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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惊仙-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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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禅笑笑,做了一串手语。杨恒搞半天才弄清楚,敢情他是要去干活了,让自己先在屋里歇会儿,到吃中饭的时候自会来招呼。

杨恒道:“那你去忙吧,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真禅走后,他百无聊赖地在屋里转了一圈,又走到了门外。

先前又是拜师又是借宿法融寺,一通的忙碌说笑,不知不觉令他初离母亲的愁绪稍解。可如今只剩下他独自一人,不自禁地又想起了自己的爹娘。

他望着院里种着的枣树,心想:“师父说娘亲去救爹爹,如果顺利的话十多天就能回来。可要是她回不来呢,我真要在这儿住上一辈子?”

想到这里,他连忙轻轻扇了自己两下耳刮子,骂道:“呸呸呸,你这小子胡思乱想什么呀,尽捡不吉利的话说。娘亲一定会回来的,她既敢去东昆仑救我爹,那必定是有把握的事。说不定再过几天,我们一家又能团圆了。”

第一集 拨草瞻风 第三章 竹密不妨流水过,山高岂碍白云飞

翌日清晨,因为杨恒起得稍晚,又被真菜和尚一通劈头盖脸的训斥。

杨恒哪里会服他管,当下反唇相讥吵得不可开交,幸被真禅、真荤拉开才没跟对方干起架来。他一气之下早饭也不吃了,迳自跑出了法融寺。

可没走多远便感到饥肠辘辘,又想道:“唉,早晓得这样,我刚才还不如偷偷溜进厨房里拿两个馒头吃了。”

忽然听见前方水声淙淙,似有条小溪涧流过。杨恒一喜,迈开步子,往水声来的方向奔去。还没到溪边,先在空气里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味,像是有人正在用火烧烤什么东西,令得他精神一振道:“吾道不孤,原来一大早还有人和我一样,偷偷溜出来找东西解馋。”

他奔了过去,远远看到清澈见底的小溪边,坐着个满头乱发头戴僧帽的和尚。这和尚瘦瘦高高,穿了件破烂僧衣,上面的窟窿直比身上养的虱子还多。一条布带松松垮垮地系在腰上,草鞋放在一旁却是赤着双脚。

他一手拿着根串着青蛙的枯树枝,在火上烧烤,一手用破蒲扇哗哗扇火,嘴里还叽咕叽咕念叨着:“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杨恒大感有趣,起了恶作剧的念头,悄悄走到那和尚的背后,突然一声大叫道:“哒,你这和尚竟敢杀生,跟我去见明灯方丈!”

孰料那和尚竟不回头,笑着道:“好,好,等贫僧度化了这些可怜的青蛙,便随小和尚一起去见明灯方丈。”

杨恒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自己,愕然道:“你吃了它们也算是度化?”

那和尚道:“小和尚有所不知,这些青蛙生于红尘中,既怕成为他人的口中之食,又怕捕不到飞虫饥肠辘辘,委实烦恼多多。如今它们得到解脱,又换来和尚的一顿可口早餐,如此功德归彼,口福归我,岂不是一举两得?”

杨恒看着那串被烤作金黄色的青蛙,咽了口口水道:“听你这么一说也还有点道理。和尚,能不能让我帮着你一起度化这些青蛙?”

和尚怔了怔问道:“小和尚不怕犯戒么?”

杨恒笑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罪我一人而能度化众生,善哉善哉。”

那和尚哈哈笑道:“好,好,你这小和尚倒也有些慧根。坐下一起度化吧。”

杨恒大喜,丢了小刀火石在那和尚的身边坐下,这才看清楚了对方的侧脸。

他年纪也不算老,可胡子已是花白,面色姜黄脸颊瘦削,鼻子又直又挺,一双眼睛半眯缝着,始终带着半醉半醒的笑意,额头上的皱纹层层叠叠,似一座座小山,僧衣半开着露出黑乎乎的胸脯,脖子上的佛珠也是歪挂着,有气无力地耷拉到腿上。

这两天杨恒见到的云岩宗僧尼,无论老幼男女,均都宝相庄严衣衫齐整,连走路时都小心着别让鞋子踩到泥塘里,再瞧这和尚的模样,不由深感异趣,便疑惑问道:“大和尚,你在哪里出家,是不是云岩宗的弟子?”

那和尚两眼紧盯着快要烤熟的青蛙,回答道:“天垂六幕千山外,何处清风不旧家?你问我何处出家,我还要问你家在哪里?”

杨恒呆了呆,隐隐约约觉得这和尚的话里暗藏禅机,顺口道:“我家没了。”

那和尚一怔,第一次转脸望向杨恒,深深地看了一眼后却又笑道:“善哉,善哉,没想到你这小和尚比贫僧领悟的还要透彻。我只当四海为家处处家,家在心中不须寻。你倒好,索性将家看空。好,好啊──”

杨恒啼笑皆非道:“我没和你开玩笑,我的家真被坏人给毁了。再说,我不是小和尚,而是明月神尼新收的俗家弟子。”

那和尚把蒲扇插进后脖领里,道:“来,你先尝尝贫僧的手艺如何。”从枯树枝上拿下一只烤熟的青蛙,递给杨恒。

杨恒拿在嘴边吹了吹,怕烫只先咬了一小口,不禁赞道:“好香啊——”

和尚得意笑道:“只是雕虫小技而已,贫僧做的狗肉才是真的一绝。”

杨恒两口三口把青蛙吃完,吐了骨头问道:“那咱们什么时候去抓条野狗来,你再做给我尝尝。”

和尚摇头道:“峨眉山上可没野狗,上回我还是溜到山下才逮到一条。”

两人你一只我一只大嚼起来,和尚兴起又从腰上解下酒葫芦,咕嘟咕嘟灌了两口,说道:“小和尚,我请你吃青蛙的事儿,你可不能告诉旁人。”

杨恒点点头道:“放心,我保证守口如瓶,免得那些老和尚老尼姑知道了又来饶舌。再说我若说了,岂不是连着自己也不打自招了?”

和尚打了个酒嗝,笑道:“孺子可教。嗯,贫僧要先走一步,你慢慢吃。”

杨恒忙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往后到哪儿去找你?”

和尚一边往溪对岸淌水过去,一边答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你不必找贫僧,找也找不到。但你我总能遇见,那就是缘了。”说着话人已隐没在对岸的林中。

杨恒略觉惆怅,刚把最后一只青蛙拿到嘴边准备吃完回寺,猛听背后有人怒喝道:“真源,你在干什么?”

杨恒一回头,就瞧见真菜和尚带着几个法融寺的僧人来溪边挑水。他暗叫糟糕,急忙背身将那只青蛙塞进嘴里,三口两口囫囵吞下,说道:“没、没干什么。”

真菜和尚面色铁青道:“我都看见了,你在吃青蛙!”再一瞧杨恒身边的小刀和火石,可谓是铁证如山,气得叫道:“你、你好!”

杨恒嘴里含着青蛙骨头,笑着道:“我是在度化这些青蛙,让它们早登极乐。”

真菜和尚鼻子气歪到一边,说道:“你还敢狡辩?我也不来罚你,待将此事告诉明月大师,看她如何发落!”

杨恒一听明月神尼的名字,脑袋便疼了起来,心里暗叫:“倒霉,要是刚才和那和尚一块儿溜走了,也就不会被真菜抓到把柄。”

猛地又一醒道:“那和尚为何不吃完青蛙就走,莫非他已察觉真菜要来?此人到底是何身份,既在峨眉山何以敢吃荤饮酒?”

他两眼一翻,道:“你别拿那老尼姑来吓唬我,狐假虎威也不知羞。”

真菜瞠目结舌,手指杨恒“你、你、你”连点几下说不出话,一掉头走了。

杨恒又在溪边嬉耍歇息了许久,才施施然回了法融寺。

等到中午,也没人叫他吃饭,想来真菜已有吩咐,要饿他一天了。

这时真荤和真禅从后头奔了过来。真禅打宽大的袍袖里掏出两个馒头,真荤一边往四周观瞧,一边说道:“真源,快吃吧,别让人看见了。”

杨恒接过馒头喜道:“真荤,真禅,你们两个真够朋友。”

就听寺门外明月神尼一声咳嗽伴着真菜和尚走了进来。杨恒只当没看见,大口大口咬着馒头,故意来气真菜。

真菜瞪了真荤和真禅一眼,问道:“你们两个不去做功课,待在这儿干什么?”

真荤真禅闻言赶忙溜之大吉。明月神尼问道:“真源,你可知错?”

杨恒暗骂真菜和尚公报私仇,却嬉皮笑脸道:“师父,我这两天犯得错不少,不晓得你指的是哪一桩?”说着向真菜狠狠瞪了一眼,似是说想用明月师太来压我,门都没有!

明月神尼心生不快,又不愿在真菜面前训斥自己的弟子,便道:“当然是今天早上的事,你随我去后面说话。”

两人来到后院的一座静室里,明月神尼道:“说吧,我该如何惩戒你?”

杨恒摇头道:“这倒奇了,你要惩戒我,为何问我的意思。难道我说不用惩戒了,你便能饶过我?”

明月神尼啼笑皆非,叹了口气道:“真源,你委实让为师难过!要是明昙师妹晓得你入门的第一天就闯下大祸,真不知会有多伤心失望。”

杨恒听她又提起母亲的名字,哼道:“要是娘亲在这儿,才不会管我吃青蛙的事呢。况且那些青蛙又不是我抓的,不吃也是浪费。”

“不是你,却又是谁?”明月神尼见杨恒非但不知悔过,反而百般抵赖,越发地恼怒,声色俱厉道:“睁眼说瞎话,你这孩子恁的没教养!”

杨恒大声道:“是啊,我爹娘不在,自然没人教没人养。但我也没求你管教!”

明月神尼气极,脱口道:“你——委实顽劣不堪,像足了那姓杨的魔头!”

杨恒脸一变,叫道:“像我爹有什么不好,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大英雄!”

师徒两人谁也不服谁,大眼瞪小眼在屋里对峙半晌。最后还是明月神尼望着相貌酷肖师妹的杨恒,心头一软,暗叹道:“这孩子受杨南泰遗毒甚深,我何必跟他计较?”当下语气稍缓道:“在家时,明昙师妹可有教过你本宗的绝学?”

杨恒平复怒气,冷冰冰答道:“娘亲教过我萨般若心法,还有拈花指和清净法身。”

明月神尼问道:“这三项本宗的绝学,你都修炼到了什么地步?”

杨恒想了想道:“萨般若心法弟子修炼到第二层,拈花指练到了三品,清净法身嘛要差些,才刚刚学会前三种变化。”

明月神尼微露惊诧之色,道:“你已将拈花指修炼到了三品境界?”

原来拈花指力共分九品,以一品为基础而以九品为登峰造极。普通云岩宗弟子入门三年后能练成一品,八年后资质好的可以修到二品。如果要达到三品境界,总需在十五年左右。

可杨恒才九岁,即使他从娘胎里开始修炼,顶着天了也不到十年的工夫。然而他却已将拈花指练到了三品之境,除去宋杨氏尽心传授外,本身的资质也着实惊人。

杨恒听出她语音中的讶异,有些得意道:“是啊,这我可没撒谎。”

明月神尼点点头道:“贫尼昨天答应过,要传你云岩宗绝学。但你可知道,要修炼本门绝学,首先要参悟佛法。而读经明性,又是其中根本。”

杨恒一奇,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明月神尼一皱眉,好在她早就察觉这孩子特别喜欢刨根问底,昨晚已想好了应答之词,于是说道:“世间万物莫不有佛性。本门的诸般绝学,也是从佛法中悟化而出。你若不能明了佛法奥妙,就像用竹篮子下井打水,终究到头一场空。”

杨恒从骨子里对这位不甘不愿拜来的师父,殊无景仰敬畏之意,蹙起两条黑黑的小眉毛想了片刻,抬头道:“那我爹爹为什么不用学佛法?您说万物莫不有佛性,灭照魔宫的绝学也有佛性吗?”

明月神尼心道:“这孩子小小年纪便有一脑袋的歪理邪说,我若不将他镇住,还不定日后会演变到何种地步。”

她“啪”地一拍几案,佯怒道:“大胆!你怎可拿灭照魔宫的旁门左道功法,来和本宗的佛门绝学相提并论?”

谁知杨恒一点儿也不怕。他从小就跟母亲争辩惯了,杨南泰虽沉默寡言但也一直鼓励他多问多想,所以对着明月神尼也仍是旧习难改。

“为什么不能相提并论呢,真说起来,我娘亲的本事还没有我爹爹大。”

这下明月神尼真的怒了,脸一沉道:“你懂什么?魔门心法专走偏锋,为求目的不择手段,哪及得上我云岩宗以佛学为基光明正大、浩然宽广?如同大海行舟,狂风暴雨里船儿藉助风势,或可行得比风平浪静时快上些,但随时随地都有船翻人亡的危险,殊不足取!”

杨恒见明月神尼动怒,反而不急了,笑嘻嘻道:“你别生气,俗话说道理越辩越明。我心里有疑问,自然要提出来。你若气坏了身子,等我妈回来晓得了,又会责怪我惹祸。”

一提明昙,明月神尼满腔的怒火立时烟消云散,瞅着杨恒轻轻地叹了口气,半晌后道:“为师是出家人,怎会妄动嗔念?今日我从《金刚经》教起,等你有所领悟后,再来传授清净法身的第四种变化。”

原来要她一点绝学都不传杨恒,终究于心不忍。权衡之下想到了折衷办法,决定只教他萨般若心法和清净法身,诸如拈花指、龙树剑法这些能伤人的云岩宗绝学,目下则是一概不教,待看杨恒将来造化如何再做定夺。

杨恒再是聪慧,也决计想不到自己的师父心里存的是这般心思,只撇撇嘴道:“随你,反正我是不会久住这儿的。”

明月神尼翻开金刚经道:“第一品,法会因由分: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

杨恒开口打岔道:“师父,舍卫国在什么地方,离峨眉山远不远,东昆仑呢?”

明月神尼大是头疼,凝视着满脸疑问的杨恒,真不知道该如何做这师父!

◇◇◇◇

原本打算授上一个时辰的课,直拖到天将大黑才好不容易结束。不是明月神尼太过空闲,而是杨恒的古怪问题层出不穷。

等上完了课,杨恒送明月神尼出门。回到寺里刚好撞到真菜和尚。见他对自己视而不见,冷冰冰地走进正殿里,杨恒顿时想到今天上午他欺负自己,又向明月神尼告状的事情,心里怒气一涌道:“这和尚自高自大,好生可恶。我需想个法子捉弄他一番,也好出口恶气。”

他想到做到,一溜烟跑到寺院后头的菜地里捣鼓了好一通,连晚饭也饿着没吃。

夜间真菜和尚主持一众师弟上过晚课,回到屋里洗漱过后便铺开被褥准备就寝。不意刚睡下一会儿就觉得浑身痒痒,挠也挠不过来。他只得起床借着油灯定睛一瞧,差点没有当场呕吐出来。敢情他的被褥和枕头底下,爬满了小虫!

真菜和尚鞋也没穿便冲出屋子,呼哧呼哧喘了几口粗气,立刻猜到了罪魁祸首是谁。他风风火火直奔过去,拍开屋门,朝着还没上床的杨恒叫道:“真源,我床上的那些东西,是不是你放的!”

杨恒一脸无辜,笑吟吟地问道:“真菜师兄,你床上有什么东西啊?”

真菜和尚气得脸色发青,怒骂道:“定然是你,我非打死你不可!”挥起巴掌就要往杨恒的脸上打去。

忽然后头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真菜怒极叫道:“别拦我,不然我连你一起教训!”

就听背后那人笑呵呵地问道:“真菜,你要教训谁呀?”

真菜愕然回头,满脸怒容一下僵住,垂首叫道:“师父!”

原来拦住真菜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杨恒今早在溪边见过的偷嘴和尚!

而杨恒也早已看呆,做梦都没有料到,自己居然是和明灯大师一起偷吃了青蛙。

◇◇◇◇

一场风波过后,明灯大师带着杨恒进了他的禅房。说是禅房,其实里头四壁空空,连个蒲团都没有。杨恒也无所谓,在明灯大师对面席地坐下。

明灯大师道:“你捉弄真菜,是因为他向明月师太告了你的恶状?”

杨恒道:“这只是其一。他今早还拿竹帚打我,不给我吃早饭。你是真菜和尚的师父,也该好好管教一下他才是。”

明灯大师摇摇头,道:“不说他——来,我给你吃点好东西。”从油腻腻的袖口里掏出两个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鸡腿道:“咱们二一添作五,谁也不欺负谁。”

杨恒早就饿了,接过鸡腿津津有味啃了起来,问道:“大师,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明灯大师微笑道:“我的那些个徒弟们要么笨得要死,要么愚得要命。难得遇见一个像你这么机灵聪明合贫僧胃口的娃儿,自然要待你好些。”

杨恒边啃鸡腿边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收他们做徒弟?”

明灯大师叹了口气道:“没办法,别人投到我门下不能不收,是不是?”

杨恒道:“那真禅呢,我看他就挺好,比真菜和尚有趣多了。”

明灯大师道:“真禅是个好孩子,但也有自己的问题。他太自卑懦弱了,总觉得自己不会说话就天生低人一等,见着我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就怕犯错。”

杨恒笑道:“谁让你是他的师父呢,他不怕你却又怕谁?”

明灯大师摇摇头道:“师父可不是用来怕的,而是要用心去超越。”

杨恒怔了怔,心里慢慢咀嚼着明灯大师的话语,从里头隐隐悟到了点什么。

明灯大师笑着看着他,将吃尽的鸡骨头用纸包好,递给杨恒道:“待会儿把这些鸡骨偷偷带出去埋了,别让真菜他们瞧见。”

杨恒困惑道:“为什么,你是这里的方丈,还怕被他们说吗?”

明灯大师叹道:“用你刚才的一句话,谁让我是他们的师父呢?既然不能让他们跟我同流合污,就只有装模作样保持点儿师道尊严。”

杨恒收起鸡骨,道:“大师,我觉着你和其它的和尚尼姑,还真有些不一样。”

明灯大师道:“嗯,那也难怪。我是半路出家的野和尚,从前自在逍遥惯了,这些清规戒律想守也守不了。”

杨恒诧异道:“原来您是半路出家的,我还当您从小就做了和尚呢。”

明灯大师拍拍一头乱发的脑门道:“惭愧,惭愧,我比你只多做了八年和尚。”

杨恒更惊讶了,问道:“那您这么快就升到了法融寺的方丈?”

“我有个好师父啊,”明灯大师一笑道:“人家不看僧面看佛面嘛。”

“谁是您的师父?”杨恒想了想问道:“您和我师父不是同门师兄妹么?”

明灯大师道:“别问那么多了,都是出家人管他同门不同门。对了,下午受过了罚,你还敢不敢跟我去捉野狗吃?”

杨恒一下将明月神尼的教诲抛到了九霄云外,说道:“当然敢,为什么不去?”

明灯大师打了个饱嗝笑道:“好,好,好——总算碰到个臭味相投的小朋友。”

杨恒笑着没说话,心里隐隐遗憾,为何自己的师父不是这位风趣豁达的明灯大师,而偏偏是个古板乏味的明月神尼?

第一集 拨草瞻风 第四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光阴荏苒,岁月倥偬,转眼杨恒在峨眉山上又度过了两个多月的时光。

每一天,他都翘首盼望着母亲的身影,希望母亲能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和父亲一起带着他离开云岩宗回到曾经的家乡。

然而每一天都是失望与悲伤。宋杨氏始终没有回来,甚至没有一点消息。他问过明月神尼不下数十次,可师父也不知自己的母亲到底如何了。

有时候杨恒伤心极了又怕人笑话,便只能一个人躲进屋里用被子蒙上头偷偷地痛哭一场,然后擦干眼泪又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走出门去。

明月神尼忠实地履行着一个做师父的责任。但与其说抚育杨恒是一个责任,更不如说是她在尽心尽力地兑现着对明昙师妹的承诺。

无论有多繁忙,除非下山外出,每天下午她都会来给杨恒授课。

《金刚经》讲完了有《法华经》,《法华经》教完了还有《楞严经》、《法句经》、《禅林宝训》,反正佛家经典浩如烟海,不怕杨恒会学完。

可杨恒对这些佛家经典显然毫不感兴趣,要么打着哈欠在脑袋瓜里溜号,要么尽是提些刁钻古怪不着边际的问题,故意难为明月神尼。看到师父生气,他不仅不会害怕,反倒以此为乐。

这一天授完课后明月神尼起身欲走,忽听杨恒在身后唤道:“师父!”

明月神尼回过头,问道:“你对我刚才讲授的那段佛经,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不是,”杨恒摇摇头,道:“您整日给我讲佛经,什么时候才肯教我剑法?”

明月神尼最怕他问这个,顾左右而言他道:“吃过晚饭后记得将经文抄写一遍。”

杨恒怒道:“你为什么每次都不肯答应?你怕我学成了剑法回去灭照魔宮找我妈妈救我爹爹,送了性命还给云岩宗添乱,是不是?可就算你不教,我将来也定要去东昆仑,谁也休想阻拦!”

明月神尼喝道:“放肆,有这么跟师父说话的么?”

杨恒也发了狠劲,梗着脖子道:“你推三阻四不传我剑法,算哪门子师父?”

明月神尼面色一下变白,沉声道:“你越是胡闹,我越不会传剑!”

杨恒甩手往外就走,口中叫道:“不传就不传,我再不求你!”

他大步流星的冲出法融寺,跑着跑着,他忍不住对着路边一株古木狠命踢打,发泄胸中郁闷。

两个月了,母亲杳无音讯,父亲也依然生死未卜。而他却在这峨眉山上,号称天下正道翘楚的云岩宗里蹉跎岁月,整日与佛经木鱼为伴!

杨恒越想越悲,狠狠抓着坚硬干枯的树皮,把脸在上面来回的使劲磨蹭,以这样的痛来减轻心里的苦。蓦地,他看见了手腕上那串母亲留给自己的紫红色念珠,睹物思人更是伤心欲绝,遽然从心底涌起一股冲动道:“反正我待在这儿也学不到本事,还不如立刻下山去找娘亲!”

想到这里,他渐渐冷静下来,寻思道:“这么久了娘亲都没有回山来接我,定是遭遇了什么麻烦。对,我这就上东昆仑找娘亲、救爹爹!大不了,就让大伯一刀把我砍了,总比半死不活地赖在这儿强!”

他也是少年性情,此念一生便再也抑制不住前往东昆仑的强烈冲动,只觉得浑身血脉贲张,恨不能肋生双翅,这就飞到灭照魔宫去。

回首望了眼掩映在桃树林里的法融寺,杨恒蓦然下定了决心,竟也不回寺收拾行囊与众人说别,径自寻找下山的路径。

到了山下天色已黑,肚子也叽哩咕噜的叫了起来。杨恒见道旁有一家烧饼摊,顿感饥渴难熬,一摸怀里才记起走得匆忙,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带。

他强忍着烧饼摊上飘来的香味诱惑,辨明方向往西而去。当夜便宿在山野里,摘了些酸涩的野果充饥。

如此走了两天,离峨眉山渐远。因他是僧人打扮,兼之年纪幼小,一路上便有不少善男信女好心施舍他一顿粥菜。

杨恒一边打听前往东昆仑的路径,一边前行,这晚,他又累又饿地投宿在一座年久失修已被废弃的土地庙里。

他捡了些干柴生起堆火,又将日间从田里偷挖来的七八个土豆用枝条串起,放在火上烧烤,只觉得两条腿酸麻难忍,便脱了鞋子望着阴森黑暗的庙门外。

他心里不禁有点儿后悔起来:“师父发现我不见了,一定十分着急,说不定正在四处寻我。路上每个人都说不清昆仑山在哪里,只晓得是在西边一个很远的地方,我这么走下去也不知哪天才能找到!”

隐隐地,他生出了回峨眉的念头,但这念头只从脑海里一闪,就被他立即否定道:“我这么灰溜溜地回去,岂不被老尼姑笑死?昆仑再远,也总有走到的一天,我岂能半途而废!爹爹、娘亲,阿恒说什么也要寻到你们!”

一想到失散的父母,杨恒心中陡然升起无限的温暖与力量,整日的疲乏似乎也不翼而飞。他的眼睛闪烁着期冀的光亮,暗暗道:“等我见着娘亲和爹爹,他们定会非常惊讶。那时我便告诉他们,阿恒已经长大,不怕千山万水,不怕灭照魔宫,什么也阻挡不了我寻找爹娘的决心!”

想着想着,他嘴角不觉露出一缕微笑,鼻子里却闻到一股焦糊味道。

杨恒一省,急忙将土豆从火堆上拿开,也顾不得剥去表皮,使劲吹了几口气就往嘴巴里塞,结果自是烫得“啊”地大叫。

忽听门外有个清脆的女孩儿声音道:“爷爷,这庙里好像有人。”

杨恒怔了怔,隐隐觉得这嗓音颇为熟悉。

蓦地,他想了起来:两个多月前娘亲带着自己投奔峨眉云岩宗时,曾在路上病倒,幸亏遇见一位仙林神医出手救治,病体方得康复。而在庙外说话的那个女孩儿,正是这位仙林神医的孙女儿小夜!

果然,就见门外缓缓走进一名手拄青竹杖的布衣老者,双目翻白不能视物,面容清俊儒雅,斜挎着一只药箱;在老者身边,有个与少年年纪相若的小女孩儿挽着他的胳膊小心引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亦在打量庙里情形。

“端木爷爷、小夜!”杨恒从地上一跃而起,光着脚板,面露欣喜的迎了上去。

“你是?”小女孩儿有些迷惑地望着杨恒,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我是阿恒啊……”杨恒说道:“两个多月前在湘西一家客栈里,我娘亲病倒了,多亏端木爷爷医治才好了起来。”

“阿恒!”小夜眼睛一亮,想了起来,可又诧异道:“你怎么出家做了和尚?”

杨恒摸摸光溜溜的脑袋,笑道:“我没山家,是做了云岩宗的俗家弟子。”

小夜一喜,道:“敢情你投到了峨眉云岩宗的门下。听爷爷说,云岩宗号称仙林正道第一大派,很是了不起!”

布衣老者问道:“阿恒,你娘亲呢?为何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

杨恒垂首道:“娘亲将我送到峨眉,又让我拜云岩宗雪窦庵的明月师太为师,然后就一个人离开了。”

小夜安慰杨恒道:“阿恒,别着急,你娘亲一定不会有事的。”

杨恒点点头,将烤熟的土豆分给两人,说道:“爷爷,小夜,你们也饿了吧?”

小夜接过,刚吃了几口却无意中看见杨恒赤裸的脚底,“啊”了声叫道:“阿恒,你的脚底怎么全是水泡?”

杨恒愣了愣,满不在乎地道:“兴许这几天走的路多了,给磨出来的吧。”

小夜心疼道:“你快起来,我帮你把水泡挑破了再清洗包扎一下。”

杨恒忙道:“别,别一我的脚又脏又臭,还是自己来吧。”

小夜摇头道:“男孩子都是粗手笨脚的,好歹我也跟爷爷学过几天医术。”

她拔下发上的簪子,放在火苗上烧烤消毒,然后把杨恒的左脚搁在了自己的腿上,说道:“可能会有点疼,一会儿就好了。”

杨恒讪讪的看着小夜,心头充满了温暖与感激。

待将水泡挑破了,小夜又从供案上寻到一个半破不破的瓦钵,去庙外盛了钵清水回来。杨恒将脚清洗干净,小夜拿出端木神医药箱里的软膏帮他抹上,再用绷带细心地把伤口包上,才微露笑容道:“好啦!”

杨恒将鞋子穿上,赞道:“小夜,你心灵手巧医术又好,将来一定会像端木爷爷那样,成为一位鼎鼎大名的女医仙。”

小夜羞涩一笑道:“我这点本领哪能和爷爷相比?你呀,可别把我捧上天去。”

端木神医远坐在一旁含笑不语,心道:“小夜这些年跟着我走南闯北,遇见的不是仙林中人便是穷苦百姓,难得有个和她年纪相若的玩伴,才会这样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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