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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惊仙-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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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显然,他并不是今夜第一个登门拜访的客人,从洞里飘出淡淡的怡人茶香。

古洞的内部并不算宽敞,如果不是亮着油灯,飘着茶香,无论是谁都不会猜想到这里是一位正道巨擘束发隐居的仙家洞天。

洞里没有任何的家什,只有一名白袍道士和一位青衣老者席地而坐。

他们似乎已经聊了很长的时间,在杨惟俨来到之前,气氛显得有些沉闷凝重。

一只小铜壶架在碳炉上哧哧冒着热气,这已经是洞中音量最高的响动。

“我在等你来,”白袍道士缓缓说道:“这壶水在炉上烧很久了。”

“过了火候,这水便不能用了。”杨惟俨步入古洞,在白袍道士和青衣老者的当中落座,“凡事都不能做得太过火。”

白袍道士淡淡道:“我倒觉得杨兄的身上带着团火,很大的火。”

青衣老者执起面前的茶壶,倒满杨惟俨身前的茶盏,低沉的嗓音道:“喝茶。”

杨惟俨端起茶盏,在唇边象征性地沾了沾,说道:“这茶有邪气。”

白袍道士道:“那是因为今夜长白山上邪气冲天,玷污了原本清澈甘洌的山泉。”

杨惟俨“哗”地泼了杯盏里的热茶,道:“这杯茶祭我的小儿子,他是你杀的。”

白袍道士望着杨惟俨将茶水泼地,木无表情地说道:“可惜了上好的茶叶。”

青衣老者默不作声地提起茶壶,二次斟满杨惟俨的杯盏,说道:“是我带的茶叶。”

杨惟俨执杯不饮,沉声道:“石兄,今晚这和事佬你恐怕是做不成了。”

石凤阳不紧不慢地从碳炉上取下铜壶,将水注入壶里,说道:“外面在死人。”

白袍道士冷冷道:“师兄的话是在对牛弹琴。在杨兄的心目里,此刻天下观中哪怕所有人都死尽死绝,也抵不上杨南泰的半条命。”

杨惟俨冷然一笑道:“你说错了──在老夫心中,他们死尽死绝也不如宗兄一命。”

宗神秀点点头,道:“果然,杨兄今夜登门,是为当日江上未尽之战。”

石凤阳不声不响,将铜壶往三人中间一放,说道:“你们打,让外面的人停下。”

杨惟俨嘿然低笑道:“石兄可知当年杀害令嫒的银面人首脑是谁?”

他幽冷的目光逼视宗神秀,一字一顿道:“宗兄,你还不肯承认么?”

古洞里一下子变得死寂无声,空气像凝结成冰的巨石,被一团无形的焰火烧灼,一点一滴地滴淌在三个人的身上。

突然宗神秀振声大笑,隆隆的笑声在古洞中回荡轰鸣,震得壶盖哒哒蹦跳。

“滑天下之大稽,”他收住笑声,徐徐道:“什么银面人,与我何干?”

杨惟俨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宗神秀,讥诮道:“那空照大师的死也与阁下无关?”

宗神秀避而不答,晒然道:“杨兄,你是一代宗师,不是到处咬人的疯狗。”

石凤阳喝干了杯中的凉茶,声音沉缓沙哑道:“我想知道,杨兄如何能够证明。”

“去问杨恒,”杨惟俨唇角泛起一丝笑意,晓得自己今夜的来意已达成一半,回答道:“相信他不会对石兄说谎。”

“师弟,你为何不说话?”石凤阳眼里闪动着微光,憔悴的面容落寞而萧索。

宗神秀冷然道:“绝无此事,我无话可说。”

杨惟俨的目光像是薄薄的两束刀芒,闪耀着慑人寒意,问道:“石兄,你怎么说?”

石凤阳没说话,手中的杯盏“啪”地被捏作两爿。他将杯盏碎片平放在膝前,长身而起走向洞外,语气淡然而不容置疑地说道:“(奇*书*网。整*理*提*供)今晚到此为止。”

宗神秀与杨惟俨的视线均都投落在那两块茶盏的碎片上,眼神奇怪而复杂,似乎是惊讶,似乎是佩服,又隐隐含着一丝不甘与艳羡。

◇◇◇◇

“砰!”一支金红色的烟花信号冲天而起,在暗红的夜幕下盛绽轰鸣。

灭照宫的人马停止厮杀,开始有条不紊地向山下撤退。如同褪去的洪水,在他们的身后留下了满目疮痍的残垣断壁和触目惊心的血泊尸体。

殷长空站在一座偏殿的大门外,抬头仰望滚滚升腾的浓烟,像巨龙般盘舞在空中,耳畔伤者的呻吟不绝于耳,甚至迎面吹来的风里都含着浓重的血腥味道。

他知道,在灭照宫群魔向天下观外撤退的前一刻,后山那座古洞里的对决已经结束。尽管短短不到一个时辰,天下观内外宛若一座充斥着死亡与杀戮的修罗场,无论正邪,无数人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战斗,然后死去,其实都不过是古洞那场对决的一个注脚而已。

无论在任何时代,任何地方,真正能够决定芸芸众生命运的,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那寥寥几人。千万人的生死哀乐,仅仅是他们的意志体现,却如一只强有力而充满权威的无形大手,令人无从抗拒,惟有随波逐流。

他极不舒服地感觉到,在今晚的这场盛大博弈中,自己只能算个可有可无的配角。

但他好歹也是神会宗的宗主,从仙林地位上来说,是和宗神秀、杨惟俨平起平坐的一派掌门,而今竟成了个跑龙套的小角色。

更教殷长空不舒服的是,他几乎可以肯定雪峰派和云岩宗的人马也已悄然抵达了长白山。然而在今夜的这场大战中,居然没有一个人现身。

在愤愤不平中,他油然升起一缕孤立无援的寒意,甚至有些心灰意冷。

什么仙林四柱正道联盟,不过是貌合神离的摆设而已!

自己率领门中精锐不远万里来到长白,本想力助天心池共抗魔门,同时也要为惨死在大魔尊手下的同门师妹报仇雪恨。现在看来,自己的想法实在太简单。

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听到有一缕极细的声音飘入耳际,似乎有谁正对着自己传音入密道:“殷长空,你有心事?”

“谁?”殷长空心头一凛,感到这声音竟是异常的熟悉。他顾盼左右,并无人注意到自己,当下吩咐两名随行弟子道:“你们守在这里,不准任何人进殿。”

两名弟子躬身应是。殷长空伸手推开虚掩的殿门,才察觉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偏殿里供奉的是太上老君像,黑黔黔地没有灯火,有一道纤柔的倩影站在老君像前,手里的一束魔花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

殷长空的心一跳,掩上身后的殿门,神情变得紧张而古怪,望着那倩影许久,才开口道:“真的是你……你没有死?”

那道倩影的主人语音冰冷,仿佛威震仙林称雄西域的天山神会宗宗主在她的面前,也不过是个可以任意摆弄的小人物,纠正道:“准确的说,是我又活过来了。”

“青炎──”殷长空咽了口发干的喉咙,“你来这儿做什么?”

“蝶幽儿,这是我现在的名字。”倩影的主人再次纠正殷长空的错误,“我来救你。”

“救我?”殷长空愣了愣,心中竟有一丝欢喜道:“你不是来报复我的?”

“就因为你远远躲在一边,眼睁睁看着祁连六妖置我于死地?”蝶幽儿冷冷地微笑起来,笑容里有股说不出的轻蔑,“事实证明你当时的选择是对的。如果你冲出来,现在就不会有神会宗宗主殷长空这号人物。”

殷长空的眼里燃起炽热的光芒,问道:“你原谅我了?我找了你整整八十年!”

“谈不上原谅,但我可以再救你一次。”蝶幽儿缓缓走近殷长空,娇小的身躯就像一个飘荡在暗夜里的幽灵,“这也算回报了你当年的一片痴情。”

殷长空怔怔注视蝶幽儿,有些疑惑地问道:“救我?”

蝶幽儿漠然道:“天心池完了,宗神秀也逃不过后天一劫。如果你仍不知死活和他们绑在一起,过了明天便是寿终正寝之日!”

殷长空一惊,问道:“你指的是后天要在樱树林公议明昙的事情?”

蝶幽儿怜悯地看着殷长空,但这种怜悯绝非出自心中的关切,而更像是一种冷眼俯瞰着一只在溪水中苦苦挣扎求生的蝼蚁的神气,悠悠道:“你应该明白,那不过是个适逢其会的引子,被他抓住机会利用而已。”

殷长空的脸上不由自主流露出一缕惊惧,“那我……”

蝶幽儿道:“极少人知道他的身份,而你却是其中之一,能够活到今天本来就是奇迹。”

殷长空渐渐镇定,苦笑了声道:“这八十年来,我一直活得很小心,很辛苦。”

“所以我来解脱你。”蝶幽儿道:“这也是你唯一向我赎罪的机会。”

殷长空低下头沉思半晌,一咬牙道:“你要我怎么做?”

蝶幽儿脸上的笑容如花盛绽,纤秀的小手从奇魔花上轻轻采撷下一缕花心,说道:“我需要你的忠诚保证。”

殷长空面色微变,下意识地往后瑟缩了一步,说道:“不,这不行!”

蝶幽儿的笑意更灿烂,她轻轻道:“你不愿?”

殷长空的额头有冷汗渗出,涩声道:“我愿为你做任何事,但无需用奇魔鉴保证。”

蝶幽儿叹了口气道:“我本该相信你的,可惜有了祁连六妖的前车之鉴,你要我如何再敢相信世上的男人?长空,我会害你吗?”

殷长空额头的冷汗像小虫子一样不停爬过面颊,挣扎着道:“我和他们不同!”

蝶幽儿静静凝视他须臾,脸上露出哀婉的表情,说道:“你还是信不过我。”

“不,不是这样。”殷长空道:“如果不是你,我不可能赢过丁师兄坐上神会宗掌门大弟子的宝座。我只是觉得……”

“嘘──”蝶幽儿竖起食指轻柔地按在殷长空的唇上,眼眸里渐渐漾起一抹温柔怜爱,轻声道:“我知道,你是这世上唯一真正爱慕我,关心我的男人,我相信你。”

殷长空呆呆地望着蝶幽儿的俏脸,一股狂喜涌上心头,却猛然感觉胸口一冰,奇魔花心已没入他的胸膛。

他骇然欲退,满脸的愤怒与惊愕,还有几分不可自已的伤心失落。

蝶幽儿却抢在他发怒前,用纤手轻抚他剧烈起伏的胸口,语气幽怨道:“原谅我,别生气。我多想能靠在你的胸口上,而不是插入一根奇魔鉴Qī。shū。ωǎng。。但是现在还不行啊──只要他还活着,我们随时都可能死。”

她的话语像一桶凉水浇落,立时熄灭了殷长空胸中燃烧起来的怒火。

他看着她绝美哀怨的玉容,恍惚间回到了八十多年前。那时的他,只是个在神会宗里毫不起眼的普通弟子,冲动鲁莽,却志比天高。

是与她的邂逅从此改变了这一切,令他拥有了如今的地位与声望。更紧要的是,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她能够给予自己所有,同样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收回。

他慢慢冷静下来,苦涩地说道:“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

杨恒由天心双木亲自相送,退出枯崖秘境回到老君坛三楼的那间屋中。

看到他毫发无伤地走出来,桐柏双怪和司马病三颗悬着心终于放下。

这时候灭照宫的人马业已退走,天下观中的喊杀声逐渐平息。

千秋二老将杨恒送出观外,三人拱手作别。行在前往留客镇的路上,西门望迫不及待问道:“杨兄弟,有没有见着你娘亲?”

杨恒爽然若失地点点头,道:“见到了,但我暂时还无法将她救出来。”

司马病目光闪动,冷声道:“是天心双木在从中作梗?”

西门望道:“俗话说蜡烛不点不亮──回头咱们毒翻他十个八个天心池的弟子,看宗神秀、盛霸禅敢不敢再扣着杨夫人不放?”

东门颦附和道:“师兄言之有理,这就叫以毒攻毒,十个不够就二十个,三十个!”

见杨恒不言语,司马病见状问道:“杨兄弟,你以为如何?”

杨恒展颜一笑,回答道:“或许我该先去解决了盛霸禅。”

西门望一拍脑门道:“瞧老子这记性,还没告诉你老严今晚约战盛霸禅的事呢!”

杨恒一惊道:“明灯大师要和盛霸禅决斗,在什么地方?”

“在神藏峰,”西门望估摸了下时间,说道:“这会儿怕也该打完了。”便将明灯大师向盛霸禅下战书,自己和司马病、东门颦前来探观的来龙去脉絮絮叨叨说了。

杨恒闻言又是感激又是担忧,当下加快身速往留客镇赶去,问道:“小夜也来了?”

“还有真禅那小和尚。”西门望猛提一口真气想追上杨恒。可他颓然发现自己快,杨恒更快,始终保持着半个身位的距离。若非照顾他们三人的身法速度,恐怕这会儿杨恒早已飞得不见了踪影。

“她果然没来。”杨恒不无失落,默默道:“她真的不原谅我,再不会关心我了么?”

四人快马加鞭来到留客镇上的那家小客栈外,司马病眉宇微耸道:“有人受伤了。”

西门望也不等店小二开门,一个晃身越过围墙,扯嗓子叫道:“老严,你回来了没?美美,我找见你杨大哥啦!” 

他一会儿“杨兄弟”一会儿“杨大哥”把自己跟女儿之间的辈分搅合得一塌糊涂,却浑不在意,心急火燎地往客房奔去。

刚走进小跨院,西门望的嗓门禁不住戛然一收,却是瞧见了厉青原。

厉青原面朝院门长身伫立,好似护卫守在明灯大师客房门外。

西门望看了看自己住的正屋,又瞅瞅明灯大师和司马病夫妇订下的东西厢房,三间屋子里都亮着灯,也都有药草的香气飘出。他急忙问道:“喂……小厉,出什么事了?”

“明灯大师、令嫒,还有真禅小师傅和司马夫人都受了伤,”厉青原的视线掠过西门望,落到了杨恒的脸上,回答道:“我想你们回来得正是时候。”

“什么?!”西门望大吃一惊,一时也想不明白宝贝闺女儿待在客栈里好端端的怎会受伤?正要冲进屋里看个究竟,猛想道:“十有八九老严伤得也不轻。老子可不能只顾自家人不讲兄弟义气。”

想到这里他招呼东门颦道:“师妹,你去照料美美,我要去瞧瞧老严。”

这时候西厢房的屋门一开,林婉容走了出来说道:“大哥,你回来了?”

司马病见爱妻虽然容色萎顿,但并无大碍,心中稍宽,上前搭住她的脉搏。

那边西门望瞅着满院的伤员心情大糟,一面叫道:“老严,有没有干掉盛霸禅那狗娘养的?”一面风风火火推开屋门闯了进去。

自始至终,院子里有两个人没说过一句话。他们静静地目视彼此,擦肩而过。

当杨恒的左脚踏上东厢房门外石阶的那一刻,他看到了石颂霜的身影。

石颂霜的手里端着一盆血水,正举步往外走。在看到杨恒的刹那,她的俏脸上出现了一丝难以名状的神情,默默收住了脚步。

石颂霜终是来了,杨恒强自按捺住兴奋,面对伊人又莫名生出忐忑之情,无数的心曲在胸膛里发酵,说出口的却是干巴巴的三个字:“你来了?”

片刻而漫长的迟疑后,石颂霜低低地“嗯”了声作为回答。

于是,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两人都像被定格住。

“我让你。”杨恒收回了视线,向一旁侧身,让出一条通道。

石颂霜垂首道:“谢谢。”语气客套而陌生,像是划下的一道鸿沟,将两人隔离于千里之外。哪怕彼此近在咫尺呼吸可闻,哪怕彼此听得见对方加速的心跳。

她从他的身旁默然走过,却让他觉得她是在逃离。而手中的铜盆是最好的借口。

听到步履远去,杨恒的心底一阵空虚。背后,有一双刀锋般的目光须臾未离。

他走进屋里,明灯大师躺在床上,西门望正在关切地问长问短,猛一拍大腿懊恼道:“你怎么不趁机杀了他?只断了这混蛋一只手掌,太便宜他了!”

明灯大师微微一笑,望向杨恒。刚才发生在门口的一幕,他已看在眼里。

“大师,”杨恒收拾纷乱的心绪,走到床前道:“你的伤势要不要紧?”

“你看我能说能笑,还会有什么事儿?”明灯大师洒然道:“你见过明昙师妹了?”

杨恒晓得明灯大师是有意将自己的注意力引到别处,说道:“她被软禁在枯崖秘境中,由天心双木负责看守。我没有把握击败这两位道长,只好暂且退了出来。”

明灯大师欣慰道:“好哇,总算你懂得了审时度势,不再是只晓得玩命的愣头青了。”

杨恒勉强笑了笑,道:“可这回你却玩大了,差一点儿把命丢在了神藏峰上。”

明灯大师摇头道:“盛霸禅还没这本事,我的伤大半是拜无相神君所赐。”

“龚异嵬?”杨恒一怔道:“这人妖怎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找上大师?”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明灯大师的眉头微微皱起,思忖道:“这事情透着古怪。”

西门望问道:“老严,会不会是宗神秀派他来干掉你,省得后天你去捣乱?”

明灯大师道:“不太像。一来宗神秀和无相神君素无交情,岂会托他杀我?更重要的是如果宗神秀存心除掉贫僧,那盛霸禅又岂会放我下山?”

杨恒闻言本想取出藏在怀中的那枚银饼,向明灯大师说明石颂霜生母当年遇害的真凶。可看见明灯大师伤势沉重,实不宜再受刺激,当即改变了主意,说道:“或许他是记恨我和真禅,连累大师受了无妄之灾。”

他转首望了门外一眼,又问道:“大师,小夜呢,不是她也跟着您来了长白山吗?”

明灯大师道:“我正要跟你说这事。”从枕头下取出小夜写下的那封短笺道:“她被盛霸禅带人从客栈劫走,后来又落入蓬莱剑派之手。这封信函便是黑白无常之一的白无常裘伯展送来给我的。”

杨恒接过信函看过,也是猜不透其中的意思,拧紧眉头问道:“莫非她是受了胁迫?”

明灯大师道:“可从此信来看,笔迹流畅,语句通顺,不像是受人威逼。”

杨恒颔首表示赞同,但心中的疑窦却更深了,说道:“不成,我这就去找她!”

西门望道:“杨兄弟,凡事关心则乱。偌大的长白山,你到哪儿去找小夜姑娘?”

杨恒也知西门望说的是实情,苦笑道:“为了我的事,害苦了大家。”

第六集 残阳唱夜 第二章 订约

“错了,这怎么会是你一个人的事?”明灯大师正色道:“这棋局早在八十多年前便已布下,经过各方几番较量试手后,如今终于到了刺刀见红的时候。尽管湖面风平浪静,百尺之下却是潜流汹涌。而你恰好就是无意中投入到波心的那一颗石子,在打破平衡的同时,也掀起了万丈巨浪。”

他略感疲惫地换了口气,接着道:“即使没有你的出现,也会有其他人来充当这枚石子──仙林又到了要重新洗牌的时候了。”

西门望一拍大腿道:“老严,你这几句话说得精辟,教我茅塞……那个顿开。不瞒你说,这些日子我心里也在犯嘀咕。打从祝融峰一战开始,才一年的工夫,仙林里出了多少大事?这锅盖总算是揭开了。”

杨恒细细思想,面色逐渐起了变化,说道:“我却觉得自己只是悬浮在惊涛骇浪之中身不由己、随波逐流的一片飘絮。”

“不要妄自菲薄,阿恒。”明灯大师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的身份,你的实力,注定你绝不会只是一片飘絮。打开自己的眼界,除了儿女情长之外,这世上还有许多事需要你,也值得你去完成。能把握你命运的,惟有自己。”

杨恒注意到,这是明灯大师第一次用他的俗家姓名而非老尼姑起的法号来称呼自己。显然,他是通过这种方式在委婉地告诉自己,除了曾经的云岩宗俗家弟子之外,自己还有着多重的身份,无疑也意味着更多的责任。

西门望没有杨恒想得那么多,道:“杨兄弟,老子也早看出来了,你就是那个该干大事的人。老天爷把你折腾得死去活来,可终归没教你真格地去见阎王爷,那不正是‘天将降……’哎,我说老严,降什么来着的?”

明灯大师笑道:“那句话是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难得你把这句话用对了地方。”

杨恒没吱声,他知道明灯大师这席话里开导与鼓励兼而有之,着实用心良苦。但想想自己的事情可谓一团糟,莫非是老天爷找错了人?

他在明灯大师的屋里又坐了会儿,始终不见石颂霜回来,想她是存心回避着自己,暗道:“我若坐着不走,反倒像纠缠不清了。”于是乎起身告辞,慢吞吞转到西厢房探视真禅的伤势。

兄弟二人小别重逢自有一番欢喜,真禅连比划带书写,说了近日的遭遇。

杨恒微笑相顾,心中温暖。念及母亲的慈爱,养父的关怀,明灯大师的谆谆教诲,还有身边这许许多多朋友的古道热肠仗义相助,不由感慨万千,默默自语道:“杨恒,不管你以前遇到过多少困难,今后还会面临多少风险,你都要坚持。为了你身边所有爱你的人,一定要振奋精神,继续前行──。”

就在这时候他的灵台忽生感应,起身告辞道:“真禅,你好生休养,我要出去走走。”出了东厢房,他径自穿过客栈,来到门外。

漆黑的夜色中,杨惟俨一袭宽大的金袍在风里轻扬,伫立在街对面的檐角下。

“你出来了?”他一语双关地说道,语音在黑夜里沉沉地飘荡,“陪我走一转儿。”

杨恒没应声,默默地随着杨惟俨高大的身影,漫步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

夜很静,街道很长,有那么一阵子他们都没有说话,像是两个不相干的路人。

“我找过了宗神秀,却一直没有出手的机会。”杨惟俨忽然开口道:“因为石凤阳。”

“他是宗神秀的师兄,”杨恒平静道:“不会坐视天心池灭亡。”

杨惟俨站定脚步,向杨恒伸出手,摊开了掌心,里面是半块杯盏的碎片。

杨恒审视半晌,脸上慢慢露出惊诧之色,问道:“是石老爷子的杰作?”

杨惟俨收起杯盏碎片,缓步前行道:“这是神息第四境的造诣,他真正的实力。”

杨恒摇头道:“我不会帮你对付石老爷子,即使我比你更想杀了宗神秀。”

杨惟俨晒然低笑,徐徐道:“终于在这一点上,我们总算有了共识。”

他顿了顿,说道:“我建议你将银面人的事情告诉严崇山和石颂霜,他们有权利知道当年是谁在幕后一手操纵了那桩惨案,不是么?”

杨恒立刻醒悟了杨惟俨的用意,断然道:“我不能这样做,也不允许你这么干。”

“没想到老夫还有你这样一个一心要做圣人的孙子。”杨惟俨唇角逸出一抹讽刺,“只要石凤阳决心要为宗神秀撑腰,没人杀得了宗神秀。你可以心安理得地当你的圣人,可你的父亲呢,你的母亲呢?”

杨恒的手无声无息地攥起,在三步路后又慢慢地放开,回答道:“我不是什么圣人,我只做自己该做的事。”

“什么是该做的,什么又是不该做的?”杨惟俨的话语咄咄逼人,拷问着杨恒。

杨恒缓缓道:“义之所至,万死不辞,是为大丈夫有所必为;背信弃义,宁死不从,是为大丈夫有所不为。”

杨惟俨哈哈大笑,毫不顾忌夜深人静,惊扰了一镇人的睡梦。杨恒一言不发地望着他的背影,面对杨惟俨毫不加以掩饰的讥笑,面色平和沉静。

久久之后杨惟俨方才停住大笑,蓦地回过身向杨恒伸出他的右掌,说道:“我们做个约定:如果杀死宗神秀必须要有你我其中一个付出代价,那么另一个人就必须担起他的责任。于你,是明昙;于我,是灭照宫。”

杨恒的心头剧震,瞬时明白杨惟俨已然决意在后天的公议大会上当众挑战宗神秀。他以替子复仇的名义出手,纵然石凤阳在场也难以阻止。这个约定,显然是他在为自己的身后事做安排。

七年来,他第一次觉得面前的这个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老人并非真的冷血──怀天下志,行宗师事。或许这一刻的杨惟俨,才是他洗净枭雄面目后的真彩。

但杨恒并未有立即伸出自己的手,接下这约定,而是说道:“你还有一个儿子。”

“北楚么?”杨惟俨的手定格不动,摇了摇头说道:“那只会害了他。”

杨恒静默须臾,慢慢伸出了右掌。祖孙两人的手掌“啪”地清脆交击。

在杨恒正准备收回手掌的一刹那,杨惟俨突然将它握住,强而有力地攥了攥,沉声说道:“交给你了。”不等回应,他松开右掌,步履阔大地往镇外走去,仿佛就此卸下所有身外身后事,可以心无旁骛地投入到与宗神秀即将展开的决战中去。

慢慢地他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杨恒在冷风里孤立良久,忽而听到不远处有喧嚣的说笑声传来,这才注意到街边那家酒馆居然深夜里还在营业。虽然经过草草的修缮,可前日乱战后留下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只是酒馆里的食客早已换了一拨又一拨。

“不如顺道给明灯大师捎两坛酒回去。”这么想着,杨恒转身走向酒馆。也许,这是个适合的借口,可以在外面多逗留一会儿。

时近黎明,酒馆里的客人并不多,均是些面孔陌生的仙林人物。

满脸倦色的伙计一边打哈欠一边没精打采地招呼道:“客官要些什么?”

“来两坛你们这儿最好的酒,年份越久越好。”

忽然听到屋角有人欣喜招呼道:“杨大哥,你也来喝酒?”

杨恒举目望去,却见蝶幽儿独自一人坐在屋角,桌上放满了山珍,正笑靥如花地迎向自己。

杨恒一怔,走了过去,晓得自己适才心不在焉,竟没察觉到蝶幽儿也在酒馆里。

“伙计,添副杯碟碗筷!”蝶幽儿起身毫不避讳地挽住杨恒胳膊,将他引到自己对面的椅子上落座,娇笑道:“我正觉得一个人喝酒闷得慌,你便来了。”

杨恒已听真禅说起蝶幽儿来了长白山的事,问道:“你为何来这里?”

“我来帮我的男人啊。”蝶幽儿说得很大声,一点儿也不顾忌那些食客的目光。

“别说笑了,”杨恒的剑眉轻轻一挑,说道:“会害我晚上睡不着觉的。”

蝶幽儿咯咯脆笑道:“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骂我呢?不过无论如何,都说明你忘不了我。对我而言,这就足够了。”

杨恒自不会相信蝶幽儿的鬼话连篇,冷冷道:“不准你动真禅,否则别后悔。”

蝶幽儿显然一点儿也不害怕,笑微微道:“不动就不动,干嘛对我这么凶?不就是慑仙玦吗,说老实话,我还真没把那玩意儿放在眼里。”

她好似生怕周围的食客听见,特意将“慑仙玦”三字说得极轻。但杨恒仍然觉察到酒馆里的喧嚣一下没了,有那么一刻变得鸦雀无声。

杨恒猛然探手抓住她的皓腕一字字道:“他若有事,我惟你是问。”

蝶幽儿蹙起眉头,呼疼道:“哎呦,干嘛那么用劲儿,也不怕弄痛人家。”

杨恒缓缓松开手,扫了眼在座的食客。那些食客被他的目光一慑,急忙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不再往这儿打量。

蝶幽儿揉搓手腕,娇嗔道:“好啦,我知道你义气深重,兄弟情笃。往后本姑娘再遇见真禅小师傅,保证敬而远之,奉若神明,这总成了吧?”

杨恒听她满口胡言乱语,没半点诚意,哼了声道:“口是心非!”

蝶幽儿笑吟吟地凑近螓首压低声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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