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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色云烟-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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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绯色云烟
作者:李明尔
文案:
“为何要叫云烟?”
“因为往事一如云烟。”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绯色,纪衍 ┃ 配角:钟离栀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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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色云烟…1

?  【壹】
  绯色没有抬头,只把唇角微微向上一扬,脸上依旧看不出笑意,却比之前严肃生硬地盯着缎面时要柔和几分。
  大概也要好看一些,如果没有那道疤的话。
  与此同时,她手中的长针正穿过茜色的缎面,纤长的手指随着针脚来回跳跃,落下一道一道含着墨色的青。直至一只七彩的孔雀在锦缎上栩栩如生,绯色落下针,慢悠悠地起身:“阿衍。”
  她开这家铺子已经两年了。人在一个地方待的久了,就会熟悉周围的一切事物,比如远远听见了脚步声就猜得出是谁。
  一身青褐锦衣的纪衍温文有礼地站在一丈开外:“是谁家的喜事?”
  “礼部姚大人家的长女。”绯色答话时,纪衍带来的小厮熟练地把绸缎搬进库房。
  “那可是长安城有名的佳人呢。”
  “你不是也定亲了吗,还羡慕人家做什么。”绯色轻笑一声。
  “也是。”纪衍赧然一笑。
  “新娘也很漂亮吧?”
  “是钟离家的小姐。”
  “绸缎庄的少主与绣坊的小姐,真是般配的一对呢。”绯色笑吟吟地道。
  纪衍有些不好意思:“那改日我带她来做嫁衣。”
  绯色听了浅浅一笑:“好啊。”说着便俯下身去拿买绸缎的银两。
  “不必了。”纪衍打断她的动作,着小厮拿出一盘红缎覆着的银锭,“这是嫁衣的定金,成衣之后一并算账吧。”
  
  长安城若有人要做嫁衣,必是去云烟坊找绯色姑娘。
  绯色做嫁衣有自己定的规矩——缎子由她选,花样由她挑,甚至刺绣用的线都得她自己染。一句话,凡事都得老板娘做主。
  “这也太霸道了,谁愿意做她的生意。”云烟坊刚开出来时,长安城的闺阁小姐们都这么议论她,一副不屑的样子。可等自己要成婚了,她们便像没说过这话似的,一个接一个踏进云烟坊。
  长安城那么多绣娘,谁的手艺都比不上绯色。
  不过当纪衍站到云烟坊门前时,这些穿着绯色做的嫁衣进门的少奶奶们,又嚼起了舌根,等着看绯色的笑话。
  “这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敢和纪家抢生意。”环佩叮当的少妇居高临下地坐在茶楼的雅座上向下望着,“看这纪家少爷怎么收拾她。”
  除了这云烟坊,长安城的绸缎庄和成衣铺都在纪家名下,如今却偏偏叫绯色一人独占了嫁衣生意。失了生意不过是少赚些,只是纪家丢不起这个面子。
  纪衍踌躇满志地踏进去,春风满面地走出来。
  可是云烟坊,依旧是云烟坊。立在她们眼皮子底下,讽刺着她们的自视甚高。
  
  这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两年前,纪衍对绯色说的第一句话是:“姑娘,在下可否与你谈个生意?”而绯色盈盈一笑:“公子要做嫁衣,得带新娘子过来。”十五岁的纪衍听到这话,顿时红了脸。
  
  时光弹指,转眼间彼时羞赧的少年也到了娶亲成家的年纪了,而她依旧一日一日地将少女的欢喜织于手中的锦缎之上,等着他下一次推开门,为她送来簇新的绸缎。
  绯色抬起头,望向少年踏出云烟坊的背影,他的脚步轻快,脸上扬着新婚的喜气,丝毫未曾发现身后的女子,面上那寂然的神情。
  我终是,要为你的新娘做嫁衣了。
  
  【贰】
  钟离栀踏进云烟坊的时候,绯色停下了手里的活,有些不安地抬头看了一眼来客。她的脚步声轻而缓,显得很是沉稳,不似平常的待嫁新娘般时缓时急、紧张不安。
  少女模样生得素净,发上只挽了支木兰簪,面目也很是温和,绯色却不知怎地心口闷得难受。
  钟离栀边由着绯色替她量身,边道:“我听阿衍说,姑娘只用自己染的线,当真是心细的人呢。好在我钟离家开着染坊,这次就不必再劳烦姑娘了,你看看要什么颜色,改日我让下人送来。”
  “钟离小姐,我这的规矩就如纪少爷说的一般,不管是谁家,丝线璎珞的配饰都是我自己做。”
  “旁的人手艺自是不如你……”钟离栀没把话再说下去,她是给足了绯色面子,若是定要争个谁家的线好,这生意也做不成了。
  “我知道钟离家是长安城的织染大家,婚宴那天来的客人也都会更注意丝线的色彩些,我定会为钟离小姐挑出最合适的颜色。”
  钟离栀脸上已微微有了恼意,碍着纪衍在,不好发作,她抿了抿唇,打量着云烟坊的摆设,忽然笑了起来:“那就劳烦姑娘替我挑一批颜色鲜一些的,可要亮堂堂的,能反出光来才好。”
  绯色望了眼钟离栀,被宠爱着长大的女孩子,大抵都是这样骄纵,一个不如意就想尽法子捉弄起来。
  绯色这屋里就排着一列线,均是普通的颜色,她擅长的不过是搭配罢了。钟离栀这意思,便是让她在这些天里重新染一批。
  可几句对话下来,怎么看都是钟离栀步步退让,而绯色一意孤行,再下去纪衍该不开心了吧。绯色嘴角蓄起一丝笑意,眼却是冷冰冰的:“那是自然。”
  
  院子里一字排开各色染缸,虽然早有准备所需的花瓣果皮,颜色很正也省去了挑选调配的功夫。研磨却依旧是费时费力的活,等绯色调配完最后一缸青竹色,已是天色熹微。
  她趴在桌上倦倦地睡了会,也没过多久,就隐约听得了街上晨起的商户开门摆货的声响,恍惚间却又觉出云烟坊的大门被轻轻地叩了三下。
  绯色揉着眼睛坐起身,肩上还披着袍子,便过去打开了门。
  是纪衍。
  绯色慌忙捋了捋头发,恨不得关上门回去梳洗一番再出来,而纪衍已然把一切看进了眼里。
  “这是这么了,最近不就两笔生意么?”话说着他忽然回过神来,“你夜里在替栀儿染新丝线?”
  绯色回身走进了屋子,也没答话,算是默认了。
  “昨儿有些事耽搁了,这不起了个早来告诉你。”纪衍的神色很是愧疚,“她大小姐脾气,你别在意,只用原来的丝线就好,反正成衣漂亮,她看到了也就不会介意了。”
  左一个“她”,右一个“她”,即便绯色为她熬了一个通宵,他也不过是几分愧疚,心里想着还是那个人介不介意。
  心里虽是烦闷,绯色嘴上却还是淡淡的。“这怎么行?!”她把头发重新挽了挽,“做生意讲究个‘信’字,我已经答应她了,没有那能亮得发光的线,自然要重新染。”
  反正着料子也都磨了,力气都花上了,接下来就是等着上色,也没什么好推辞的了,还不如让他多愧疚几分。
  纪衍叹了口气,正想再说下什么,门却“嘭”的一开,清晨的凉风一下吹进了屋子,卷的屋里挂着的衣料都随之颤了颤。
  
  【叁】
  “阿衍。”钟离栀甜甜的声音夹进了绯色与纪衍之间,“他们说你一早就过来了,什么事啊。”
  “来监工嘛。”纪衍清俊的眸子落在钟离身上,笑容温雅,一脸宠溺。相比之下,刚才与绯色说话的语调却是疏离了好几分。
  钟离栀很是满意地点点头,盈盈地转向绯色:“昨天是我考虑不周,云烟坊只做嫁衣生意,想必不会备着多余的丝线,要姑娘挑实在是难为了。”
  钟离栀说着扬了扬手,身后的侍女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珠玉木匣子放上绯色的桌。钟离栀的纤纤玉指轻巧地往铜扣上一拨,缓缓打开了匣子。
  “也给姑娘少一桩事,这是坊里染的御用金丝线,万岁爷特下恩旨,准我大婚时可用这金丝线制嫁衣。至于其他配色,姑娘看着办就是了,倒也不用太过华丽了。”钟离栀说着合上了盖子,将木匣轻推至绯色面前,“那么,就拜托绯色姑娘了。”
  “丝线我已染下了,定如钟离小姐要求得那般艳丽,这金线就不必了,而且昨儿也说过,我只用自己的丝线。”
  钟离栀御赐金线在手,还刻意掩饰了几分得意,见绯色却依旧是那般冷淡的表情,顿时觉得自己失了气势:“真是不好意思,我自是不愿破了姑娘的规矩。只是嫁衣一生只穿一次,此等殊荣若是弃了,便再没有下一次了,实在叫栀儿觉得可惜。”她顿了顿,“绯色姑娘可都收了定金了,看在阿衍的面子上,也就依了栀儿吧。”
  
  绯色自然知道每个女孩子都希望自己的嫁衣能用上最喜欢的色彩,最喜欢的佩饰,甚至是自己织的缎子、染的丝线。可她们却不知这些被喜欢的颜色与材质,因着彼此相似,堆积在一起反倒失了灵气。
  绯色做嫁衣从未用过正红缎和金丝线这样传统的搭配。她会通过与新娘的对话判断对方的性格,让每一件嫁衣因为量身定做而变得愈发精妙。
  大家闺秀,她便用暗色的苏芳、茜色、或是胭脂色,再以明丽的若草色、藤紫色等作孔雀挑亮,庄重而不失沉闷。
  小家碧玉,则先用亮色的薄红梅、桃色做缎,绣绀青与茶色等深色作鸳鸯,鲜丽又不显稚嫩。
  虽是常会忤逆了新娘的意思,可嫁衣穿在身上却是真真的好看。故而那些小姐们私下数落着绯色的蛮横,却并不质疑绯色的眼光,还是愿意找她来做嫁衣。
  好看归好看,穿在身上没有自己喜欢的花样,这些成了少奶奶的小姐们,心里终归是遗憾,依旧继续对“云烟坊那个自以为是的小姑娘”表示不满。
  绯色没有心力向每个人解释这其中的渊源,色彩本就是一种不可言说的巧妙感觉,于是她只能固执地执行着那些苛刻的规矩。
  
  纪衍见绯色为难,便让侍女先陪钟离栀出去等他。想了想对绯色道:“其实你这条规矩和前两条也不矛盾,对花样缎色有要求的人是多,这要用自己丝线的,也就钟离一家吧。”
  “你也知道我是不用金色的,不管是谁的线。”绯色把桌上完工的嫁衣捧起来挂到架子上。
  “金色配正红,也挺好啊。”纪衍站在她身后道。
  “钟离小姐用桃色就很好。”
  纪衍却不依不饶道:“我给你带来的缎子,是正红的。”
  绯色愣了一下:“是钟离小姐的意思吗?”
  “是我。”纪衍说。

☆、绯色云烟…2

?  【肆】
  小厮让他来挑带给绯色的绸缎时,纪衍想都没想就说:“拿那匹新织的正红纯丝。”
  从他第一次踏入云烟坊,看着满屋的桃粉梅茜,就无端地想到绯色坐在木案子前往正红丝缎上绣百花的场景。
  之后他每次走进云烟坊,见着绯色低头绣些什么,都恍惚觉得她手下的缎子是正红色的,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这执念由何而来。那画面甚至没来由的熟悉,也正因此,他初次见着绯色,便一败涂地。
  他一直想见见绯色用正红锦缎的模样,她却嫌俗气,怎么都不肯用。
  
  如今那匹正红锦缎正铺展在绯色面前的木案子上,她的指尖拂过那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红,心下混沌难以言喻。她好像想起了一桩多年前的往事,却因为时间太过久远,让记忆模糊得不再真实。
  大概是梦里吧。
  绯色不再多想,缕出丝线便开始绣一对鸳鸯。
  
  纪衍和钟离栀来看嫁衣时,鸳鸯已粗粗完成了,只余下其中的金丝勾边,留着正红的底色,耀武扬威似的看着钟离栀。
  钟离栀道了句辛苦,转身就走了出去。
  “不就一缕线嘛。”纪衍劝道。
  绯色摇摇头:“可这并不是迈过了我心里的坎就可以的。大家都知道要找我绯色做嫁衣,不管是什么人都不能提要求。如今若为钟离小姐坏了规矩,以后可怎么办?”
  纪衍道:“既是御赐,便是承了万岁爷的旨意,也不会有人以此说项的。”
  绯色叹息着道:“长安城里比纪家、钟离家显赫的权贵大有人在,御赐的婚事每月都有,我委实得罪不起。”
  “可是绯色,你我认识两年,我亲眼看着你手上做出过无数件漂亮的嫁衣。我真心希望我新娘的嫁衣,也是出自你手。”
  绯色摇摇头不再言语,她不知纪衍如此执意一缕丝线,是为了让钟离栀穿上她绯色做的嫁衣,还是不愿钟离栀伤心。
  大概是后者吧。
  
  “阿衍。”纪衍出去后,钟离栀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听起来很是委屈,“纪家那么多绣娘,为何一定要找她呢。我看那对鸳鸯,也没有多俏。”
  “鸳鸯还没绣完呢。”纪衍安抚道,“绯色的绣工,你尽管放心就是了。”
  “我怎么放心,她那个样子摆明不打算用我的金线,真是的,一个小小的绣娘,何必这么清高。”
  绯色听了冷冷一笑,你讨厌我?那正好,反正我也不喜欢你。她随手把针扎在缎面上,揉了揉泛酸的眼眶,起身为自己泡茶。
  
  她花了多少心力,纪衍都是晓得的,他却依旧让绯色答应下来,只为了钟离栀的一句“我想”。
  绯色这才明白,其实这个世界,根本容不得她的一点任性。那些太太小姐们守她的规矩,并不代表他们就是平等的交易了。她依旧只是个卑微的绣娘,而纪衍还是少爷,门不当户不对的,又怎么能成为有商有量的朋友呢。
  
  绯色六岁那年便父母双亡,流落街头,被一户人家收留不到一年,又被归来的老爷轰了出去。就在那天,她失足落了水,又撞上了石头磕破了脸。被人救上来后替人打杂干活,等了八年才攒够了银子,回到长安租下这间铺子,开了云烟坊。
  她以为纪衍是明白的。明白她看不惯那些达官贵人指手画脚却拼凑不出一件好看的衣裳,明白她烦透了被要求被指定被当作货物一样扔来扔去。她的固执与不甘只讲与他一人听过,她对丝缎与色彩的欢喜只有他一人知晓。她把心事一股脑说给他听,没想到最后叫她打破规矩的,竟然就是他纪衍。
  为了另一个女人,钟离栀。
  她嫉妒她。
  
  【伍】
  院子里忽然传来了难得一见的沉重脚步声,而且是三个人,随即是“吱呀——”一声,嫁衣铺的大门被两位随侍左右打开,礼部姚大人踏了进来。
  “姚大人。”绯色起身行礼,“是昨日送过去的嫁衣,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不是,我们都觉得她穿着好看。”姚大人缓缓道,“可是我家那姑娘怕是宠坏了,她一直喜欢山茶,之前碍着你的规矩也没说什么,现在听说钟离家小姐用了御赐金线,这不又开始闹上了,拿出太后赐的山茶图,怎么着也要把那粉色的山茶绣上去。”
  绯色一边听一边思忖着回话:“那看上去会有些突兀……”
  “要的就是显眼嘛。”姚大人没把话说下去,大概也就是炫耀一下的意思,人之常情,她明白:“可是我……”
  “这不是钟离家的姑娘也用了御赐金线嘛。”
  “那是皇上的旨意……”
  “那山茶也是太后赏的呢,绯色姑娘就卖我个面子吧,我在家里每天被那丫头烦也不容易。”姚大人没有再多说,差人将银两与一个卷轴放在桌上,“这是画师临摹的花样。以姑娘的手艺,过个时辰派人来取便可以了吧?”
  
  过了晌午,纪衍孤身一人来找绯色,见那盒御赐金线依旧躺在珠玉木匣子里,纪衍微微皱眉:“你当真不愿意用?”
  “当真。”看着纪衍失望的表情,绯色指了指另一个木案子上的茜色嫁衣,“姚大人听说钟离小姐用了御赐金线,让我给加上太后赐的山茶花。”
  没想纪衍连早晨那丝愧疚也没了,反倒说:“那就加吧。”
  绯色叹了一口气,心里已是凉了:“你也是做生意的人,说一不二的规矩你不明白吗?”
  “做生意要懂的变通。”纪衍道,“你之前说的确实没错。你做的嫁衣也是很好看,可再好看,如果新娘不喜欢又有什么意思呢。人活在世上,不就是为着有喜欢的东西吗,就算有些瑕疵又如何呢?绯色,你怎么就这么固执。”
  “我……”绯色打断了他的话,她怕纪衍再说下去,就戳中了她的心事。
  
  看到新娘子一脸不悦时,她确实怀疑过自己。可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对错,绯色只是想沿着心里的念想走下去,她以为纪衍懂的。
  原来在纪衍眼里,她只是固执,如今这固执,因着对钟离栀的嫉妒,愈演愈烈。
  绯色拦着纪衍,就是不让他问出:“你是故意在为难钟离栀吗?”
  她不是故意,她只是不愿意在这里,也输给她。
  要么干脆就不要比。
  
  绯色想了想道:“纪家是纺织世家,府上自有卓绝的绣娘,不如我将定金退与你吧。”
  “成婚是最忌讳这些来回的。再说了,”纪衍顿了顿,“从初次到你店里,看到你做的嫁衣,我就想将来我的新娘一定要穿着你做的嫁衣进门。”纪衍拿起架子上一块薄红梅的缎子,在绯色身上比划了一下,“你和红色很称的,客人大概看到你站在这层层红云中,就打定了主意,将生意交给你了吧。”
  绯色的笑中透出一丝悲哀,称又如何呢。她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却为别人做了两年的嫁衣。无数次听到“可以请你为我的新娘做嫁衣吗”,却从没听到过“你可以做我的新娘吗”这样的话。
  那年绯色在磅礴的大雨中跌落河塘,一头撞到了河沿上的石块,鼻梁上受了伤又没及时清理伤口,后来便落了疤。鼻梁破相是克夫的面相,无论她这辈子做出多少件嫁衣,她都没有机会穿一件在自己身上。正如善于刺绣的她,无论做出多么漂亮的衣裙穿在身上,也不会有人垂青于她。她只得待在云烟坊,一心一意,只为他人做嫁衣。
  
  绯色心中懊恼,一个旋身不注意,袖子拂到了桌上的茶杯,青釉的白瓷“哗啦”四分五裂。
  “啧。”绯色不悦地蹙了下眉头,俯下身去捡碎片。
  “我来吧。”一侧的纪衍也赶紧蹲下身。
  狭小的空间顿时变得拥挤,绯色想向后退一步,一个趔趄就要摔下去,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撑地,却被一股温热包裹了掌心。绯色扶住桌角定了定心神,低头一看才发现是纪衍接住了她即将触碰地面的手心,而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已接连被碎瓷划过,渗出细密的血珠。
  绯色还没来得及开口,木门“吱呀”一声打开,绯色抬起头,与来人四目相接。有那么一会,因为安静,屋里的空气都似是静止了。女子看着十指紧扣的两人,面色清冷,一句话也没有说。
  “钟离小姐……”
  
  【陆】
  纪衍迅速甩开了绯色的手,追了出去。
  绯色怕也是心里不舒服吧,可没办法,钟离栀这个大小姐,敏感多心,又占有欲极强,看到这场面指不定怎么瞎想。他既然喜欢她,势必要迁就她。
  
  纪衍第一次见到钟离栀,是在城郊。他带着小厮出去玩闹,见着了昏厥在路边的钟离栀,上前一喊,才发现她只是睡着了。
  她只说自己叫“阿栀”,明明有着春日栀子般洁白美好的名字,看起来却是一副无家可归的可怜模样,央着纪衍带着她回了宅子。
  他是家中独子,平日玩闹也只能和个怯生生的小厮一起,没什么意思,有了阿栀,自然是开心许多。
  可没几日,阿栀便不见了,父亲和他说,阿栀回家了。
  纪衍不相信,闹着说阿栀没有家。
  父亲慈和地笑他傻,谁能没有家呢,她就贪玩跑出来罢了。
  纪衍想想也是,看阿栀的穿着就不像是无家可归的乞丐。可是她回了家,为什么就不再找他玩了呢。
  纪衍得不到答案,因为阿栀再也没有来过。
  
  再后来,就是父亲替他和钟离家定了亲,带他前去拜访。
  大人们不是无聊地客套就是聊些生意上的事。他闲着无趣,偷偷跑到了后院,可还没看清楚路,就被人一把推下了石桥。
  好在他机警,一顺手,把那人也一起拉了下来。
  池子不深,两人各自站了起来,颇为怨恨地对视一眼:“你干什么推我?”
  女生抹了一把脸上的池水,恨恨地说:“我讨厌你。”
  “我都不认识你!”
  “都不认识就想娶我,你说你讨不讨厌。”
  “说要娶你了,明明是你自己要嫁给我。”纪衍也不甘示弱道。
  
  “阿栀,这是怎么了?”两人正吵着,两位家长已经从前厅赶了过来。
  听到钟离伯伯的喊声,纪衍忽然愣住了,阿栀,她是阿栀?纪衍想着忽然笑了起来,这就是古灵精怪的阿栀,一点没变。
  纪衍看她的眼神一瞬便温和了起来,钟离栀被他瞧得也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微微涨红了脸,一副小女儿家的情态。
  纪衍瞧着,心里愈发欢喜起来。昨日还与父亲闹过,怪他擅自决定了自己的婚姻大事,看来父亲是知道钟离家的小姐就是阿栀吧。
  
  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反正有了婚约,钟离栀就光明正大地和纪衍出双入对起来,一同照看着纪家铺子的生意。
  钟离栀虽有些霸道任性,可纪衍心软、好说话,钟离的这份果断反而能帮他不少。
  能够遇上她,便是天定的缘分吧。
  这么多年,她终于要穿上嫁衣,重新踏进他纪家的门了。

☆、绯色云烟…3

?  【柒】
  绯色听到纪衍与钟离栀的谈话只是一个意外。她夜里熬得晚,白天乏得很,一不小心算错了尺寸,剪坏了缎子。只得自己蒙上面纱,到纪家铺子取新绸缎。
  走到后院,还没叩门就听见钟离栀不悦的声音自门后传来:“听说你给了绯色两倍的价?”
  “听说谁的,没有的事。”纪衍道。
  “你还要骗我,绯色是你什么人,你要这样照顾她的生意?”
  “这两年绯色也从我纪家购置了大量绸缎,就当是我成婚的礼,多给些又如何呢。”
  “那些绸缎你根本没有赚头。阿衍,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护着她,你是不是喜欢她?”
  “你胡说些什么!”
  “我是胡说吗?”钟离栀盛气逼人地道,“你们纪家这么多年一直占着长安城的绸缎成衣生意,怎么会容得下她占了嫁衣这块利润最大的。你两年前不是找过她吗,为何没有盘下她的店,还以那么低的价格卖绸缎给她,甚至每月亲自送货?”
  “绯色的绣工确实无人能及,我认识她时她已经得到了全城人的信任,我帮她,也只是惜才罢了。”
  “就算是这样。少做几件衣服不是事,可你这样公开地承认绯色的手艺比纪家的绣娘好,等以后绯色开了成衣铺,谁还来买你纪家做的衣裳?”
  “你别闹了。”纪衍有些懊恼。
  “我没闹,我马上就是纪家的女主人了,纪家的生意有我在,就容不下她绯色。”钟离栀道,“她不是说破了规矩便没法做生意了吗,那正好换个地方重新开始。纪衍,你若是不喜欢她,就让她马上离开长安城。”
  
  绯色轻轻挪开步子,走到正门,伙计瞧见还问她怎么不直接去后院找少爷。
  “想来看看有什么新的花色。”绯色说着手拂上了缎子,想借此平静下混乱的心。
  “绯色姑娘是要给自己做衣裳用?来看看这个。”伙计说着搬出了两匹云锦,比里头的主人不知殷勤了多少倍。
  
  “绯色。”纪衍走了出来,接过小厮递来的缎子。
  绯色最后还是只买了要用的红缎,随即拿出几两纹银给伙计,“这次是我自己剪坏的,算我的。”
  纪衍本想要推辞,见着她沉沉的面色,也就没说什么。
  比起他这个纪家少爷,绯色倒更像是个实实在在的生意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从此两清再无牵连。
  可哪能没了牵连。
  在他自然而然地牵着钟离栀的手,走过一个个平淡无奇的年岁时,其实总无端地想起云烟坊满目的红,想起绯色穿针引线的手指,想起她如画的眉目与微瑕的脸颊,以及那一句戏谑的“公子要做嫁衣,得带新娘子过来”,只是他没有没有注意罢了。
  他对这个女子有欣赏,有同情,有敬佩,却唯独没有对钟离栀的那般喜欢。
  或是说,他以为没有。
  
  【捌】
  绯色脸上有伤,平日里不愿出门,难得出来一回,见着长安街头倒是一如既往的繁华,与多年前并无二致。她抱着绸缎信步走着,忽然在城中见到了一座屋子。
  四周皆是民居,富者植遍花草,穷者也是满挂玉米穗子,偏偏这一间,歇山顶的重檐,高阁大户,墙也是新刷,却被惨白的日光照得生疏,冷冷清清没一点生气。
  绯色瞧着好奇,就走了进去,却原来是一间祠堂。
  又不比一般的祠堂挂满了歌功颂德的牌匾对联,空旷的三间大屋,只中间供了寥寥几个排位,对面的香炉还袅袅升着烟。
  “你是什么人?”听得声音绯色才发现里间有人,四五十岁的年纪,衣着华贵,神色如常,许是这家后人吧。
  “觉得好奇,便进来了,打扰了。”绯色微微一欠身。
  “不打扰,这也没人会过来,你既有缘进来,便来上一柱香吧。”
  绯色从他手上接过三柱高香,对着排位拜了拜,成了礼,才问道:“这祠堂是哪户人家的,怎么孤零零地建在这里?”
  “这里原是颜家旧宅,几年前也是长安城的名门望户,可惜了,一场大火,什么也没了。”
  “您是颜家的人吗?”
  男子摇摇头:“所有人,所有东西,都随着大火去了。我与颜家曾有故交,便花了些银子,在旧宅之上建了祠堂,得空来看看。”
  绯色了然点头:“颜家主人有你这样的朋友,也可安心长眠了。”
  男子无奈地笑了笑,看了眼绯色,道:“姑娘抱着红缎子,可是家里姐妹有喜事,我还叫姑娘上香,真是不知礼数了。”
  “无碍,我只是绣娘。”
  男子听了反而一惊:“姑娘莫不是云烟坊的绯色?这长安城能做嫁衣的,也只有绯色姑娘一人。”
  “是。”绯色点点头。
  “这嫁衣是要做给钟离栀的吗?”
  “是。”绯色继续应道,却也开始疑惑他如何知晓得这么清楚。
  男子也看出她的疑问:“不瞒姑娘,我便是栀儿的父亲。”
  绯色立刻见了礼,再问:“既然是钟离老爷,这颜家便是数年前江南来的织染大家吧。”
  “正是。”
  绯色眉心微曲:“颜家与钟离家同是做丝织生意的,少不得有些竞争,没想到颜家败了之后,来祭奠的竟然只有钟离老爷,果真世事无常。”
  “当年颜家从江南带来极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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