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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殇之山河破碎-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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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田中胜荣理出头绪,田成羙命令警卫打开牢房的铁门,面无表情的说道:“把犯人押出来,给他戴上手铐。安全房里的一幕决不能重演。”
一股怒火油然而生,田中胜荣想争辩,又自知处境不佳,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只好哼了一句,忍气吞声的伸出了双手。
带着手铐的田中胜荣被带到了会议室,小野平一郎没有说话,李士群皱了皱眉头,说道:“打开手铐。田中胜荣,今天当着二位将军的面,我给你一个机会替自己申辩。二位将军日理万机,拨冗听你的申辩,多余的话不必多讲。主要讲讲阮波的藏身地是如何泄露的,还有你是如何从重庆军统手里脱身的、孔文清和你是什么关系。开始吧。”
田中胜荣心机虽深,却一向不太善于言谈。众目睽睽之下,又涉及自己的名节,甚至生命,一时语塞,不知从何说起。理了理思路,这才说道:“阮波的藏身之地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后安排的,安排好之后我也只去过两次,而且我很小心,确信不会有人跟踪。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倪新去找阮波的时候,被人跟踪了。我觉得这是件好事,因为倪新去那里是临时决定的,知情人的范围很小,属下觉得这个很小的范围里,就有一个人应该是李主任苦苦查找的76号里的军统卧底。”
小野平一郎问倪新:“你去找阮波,事先有谁知情。”
倪新答道:“除了我,只有李主任一个人知情。”
“不可能!”田中胜荣脱口而出:“倪新,你再好好想想。”
“不用想了,当时我奉命调查山木君夫人无辜被杀一事,没有任何头绪,只好想再去找阮波问问,当时郭烜是如何命令他善后的,看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刚有这么一个想法,就马上去找李主任请示,主任批准后,我当天就去了。既然没有人知道我的行踪,当然不会有人跟踪我。”
小野平一郎困惑了,倪新,他是信得过的,不可能对他撒谎,那么田中胜荣……
李士群说道:“我可以作证倪新说的是实话。特意从南京市警署借来的警卫并不知道阮波的真实身份。事后为了谨慎,我命令田队长做了调查,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影佐祯昭只好说道:“这个问题先放一放吧。田中胜荣,说说你是如何从军统脱身的吧。”
田中胜荣本来还想和倪新争辩几句,听到影佐祯照这么说,不敢违拗,只好说道:“我以前已经说过了:被郭烜诱捕后,毛人凤亲自主持审讯,对我使用了酷刑。我宁死不肯屈服,昏迷了数次后被送入了军医院抢救。后来被孔文清带人营救。现在看起来,孔文清真的是军统的人,这就是一招反间计。”
李士群微微笑道:“是啊,孔文清被击毙,这个时候你当然要和他划清界限;如果他成功地再一次把你营救出去,又另当别论了。”
李士群的话皮里阳秋,田中胜荣不由得反击道:“李主任这话什么意思?孔文清分明就是狗急跳墙,使用的反间计,这是三岁孩子都能看明白的……”
影佐祯昭训斥道:“住口!不准对李主任不敬。”影佐祯昭对李士群还是比较满意的,不管怎么说,替他挖出了孔文清这颗定时炸弹。而且当着李士群好几名下属的面,田中胜荣这么做,不管说的有没有道理,礼节规矩上也说不过去,不像话!
李士群笑道:“没关系。田中胜荣,你去年十二月三日被捕,酷刑后身受重伤,入院治疗,八日被‘救出’。对不对?既然你的伤势已经到了不得不暂停审讯,入院治疗的地步,数日后被救出,一路上跋山涉水,一个月后就痊愈了,这可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郭烜和毛人凤不和,这是你以前提供的情报吧?你成功潜逃,主谋还是郭烜手下的内卫组组长,时候郭烜居然没有受到任何牵连,真是咄咄怪事!”
田中胜荣反驳道:“我以前认为是用人之际,戴笠不得不格外从宽。现在想起来是因为毛人凤和郭烜设局,让孔文清利用营救我的机会,卧底在司令部里,毛人凤当然不会追究了。”
“原来你这么明白,为什么以前不说?反而告诉影佐将军和我:孔文清的营救,一路上的逃亡,都没有问题。为什么要到了孔文清被击毙后,才说出来?”
“我……”田中胜荣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口不择言:“我是天皇陛下的武士,不是下等的支那人,可以置民族大义于不顾,认贼作父、腼颜事仇,我怎么会投降军统?”
这番话无意中暗含嘲讽,在座的李士群、倪新、田成羙等人心中都是一刺,极为不悦,却又不能对号入座、自取其辱。
李士群冷笑道:“田中胜荣,我并不怀疑你以前的忠诚,就像我也不怀疑酷刑之下,你已经背叛了大日本帝国!”
田中胜荣大怒,喊道:“我没做过!你可以杀了我,但是你不能冤枉我!请二位将军为我做主。”
李士群冷冷一笑:“既然田中胜荣认为李某人不配处置他,那我现在就将他移交给二位将军。”
影佐祯昭强颜一笑:“呵呵,李主任言重了。何必和底下人赌气?这样吧,我先把人带回去,继续调查,等有了确实的结果,再交由李主任,请您拿出处置的意见。小野将军,您看这样可好?”
小野平一郎笑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件事在您二位职责范畴里。我今天来是拿李桑给我圈定的名单的,那件事才是我和李桑合作范围里的事。不过恰好赶上了,列席旁听罢了。那就这样吧,影佐君把人带回去继续审讯。我和李桑要好好谈谈下一步合作的事。”小野平一郎和影佐祯昭既袒护了田中胜荣,又给足了李士群面子。
李士群并没有指望能当场给田中胜荣定罪,毕竟田中胜荣是日本人,而大上海又是日本人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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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风云再起
影佐祯昭命人押解着田中胜荣离开了76号。小野平一郎拿起那份名单,说道:“李主任已经过目了吗?”
李士群不知道这份名单倪新是否和赵敬东商量过,想了一下问倪新:“这是你拟定的初稿,还是修改后的定稿?”
倪新答道:“是修改后的定稿,修改前征求过主任您吩咐的那几个人的意见。”
李士群明白了,今天上午七点刚刚赶回上海的赵敬东已经按照他的吩咐,把将来自己要用的私人加进名单里了。他笑道:“初稿我过目了。这是按照我的意思修改后的人员名单。将军您对76号的人不熟,只看名单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否合适,用不用集合起来,请将军训话?”
小野平一郎摆摆手:“没这个必要,李桑觉得合适就好。我也要告辞了,走之前有件事需要征得李桑的许可:影佐祯昭将军审讯田中胜荣,由于不了解情况,免不得要从头开始,太浪费时间。能不能请倪秘书和山木君和我一同回司令部参与审讯?以求早日结案。”
“当然可以,这是将军对他们的信任。”李士群马上命令道:“将军的吩咐听到了吗?你们这就随将军去吧。”
五月一日,刘无来到普济寺下院,找到周成斌,先定了一桌四月初八无错小说 (m)。(quledu)。()中午的上等素斋。然后和周成斌商议菜谱。周成斌问道:“你怎么来了?泽之哪?他没事吧?”
刘无低声说道:“我哥哥在医院,他让我来以替李士群的太太定素斋的名义,来向你汇报:孔文清牺牲了。临死前他设计拉田中胜荣下水,田中胜荣被李士群认定投降了军统,现在被关进了日军司令部。孔文清给了我哥哥一枪,不过你别担心,他下手有分寸,没有生命危险。”
周成斌心中一凉,孔文清牺牲,上海站再遭重创!他仔细问了当时发生的一切,刘无尽自己知道的做了汇报,然后说道:“我四哥还说李智勇的事,他有点眉目了,好像是76号对他使用了一种叫‘致幻剂’的东西,这个药品可以使人在不知不觉中说出一切,而且使用后会很快导致犯人死亡。”
周成斌感到了一阵欣慰,自己没有看错李智勇这个兄弟。他问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医院里,赵敬东笨手笨脚的削着一个苹果,刘泽之看了他一眼,说道:“让护士来吧,等你削好了,就剩下苹果核了。”
赵敬东哈哈一笑:“你看你,脾气这么大,我这不也是心疼你吗?你说说,倪新中枪,还没好利落,你又中枪进了医院。唉。”
“你唉声叹气的干什么?被人打了一枪,躺在床上快要死了的又不是你。你老人家现在过得那个滋润。哎,我说你这趟北平之行,怎么样?”
赵敬东很兴奋:“收获不错。手里的货基本上都有了买家。还有人订货。泽之,你知不知道有没有第二批货?”
“我哪知道。这批货都是欧美的古董,在中国市场上不多见,自然价格不会太低。本来吗,中国是文明古国,是出古董的地方。要我说啊,你先踏踏实实把这批货出手,把款收齐了,再说下一笔也不迟。”
赵敬东很痛快的答应道:“我听你的。你还不知道吧,主任让我找了五个人,交给倪新,说是和其他四十多个人一起借调给小野平一郎。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刘泽之答道:“你知道那么早干什么?等到主任觉得有必要了,自然会让你我知道。行了,我的伤口又开始疼了,不和你聊了。你让护士给我一片安眠药,我吃了睡一会。”
这一天的傍晚,对田中胜荣的审讯已经进行了三天,依然没有任何进展,田中胜荣坚决不承认自己曾屈服于军统的酷刑之下,背叛了大日本帝国。无奈,影佐祯昭下令用刑。几个小时后,小野平一郎闻讯而来,看到刑讯室里浑身是血的田中胜荣,愣了一会,径直来找影佐祯昭。“影佐君,你怎么可以这样?田中君的嫌疑并没有落实!”
影佐祯昭笑道:“可是他也无法自证清白啊。将军,这是76号办的案子,对上对下总要有个交代。总不能让支那人笑话我们徇私枉法吧?将军,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从重庆回来后,田中胜荣不愿意留在司令部,却坚决要求去76号任职?”
小野平一郎答道:“这个问题我也问过他,他答复我说这些年和中国人打交道,有经验了,去76号更容易发挥作用。怎么,你觉得他另有企图?”
“是的。李明华暴露被杀,76号里面没有了军统的人,所以田中胜荣和孔文清才决定分头卧底。这个解释您觉不觉得更合理一些?”
小野平一郎半信半疑:“你的怀疑也不能说没有道理,但是这些都是推测之词。”
影佐祯昭说道:“那您说该怎么办?我遵命就是。”
小野平一郎长叹了一声,答道:“并不是我袒护他,我也没说田中胜荣就一定是清白的。影佐君,我替他求个情,即使他真的扛不住酷刑,屈服于军统,人人都是血肉之躯……再说他回来这几个月,并没有造成什么具体的损失。至于阮波之死……阮波的价值也被榨的差不多了。就留下他一条命吧,送他回日本,上军事法庭,关个几年,也算是有个交代,可好?毕竟他曾为大日本帝国屡立战功。”
影佐祯昭答道:“既然小野将军做了决定,我还能有什么异议?就这么办吧。”
第二天,倪新和山木龙三带回了日军司令部的公函,李士群看了看,哼了一声,想了想没说什么,只是叫倪新交给机要室归档。随即命令道:“山木君,你去忙吧。倪新,情报处的处长你先兼着吧。以后有了合适的人选再安排。”
倪新答道:“主任,现在刘泽之在医院养病,属下如果去了情报处,您身边不就没有人了吗?”
李士群冷笑道:“刘泽之?他就是不住院,我能指望得上吗?”
倪新陪笑替刘泽之说话:“主任,其实泽之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您每次交办的事,他也能守职不坠的完成,没出过什么大的漏子。就是有的时候有点不拘小节。”
李士群想想也觉得倪新的话说得不错,问道:“他的伤势怎么样?”
“子弹击中了他的右肩,虽不致命可是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前几天他还说要拉上我一起陪夫人去普济寺吃素上香,说是这些日子太背,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去,他又中枪了。”
李士群叹了口气,说道:“倪新,咱们是自己人,我也不想瞒你,当初三浦仁和死后,匆忙之间让刘泽之担任我的秘书,就是不想让日本人再给我安排一个。这一次恐怕……影佐祯昭将军已经和我打招呼了,说是要给我安排一个日籍秘书。所以这个情报处长你就干着吧。”
倪新答道:“是,我明白了。反正我们也没打算和日本人离心离德,影佐祯昭将军愿意安排,就让他安排吧,他安排的人,有的时候用起来还方便一点。嗯——如果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主任吩咐我去办。”
李士群点了点头,说道:“也只好这样了。小野平一郎负责的那个‘特种经济工作处’,你要多上点心。过几天人员培训就开始了,你来带队吧。对了,你看我这个记性,提起四月初八浴佛节去普济寺吃斋烧香,你可一定要去。你先不用问为什么,到时候你就清楚了。”
民国三十年五月五日,重庆军统局本部,毛人凤接到周成斌发来的密电:孔文清暴露牺牲,张世伟叛变。田中胜荣被押送回日本,准备接受审判。据八十六号报告,日本人组建了一个特种经济工作处,由小野平一郎负责,正在暗地里全面盘查上海租界里的黄金白银等贵金属、美元等储备。
仔细阅读完这封密电,毛人凤深深的叹息,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才把孔文清安插进淞沪日本占领军司令部卧底,没等他发挥应有的作用,就这么折戟沉沙,实在是不甘心。即使孔文清用性命做筹码,拉田中胜荣下水,也是得不偿失。
又是李士群,这个人,在与他数年来的交锋中,军统几乎占不到任何便宜。在大部分时间里,周成斌只有被动应付局面的份。可是如果走马换将,又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周成斌尚能苦苦支撑危局,换个人,恐怕连这个也做不到。
中日之战进入了胶着状态,国土面积狭小、资源贫乏的日本觊觎东南亚的橡胶、石油、殖民地,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与欧美彻底翻脸,兵戎相见,不可避免。上海、天津的租界、香港成为摆在日本砧板上的肉,迟早逃不过一劫。占据着大上海的日本人已经开始动手了。中国国民政府在上海处在地下状态,是劣势的一方,马上着手已是迟了。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让毛人凤忧心忡忡的还有一个更急迫的问题:昨日军统接受了一个很棘手的任务:战争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国统区的药品供给体系全面崩溃,特别是盘尼西林等消炎用的西药更是有价无市,一两黄金一支也难觅踪迹。民用的就不必说了,军用的也早就无法保障了,严重影响了官兵们的士气。前些日子自己得了肺炎,急需两支消炎药,居然也费了一番周折才弄到手,让人哭笑不得。这也就是为什么谨慎如周成斌,也会被一批子虚乌有的西药所诱惑,明知和黄金龙保持联系是违反潜伏纪律的,也忍不住要铤而走险的原因。
无奈外交部只能花费了一笔宝贵的外汇,以私人名义在美国购置了原材料。并且游说了一个急于转移在上海资产的犹太商人,这个犹太人同意出让一条原本设在上海的二手盘尼西林生产设备。但是条件非常苛刻:全额款项必须先行支付,转运问题自行解决。按照双方私下达成的协议:这条生产线必须在六月十日前运出。
看来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派遣人手,加强上海站的力量。选兵必先选将,谁才是上海站副站长的合适人选哪?熟悉上海情况,曾担任上海站代理站长,和周成斌私交颇密的郭烜无疑是可以胜任的。可是他离得开吗?想起前两天收到外交部转来的一个消息,最终他决定派郭烜前往上海。
毛人凤命令秘书:“叫郭烜马上来。还有,把孟霄杰也找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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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舍我其谁(上)
局本部大门口,郭烜碰上了孟霄杰:“老孟,你怎么也来了?你最近还好吗?“
“毛先生叫我来的。上个月刚回来,又休息了一个星期,现在在军医院当医生。和以前潜伏的时候不一样,没危险了,终于有时间研究自己的专业了。过两天准备带几个实习生。你哪?怎么总也见不到你?”
郭烜答道:“对了,你一说我想起来了,听说你要升官了?是当军医院的院长还是副院长,你瞧我这记性。我也是被毛先生叫来的。最近忙得一塌糊涂,听说你回来了,想找你聊聊天,都没时间。那我们一起去吧。”
孟霄杰好脾气的开着玩笑:“你哪能记住我的事?如果我是一部电台,你肯定就记住了。等你找我聊天?那我可有的等了。”
郭烜也笑了:“是啊,那不是我的专业吗。我这个人,不是病得起不了床,是不会想起医生的。等我求到你门上,就是病的快要死了。”二人一边闲聊,一边走进了办公楼。
毛人凤首先见了郭烜:“郭烜,英国的乔治英格尔斯先生是你的老师吧?我收到消息,他本月底抵达上海。你能不能请他来一趟重庆?”
“是吗?这个老头子在密码破译上有一手,我不如他。请他来重庆?恐~无~错~小说 m。QulEdU。cOm怕办不到。他一直是大英帝国‘光荣孤立’原则的忠实信徒,我曾给他写信请教一些问题。没想到这个倔老头子说我现在是军人,而中日两国都是英国的邦交国,所以他无法给我提供任何帮助。如果战争结束了,他欢迎我去他的农场做客。再说即使我有心游说,他远在上海,我也见不到他啊。听说他的独子是上海一家教堂的牧师,不到二十岁就来中国传教。父子俩反目十多年了,不来往不说话。他此次去上海,应该是找他的儿子吧?”
毛人凤答道:“我已经派周成斌在了解情况。外交部驻英国使馆的进一步回复这一两天也应该到了。郭烜,上海站接到了一个临时性的任务:在六月十日前转运出一条生产线。唉,有些事你可能还不知道,此次上海站的重组很不顺利。神针被捕牺牲,他的助手张世伟投敌。八十六号中枪住院。我想派你去协助周成斌。顺便见一见英格尔斯先生。”
郭烜听到神针牺牲,脸色一黯,又一个战友离自己而去了。他默默的盘算着:自己主持的中美特种技术合作室刚刚见了一点成效,目前还有四个培训班在同时上课。戴老板还答应了两个战区司令长官的要求,准备派遣自己带领专业小组,上门指点培训电讯人员。这一切毛人凤都是知道的。却不顾一切还要派遣自己前往上海,不用说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手头的工作该如何安排,才能把损失减少到最低程度哪?
看到郭烜没有回答,毛人凤误会了,如果郭烜不愿意去,搬出美国人做挡箭牌,他还真的不好强人所难。继续劝说道:“我知道此次行动很危险,而你手头的工作也很繁忙,我这么安排也是不得已。这条生产线必须在一个月内转运出来。这是戴老板在校长面前立了军令状的。我们不替老板分忧,谁来分忧?其他的人去了上海,人生地不熟,不可能很快上手。想来想去,只有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我答应你:完成任务后,重新为八十六号配备助手,让尊夫人撤回重庆,你们也好夫妻团聚。”
郭烜讲话还是直来直去:“毛先生你误会了,我是个军人,国家多难,哪有我讨价还价的余地?如果你用把拙荆调回来,作为我服从命令的交换,那也太小看我了。何况你是我的长官,服从你的命令,是我的职责。什么时候走?”
这番话分明是好话,毛人凤的心里却很不舒服,听起来似乎说自己对指挥这个部下力不从心,不得已玩手段,又被这个不领情的部下当面揭穿了。这个时候也不愿计较,只好装糊涂,笑道:“当然是越快越好,具体出发时间由你自己定。你把手头的工作交接一下。这是个临时性的安排,你和孟霄杰一起去,他是医生,此次转运的就是一条盘尼西林的生产线。我请示了戴老板,他同意恢复周成斌上海站站长的职务。你就作为戴老板的特使,辛苦一趟吧。任务完成后,你和孟霄杰再一起撤回来。”
郭烜合计了一下,答道:“今天是五月五号,八号出发。”
虽然毛人凤有言在先,让郭烜自行决定出发的时间,可是郭烜也应该礼貌上说一句:属下准备八号出发,是否可行,请毛先生示下云云。唉,毛人凤暗暗叹了口气:这个郭烜,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还是看不起自己?如果说真的不懂这些,在戴笠面前,他可是礼貌周全的很。
毛人凤不露声色,很诚恳地说道:“一定要注意安全,平安归来。除了预先谈定的购置这条生产线的资金,你再去总务处领取二十根金条的活动经费,带给周成斌,我已经交代过了。还给你配备了四名行动人员,一是途中保护你的安全;二也是充实上海站的力量。还需要什么?”
“我想找毛先生借一个人:叶君远。”
叶君远是军统和郭烜齐名的另外一名奇才,擅长伪造各色各样的笔迹、证件、印章、文件、照片……可以乱真。毛人凤毫不犹豫的答道:“没问题,他现在在北平,我命令他直接从北平赶去上海。”
离开毛人凤的办公室,找到孟霄杰,交代了几句,约好八日清晨会和的时间,回到中美特种技术合作室,郭烜连夜安排工作。忙碌到第二天上班,还没有理出个头绪。刘林悄悄的来看了几次,都没敢打扰。中午的时候,又来了一趟。郭烜笑道:“你干嘛哪?来来去去的,是不是有事找我?说吧。”
刘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答道:“听说你要离开一段时间,我……想跟你一起去。”刘林打得如意算盘是郭烜平日太忙,想多学点东西,总不好意思常常要求开小灶。如果能跟着郭烜一起出去,岂不是有的是机会慢慢请教?
郭烜知道刘林误会他要出差去给哪个战区做现场培训,这个计划许多员工都知道,而他突然被派遣去上海却是机密。他想了想,刘林是上海人,比别人有优势,这孩子的电讯技术也可以独当一面了。再说如果出现紧急情况,需要和刘泽之联系,让别的下属出面有泄密之嫌,而刘泽之也未必会信任来人。刘林就不一样了。当然,刘林去上海,会有危险。但是其他的人不也在九死一生的为国效力吗?刘林凭什么可以特殊?想到这里,郭烜点头答应:“我是要离开一个月,可是并不是去做现场指导,而是去完成一项很机密、也很危险的任务。如果这样你还是想和我一起去,我就带上你。”
“愿意愿意。”刘林很兴奋,这不仅仅是因为有机会和郭烜单独相处,自从去年九月他跟着郭烜来了重庆,一晃半年多了,早就希望有机会重返前线。刘林越想越兴奋,自己真是跟对人了,郭烜,多好的长官,不仅手把手的栽培,还这么信任自己,丝毫不因为两个汉奸哥哥的存在而心存疑虑。唉,如果郭烜是自己的亲哥哥,该有多好。
“好,那你准备一下,八号出发。记住:我们的行程是绝对机密。”
五月六日,农历四月初八,浴佛节。清晨,李士群的太太叶吉卿去普济寺吃斋烧香。病病歪歪的刘泽之也要同行,在门口看到匆匆忙忙赶来的倪新,二人相互吓了一跳,几乎同时说道:“你也去?”
倪新说道:“你最少应该在医院躺一个月,这才不到十天,捣什么乱?吃斋上香又不是什么正事,至于你强撑着一定要同行吗?”
刘泽之很不服气:“听说你还兼着情报处处长的职务,大忙人,起什么哄?我前些日子就说要去,你偏不让我去。你看看,差点把命丢了。都怨你!今天如果我还不去,指不定还要到什么大霉。”
倪新很不以为然:“你讲理不讲理?受伤也要算在我头上?你以为我愿意去啊?主任不知道为什么,特意嘱咐我陪着夫人去——夫人,您好。”
叶吉卿走出公馆的大门,笑道:“吵什么哪?走吧,去晚了显得不虔诚。倪新。泽之的伤还没有好利落,你开车吧。”
这可怎么办?本来趁着这个机会和周成斌见面,没想到倪新也去。叶吉卿不认识周成斌,倪新和周成斌却是老对手了。
车子停在了普济寺山门前,倪新下车替叶吉卿打开车门,刘泽之也下了车。倪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看看你,一头的冷汗,脸色苍白。我看你不是来祈福,是玩命来了。夫人,让泽之先去素斋馆等我们吧。”
叶吉卿答道:“倪秘书说的对,泽之,你先去喝茶休息吧。十一点我们两个,还有几个朋友一同过去。”
刘泽之强撑着说道:“来都来了,我还是去吧,要是不去不虔诚……”
“行了行了,我一会替你上柱香。你说你这个样子,我们是陪同夫人来的,总不能让夫人反过来照顾你吧?你这不是添事吗?”
普济寺下院素斋馆里,刘泽之躺在包间里的一张罗汉榻上,周成斌端着一壶茶推门进来,看刘泽之准备起身,他连忙说道:“老老实实躺着。我这么急找你,是因为重庆交给了我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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