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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惊仙-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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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真禅失魂落魄地离了雄远峰,如同孤魂野鬼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了数日,心情逐渐平复却没了主意。他想来想去,天地虽大,却终究还是回峨眉的好,毕竟那里有恩师明灯大师和真菜、真荤、真烦等等一干情同手足的师兄弟。
这般心事重重地行到晚间,云压群山朔风吹寒,四野苍茫寂寥,莫说人踪,连鸟兽的影子也见不着,全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忽然前方山麓里隐约有一点昏黄灯火闪动,似有人家。真禅不觉一振,打点精神御风飞去,只见柴扉虚掩不闻人声,一缕灯光自门缝里透出。
他敲了敲门,屋中久久无人应答,不由奇怪道:“莫非主人不在家?”
蓦地一股夜风呼啸而来,“砰”地撞开门户,将屋里灯火吹得一闪一闪竟是不灭。
真禅忙不迭往后退开三步,反手掣下背后负着的乌龙神盾。
昏暗的屋中满地狼藉,一个面颊尖削的灰衣中年男子一动不动仰面躺在门里,身旁散落着一对判官笔,胸口赫然有个碗口大小的血洞,双腿也被炸断。
在靠近窗口的地方,直挺挺地立着一个绿发老者,躯干上千疮百孔惨不忍睹,脖子也教人拧断,脑袋无力地耷拉下来,紧垂到胸前。
真禅定了定神,恍然大悟道:“敢情这两个人是自相残杀,同归于尽了。”
他试着探了探灰衣男子的鼻息,果然没了一丝入气,再看屋里陈设极为简单,心中寻思道:“我且将他们埋了,也算做了件善事。”于是低首合十,为灰衣男子和绿发老者每人念了三遍往生咒,返身出屋用乌龙盾掘土挖坑。
谁知刚挖了没几下,猛然听到背后有个的声音若断若续道:“小和尚你过来──”
真禅吓得手上乌龙盾一松又赶忙抓紧,屏住呼吸左顾右盼,四周空寂无人。惟有屋里头那两具鲜血淋漓的尸体兀自冷冰冰地躺在那里。
他倒吸一口冷气,却听那声音又道:“你别怕,到我身边来。”
这回真禅听清楚了,在跟自己说话的,正是那个倒在门里的灰衣男子。他的双眼微张,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灰暗的面容在忽明忽暗的灯火映照下,显得愈发的阴森可怖,隐隐有一缕缕细微的黑气从口中喷出。
亏得真禅这两年经历了不少大场面,总算稳住心神比划道:“你是谁?”心下思忖道:“方才我伸手测试鼻息时,他故意屏住呼吸,好让我误以为是具死尸。这时开口说话,多半是怕我将他活埋了。”
想到这里,忍不住用眼角余光一扫靠立在窗边的那个绿发老者。
灰衣男子看不懂真禅的哑语,心道:“原来是个小哑巴。瞧他适才施展的身法,应是云岩宗门下的弟子。”当下道:“他是祁连六圣里的老五沧百韬,已死透了。你是个哑巴?会不会写字?”
真禅吃了一惊,暗道:“听师傅说,祁连六妖行事狠辣,喜怒无常,修为尚在天荒八怪之上。这灰衣人居然能和沧百韬拼得两败俱伤,可是大大的了不得。”
他小心翼翼靠近,俯下身在地上写道:“请问施主尊姓大名?”
灰衣人勉强看清真禅在地上写的字,嘿然道:“我是魏无智,跟沧百韬是结拜兄弟!”
真禅“啊”了一声,就听魏无智冷笑道:“怎么,害怕了?”
真禅摇摇头暗想:“你都成这样了,我怕你作甚?”略作踌躇,从怀里掏出一瓶师门分发的疗伤圣药“玉蝉续命丹”来,倒了两颗在手心里,做了个张嘴服药的手势。
魏无智愣了愣,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脸上凶光渐消,有气无力道:“没用的,我的内脏已被沧百韬的爪力绞碎,全凭一口精元吊着。小和尚,你要挖坑埋我?”
真禅点点头,想着佛经上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纵然对方恶名昭彰,也不能见死不救,到底还是将两颗灵丹送入了魏无智嘴里。
魏无智望着真禅,神情渐渐变得有点儿古怪,冷冷道:“你为何要讨好我?”
真禅一怔,不由升起股怨气,写道:“出家人有好生之德。你不要我帮忙,我走就是。”拾起乌龙神盾举步欲行,心里自责道:“我何苦多管闲事?”
却听魏无智冷笑道:“在我面前装模作样,耍弄心机,你还嫩了点儿!你是云岩宗的弟子,当我看不出来么,又岂会好心救助魏某,还不是为了慑仙玦?!”
真禅恼道:“什么慑仙玦,没听说过。我走了──”头也不回便往东去。
魏无智瞧着真禅行出数十丈,方才提气唤道:“小和尚,你回来!”可这一运气,顿感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口淤血从嗓子眼里直喷出来。
他自知大限将至,任平生杀人如麻亦禁不住一阵黯然道:“阎王爷这就来收我啦!”
看到真禅转过头,他艰难地喘息两口粗气,说道:“你真要帮老子收尸?”
真禅瞪视魏无智,又听他说道:“怎么,出家人也会打诳语?”
真禅闷声不响走回屋前,接茬挖坑,却看也不看魏无智。
待第一个坑挖好,魏无智道:“不用再挖了,一个就够用了。”
真禅不明所以,魏无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半夜独自来此?”
看真禅在地上写了自己的法号,接着又写两字“迷路”。魏无智心道:“他若要骗我,也不至于编出这等拙劣的借口。”勉力举臂招了招手道:“我有话要交代给你”。
真禅走近,却发现魏无智许久地盯着自己没有说话。正感疑惑之间,忽听他嘶哑道:“小和尚,便宜你了!”张开嘴从舌根下吐出一枚沾满血水的玉玦,乍看上去如同一颗黝黑晶莹的葵花籽,握在手心里费力地递给他道:“拿好。”
真禅接过,入手一阵温润清凉,除此之外别无异状。
魏无智道:“据传这枚慑仙玦中暗藏天荒三经之一的《魔真篇》,若能彻悟魔经神功,便可羽化飞天。可惜魏某苦思冥想这么多年,也没能破解慑仙玦的秘密。小和尚……现在它归你了,能不能找到《魔真篇》就看你的造化了。”
他生性残忍狡诈,这辈子也不知做了多少恶事。不曾想在弥留之际竟生出一点善念,将与诛仙镯、惊仙令并称为三大仙界至宝之一的慑仙玦遗赠真禅,也免得此物永埋黄土,不复见人,亦算功德无量之举。
见真禅接过了慑仙玦,魏无智心头百感交集,说道:“我死后,你只要将我掩埋起来便可,千万不要竖碑,免得老子躺在地下还不得安生。”
真禅略感黯然,点了点头,明白一旦魏无智埋骨之处泄露,必有人不请而至,掘地三尺来找那枚慑仙玦,令得死后的尸首亦无以保全。
又听魏无智道:“你再放把火,连带沧百韬的尸体一块儿烧得干干净净。然后尽快离开此地,绝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今夜的遭遇。好,你可以开始了……”说罢长舒一口气,断开那缕护持心脉的精元,竟就此魂归地府。
真禅在他的尸体旁站了半晌,也不敢确信魏无智这回是不是真的死了。
“呼……”寒风卷裹着今夜的第一蓬雪花洒落,真禅躬身合十深深地一拜。
第三集 横行千里 第四章 母爱
当他抬起身子,看到了风雪里有一道窈窕身影往这里御风飞来。
真禅微微一凛,正想找个地方躲藏起来,却发现来人竟是那位自称是他亲生母亲的蓬莱剑派掌门──秦鹤仙。许是远远见到屋里的灯火光亮,想来借宿避雪。不料,天地虽大,两人偏偏又在此相遇。
真禅迟疑了下,便装作一无所觉俯身抱起魏无智的尸首,安放进坑里。
他的心如团乱麻,涌动着一股酸楚的伤感,忍不住猜想道:“她是来找我的吗?”
就听秦鹤仙惊喜唤道:“真禅……孩子!”飘落在地向他疾行几步,张开了臂膀。
真禅心下发酸闪向一旁。秦鹤仙的动作登时僵住,颤声道:“我找你找得好苦!”
真禅默默蹲下身,双手机械地捧起黄土洒进坑里。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他的发上衣上,凉凉地沁到心底。
“哧──”屋中突然传来一阵微响,从沧百韬的身上冒出一蓬腥臭刺鼻的黄色烟雾,须臾之间尸体收缩变异,化作一只硕大的绿头苍蝇萎顿于地。
秦鹤仙暗自骇异道:“这不是祁连六妖里的沧百韬和魏无智么,为何双双丧命于此?仙林早有传闻,魏无智为逃避各派人马劫夺慑仙玦,躲入蛮荒不知所踪。如今他死于非命,却不知慑仙玦又要落入谁人之手?”
念及于此目光转过真禅的身上,不自禁地吃了惊道:“孩子……这是怎么回事?”
真禅未加理睬,秦鹤仙又问道:“这两个人的死和你有关么?”
其实以她的眼光阅历,岂会看不出沧百韬和魏无智乃是同归于尽?但凡是关心则乱,终须向真禅问个明白,焦急道:“你快告诉我啊!”
真禅终于缓缓地摇了摇头,秦鹤仙急道:“别管这两具尸体了,快走!若是让人见着咱们来过这儿,必定后患无穷。”说着伸手拉拽真禅。
真禅肩膀微沉,弹开秦鹤仙的五指,双手沾着泥污冰雪继续掩埋魏无智的尸体。
秦鹤仙的手凝固在半空中,呆呆望着儿子忙碌的身影,泪珠在眼眶里转动。
“你不知道,蓬莱剑派的弟子终身不得与外人通婚生子,一旦发现便要依照门规废去修为,先受千刀凌迟之刑,再被丢入幽罗谷活活教谷中成千上万的毒虫噬咬蚕食,即使掌门犯戒也不例外。我就曾亲眼见到一位上代长老遭此酷刑……”
她微微哽咽道:“当日你爹爹突然离去,只剩下我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我岂敢将你带回蓬莱?届时莫说娘亲性命不保,孩儿你也会被他们丢下幽罗谷!”
真禅流下泪来,跪伏在地上双肩一阵阵情不自禁地抽动,紧紧抑制自己的呜咽声。
“孩子──”秦鹤仙心如刀割,伏在他的背上悲切道:“是我不好,全都是娘的错!走,我这就带你去找那个人──他一定有法子能治好你的哑病。”
真禅站起身,挣脱母亲的怀抱,用哑语道:“不必,我习惯了。”
秦鹤仙见此情景,亦喜亦忧。喜的是儿子终肯开口和她说话,忧的是他冷冰冰地拒绝自己,显然积郁的恨意仍未消解。
猛从夜空里传来一个尖细的女音道:“这不是蓬莱剑派的秦掌门么,敢情你也喜欢老牛吃嫩草。咦,还是个小和尚?”
说着话一条粉红色的身影自东而来,飘落在秦鹤仙和真禅的身后。
她徐娘半老,浓妆艳抹,大老远地就能闻到一股刺鼻的香气。可惜那张脸蛋儿长得太不争气,别说生在女人身上,就算长在男人的脖子上都显得惊世骇俗了点儿。一张脸又长又尖,小眼睛,塌鼻子,嘴巴高高往外凸起,双颊深陷布满雀斑,就剩肌肤还算合格,白净细嫩勉强能让人看出她是女人。
秦鹤仙见到此人不由暗自凛然道:“居然是龙三姑!在祁连六妖里,就数她心细多疑最是难缠。我方才一时忘情,竟没察觉到这妖妇的踪迹。”
她怕真禅不认识龙三姑,莽撞吃亏,咯咯一笑道:“哎哟,好姐姐,你也来调侃我?谁不晓得你龙三姑轻易不出祁连山,今日怎么有闲情跑到昆仑山来了?”
果然真禅闻言一省道:“这妖妇多半也是为了慑仙玦而来!”脑中灵光一闪,偷偷将慑仙玦纳入口中压在舌底,也算是照葫芦画瓢。
龙三姑的目光扫过屋中已蜕变的沧百韬的尸首,脸色略略一变又恢复如常,扬声发出一记犀利穿云的尖啸。不一会儿,从西面和北面先后响起两道啸声,一粗壮浑厚,一低沉深幽,如两卷飞云滚滚向这里掠来。
秦鹤仙心道不妙,问道:“三姑,来的这两位可是刁大先生和哈二爷?既然几位有事,小妹也不宜在此久留,咱们后会有期。”
她自然不清楚魏无智临终前已将慑仙玦赠予真禅,但也明白此情此境已令得龙三姑对她们母子二人动了疑念,故而发啸示警招来祁连六妖中的老大刁冠绝和老二哈元晟。待这二人到了,自己和真禅不啻是插翅难飞。
龙三姑摇头道:“秦掌门,你这时急着离开,往后有些事就更难说清楚了。”
秦鹤仙故作诧异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怀疑是我杀了沧五爷?”
龙三姑面色阴冷下来,说道:“实不相瞒,咱们此来是为找魏老六。如今还没见着他的踪影,沧五弟便莫名其妙死在这栋屋子里。秦掌门先到一步,难保看到了什么,总该和咱们说明白了,再走也是不迟。”
秦鹤仙尚未答话,就见空中又飘落下一个貌似五十多岁,身着绿色袍服的矮胖男子。此人容貌凶恶,头顶光秃,四肢粗短身材敦实,两个腮帮子时不时地一鼓一鼓犹如气囊,隐隐发出“咕咕”怪响,正是祁连六妖里的老二哈元晟。
他瞥了眼秦鹤仙和真禅,问道:“三妹,老五怎么死了?”
龙三姑道:“我不也是刚到么,正在向秦掌门打听。”
秦鹤仙晓得自己和真禅已难脱身,说道:“我们到时,这两人已经死了。”
龙三姑望向真禅脚下填平过半的泥坑,说道:“这下面埋的是魏老六?秦掌门和他非亲非故,难得还有这份善心!”
秦鹤仙一听,暗自叫苦不迭,心道沧百韬和魏无智究竟是如何死的,死前又发生了何事,自己是一点儿也不知情,更莫遑论慑仙玦的下落。而今惟有一口咬死,否则只会越描越黑。
不想真禅在地上写道:“人是我埋的,和秦掌门没关系。”
秦鹤仙暗道:“这傻孩子,何苦将事揽到自己头上?”
哈元晟骂道:“你个小贼秃,有话不会好好说么,恁的装聋作哑往地上写字!”
秦鹤仙听他辱骂自己的儿子,又恨又苦,讥嘲道:“哈二爷若能治好这孩子的哑疾,小妹情愿给你磕上一百个响头!”
真禅不由自主向秦鹤仙瞧去,正迎上娘亲投来的凄苦目光,心中五味杂陈。
哈元晟怔了怔,寻思道:“还是找慑仙玦要紧!”五指迸立,似两把铲子插入土里,全不废吹灰之力就将魏无智的尸首拽了出来。
真禅站在一旁怒目相视,却也不敢上前阻止,心道:“这恶贼居然连结拜手足的遗体都不放过。嗯,他是想从魏无智的身上搜找慑仙玦。”
果不出其然,哈元晟扒出魏无智的尸首一阵翻腾,连牙关也撬将开来仔细看过,奈何从头到脚连搜了三遍,也未寻见慑仙玦的影踪。
真禅的心砰砰疾跳,隐隐害怕道:“他们搜不到慑仙玦,必会找上我和娘亲。”想到方才哈元晟撬开魏无智嘴巴的情景,不由得下意识地舔了舔舌下的慑仙玦,踌躇道:“我要不要将慑仙玦交出来?”
耳听哈元晟低骂了句“我操你娘!”狠狠将魏无智的尸首踹出数丈,说道:“三妹,你盯着他们,我到屋里瞧瞧。”
真禅瞧得心里一寒道:“这些恶人心狠手辣,全无结义之情,更不讲道义慈悲。就算我交出慑仙玦,多半也要被杀了灭口。今晚委实凶多吉少!”
忽然屋中有人漠然说道:“看看那东西会否藏在他的身体里。”
真禅闻声瞧去,就见一个黑衣老者左手拎着沧百韬的尸首从屋里走了出来。此人何时进的屋,又是何时提起沧百韬的尸体,他竟是浑然不知。
哈元晟和龙三姑齐齐恭声问候道:“大哥!”却是祁连六妖里的老大刁冠绝到了。
刁冠绝抛下沧百韬的尸首,冷然道:“沧老五是死在了魏老六的‘无牙笔’下。他搜寻到老六的行踪,本该即刻发出烟火信炮通知大伙儿,却起了独吞宝物的贪念,如今死在屋中,纯属咎由自取。”
龙三姑颔首道:“大哥推断的是,我猜魏老六也是死在了五弟的手下。”
哈元晟道:“如此说来,慑仙玦定在左近,我这就再搜一遍魏老六的身上!”
秦鹤仙见一干妖人越聚越多,暗暗发愁,说道:“刁大先生,那我们可以走了吧?”
刁冠绝冷厉的眼神似刀锋般从秦鹤仙和真禅的脸上掠过,仿佛能直插进两人的心扉,令得真禅不自禁地遍体生寒。
“急什么?”刁冠绝慢条斯理地说道,那神气仿佛压根不把堂堂五大剑派掌门之一的秦鹤仙放在眼里,往真禅近前走了两步,问道:“小和尚,你说你把魏老六给埋了?”
真禅在刁冠绝森寒的目光逼迫下,艰难地点点头。
秦鹤仙叫道:“刁大先生,他不过是个云岩宗的普通弟子。你有何疑问尽可向我提,莫要威吓这孩子。”
刁冠绝置若罔闻,接着问道:“你到的时候,他们两人是死是活?”
这时旁边响起“呲呲”微响,哈元神手握一柄半圆形的墨绿薄刃,将魏无智胸前的肌肤一寸寸切开翻找,尸体里的血飙溅得他满头满脸,却是毫不在乎。
真禅不敢多看,秦鹤仙已代答道:“我已说过,这两人早就死了!”
话音未落,魏无智的尸首蓦地“哧”一响,也如同沧百韬一般发生尸变,迅速蜕出原形,赫然是只浑身长满黑毛的硕鼠。
刁冠绝微微冷笑道:“秦掌门,你这谎撒得可不太高明,更不太明智!”他的声音陡转阴狠,迫视真禅道:“你为何独独掩埋魏老六,却不管沧百韬?是不是魏老六临死前交代你这么做的?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心甘情愿替他收尸?”
这三个问题宛若连珠炮般问向真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手心往外直冒冷汗,心道:“这时若是承认下来,我和娘亲全都活不成。”于是摇了摇头,写道:“出家人慈悲为怀,坑要一个个挖,人要一个个埋……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他暗自寻思道:“我原本就准备将沧百韬的尸首一并掩埋,这么说也不算骗人。”
无奈刁冠绝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低哼声道:“三姑,搜这个小和尚!”
“铿!”秦鹤仙掣出奈何仙剑横在真禅身前,说道:“刁冠绝,他只是个不会说话的孩子,你们一味逼迫欺负,还要不要脸?”
龙三姑越发起疑,冷笑道:“秦掌门,这小哑巴是你什么人,须得如此维护?”
秦鹤仙回首看了真禅一眼,猛一咬牙道:“他是我的儿子!但教我有三寸气在,谁也休想动他半根毫毛!”
刁冠绝三人大感意外,龙三姑咯咯笑道:“秦掌门,你开什么玩笑?”
秦鹤仙明知此举种祸不浅,异日难逃门规酷刑,但为救爱子亦只能豁出去了,肃然道:“你瞧我像在开玩笑么?实不相瞒,这孩子的爹爹便是灭照宫四大护法之首的杨北楚!恪于蓬莱门规,我们母子多年不敢相认,今夜还需多谢三位成全。”
她这番话绵里藏针,非是一时冲动,好教祁连三妖投鼠忌器不敢难为真禅。
真禅站在娘亲背后,听她向祁连三妖坦然承认了自己的身世,不禁一阵的激动,:“呀呀”比划道:“别难为她,你们来搜我好了!”丢下乌龙盾,阔步走上前来。
秦鹤仙见状胸口一酸,顿感自己哪怕因此遭受千刀万剐之刑也是值得。
真禅一面解衣一面突然想到,如果龙三姑也要撬开自己的嘴巴该如何是好?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当下情急生智,借着衣衫一挡,飞快地用舌尖卷起慑仙玦生生咽下肚,暗松口气道:“好了,除非他们也将我开膛破肚,不然搜到天亮也别想找到。”
转眼间他把身上衣衫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条短裤衩,精赤地站在暴风雪里。
龙三姑也不避讳,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自然是一无所获。
秦鹤仙对祁连三妖恨之入骨,脸上却没丝毫表露,浅笑道:“可以了么?”
刁冠绝面无喜怒,盯着秦鹤仙道:“你也脱!”语气竟是不容置疑。
秦鹤仙粉脸生寒,眉宇间煞气一闪道:“刁冠绝,你莫要欺人太甚!”
刁冠绝嘿然道:“对不住了,秦掌门。事关重大,刁某也只能多有得罪!”
秦鹤仙隐隐听出他话语里暗藏的杀机,心头一省道:“不好,我早该想到的。无论他们是否找到慑仙玦,都不会放过我们母子!”
她自忖与龙三姑的修为只在伯仲之间,以一敌三绝无胜望。唯今之计只有智取。
可自己又该如何智取?论及手段之阴狠,修为之强悍,心机之深沉,祁连三妖均都堪称顶尖,无一易与。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不得不教人煞费思量。
“叮──”她振腕将奈何仙剑插入脚下,抬手解开罗裳道:“好,我认栽!”佯装愠怒使劲将衣衫抛向龙三姑道:“搜吧!”
龙三姑伸手欲接,猛然想道:“这妖妇素来诡计多端,我可别着了她的道儿!”
念头未已,鼻尖立时嗅到一缕若有若无的甜香,脑袋不由一晕。亏得她终日与毒物为伍,体质非寻常人可比,急忙屏住呼吸改以内息流转,暗暗得意道:“果然被我不幸料中,这妖妇居然妄想用桃花笑春风暗算姑奶奶,今日我定要教她知道什么叫‘班门弄斧’!”,左袖荡开秦鹤仙的罗裳,翻手扣住一把独门毒宝怖畏针。
没曾想袖风到处罗裳“呼”地飘飞,背后霍然亮起粉红色光雾,竟是数十枚逍遥针耀眼生辉,藏于衣衫之中,铺天盖地射到。
龙三姑花容变色,一面以漫天花雨手法洒出怖畏针,一面疾往左边飘闪。
但听“叮叮叮”一阵金针激撞脆响,龙三姑左肩、右腿、小腹顿时一麻,已被逍遥针射中,体内精气发浊,踉踉跄跄跌落下来,惊怒交集道:“好你个贱人!”
秦鹤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果真一击得手,笑吟吟道:“三姑稍安勿躁。你一动气血行加速,逍遥针的毒性只会发作得更快。”
龙三姑一声低哼,将三枚逍遥针从肉里迸出,全力运功阻止毒性蔓延。
突听刁冠绝厉声长啸,如鹰唳穿云,双手青芒如电已戴上一对北海青钢铸成的惨无人道爪,飞袭秦鹤仙面门。哈元晟见状也是一记大吼,赤手空拳施展出混元一气掌,阴风惨惨绿气滚滚,攻向真禅。
四人分作两对,在漫天大雪里恶战起来。秦鹤仙一边应战,一边道:“刁大先生,你修为虽高,可也未必能留得住我。若想讨解药,还是客气点儿为妙。”
刁冠绝冷冷道:“你以为刁某会受人胁迫?”
秦鹤仙凛然警醒道:“糟糕,刁冠绝为了得到慑仙玦,已到了丧心病狂,六亲不认的地步,压根不会顾惜龙三姑的死活!”
目光一扫,就见真禅在哈元晟排山倒海的掌力催压下跌跌撞撞,不停后退。
需知真禅此刻功力较之哈元晟即管略逊一筹,但也绝非鱼腩。可惜一来经验火候稍欠,兼之对方的混元一气掌中蕴有剧毒,三五掌一接,便觉头晕目眩气息短促。
秦鹤仙眼见爱子危在旦夕,甩手打出一蓬逍遥针,转身一剑挑向哈元晟背心。
哈元晟腹背受敌,只得侧闪。秦鹤仙手腕柔转,剑页在真禅腰上运劲一拍,喝道:“孩儿快走!”真禅的身子斜斜飞起,脱出战团。
哈元晟勃然大怒,“哧”地向真禅射出那柄墨绿色薄刃。秦鹤仙左袖飞拂,薄刃划破袖袂,在小臂上割开一道深可见骨的殷红血口。紧跟着“噗”地一声,右肩麻痒难当,已被刁冠绝的惨无人道爪从后抓中。
秦鹤仙神情冷厉,奈何仙剑死死缠住刁、哈二人,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看见真禅的身影消逝在浓烈的暴风雪里,她的心情稍宽,只想尽力拖住二妖。
不防“砰”的闷响,眼前发黑朝前飞跌,背后又捱了哈元晟的一记毒掌。
一口淤血喷出,洒溅在洁白无瑕的雪地上,冒出缕缕寒气。秦鹤仙只觉得五脏六腑翻腾移位,远非一个“痛”字所能形容,耳中模模糊糊听见刁冠绝喝令道:“老二,去把那小哑巴抓回来!”
她也不晓得哪里来的力气,翻身纵剑扑向哈元晟。哈元晟目露凶光,狞笑道:“臭娘们,不知死活!”避开剑锋,一掌拍落。
冷不丁秦鹤仙檀口微张,“啵”地喷出一枚细小晶莹的碧绿毒针,左肋又被掌力击中,远远抛飞在雪地里不住翻滚,洒下一溜血线。
哈元晟一声惨叫,左眼被毒针刺中。好在秦鹤仙连受重击,功力大损,这一下入眼不深,否则焉有命在?他也着实凶狠,抬手将左眼珠整个剜出,以免毒气蔓延伤及首脑,却也疼得嘶声大吼,几欲昏厥。
刁冠绝见秦鹤仙连伤龙三姑、哈元晟,心下怒极,探爪插向她的后脑。总算记得要留下活口逼问慑仙玦下落,惨无人道爪往下滑移,改抓秦鹤仙后脖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飘洒的风雪突然如惊涛骇浪般往两旁翻卷,一团乌光似天穹圆月映照四野,驱散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向着刁冠绝轰到。正是真禅去而复返,祭出了云岩宗的佛门绝学“满月清凉诀”!
“砰!”刁冠绝瘦高的身躯重重撞飞,真禅亦被震得气血翻腾,险些栽落。
他拼命稳住乌龙神盾,左臂揽起母亲,不顾一切地往东冲去。
“孩子……”秦鹤仙失色的眸中亮起了光彩,溢出了两滴晶莹的泪水。
“咄!”哈元晟纵声爆喝,从袖口里祭出一团绿莹莹的物事,迎风暴涨散开,化作一张幕天席地的大网,罩向真禅。
“砰!”乌龙盾撞在网上,绿雾抖动大网反卷过来,裹住了真禅。
“呀──”真禅低头看了母亲最后一眼,奋尽全身力量托住秦鹤仙往外一推,赶在哈元晟的“颠之不破网”合拢之前,将她送了出去。
“真禅──”秦鹤仙勉力回头,泪流满面,却见爱子在被魔网吞没前的一瞬,朝着自己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
一霎那里她的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终是一横心道:“他们要从这孩子的口中挖出慑仙玦的下落,一时半会儿定不会伤他性命。我若死在这里,此事更无人知晓。须得尽快找到北楚,只有他和灭照宫才救得了真禅!”
当下硬起心肠强压内伤,御起奈何仙剑往南飞遁。眸中泪流,心间滴血。
刁冠绝教满月清凉诀轰得遍体鳞伤,吐血三升,眼睁睁瞧着秦鹤仙遁走,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龙三姑的心情却是更糟,秦鹤仙这一逃,她身上的逍遥针便无人能解。思来想去,惟有效仿哈元晟壮士断腕,借过他的“碧鳞刃”将三块毒肉挖出,心中固然对秦鹤仙母子恨到极处,却也暗自怨恨刁冠绝冷酷无情,全不讲丝毫金兰义气。
真禅被颠之不破网紧裹,如同个粽子般滚跌在地上,感到三双怨毒的目光正向自己射落。他不敢去想接下来会有怎样的遭遇在等待着自己,仰望飘雪的黑夜母亲身影消失的方向,默默念道:“我不是孤儿……”
大雪轻轻地洒落在他的脸上,像是娘亲温柔的亲吻,有些凉有些泪。
第三集 横行千里 第五章 妖女
却说杨恒和杨南泰下了飞龙在天楼,也不理睬司马阳仇视的眼神,沉吟道:“爹爹,看这样子真禅必定出了大事,我想去一次祁连山。”
这决定早在的杨南泰意料之中,徐徐道:“祁连六妖盘踞黑沙谷将近百年,凶焰滔天无人敢惹,你要小心。尤其是无相神君龚异嵬,此人目空四海极端自负,八十多年前因为闭关修炼‘无相噬元大法’以至于错过黄山论道,当时便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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