来的”童子脸色由白变红。

脸色涨红地瞪着童子,三妮儿还真不知道她怎么就跑到了马路中央,被掖的说不出话来。

“健儿,不得无礼…”马车了里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接着车帘一挑,一个白衣公子探出头来,“姑娘伤着没有,要不要找大夫瞧瞧?”

“当然…”

当然伤着了,而且还伤的不轻

原本吓的不轻,又被这叫健儿的童子大喊大叫一顿,三妮儿正一肚子气,本想敲诈一番,一扭头正对上马车里悠然闲适翩翩若仙的白衣公子,敲诈的话卡在了喉间,“我遇到神仙了…”

马车上正是来朔阳采买香料的黎君。

那车夫不用说,就是他的贴身童子秦健。

“这位姑娘,要不要瞧大夫…”见三妮儿呆呆地看着他,黎君轻咳一声。

“噢…”回过神,发觉自己失态,三妮儿两腮发热,“只是吓了一跳,我没事儿的…”一边说着,她扭头就跑,还不忘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这世上真有如此飘逸的人,我不是做梦吧?”

“公子,像这种人,你不用对她太客气”秦健很不满自家公子要带人去瞧大夫的话。

“健儿,再不许这么欺负人。”声音不高,却带了几分威严,“明明就是你走了神”

刚刚的确是他走了神,没发现路中央站了个人,心里有些不甘,秦健紧抿了抿嘴,真神了,明明有车帘挡着,公子怎么就能把外面的事儿瞧的清清楚楚?

“奴才记下了…”又小声嘟囔道,“…奴才还不是为了帮你找白姑娘,四处看招牌才走了神…奴才又不是专门赶车的…”

一大早黎君就带了他出来找人,只让车夫在城外等。

恍然没听到他的话,黎君刷地落下车帘,“走吧…”

秦健应了声是,使劲抓着缰绳吆喝着把马车拽出雪堆,掉转过车头,他刚要跳上马车,一扭头,正瞧见前面不远处红彤彤的两个灯笼幌子,中间一个硕大的牌匾上书“豆蔻香楼”四个大字,不觉眼睛一亮,“公子,这一趟街的香坊和香料行我们都走遍了,您说白姑娘会不会经营香楼?” 又道,“要不…奴才去前面的豆蔻香楼问问?”

她说是要做调香师的,怎么会去香楼?

开香楼本大利薄,一旦进错了货,卖不动,本钱全押进去也是有的,以她的精明,怀揣百万,她不会放着风险小利润大的香料行不做,却盘个香楼来经营。

“走吧…”车里的人纹丝未动,淡淡地说道。

“要不…”眼珠转了转,秦健跳上马车,他手指着右手边通往林记那条街,“那里还有几个大的香料行,我们过去问问?”又道,“那条街也有很多小作坊,你说白姑娘会不会觉得自己不懂香,索性先盘个小作坊练练手?”

同是不懂行,大的和小的又有什么区别?

相对来说,大作坊规模齐全,招牌硬,底子厚,更容易吸引和招揽人才,对外行人来说,做起来会更容易一些。

她本是一个胆大心细的人,又怎会如此小气?

眼前闪过穆婉秋在博弈坊以一博百的气魄,黎君摇摇头,以她那样的气魄,身揣百万,真想入调香这一行,她绝不会这么小打小闹地做

暗暗叹息一声,他帮她摆脱朱大人的魔掌,可谓费尽心机,可到头来,她还是骗了他啊。

“走吧,姚老爷已经去香行会查过了,她根本就没有盘过香坊…”

“…那您还硬让奴才挨着大香料行询问”在心里抱怨了一声,秦健应了声是,猛一甩鞭子,“…也好,公子现在就走,我们快马加鞭,说不定还能赶回去过年呢。”



“阿秋慢走,有事常来啊…”豆蔻香楼的跑堂小二大毛亲自把穆婉秋送到门口,才把提盒递给她。

刚要伸手接,想起三妮儿的嘱咐,穆婉秋重新系了系头巾,把嘴和鼻子捂的严严实实,这才戴好手套接过提盒,冲大毛摆摆手,“大毛哥快回吧…”

出了豆蔻香楼,扫了眼前面藏蓝色的马车,穆婉秋抱着木提桶,匆匆地钻进胡同。

走小路要近很多。

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住了,刚刚那辆马车很熟悉,像黎公子的,难道…

他来了朔阳?

想起姚记的香料专供大业黎家,秋蓦然转过身,快步跑出胡同,马车已经拐出了街角,犹豫片刻,她拔腿追了上去。

转过街角,前面是一条十字路口,她左右看看,远远地,马车正朝着东城门方向走。

是他,一定是他,他这是要回大业

瞧见马车要出城,穆婉秋更坚定了她的想法,她拔腿就朝东城门方向追去。

“…站住”在城门口被守城的小吏拦住,“路引…”

路引?

她一个罪臣之女,朝廷的要犯,哪来的路引?

记的她当初进城时并没要什么路引之类的东西啊当时她就那么大大方方地走进来的,难道…

穆婉秋的心砰地跳了起来,几个月的平静生活,她几乎忘了她是个逃犯

“…年关了,官府有令,出入城都要盘查。”见她发怔,城门小吏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

暗暗松了口气,穆婉秋强自镇静地朝城门小吏笑了笑,“我不是出城,我是要追前面的马车。”

“…马车?”城门小吏扫了眼朝城口,“哪有马车?”

“藏蓝色的,比寻常马车要宽上一倍。”穆婉秋用手比量着,“很扎眼…”

“藏蓝色的马车…”城门小吏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忽然抬起头,“你是说黎家大公子的马车?”

真的是他

穆婉秋一阵悸动,如果能追上,她或许就能顺利地进入姚记。

只要能进姚记,她不介意别人的白眼,只有在姚记,才有机会见到学到更多的名贵香料。

“对…对…”穆婉秋使劲点点头,“他是我的一个旧识…” 把木提盒递给城门小吏,“原也没想要出城,我匆忙出来没带路引,大哥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先把这个提盒押在这儿,追上黎公子说句话就回来…”

黎大公子的旧识?

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穿得补丁摞补丁黑瘦的小姑娘,城门小吏撇撇嘴,黎君那是什么人物?

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寒酸的朋友!

第五十九章小试

“…早没影了,你上哪儿追去?”城门小吏一把将提盒推到一边,“小姑娘,你快回去吧。”

“求求大哥通融一下…”把提盒扔到雪地上,穆婉秋摘了手套往怀里掏,昨儿李老汉替她卖栢叶香剩的十三文钱还在兜里。

城门小吏瞟了眼穆婉秋手里那可怜巴巴的几文钱,“不是我不通融,你肯定追不上了,就你这两条小细腿,怎么能跑过那牲畜的四条腿”不耐烦地摆摆手让穆婉秋把钱收起来,“…不信你就上城头去望望,能追上才怪。”

略一迟疑,穆婉秋抱起木提盒就往城头跑。

城门外,广垠的雪地上,马车早已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无力地靠着城墙,穆婉秋双手按胸喘着粗气,“如果早知道他来,我去姚记门口堵着就好了…”纤瘦的身躯在肆虐的西风中瑟瑟发抖。

依靠前世的记忆,她原本是能预知一些未来的事儿的,可惜,她前世一直没离开过大业,她记忆里的黎君和朔阳城都是模糊的,关于他们,只有那些惊动了一方,被官府修了文碟上报给朝廷的大事要事,她才有星星点点的记忆。

“…他那样的人物,或许根本就不记的我了。”摇摇头,穆婉秋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她定定地站在城头上,直到广垠无边的雪地上,那个小黑点也消失了,才抱起提盒,抬起沉重的腿,一步步走下高高的城头。



交九的天气,滴水结冰,早晨晒在外面的衣物,不过几个时辰,便已经冻成了硬梆梆的一块板子。

穆婉秋拿着个鸡毛掸子一面扫着衣物上的雪,一面轻轻地敲打着硬板并左右地活动着,想试着拿下来,余光瞧见锁子在大门口探头探脑,她心一动,抬眼往正房瞄去。

正房的门紧紧地关着。

撂下鸡毛掸子,穆婉秋转身朝门口走去。

“…你总算看到我了。”锁子望着她嘻嘻地笑。

“…什么事?”穆婉秋一把将锁子带到门外,回手关上了大门。

“我爹让我来叫你…”锁子吐吐小舌头,小声说道,“切工的事儿他跟东家说了,让你去试试。”

“真的?”穆婉秋眼睛闪闪地亮起来。

“嗯…”锁子使劲地点点头,“东家让现在就去。”



“…这檀香片要切的均匀,大小适中,都看好了,就按我手里这片的大小厚薄照着切。”孙师傅的大徒弟赵宝军亲自做监工,他手里拿了一片薄薄的檀香让大家看。

和穆婉秋一起来试手的还有九人,都睁着圆鼓鼓的眼睛盯着赵宝军手里的檀香片,递到众人眼前,让大家一一看了一遍,不等人瞧清楚,赵宝军便收起了檀香片,回头吩咐道,“…备料。”

一会儿工夫,小厮便利落地备好了十份一模一样的檀香,案板和刀具等器物。

扫了眼摩拳擦掌的十人,赵宝军猛喊了声,“…动手。”

嗖、嗖、嗖,除穆婉秋外其他人眼也没抬,拿起刀低头就切了起来。

嗖嗖嗖的刀风震的穆婉秋耳朵嗡嗡直响。

她原本脑袋就有些昏沉,又只看了一眼,根本就没瞧清楚赵宝军手里样品的大小厚薄,此时听到其他人如飞的刀声,心里更是突突乱跳。

十中选四,和这样一群刀工如此娴熟的能手熟手竞争,她还有机会吗?

有心想放弃比试扭头离开,想起她目前的困境,穆婉秋的心就是一揪,这次机会来之不易,就这么不战而败,怕是连李老汉都瞧不起她。

挣扎良久,穆婉秋狠狠地咬了咬牙,“无论如何,我总得试试,这些可都是货真价实的檀香,就当练手了…”

放弃了争夺之心,穆婉秋反倒沉静下来,在心里默记了一遍魏氏的手法,她不慌不忙地拿起刀,在赵宝军冰冷冷的注视下,沉稳地落下刀去。

孙快手的手法她不会,又没看清赵宝军手里的样片,穆婉秋索性放弃了赵宝军的要求,一心一意地按照魏氏的手法切起来。

动手就比别人晚了,她切的又及慢,切了不到三分之一,就有人已经撂了刀,喊着让赵宝军检验。

心颤了下,穆婉秋手一滞,犹豫着要不要也放下刀,只一瞬间,她又沉着地切了下去,渐渐地,众人都收了刀,她切了刚好三分之一,额头上渗满了汗珠,她咬着牙,尽力不去看其他人,只一刀一刀用心地切着。

一一检验完了众人切的檀香片,赵宝军来到穆婉秋跟前,眼里带着抹轻蔑,刚想开口让她别切了,目光落在小半堆儿檀香片上,便是一滞,慢慢地,他睁大了眼,颤着手抓了一把送到眼下。

切面光滑,大小均匀,薄如细纸,虽然和他拿的样品不一样,却是上好的刀工,相比之下,他的样品反粗糙了。

这小姑娘用的,竟是绝世的手法

这手法,他只听师傅说过却从没见过

“…你不用切了”炙热的声音微微发颤。

穆婉秋手一哆嗦,鲜血顺着指肚流了出来,赵宝军一把夺下她手里的刀,拿起她受伤的手指,回头喊,“快,刀伤药”

呆愣了片刻,穆婉秋忙抽出手指,背到身后,使劲地摇头,“没事的,只一点小伤…”

本就切的慢,这又切到了手,她这么笨拙,怕是真的没希望了,对上站在赵宝军身后其他几人轻蔑的目光,穆婉秋的心彻底地绝望了。

脊背僵直地立在那里。

切料切到手常有的事儿,李家早备好了刀伤药,不由分说,赵宝军硬拽过她的手,三两下就利索地上了药。

“…你这手法是谁教的?”放开她的手,赵宝军又抓起案板上的檀香片放到眼下细瞧。

“…我记得我爹就这么切。”穆婉秋早想好了说辞。

“…你爹?”赵宝军一怔,“你爹是谁?”

“…就是我爹”穆婉秋睁着一双空灵又无辜的大眼,仿佛赵宝军问的太多余。

“…他在哪儿?”对这小姑娘的执拗,赵宝军有些无奈,他转而问道。

“他…”穆婉秋紧抿着唇,空灵的大眼瞬间蒙上一层水雾,“几个月前就…就…”她忽然放大了声音,“我知道我切的慢,我可以少睡些觉,保证不耽误您的活儿,您也可以只按我切的数量算工钱…”又喃喃道,“我娘病了,我真的很需要钱…”

无论如何,她总得争取一下,见赵宝军似乎对她的手法很感兴趣,穆婉秋又唱起了苦情戏。

“十斤一文钱…”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赵宝军竟点点头,“你愿意做吗?”

“十…十…”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穆婉秋来不及思考,嘴唇蠕动了半天,她才回过味来,狠狠地点点头,“我愿意”

“…这儿太不公平了”赵宝军背后有人叫起来,“她切的慢又切了手,这么笨的人,您竟要她”

“我认识她,是林记的小杂工,是这条街上有名的固执…”

“我也认识她,听说连香味都不会辩,连香料都不认识…”

“就是,早知这样,我们还不如不来”

“…赵师傅是不是见她长得有几分姿色,瞧上眼了?”

“我看差不多,林记的刘师傅就说她蠢笨如牛,林记也是可怜她、勉强要了…”

“…”

不平则鸣,见赵宝军二话不说,就收了十个人中切的最慢的穆婉秋,这些人立时炸了锅,当着她的面,众人就你一言我一语言辞犀利地奚落起来。

穆婉秋脸色由潮红变得青白,她紧抿着唇,定定地看着赵宝军,生怕他一句话反悔了。

她不在乎人们的冷嘲热讽,她要的是这个能接触到名贵香料的机会

“她只是手法生涩,切得才慢,以后切常了,也会和你们一样快,甚至比你们更快”慢慢地转过身,赵宝军冷冷地注视着众人,直到众人都闭了嘴,他才开口。

“…又不是教徒弟,您是要短工,自然应该选熟手、快手”人群里有人反驳。

“就是,你师傅是朔阳有名的孙快手,一个人能干四个人的活,到你这儿就变成赵慢手了”自觉无望了,有人竟奚落起赵宝军来,“那切工是越慢越好喽哎…”

“…住口”赵宝军额头青筋暴起,他猛地一声暴喝,众人一哆嗦,厅里瞬间静了下来。

“…刀快只是我师傅的一个特长,在手法上,师傅毕生追求的都是一个 “好”字”赵宝军铿锵的声音掷地有声,将手里的檀香片扔给大家,“大家看看,你们当中谁能切出这样的檀香片,别说是像白姑娘这么慢,就是比她再慢上一倍,我也照收不误”微一停顿,“相信今儿就是我师傅在这儿,也会如此…”说完,他猛一转身,“来人”

“赵师傅…”两个小厮应声上前。

“再备料,让他们挨个试”赵宝军手指着众人。

小厮应了声是,转身走了出去。

“这…这…”细瞧手中的檀香片,众人不觉都睁大了眼,“这是人切出来的吗?”

的的确确,这些檀香片是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个黑瘦的小姑娘一刀一刀地切出来的

“赵师傅眼光独到,我们服了…”看着小厮们又重新备上了料,再看看各自手里表面光滑薄如细纸的檀香片,众人哪敢操练。

有人已经自觉地推门出去。

望着哑口无言的众人,赵宝军冷冷地笑。

第六十章病了

牛刀小试,穆婉秋竟意外地得到了孙快手的首徒赵宝军的认可,他力排众议,同意她在李记做短工,这让穆婉秋兴奋无比。

这份切工不仅解决了她目前的困境,更重要的,这让她看到了魏氏秘术的神奇,“…无论多难多苦,我一定要学会魏氏调香术”轻快地推开林记的大门,穆婉秋暗暗握了握拳头。

“…让你收衣服,这么一会儿工夫,你又跑哪儿去了?”一进门,林嫂脸色阴沉地站在院当中,瞧见她一脸喜色,林嫂眉头蹙成一团。

“我…”穆婉秋身子一滞,“…街头来了个耍猴的,可热闹啦,您没去瞧瞧?”她进门前特意瞥了一眼,那个耍猴人还在。

林嫂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扭了头往屋里走。

快到门口,又回过头,“…收了衣服就早点休息吧,明儿考三极放你一天假。”语气冷的如寒冬里的冰。

“哎…谢谢林嫂,我这就收衣服…”轻快的语气和煦如风,仿佛根本不知林嫂已怒极。

青黑的脸变成一声叹息,“…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林嫂一甩手,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听到碰的一下关门声,穆婉秋身子震了震,脸上轻松的表情尽失,她紧紧地抿了抿唇。

忙碌了一天,穆婉秋觉得浑身的关节都酸疼酸疼的,可她依然兴奋着。

魏氏切工一出手便得到了以刀工见长的李记认可,穆婉秋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如果趁今晚能熟记一个魏氏炮制秘方,难说明天的三极调香师考试不能向今天这样撞上大运,待明年三月一出榜单,她的切工也练成了,就可以像三妮儿那样挣到八百文了。

对着油灯,穆婉秋拿着魏氏调香术,认真地翻找起来,感觉眼皮越来越沉,脑袋越来越晕,她使劲地掐着胳膊保持着清醒,不挑了,就记这个罢,翻到笃耨炮制一页,穆婉秋手沉的再翻不动书,她昏昏沉沉地息了油灯,嘴里还喃喃地默念着:“…黑白间杂的笃耨香,必须分离了单用,用瓷器盛香入笼中蒸,沸后约两刻钟则白浮于上黑沉…于…下…”

渐渐地,她进入了梦乡,唇边还挂着一抹微笑。

被一声高亢的马嘶声惊醒,穆婉秋缓缓地睁开眼睛,“东家栓马车了…”望着窗前透进来的白亮亮的光,她喃喃道,眼睛下意识地扫向漏壶,“天…已经辰时四刻了,我怎么睡的这么死?”

这可是从没有的事,一直以来,无论睡的多晚,她都会天不亮就被鸡叫声吵醒的。

“…巳时初开考,我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了”想起今儿要去考试,穆婉秋猛一骨碌爬起,眼前金星乱窜,她险些栽倒在地上,强扶着炕沿坐了,伸手想去拿衣服,穆婉秋只觉的头重脚轻,鼻子里、胸膛里像塞了棉絮,沉闷的透不过起来。

伸手试试额头,滚烫滚烫的,穆婉秋一阵心凉,她感上了风寒,猛吸了吸鼻子,往日一睁开眼就飘进鼻孔的各种香气都不见了,她竟什么也闻不到了。

她今儿是要去考三极调香师的

她要用这鼻子闻香的

猛一拳砸下,昨日割破的手指又渗出了血,穆婉秋一头栽到炕上,身子剧烈地颤抖着,她低低地抽噎起来。

这一世,为了摆脱那沦落风尘的命运,她不怕苦,不怕累,一直努力,一直努力,可老天为什么还要如此待她?

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让她在这个时候生病

错过了这个机会,她就要等上一年,想起她还要战战兢兢地和刻薄尖酸的刘师傅,行事处处看刘师傅脸色的林嫂在同一屋檐下共处一年,这一刻,她很想就这么死去算了,她不挣扎了,不争了…

和老天争命,她太累了。

良久,纤弱的身子平静下来,穆婉秋强咬着牙爬起来,颤着手去抓衣服,“还有半个时辰,我快一点还来得急,鼻子塞了,闻香的题目肯定是做不了了,索性炮制手法我也不做了,我就去炮制,能在香行会里挂上名儿就行…”

初来朔阳时惨淡的经历,已经让几乎全城人都知道了,她不懂香,不会闻,不会辩,所以她才以这么低廉的工钱进了林记。

能在香行会挂名,是她唯一为自己翻盘的机会,她绝不能错过了

强忍着浑身的酸胀,穆婉秋把脑袋遮的严严实实,头重脚轻地出了门。

隔着门缝,望着穆婉秋轻飘飘、晃悠悠的背影,刘师傅唇边露出一抹阴冷的笑。



“…怎么才来?”穆婉秋在考棚门口被一个瘦高的护卫拦住,“会长已经下令封门了,你明儿年再来吧。”

“我起来晚了…”把考证递给瘦高的护卫,穆婉秋低声求道,“门卫大哥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进去…”

起来晚了?

一年一度的大考,相当于朔阳人的节日,别人都恨不能早两个时辰来,这小姑娘竟说起来晚了,而且豪无一丝紧张之色,眨眨眼,再眨眨眼,护卫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怀疑他是不是听错了。

“…考场规矩,晚一刻者不得入场”护卫挺了下身子,挡在穆婉秋身前。

“…晚一刻?”穆婉秋一怔神,下意识地看向门口巨大的漏壶,她惊喜地叫起来,“…我晚了还不到一刻”收回目光看向护卫,“你再拦着可就真过一刻了,这算您耽误了,还是算我迟到了?”

“这…”腾地涨红了脸,护卫也扭头看向漏壶,的确还差一点点才过已时一刻,“可是…殷会长已经下令封门了啊”他无可奈何地说道。

今儿天冷,门口早就没人了,殷会长才下令封门,就早了那么一点点。

“那请您去问问殷会长,这考场规矩什么时候改的?”

穆婉秋不知道考场还有这种规矩,被堵在门口,她原本已经失望了,此时,听说还有这规矩,她才想搏一搏。

“…什么人在这儿吵吵闹闹的?”一个青衫老者从护卫身后的小门走出。

“…殷会长安”一扭头,护卫忙躬身施礼,又指着穆婉秋,“这小姑娘来晚了,非要进去,还质疑您的吩咐。”

“…会长大人安”见青衣老者目光看过来,穆婉秋轻轻一福,“我晚了不到一刻,还求会长大人通融一下,放我进去。”她殷殷地看着青衣老者,语气甚为诚恳。

护卫直直地瞪着穆婉秋,这小姑娘刚刚语气硬的很,怎么说变就变?

他从没想过这么点的一个小姑娘就会跟人玩心机,闹得好像他在告黑状似的。

“她刚刚的确说…” 护卫脸色紫涨,拿手指着穆婉秋。

“我一心向往做个优秀的调香师,辛辛苦苦学了一年,就为等这一天,还求会长大人通融”不等护卫说完,穆婉秋又给会长施了一礼,语气甚为谦恭真诚。

青衣老者看看脸色涨红的护卫,又看看漏壶,朝穆婉秋摆摆手,“晚了还不到一刻,你进去吧…”

“…谢谢会长大人”穆婉秋一阵欣喜,脚下一滑,她险些栽倒,忙站稳了,匆匆地朝会长出来的那个小门奔去。

“…等等,等等”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殷会长皱皱眉,扭头冲穆婉秋招手,“你先过来…”

心突地跳了下,穆婉秋心惊胆战地回过头,“会长大人…”

“过来…”招她来到面前,“把头巾摘下来…”

犹豫片刻,穆婉秋伸手一点一点摘下了头巾。

先前被头巾遮着,殷会长和护卫都没注意,此时再看穆婉秋,不觉都倒抽了一口气。

只见她两颊通红,嘴唇青紫,那粗重的喘息音此时也格外的清晰刺耳。

“你…你染了风寒?”殷会长脸色瞬间变得青黑。

“好像是,一早起来就觉得头重脚轻…”穆婉秋诚实地点点头,“所以才来晚了…”

那一段路平常两刻钟就够了,她今早却足足走了近三刻钟,中间还摔倒了几次,勉强站在殷会长面前,她此时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都疼,直想找个地方趴一会儿。

见她没有强辩,也不似说谎,殷会长脸色缓了缓,“你回去吧,明年再来考…”

“…会长大人”穆婉秋一急,又一阵剧烈的咳嗽。

殷会长和护卫都侧开了身子,躲得远远的。

“…明年又要等上一年”平息下来,以为殷会长知道她感了风寒,鼻子失敏,一定过不了三极才让她回去,穆婉秋哀求道,“我只想试试炮制…想…想…” 她剧烈地喘息起来。

她只想在香行会里挂个名。

话虽然没说完,殷会长已明白了她的意思,看着她一身的褴褛,满眼的哀求,他怒气竟出奇地消失了,心里竟隐隐生出一股同情,他叹息一声,指着穆婉秋背后,“…你看那是什么?”

缓缓地回过头,穆婉秋瞬间睁大了眼。

感染风寒者禁入

考场门边竖着一块硕大的牌子,白底红字,明晃晃的七个大字,映着雪光,甚是耀眼,刺的穆婉秋直想流泪,只觉的脑袋嗡嗡嗡直想。

身子晃了晃,她软软地跪在了雪地上。

第六十一章温暖

“回去吧…”呆愣了片刻,殷会长走上前扶起她,“一年也不过弹指一挥,很快的,你明年再来也一样…”殷会长叹息一声。

华发渐生,他最理解这光阴的匆匆,最是无奈。

“…为什么?”呆呆地望着殷会长,穆婉秋突然一把抓住他。

为什么考场要有这么残忍的规矩

那些准备了一年,日日夜夜辛苦就为这一日的调香师,只因一个小小的风寒,岂不又要蹉跎一年

“…你真的不懂?”

穆婉秋摇摇头,一双空灵的大眼清澈见底。

殷会长叹息一声,“…这风寒不仅能传染,对调香师来说,更是致命的,一旦染上了,轻则十天,重则一个月甚至半年,都闻不到味道,调不出香来…”

想起一早醒来,发现自己闻不到气味后的那股绝望,一瞬间,穆婉秋就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她喃喃道。

“不是残忍,香行会立这个规格是为了保护大多数调香师…”瞧见那双空灵的大眼瞬间便失去色彩,殷会长心里隐隐地生出一丝不忍,他耐心地解释道,“原来也没这规定,是七年前的一次大考,护卫无意中放进来了一个像你一样想挂名的染了风寒的调香师,结果害的其他调香师都染了风寒…那一次,险些让朔阳的香料业瘫痪了…”

仿佛又回到那可怕的过去,殷会长的声音幽幽的。

回过神见穆婉秋睁大了眼,又指着考棚说,“你别看这些人都不是三极调香师,就以为他们手艺很低,其实他们大都有一两手绝活,是自家作坊的顶梁柱,只是通不过闻香那一关罢了。”

“我知道了…”穆婉秋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谢谢会长。”淡淡的声音已没了波澜。

明白了原委,她知道,染了风寒的她想进考场,绝不是能哀求的事儿,别说她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就算她是殷会长的亲娘,怕是也要被拒之门外的。

朝殷会长福了福身,穆婉秋挺直了胸背,一步一步朝来时的路走去。

望着她优雅的动作,有一瞬间,殷会长不相信自己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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