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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宁-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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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后约莫一个时辰,万老夫人才徐徐睁开了眼睛。

    檐下的灯都已点燃,夜色已至,四处幽静。

    燕淮一直呆在耳房中候着,他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按压在雕花的椅臂上,骨节上泛出青白来。

    稀薄的月色渐渐自窗棂缝隙间透了进来,将没有点灯的屋子里照得亮堂了些,也衬得少年高瘦的身形带着淡淡的萧索落寞。他一动不动地维持着那个姿势,直到如意在外头叩响了门,推门进来回禀,“主子,老夫人醒了。”

    他方才朝着门边望了过去,眼中闪过一丝阴郁之色,扶着椅臂站起身来。

    鹿孔背着药箱从如意身后探出个脑袋,道:“老夫人吃了药,药力也过去了,这会精神好了许多,说话不成wènti。”

    白日里,谢姝宁得知万老夫人忽然晕过去的事,很是心惊了一番,她暗自算着,惶惶然发觉万老夫人前世少说还有两年可活,可如今照鹿孔的话来看,最只剩下半年左右。

    兴许是因为燕淮对万家发难的时间提前了,连带着万老夫人的病情加重,性命也不由缩减。

    她索性先将鹿孔留了下来。

    万老夫人病倒的事,不宜张扬,若离了鹿孔,自然还得从外头去请大夫来,倒不如用自己人来得保险。

    这会,万老夫人醒来,鹿孔便仔细叮咛了燕淮几句,这才先行退下,去小憩了一会。

    燕淮孤身去见万老夫人。屋子里药味浓郁,带着微微的苦涩气息。万老夫人躺在床上,虚弱地闭着眼睛,然而当软靴踩过地面发出的轻微声响传入她耳中时,她立即便睁开了眼,焦急地想要从床上坐起身来。边上伺候着的大丫鬟赶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往她身后垫了只软枕。

    万老夫人大口喘息着,轻轻摆摆手。道:“你先退下。”

    大丫鬟微怔,没动,轻声道:“老夫人。夫人临行前,特地叮嘱了奴婢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您。”

    “下去!”万老夫人霍地扭头看她,皱着眉头喝了一声。

    “是。”大丫鬟唬了一跳,这才低着头快步退了出去。

    万老夫人呵斥了一声,则只觉嗓子眼里发痒,难受得很,背过身重重咳嗽了几声方才觉得舒服了些许。

    桌上的灯散发着温暖的光。万老夫人的面容在灯光下柔和了下来,她望着燕淮,自嘲道:“瞧。这人老了一身都是病。”

    燕淮靠近,俯身将她身后的软枕调了调位置,淡然道:“不是大病,吃了药好好将养些日子也就好了。”

    祖孙二人。只这般瞧着。倒得十分怡然,同寻常人家的祖孙似乎并没有区别。然而他们到底,不是一般人。万老夫人又咳嗽了两声,忽地伸手抓住了燕淮的手腕,摇头道:“姥姥的身子,姥姥自己清楚。”

    燕淮一愣。

    小时候,祖孙二人较之常人更显亲厚,他倒总姥姥前姥姥后地唤万老夫人。只后来,却再不曾这样称呼过。

    他努力泰然地道:“会hǎode。”

    万老夫人失笑。轻轻拍着他的手背,良久才松。

    燕淮就在床沿边的椅子上落座,点漆似的眼睛盯着脚下的地砖看。

    他生来同父母感情淡薄,因而时常不知该如何同人,故而但凡有人待他好过,他便记得牢牢的不愿意遗忘。待幼年时的他,如珠如宝,委实是含在口中都怕化了,他哪里能忘。

    静默了片刻,他道:“娴姐儿想见见您。”

    “娴姐儿?”万老夫人微怔,旋即反应过来,“啊……是如儿的女儿。”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带着病容的面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她说:“同你娘生得可像?”

    燕淮摇头:“不像。”

    万老夫人面露可惜之色,随后凝视着他的眉眼,长叹一声:“你的眼睛倒生得同你娘很像。”

    寂静的夜里,这一声长叹绕梁不去。

    “姥姥,一切都回不去了。”燕淮抬起头来。

    万老夫人又叹一声,面上浮起一个凄苦的笑容,似已在心中演练过千百遍,终于道:“是我错了……这些都是我的罪孽……”她不提万几道,却只伸手来拉住燕淮的手,道,“他们都没有错,错的是姥姥,你要怪便来怪姥姥吧!”

    窗外一阵风过,吹动树叶,飒飒而响。

    万老夫人紧紧抓着他的手,急声道:“我跟你娘已错了一回,你万不可再错了!”

    燕淮原本只当她是在为他们开脱,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然而听到这一句,他顿时心如轮转,一刹那翻过了好几个念头,浑身僵硬地问道:“难道那些事都是真的?”

    万老夫人蓦地噤了声,面露迟疑,嘴角翕动,却不发一言。

    燕淮心下微凉,踉跄着站起身来,“庆隆八年三月进的门,十月便生下了足月的我,可是真的?”

    “是真的。”万老夫人嘴角笑意愈涩。

    燕淮苦笑,“所以这桩原该是姨母的,也是真的?”

    万老夫人忆起昔年往事,如鲠在喉,重重点头。

    “您何必……”燕淮闻言,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万老夫人却忽然正色起来,一字一句地道:“我若不这般做,你娘就只能死,你也只能跟着一块死。”迟疑良久,她终于还是说道,“你身上流着的,并非燕家血脉……”

    轰隆

    似一阵晴天霹雳,燕淮被震得往后连退两步,左手猛地伸向腰间,死死握住生母留下的那块玉佩,深深硌入掌心,生疼。

    万老夫人剧烈地咳嗽起来,剩余的那半句话,因而支离破碎。

    “你娘是、是个胆大包天的糊涂鬼啊……”(未完待续……)

    ps:感谢亲们的粉红跟打赏~~卡过这一段,明天争取多更点~ps:男主亲爹,其实已经出场过了……
第366章 花样作死
    她犹记得,那是个春日渐老,初夏将至的日子。

    风已很暖,带着和煦的气息从半开着的窗子吹进来,将一室都熏得暖洋洋的。日光恍若碎金,将窗上蒙着的烟霞红蝉翼纱照得一片绯色,深深浅浅,十分夺目。

    彼时她还不是老夫人,仍只是个保养得宜的中年妇人,有着一双如花似玉的女儿,一个封了世子的儿子,日子富裕无忧,逍遥得紧。她先得了儿子,后过了好些年,才又得了大女儿。长女生下来便不爱哭,稍一逗弄就咯咯发笑,惹得众人见了都不由跟着一块笑。兼之又生得粉雕玉琢,委实叫人疼爱。

    等到怀上次女时,她已早过了盼女儿的时候,倒想着儿子大了身旁没有兄弟扶持,满心想要再生个儿子,可谁知落了地一看,原是个闺女。虽则闺女也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不论如何都是她的孩子,焉有不疼爱的道理,但若说不失望,却一定是假的。

    次女出生后,她仍将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儿子跟大女儿身上。次女多半是由乳娘带着的,又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半大的孩子便像个老古板似的,问一句答一句,实在叫人喜欢不起来。

    习惯了大女儿时不时地撒娇之后,再同沉静的次女相处,她便总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孩子也是敏感的,也因而愈发不大喜欢亲近她。

    过了这么多年再回首去看往事,万老夫人才总算是看明白了。这一切归根究底,还是她的错。若不是她偏心眼,又将长女宠怀了、惯坏了,后头的那些事,只怕也就都不会发生了。

    那一日,她正歪在临窗的美人榻上午睡,婢女在边上轻轻摇着扇子,很是惬意。

    忽然,门前新换上的湖蓝织暗花竹叶的帘子叫人给撩了起来。

    须臾。脚步声渐近,有人在她身侧轻声唤道,“夫人,出事了。”

    她正睡得朦胧,忽闻出事,蓦地惊醒。睁开眼坐了起来,望着来人蹙眉道:“出了什么事?”问完这话,她才认出来,来人是长女房中的管事妈妈周二家的,素来很得她的器重,堪称心腹。这才愿意打发了她去长女那伺候。

    周二家的却垂着眼不敢立即接话。

    她便看得分明,心中微讶。旋即摆了摆手将屋子里的其余人都给打发了出去,只留周二家的一人说话。

    等到人尽数散去,门口的帘子静静垂下后,周二家的才“扑通”一声跪下,道:“大小姐的月信,迟了一月。”

    长女的衣食住行,房中大小事务皆由周二家的看顾着。她的月信何时来何时去,周二家的最是清楚不过。小姑娘家家。时有不准也是可能的,但长女自来了癸水至今,最多也就是晚上个三两日,何曾迟过一月。

    她慌张地斥道:“怎地这会才来报,可请大夫来瞧过了?”

    女子月信准不准,可是大事。

    然而周二家的听到她问起大夫,竟是连连摇头,跪在地上久久不起,压低了声音劝说:“夫人,不可请大夫!”

    万老夫人年轻时脾气不小,闻言不由发怒。

    迟了一月,指不定是病了,这婆子竟劝她不要请大夫,心中是存了何种心思?

    她当即发了火,起身就要趿了鞋子出门,却叫周二家的拦了。周二家的额上汗水遍布,一句话在嘴里反复咀嚼了多遍,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夫人,小姐晨起便犯恶心,已数次了。”

    “放肆!”都是过来人,这样的话一听便知意思,万老夫人顿时气得手都开始哆嗦。

    周二家的更是早就吓得面无人色,身为小姐房里的管事妈妈,却出了这番纰漏,她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但这事瞒不得,若真如她所想,她再这般瞒下去,只怕到时,主子活剐了她的心都有。

    但万老夫人当场便起了这样的心思,她指了周二家的怒喝:“你也是老人儿了,莫不是吃醉了酒,竟敢当着我的面说出这样的诨话来!”

    周二家的欲哭无泪,连连磕头谢罪,口中道:“奴婢不敢说假话……”

    万老夫人闻言更是怒上心头,抬脚便踹了过去,随后扭头就往长女那去。

    她至今都记得,自己在踏入长女房门的那一刻,站在帘子外听到里头长女娇声同丫鬟阿蔷时说的话。

    少女黄莺般婉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说,“嘴里淡得没有味道,这酸梅子倒不错,往后让她们多渍些。”

    她心头一慌,打起帘子闯了进去,一眼便瞧见长女抱着个青花小罐正往里头取酸梅吃。一颗又一颗,像是不知酸。她想起周二家的话,失声喊道:“如儿!”

    长女吃着梅子转过身来,笑吟吟唤她,“娘亲,您怎么来了?”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视线越过长女的肩头落在窗外庭院里盛放的一树栀子花上,雪白雪白,一如她此刻的面色。

    良久,她屏退了众人,只留了长女同周二家的,让人关上了门窗。

    长女彼时年方不过二八,正是花一样的时候,俏生生往那一立,便叫人心生欢喜。她那时,却连笑也笑不出。

    她端坐在太师椅上,头一回当着长女的面,肃容沉声对周二家的道:“把事情当着小姐的面说一遍!”

    周二家的看她一眼,不敢违逆,低下头去将事情说了。

    万老夫人颔首,将人给赶了出去看门,旋即望向长女,问道:“你可听明白了?”

    长女手中的青花小罐“哐当”摔在了地上。

    万老夫人也不知自己是心痛还是生气,强忍着让人去将自己身边的那位老嬷嬷请来给她号脉。

    老嬷嬷为其诊过脉。立即便变了脸。

    她一看便知,大事不妙。

    周二家的也吓糊涂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俩人都是万老夫人的心腹,可她这会却是一个也不敢留了。出了这样的事,除了她自己外,她谁也不敢相信。这事若叫夫君知晓,等着长女的,只有死路一条……

    孩子能惯着宠着,但底线始终不可逾越。

    没过几日。她便接连除掉了这二人,用银子封口,永远不如用“死”来封。都是跟了她多年的人,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也只能这么办。唯有长女,叫她心痛不已。

    长女天性烂漫。似长不大的孩子,正同次女性子相反。

    因独宠长女,所以她想着多留长女一两年也无妨,便不拘泥于长幼之说,先将次女的婚事给筹备起来。成国公燕家,的确是门好亲事。燕家的儿郎也几乎是她看着长大的,很好。因而次女先嫁。倒也无妨。

    然而这才打算将长女留一留,祸事便先出了。

    她惯着长女,这孩子又是个好动的,故而平素也并不将她拘在家中,想出门只要同她说上一声便可。

    结果——

    私相授受、珠胎暗结,生生成了一场大祸。

    她十几年来第一次同长女发了火,恨不得打死这孽障才痛快。可哪里又下得了手。又因为拖不得,狗急跳墙。叫她将主意打到了次女身上,夺了燕家的这门亲事。他们这样的人家,只要亲事成了,燕景咬着牙也得认下……

    十七年过去了,她也成了个将死的老妪。

    烛光摇曳间,她看着当初因为长女宁死也要留下的孩子,力竭般说道:“是我的错,不曾将你娘教好。万家的大小姐,却喜欢上了江湖草莽……”

    一曲长生殿,几盏桃花酿,一响贪欢。

    她太惯着长女,以至于长女身边的丫鬟婆子面对长女时,永远小心翼翼,只知服侍,不知劝解阻拦。真到了时候,一个也看不住人。所有人都想着,小姐素来爱玩爱闹,只是趁着看戏,偷偷孤身溜出去喝酒,只要平安归来便是,若叫夫人知道了,他们都没有好果子吃。于是一个两个,都瞒下了这事。

    寂寂深夜里,燕淮后背上冷汗涔涔。

    他低着头,任由冷汗浸透衣衫,声音透着浓重的无力:“是谁……那人是谁?”

    万老夫人咳出一口血来,自用帕子抹去,摇头道:“只知姓赵,单名一个靖字。我私下派人找过,没有任何线索。”

    既自称是江湖草莽,游侠一般的人,又岂会轻易久留。

    她苦笑,“你娘看多了话本子,只当这天下满是传奇,哪顾后果。”

    “后果……”燕淮手一松,掌心紧紧握着的玉佩便沿着湖蓝直缀的下摆落在了地上。

    仰面朝上的玉散发着温润的光泽,角落里,阴刻着一个靖字。

    他长至十七岁,方才知道,原来他爹不叫燕景,而是赵靖。甚至于,这个名字这个人,是真是假,他都无从考究。

    柝声响过了二更,他踉跄着夺门而出。

    “淮儿!”

    他充耳未闻,一气跑得远远的,徘徊于长廊之下,浑身冰冷,似被浸在严冬的湖水中,刺骨生寒。

    痛苦像个茧,紧紧地将他缠绕起来,叫他喘不上气。

    风声忽然大作,吹得衣袖猎猎作响。

    他死死咬着牙,蓦地,重重一拳打在了墙上。

    一记又一记,手背上一片血肉模糊。

    他红着眼,却没有泪。

    震惊、愤怒、羞耻、绝望,还有深入骨髓的无力。

    他为之坚持了那么久的一切,都在瞬间碎为齑粉。夜风掀起他的衣摆,冷得叫人直打颤。

    他忽然冷静了下来。

    这重重院落,都同他没有分毫干系。

    这里,也从不是他的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谢谢亲们的打赏跟粉红票~爱你们o(n_n)o~~亲爹身份应该已经很明显了,顶锅盖,虐一虐淮淮,马上就让他抱得女主归!!
第367章 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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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黄的灯在檐下随风轻晃,像一个渐渐醒来的梦。

    他始知,自己这一生,不过只是个天大的谎言,是一场叫他羞愧耻辱的梦。大梦初醒,他望着浓稠如汁的夜色,缓缓将手垂下,默然无声地沿着长廊一步步走远。

    这世上,叫人唏嘘的事那么多,英雄末路、美人迟暮……一桩桩一件件不胜枚举。然而从来没有哪一件,能像他身上背负的这一件般叫人浑身钝痛,似三九寒冬里被人生生灌下了两碗冷水,连带着骨头都冻僵,再也等不到消融的那一日。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步履蹒跚,仿佛醉酒之人。

    夜幕下的成国公府,恢复了宁静,只有几只不知上哪儿来的蝈蝈,在草丛间发出轻微的鸣叫声。万老夫人喊不住他,心头一阵焦躁,吐了两口血染红了帕子,只觉眼前发黑未及起身,已晕倒在了枕上。

    府中一片慌乱,如意遍寻不见燕淮。

    直到翌日清晨,薄雾弥漫,日头将出未出之时,他才在宁安堂外的一角找到了浑身酒气的燕淮。燕淮鲜少吃酒,却是个千杯不醉的,如意从未见过他喝醉过。但这一次,他的的确确大醉了一场。

    如意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近,唤了声“主子”,伏在冰冷石桌上的少年便徐徐睁开了眼。

    许是因为酩酊大醉了一回,又或是因为枕了一夜的石桌,他的脸色新雪似的白,没有一丝血色。如意见了心惊,想着也不知昨日他都同万老夫人说了些什么,怎地还跑到这喝了一夜的酒,只踟蹰着不知该怎么办。

    怔仲间,一身酒气的少年已撑着桌子站直了身子,眼神明澈如泉,看着如意笑了起来。“愣着做什么,把酒坛子收拾了吧。”

    言毕,他收了手,越过如意大步而去。

    如意愣愣地回不过神来。等他走出好远才仓皇转头去看,却见燕淮已身姿挺拔地走远。长长叹了口气,如意走近石桌,将上头散乱的酒坛子一只只磊了起来。

    等到他收拾妥当,前去上房寻燕淮时,燕淮已沐浴更衣,穿戴妥当了。

    他不禁疑惑地问道:“您这会是准备上哪儿去?”

    燕淮低头翻着书案上的几封信,头也不抬地回答:“有件十分要紧的事不得不办。”酒意似乎还未消尽,说话间,他的声音带着种不常见的慵懒。但口中说的话,却似已在心中反复思量过无数回。他抬起头来,目光定定地看着如意,语气间隐隐带着两分萧冷的意味,说:“我至多三日便归。这三日,府里的事你仔细看着。外祖母那边的药,该用什么需要什么,你只管想法子去拿来供上。”

    如意微怔,颔首应是。

    半个时辰后,燕淮便孤身一人出了门。

    直至午后,如意见着了被燕娴打发来问万老夫人病情的图兰。方才知道燕淮出门竟未曾带上吉祥。

    主子的心思,他们是一个也猜不透,只得一面哄着燕娴,一面忧心忡忡地等着燕淮回来。好在说三日便归,他果真就在第三日的傍晚时分归来了。这三天,鹿孔一直留在燕家。为万老夫人延医诊治。待到燕淮回来,万老夫人的病情也已稳定下来,只根不得治愈,终究还是寿数将尽。

    万老夫人服了药睡下后,燕淮去看了她一面。只留了约莫一刻钟,他便出了门扭头而去。

    无人知晓这三日他去了哪里,又都做了什么。吉祥如意各自悄悄问了两句,都叫他给敷衍过去了。

    很快暮色四合,到了掌灯时分。

    府里各处都开始摆饭,燕淮去了宁安堂。燕娴几日不曾见他,唯恐他跟上回一样去以身犯险了,虽口中不言但早就提心吊胆不知如何是好了。这会见着了人,她才长舒了一口气,打量着他的面色,道:“哥哥这是几日不曾睡过安生觉了?”

    今次的面色比之上回她见时,还要差上几分。

    她说完,忙邀燕淮入座,又让哑婆去沏茶,说:“上回阿蛮来时,特地给我带的药茶,听说是鹿嫂子亲自研制的,平日里拿来当寻常茶水喝即可,却有大裨益,补气养身。”

    燕淮就笑着顺着她的意思坐下,接了茶杯,低头喝了一口:“倒尝不出药味。”

    燕娴闻言笑意满满,略带几分得意地道:“这是自然,阿蛮念着我吃厌了药呢,哪里舍得让我连吃茶也都是一嘴的药味。”

    她跟谢姝宁很合得来,二人极亲近,燕娴说起她时便也没有顾忌,该打趣打趣,又何况当着兄长的面。兄长的心思,她也是早就知道了的。略微一顿,她踌躇着道:“哥哥,阿蛮同她娘跟哥哥,没几日便要南下了……”

    “是啊……”燕淮将手中茶杯搁下,笑了笑,眼中并无波动。

    燕娴不由奇怪起来,嗔他道:“哥哥你可真是,虽说眼下事多,可这也是桩要紧事啊,你怎么就不知上心?”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等她真走了,你就没戏可唱了!”

    从此一南一北,哪里还能成事。

    她是委实盼着他们俩人的事能成,将来也好趁着她去见爹娘前给她生个大胖侄子,叫她能走的了无遗憾。

    可听着她的话,坐在椅子上的燕淮面上却并没有变化,只垂眸不语。

    燕娴推他一把,“难不成你又瞧上别家的姑娘了?”

    “咦,你不出门也知这事?”燕淮喟叹,“消息倒比我还灵通。”

    燕娴听了前半句正吃惊着要追问,又听得后半句,提着的心一松,忍不住骂他:“哪有你这般做兄长的,无端端吓唬我!”

    燕淮摇摇头,旋即唇角勾起一抹淡笑:“过两日,我有趟远差要办,只怕要费上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哥哥仔细照顾自个儿。”燕娴点头,心中仍是忧虑。

    燕淮又端起了那杯茶,一饮而尽后摩挲着细腻的杯身,笑着应了声,而后忽然提议道:“眼见着入夏了,泗水河里的夏荷也都快开了,我在泗水河畔买了间宅子,地方不大,但胜在清雅,周边景致也好,你要不要过去住上些日子?权当避暑了。”

    泗水河离京都不过半日路程,小心些,以她的身子也无碍,燕娴便不禁心动了几分。

    “你若想去,我便趁着办差前亲自送你过去,等我了了差事,再直接去那见你如何?”燕淮道。

    燕娴愈发心动,忍不住微微一颔首,应了好。

    燕淮就笑着吩咐下去,让哑婆帮她收拾行李,过两日趁着天日还不是太热,便动身过去。

    一转眼,已是月上梢头。

    燕娴叫他说得跑了题,等到燕淮出了宁安堂,方才慢半拍地想起,自己先前明明是在同他说谢姝宁的事,不禁暗恼,跟哑婆没奈何地道:“他倒从容,这都快急死我了……”

    宁安堂外,下弦月弯弯一轮似半块残玦,悬在清冷的夜空上。

    燕淮沐浴在清辉中,站在燕娴屋子外,凝视着窗棂上倒映着的那一抹佝偻老迈身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他没有回房,反而悄悄出了成国公府。

    夜深人静之际,他沿着长街疾行,一袭黑衣几乎同夜色融为一体。

    与此同时,才看着宋氏睡下的谢姝宁刚出了上房,往自己的屋子而去。小七不进内室,只青翡跟着她进门,帮她铺床。谢姝宁便自取了桌上的小银烛剪,将灯芯剪亮了些,道:“时候还早,拿本书来与我瞧吧。”

    因夜间贪嘴多吃了两块点心,她这会正难受着,倒是一点睡意也无。

    须臾,青翡递了卷书过来,她便歪在床头,翻了起来。

    好容易来了些睡意,双眼正朦胧着,她忽然听见青翡在耳畔唤道:“小姐,小七说,成国公来了。”

    “……”谢姝宁揉着惺忪的眼睛,只当自己听错了话,“这会?”

    青翡点头。

    她登时睡意全消,丢开了书卷起身。

    深夜到访,只怕是有大事。

    她方才推门而出,便瞧见了立在廊下的燕淮。青翡跟小七便退避到了一旁,只留他们说话。都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又恐是大事,故而谁也没多顾虑旁的。

    谢姝宁走近,低声问:“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鹿孔还留在那,难不成是万老夫人她……

    檐下的灯未熄,月色也明亮,谢姝宁的脸庞逐渐在他的视野里变得清晰。

    燕淮忽然有些失神,胸腔里的那颗心“怦怦”乱跳。

    “没有。”良久,他摇了摇头,“只是突然想起,还未同你告别。”

    谢姝宁心中微松,道:“还有一顿践行饭呢。”

    昏黄的灯光下,少年昳丽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微笑,“只怕没有机会吃了。”谢姝宁一怔,立即又听得他道:“有趟要紧的差事要办,过两日便动身,只怕赶不及回来。”

    说罢,他侧目望了望天上那轮弯月,忽然笑着道:“委实没有法子,也只能作罢了……只等你将来成亲,再下帖子请我吃酒去吧。”

    他努力笑着,垂在身侧的手却情不自禁地微颤。
第368章 心迹
    万夫人愣了下,旋即跟了上去。

    这座小院不大不小,任小万氏一人住,绰绰有余。小万氏轻车熟路地往东次间去。

    东次间有炕床,因天日渐热,这会并没有烧着。小万氏兀自在炕沿坐下,又招呼万夫人坐,道:“大嫂还不曾回我,今日是缘何而来?”

    “只是来瞧瞧你。”万夫人总觉得她身上有种叫人无法言说的怪异,支吾着道,“天气暖和了些,运河里的冰也都消光了,漕船新到,送了批江宁的新鲜料子来,我想着你最是喜欢这些,便特地挑了些送来于你。”

    小万氏皱了皱眉,嘴角翕动着,似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没出声,万夫人也就跟着不曾说话。

    屋子里寂静无声,只余二人轻微的呼吸声在空气里飘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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