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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筝笙 风凝雪舞-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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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为着安抚儿子,便把去看女儿的日子往后延了一延,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延,竟然就延出了大事。
    
    
 第七十六回
    
    她看着床上苍白着脸只会哭泣的女儿,简直是气痛攻心,情绪控制不住,伸手握着她的双肩死命的摇,“怎么会这样,这才几天的事情,你倒是说给我听呀,怎么会这样?孩子怎么会就没了的,还有,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亦筝经她这样一摇,哭得快要喘不过气来,更是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不会是意外的,自己的女儿有多爱这个孩子她不是不知道,又怎么会不小心翼翼的护着他?
    更何况,若是意外的话,她或者巧玉都没有理由不告诉自己的。
    她死死的盯着女儿,问:“是不是姑爷?”
    亦筝却还是哭着不肯说话。
    她实在再难忍住,“腾”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不说一个字便大步往外走去,想要去找纪桓理论,问一问他究竟为什么这么狠心?”
    她是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他的,他与亦筝一直以来都是分房而睡。
    他站在那里,明明有阳光照在他身上,明明他在笑着,可那笑意,和他看她的眼神,却没来由的直叫她心底发冷。
    他大大方方的就承认了,“是,是我逼她喝水打胎药。”
    没有一丝避讳,唇边甚至微微带笑,似极了一个英俊的恶魔。
    “你这是为什么?究竟为什么?”她再难压抑住心底的悲痛,嘶声问道。
    “为什么?”他慢慢的,一步一步向她逼近,那周身散发的冷竟戾气让她忍不住步步后退,直到后备抵到了冰冷的衣柜,退无可退,毛骨悚然。
    “你想要做什么?”她终于惊叫起来,甚至想要夺门而逃。
    他的眼底冷寒如刀,唇边却缓缓带出一个残忍的微笑,“不做什么,你不是总希望旁人生不出孩子么,我不过是隧你的愿罢了。
    她怔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却犹自不敢置信的惊问:“你是为了盛亦笙?你这个疯子,就因为我给她下过药,你打掉你自己的孩子——你再爱她那也是别人的妻子!”
    纪桓没有说话,而她却一腔愤怨在心,再难忍住,“你对得起我们亦筝吗?她一心为你,她有那一点比不上那个小贱人——”
    她的话没能说完,被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小刀生生止住,那刀子擦着她的发顶飞过,“砰”的一声,深深扎进了她身后的衣柜。
    她手足冰凉的跌倒在地,却只听见他轻飘飘的话语,“再让我听到你这样说她,别怪我不客气。”
    她说不出话,而他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你该庆幸因为她在意的人恰好和你相同,不然,,你以为你们能在上海滩安然度日到如今?你也该庆幸你是亦筝的母亲,今天就这么算了,但是,别让我再看到你。”
    她浑身颤抖的推们出去,亦不知是因为气还是怕,却不曾想,一推门,便看见了门外跌坐在地上的女儿。
    “亦筝,孩子,你怎么了……”她大骇,跌跪下身子去握女儿的手,那异常冰冷的温度让她的心跟着便是一慌。
    而亦筝却是如同根本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只是抬起那惨白的?布满泪痕的脸蛋,越过她去看纪桓,就如同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呓语一般开口,“你说,你说是因为你不想要孩子的,你说你不想孩子和你一样……”
    纪桓大步走过来,弯腰便将亦筝抱了起来,声音轻柔,像是怕吓到她一样,“亦筝,我送你回房间,你身子还虚,要好好休息。”
    或许是因为他对待亦筝的温和神色,又或许是因为她明白亦筝此刻需要的不是她这个妈,而是纪桓,所以她没有闹着阻拦,只是焦急的跟在他们身后。
    亦筝任他抱着,没有反应,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他,“是不是?”
    他将她抱回房间,放到床上,替她拉好被子,她却伸出手来拉住他不放,微弱得像是随时都会段了一样,“是不是?”
    他看着她,点头,“是,我没有骗你。”
    她慢慢的松开了手,他转身,“我去请渡边医生过来替你看看。”
    却刚刚迈出步子,又听到了她的声音响在身后,听不出怨恨,轻轻幽幽,“如果,孩子是小笙的,你会不会逼她喝那碗药?”
    如果,那是他与她的孩子……
    他闭上了眼,竟然答不出来。
    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推门离开。
    她抹了泪急急上前去握女儿的手,“好孩子,快什么都不要想了,好好休息,都是妈不好,硬要去和嘶吵,气头上的话,当不得真的……”
    亦筝任她握着自己的手,却不论她怎么说,她都木木的没有任何反应,她简直又悔又痛,心如刀绞,大哭了起来,“亦筝,你这个样子,是要要妈的命吗……”
    她却还是没有反应,美丽的眼睛,无神的张着,脸色煞白,过了好一会而,忽然怔怔掉下泪来,“他那个时候,叫我小笙,我以为我听错了的……”
    “亦筝,你听妈说……”
    她心痛难当,刚想要劝说,却听到了敲门声,穿白大褂的日本医生和护士在巧玉的陪同下一道推门走了进来。
    亦筝还是那样木然的任医生给她检查,问她什么她也不回答,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那个日本医生摇了摇头,吩咐护士给她输液,细细的针头扎了好几次才扎进她没有血色的手背上,她却还是不知道疼,没有任何反应。
    她看着那药水一滴一滴滴进女儿的身体,亦筝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自己再怎么不放心,却还是得要离开,走的时候心都在滴血,却怎么也没想到,这竟是她见女儿的最后一面。
    三天之后,亦筝寻了短见。
    她在报纸上看到了纪太太病故的消息,当时便昏死了过去。
    她不肯相信的,无论如何也不信她是病故,于是辗转找到巧玉,巧玉终于哭着对她开了口,“……姑爷这几天一有时间就来陪着小姐,对她那样好,又像是知道小姐会出事一样,安排了好多人跟着她……可是,可是她还是寻了个机会……那天她说要去天台晒太阳的,我们谁也没想到她会突然跳下去……小姐流了那么多血,那么多……”
    
    
第七十七回
    “你让司机把车开到大门口放着便行,今天我自己开。”
    纪桓穿上外套,对身旁的听差开口吩咐道。
    那听差应声去了,跟着又有人走了进来,一道古怪而苍老的声音响在他身后,“你要去哪里?”
    用的,是日语。
    他回头,看见白爷脸上的猜疑和不赞同。
    “出去办点儿事。”他淡淡敷衍,却是用中文。
    白爷死死地盯着他,依旧用日语问道:“你出去,是和那天黛西那个女人过来有关吗?”
    “没有”,他漫不经心的应着,转身就往房间外走去。
    却还没走几步,便被白爷一把拉住,“我警告你,那个中国女人有问题,中村先生其实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却偏偏是被她迷得晕头转向还不肯下狠心……但这也是迟早的事情!她再聪明,也总会有露陷的一天,中村先生再舍不得她,也总是有底线的,况且,帝国的勇士都明白以大局为重的道理——你最好不要和她搅合在一起!”
    纪桓略带嘲讽的笑了笑,“你从前不肯说话,现在倒是话多起来了。”
    白爷脖子一硬,面色轻蔑又傲然,“支那人的劣等语言还不配让我来说。”
    纪桓却也不恼,依旧微笑,可你忘了吗?我的中文就是你教授的,而日本语的起源似乎也与你口中的这种劣等语言脱不了干系。”
    白爷勃然大怒,抬起手上的拐杖对着纪桓就是劈头盖脸的重重几下,  “这些都是支那人的诬蔑和无中生有!况且我告诉过你,要成大事,必要时就不能拘小节,我会学支那语并且教你,都是为了这个!”
    纪桓并不躲闪,静静的看着他,仿若那些棍棒不是落在他身上一样。
    还是那拐杖终于因着一记没有控制好的力道,而见了红意,白爷看在他头上汩汩流出的鲜血,方才止住了动作。
    他恨恨地盯了他半晌,终是转身拿出柜中的医药箱替他包扎。
    纪桓还是静静的,任他动作,良久,缓慢开口:“你到中国也有这么些年了,亲眼看着那些昨天还和你笑语往来的人,一夜之间,连尸首都找不全,还有那些屠杀,大批大批的平民,他们根本什么错都没有……”
    他的话没有说完,被白爷斩钉截铁的打断——
    “他们唯一的错就是身为支那人,为了帝国的圣战,我们的勇士流血拼杀,我们的女人把她们的身体贡献给国家,没有什么是不可牺牲的,更何况是这些劣等的支那人!你居然会有这样不可思议的软弱——还是对着这些支那人,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你别忘了,我的身体里,同样流着中国人的血,”纪桓慢慢转眼看他,又转过头自嘲的笑了一笑,眼底荒芜,“那么,你是真的觉得这一切都是司空平常的,中国人,不值得有任何同情,哪怕他们曾经那么友善的对待过你。”
    白爷看着这个他所不熟悉的纪桓,他从小看着他长大,他太了解他了,他一直都是强硬而冷血的,唯一的软弱只有因为盛亦笙才出现过,而那已经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而现在,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和他说起这个。
    他想了想,终于慢慢开了口,一开始,也觉得他们可怜过,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如果不这样,帝国的圣战怎么能取胜,我已经把这看作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你也该一样——记住,你已经不再是纪家少爷。”
    纪桓没有说什么,淡漠的起身,头上的伤口已经被白爷简单的处理过,并不觉得疼。
    走出了几步,却又停下,没有转身,只是开口,“妈妈还好吗?”
    白爷楞了楞,今天的纪桓实在太反常,他停了好一会儿才说,“只要你好,她也会很好。”
    纪桓微微勾了下唇角,声音略,“她一直以来都过得很辛苦,你往后就不要再利用她了罢,外公。”
    最后那一个称谓,用的是日语。
    白爷彻底怔住,动弹不得。
    这是他那么多年来,第一次说日语。
    也是他那么多年来,再一次,叫了他这个称谓。
    他的眼前,忽然不受控制的又浮现出他小时候的样子,小小的人儿,穿着木屐,自他母亲身边摇摇晃晃地朝他走过来,那小脸蛋儿,有多漂亮。
    那时的他,也是这么叫他的,外公。
    可是那时的自己,眼睛里面只有厌恶,狠狠一巴掌便搧了过去。
    那小小的人儿几乎是被打得飞出去的,重重摔倒在地,额头撞到了花架,血流不止,哇哇的哭了起来。
    他却还是只觉得憎恶,丝毫不为所动,一招手,便让身后跟着的家仆强行将他抱走,不顾母子俩撕心裂肺的哭声。
    再然后,便是眼睁睁的看着他被灌药,然后受着种种非人的训练,明明是厌恶至极的,却不得不倾尽心力来培养他,为了帝国的大业。
    而这个孩子,身上终不愧是流着北野家族的血液,成长得迅速又强大,甚至超出了他的想象。
    只是,他是从什么时候起,不再叫他外公的,他已记不清。
    白爷骤然起身,追下楼去,却只看见纪桓的车子绝尘而去。
    他急令保镖另开了车子跟上护卫,然后一个人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焦躁不堪。
    不一会儿,那些追着去的保镖又回来了,喏喏道:“先生发现了我们,我们,我们跟丢了。”
    他抬手便将那拐杖挥去,却终究已是,无可奈何。
    
    
    
第七十八回
    
    “陆爷,那个狗汉奸来了,”一个手下走了进来,恨恨的向陆风扬开口道,“阮大他们已经迎出去了。”
    陆风扬点了点头,问:“都准备好了?”
    “您就放心好了,样样齐备,先前兄弟们还担心他不赖,可现在他既然来了,那就正应了那句老话,“地域无门闯进来”——他这次就算再神通广大,也保管是有来无去!”
    “去罢,告诉兄弟们不要掉以轻心,要知道纪桓可不是一般人,我们前几次的行动在他身上可没讨到半点好处去。”
    “陆爷放心,兄弟们都知道该怎么做,断不会浪费了这天赐良机!”
    那手下应声去了,却还没走出几步又被陆风扬叫住——
    “等等——”
    “陆爷还有什么吩咐?”
    他停了片刻,开口:“待会动手的时候一切听我指挥,切不可伤到薄夫人。”
    “陆爷放心。”
    待到那手下走远,陆风扬慢慢起身,敛尽眼底多余的情绪,向亦笙所在的房间走去。
    那房间里,盛太太正兀自垂泪,而亦笙静静坐着,面容略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抬手轻轻敲了敲门,对她开口道:“纪桓已经到了,我的人正引他进来。”
    亦笙转过头来看他,轻轻点头,“风扬,我想要单独和他谈谈。”
    “我明白,”陆风扬开口,“但是今时不同于往日,这里毕竟是沦陷区,你的身份、他的身份都太特殊,我必须得安排人在暗中看着,确保你的安全——但我保证,你们的谈话不会传出去一个字。”
    亦笙却还是慢慢的摇了摇头,声音轻而坚持,“我不会有事的,我只是想和他单独谈谈。
    
    即便是到了如今,她也还是不肯相信,这一切就真是如盛太太所说的那样。
    她告诉自己,或者只是误会,或者姐姐真的是病故,或者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是无法说给旁人听的。
    而即便是,她猜错了,他真的变了,她却还是没来由的相信,他是不会害她的。
    陆风扬看了她良久,略低下视线,遮住眸中那一山而逝的复杂光影。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比了个手势,于是那些藏身在看不见的角落当中的保镖们,便鱼贯而出。
    盛太太看相亦笙的眼中,还是藏着些许连她自己都克制不住的怨毒神色,可是毕竟,她如今还得靠着她从纪桓手里要回女儿。
    于是努力的压了压情绪,对亦笙开口道:“小笙,你记得要让那畜生把你姐姐还我,你千万要记得!”
    亦笙有些心神不宁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盛太太又看了她一眼,心底极不是滋味,却终究只能随着众人一道离开,而说实话,在她内心深处,也是害怕见到纪桓的。
    亦笙看着众人离开,慢慢的转回身子,靠在沙发上,安静的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有脚步声响起,自己的心也没来由的跟着“砰砰”的跳了起来。
    她慢慢转头,看到了背光而立的那个男子。
    那么多年了,她又再一次看到了他,依旧还是她记忆中熟悉的样子,偶尔午夜梦回,这张脸,就会在光线微弱的西洋影院里,在阳光明媚的塞纳河边,对她微笑。
    可是如今,却又分分明明,有什么,已然改变。
    他瘦了许多,曾经的年少张扬寻不到踪迹,反倒多了几分深沉冷峻。
    他站在门边,静静的看着她,没有动弹。
    而她强迫自己将视线从他额上的伤处移开,轻声开口道:“我刚才在这里等的时候,一直在想你会不会来,我很怕你不来,就像上一次一样。”
    他看着她,静静开口:“如果我不来,你就一直等下去——这里是沦陷区,而你是薄仲霆的妻子,你太胡闹了。
    一旦她的身份曝光,她会有多危险,她想过没有?
    江黛云告诉他的时候,他收在身侧的双手死死的握紧成拳,他没有想到的,在他对盛家那样的软硬兼施之下,盛太太居然还敢不顾他的威胁去把她找来,他终是错算了这一点。
    江黛云的眼睛里面全是挑衅,“地点是陆风扬名下的一栋小楼你到了城郊,自然会有人带你去——不过,我奉劝你还是别去了罢,陆风扬那伙人的枪下,可是死了不少日本人和汉奸的。”
    他如何会不知道她是在激他,只是,不需要,真的不需要。
    他的情绪向来受自己掌控,所有的分寸都在他掌心,旁人的招数于他而言,都全无用处
    唯一的例外,自小到,一直以来都只有一个。
    而现在,这个例外身处险境,只要能让她尽快离开,只要她能好好的,安然此生,那么,这世上大概就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去做的。
    所以,她要见他,他便一个人来。
    即便明知,这是一个局。
    可是,如果这是她想要的,那么,这或许便是他最好的解脱与归宿。
    他看着江黛云笑了一笑,“让他们尽快安排时间,越快越好。”
    江黛云的眼中现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尽管她藏得很好,可他看出。
    不管境遇如何变化,这个女子的风头从来就没有弱过。
    从前,她是夜上海最光彩夺目的明珠,而如今,她是中村次郎枕畔妩媚妖娆的玫瑰,在女人们的唾骂声中,在男人们轻蔑却又情不自禁的目光窥视中,风情万种的招摇过市,留一段香鬓俪影。
    可是,他知道,这朵玫瑰是带刺的。
    因为,她眼底的自厌和对他的轻蔑憎恶,在刻骨的风情之下,藏得那么深。
    “黛西部小姐,交浅言深,中村次郎已了疑心,你该时候为今后些打算了。”他看着她,淡淡开口。
    江黛云转过头,笑容妩媚,“我听不明白纪先生在说什么。”
    他不在意的笑了笑,“那便算了,小姐好自为之。”
    …………
    亦笙喃喃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看着她,她的神情当中带了几分恍惚,就那样了口——
    那个时候,我和姐姐也是在这间屋子里的,她告诉我,不管你在做什么,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她都不会去理会,因为,你是她丈夫,她爱你。”
    他没有说话,而她忽然抬头看进他的眼睛深处,“龄姨告诉我,是你逼死姐姐的,是你逼着她打掉了孩子,可我不相信……纪桓哥哥,你我,你告诉我实话好不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七十九回
    
    “她说的没错,是我逼她喝下那碗药的,也是我害死她的。”
    纪桓缓缓开口,背着光,表情看不真切。
    他的眼前,仿佛浮现出妻子美丽苍白的脸庞,流着眼泪,哀哀求他。
    “……慕桓,我求求你,我知道你不想要孩子,所以从前我从来都没想过什么……可是现在他既然自己来了,这火花就是天意,我求求你让我把他留下来,我保证会好好带他的,不会让他烦到你,不会让他给你添麻烦,我求求你让我留下他好不好…”
    从来,他说的话她总是会无条件听从,不问缘由,不论对错,亦鲜少会对他提要求,只是安安静静的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仿佛那就是她所在意和满足的一切。
    这样苦苦的求他,是第一次,只是这一次,他却不能答应。
    他亲手,拿起那碗浓黑的药汁,一勺勺,喂进她口中,握勺的手,克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她终于还是听他的话,无声的流泪,任他喂她,一口一口喝完了那碗药。
    他放下药碗,将她拥入怀中,垂下眼眸,遮住眼底所有痛色,声音里蕴着愧疚与压抑,那样沉。
    “对不起。”
    他只说得出这三个字。
    而她眼底的委屈伤痛那样明显,却终究只是柔顺的依偎在他怀中,流着眼泪轻轻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为什么,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亦笙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看着她,她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震惊还是气愤。
    他的声音依旧很淡,“我不想孩子将来和我一样。”
    “和你一样?”她凄然而笑,”你既然知道自己不好,为什么还要选择走这样一条路?”
    “因为我没有其他选择。”他的语气当中听不出悲喜,平静得如同在说旁人的事情一般。
    “有,只是你不肯去选,”她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三年前我来找你你不肯见我,便是现在,我也仍旧把当年的话再对你说一遍——你随我一起离开上海,我会让绍之想法子给你换一个新的身份,如果你不愿意留在军中,我也会想办法送你去国外,你用不着担心日本人。”
    “我为什么要走,你看,现在纪家的产业有多大,发展得这样好,”他笑了笑,笑容隐约傲然却又荒凉,“小笙,如果我想离开,用不着任何人帮我的。”
    她的眼睛慢慢的冷了起来,“所以,你是在告诉我,你选择这条路,是心甘情愿,不是日本人逼你的?”
    他的笑容里带了些漠然又荒芜的意味,点头,“是。”
    她过了好半天才缓过气来,看着他,忽而就笑了,眼泪却忍不住轻轻滑落,“从前我总听人说,国难思良将,可到了今天我才明白,良将易求,唯缺良心。”
    她眼底的失望那样重,而他在心底笑了笑,这样也好,你就不会再因我而伤心。
    只是,看着她的背影一步一步走远,他终究还是克制不住,这或许,是他见她的最后一面。
    蓦然起身,便往她的方向大步行去。
    枪声,却忽然响起,惊碎了一满院阳光的温暖。
    倒下的时候,他并不感觉疼的,直到看见那女子惊痛苍白的面容。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完全击跨,眼泪掉得那样厉害,哭着呼喊着求救,偌大的庭院,寂然无应。
    他早就苍倦麻木的心,却还是克制不住的一疼,想要抬手替她擦去眼泪,却终不能够。
    于是笑了笑,费力的开口:“小笙,那首诗,你还记得吗……”
    她听见他的声音,哭着低头看他,而他的眼中浮现出悠远的向往,唇边带了一抹柔软的微笑,轻轻吟出——
    ………………
    他眼中的光影,开始慢慢涣散,朦胧的白光中,他仿佛又再一次见到了母亲,她温柔的抱着他,轻轻摇着,眼中却藏着执念的疯狂——
    “孩子,知道为什么我要给你取这个名字吗?纪桓,纪桓,我要纪伯侨为他的负心还债,我要你记得把妈妈遭受的一切苦楚都讨还回来,你去了中国,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杀了他!”
    他自母亲怀抱中起身,跌跌撞撞的向前行去,父亲在纪公馆富丽堂皇的小楼前伸出双手,仅仅的拥抱了他,他眼底的欣喜慈爱和期望,他记得如此之牢,他对他说——
    “慕桓,你是我唯一的孩子,也是我最大的骄傲——答应爸爸,让纪家的家业在你手上发扬光大!”
    他答应了母亲,也为了无法推托的使命,所以亲手在父亲的参茶中下药,然后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一天一天就这样衰竭下去。
    他答应了父亲,所以竭尽所能无所不用其极,终于让纪家的家业,一天一天,越来越大,终于达到鼎盛。
    只是,他自己呢,他的愿望,可有谁来满足?
    十岁之前的那段日子,他已经不愿意再去会议,便是到了纪家,严密的训练也从未中断。
    他的外公一直在他身边耳提面命,却从未相信过他。
    他用药物控制他,冷冷的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头痛欲裂。
    他用他的母亲威胁他,让他为日本国效忠卖命,牺牲一切。
    他试图说服自己,他生在日本,他的身体里,流淌着日本人的血液,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国家,并没有错。
    却怎么也不能忘记,他长在中国,他的身体里,同样流着中国人的血液,他所做的这一切,究竟又算什么?
    将那碗浓黑的药汁喂入妻子口中的时候,他的手一直在抖,他在心底说——对不起,可我不能让你和我一样,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没有骗她,却终究是对不起她。
    盛太太来找他的时候,他知道那番话会对这个女人产生什么样的效果,却没有想到,会被门外的妻子听见。
    而他作说话的时候,也才惊觉,自己的潜意识里,是不是,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的?
    “如果,孩子是小笙的,你会不会逼她喝那碗药?”
    当妻子问出这一句话时候,他竟然,没有办法回答。
    如果,那是他与她的孩子……
    他或者她,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像妈妈一样?
    便是妄念,都会有期待,他是不是还能狠得下这个心?
    只是生活,从来都不会给予他任何选择的机会。
    ………………
    若我遇见你,事隔经年。我将如何致你?以沉默,以眼泪。
    恍惚间,仿佛有女子哽咽的声音,颤抖着响在他的耳畔。
    他想要再看一眼她的样子,那么努力的张开眼睛,却还是看不见,怎么也看不见。
    他的愿望一直以来,总是无法实现。
    那么,这最后一个呢?
    只期许,这唯一的例外,可不可以?
    他费力的聚集起自己全部的神志,摇了下头,留下了他在这个世间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With  mile……”
    小笙,我已走完这架双旋梯。
    若有一天,我们再次相遇,请你对我微笑,好吗?
    
     第八十回
    
    一九四四。
    上海。
    散着兰香的榻榻米上,男人如同疯了一样剧烈的起伏着,女子娇软的呻吟与夜色纠缠在一处,织出一张妖娆的网,藏尽妩媚的毒。
    “……你知道吗,昨天晚上,你的将军大人便是这样对我的……哦,不对……他比你还要疯狂……”
    浓朱衍丹唇,素齿微含香。
    她在他耳边盈盈笑着,窃窃低语,以一种最诱惑的姿态。
    “我叫你不要说了!”中村次郎失控的吼了出来。
    江黛云却是笑得更深,“又不是第一次了,不过是换了个人而已,只不过,这次换的人,我很满意呢……”
    中村次郎大怒,见不得她眼中闪着的讥诮,粗暴的掐着她的腰肢,将她翻过去,折出驯服的姿态。
    她还在笑,“这个姿势他也是最喜欢的,他说,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让他这么兴奋过……”
    她的雪背上同样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青紫痕迹,中村次郎看得眼睛猩红,又再听得她这样一说,越发的怒意勃发,一手揪了她的长发,一手掐着她的细腰,狠狠的,便再一次的撞了进去。
    她疼柳眉仅蹙,却还是在笑,尽力的舒展着自己的身体,纤腰款摆相迎,娇软的呻吟酥媚如水,让她身上的男人如同中了毒一般,不能自拔。
    当这一切终于趋于平静,她在黑暗当中睁着眼睛,听身边人的呼吸声渐渐均匀,他已然筋疲力尽,不一会儿,便鼾声如雷。
    她看了一眼桌上没有动过的洋酒,这个男人的心思太重,从来,他就只吃专人准备的食物,便是她怎样的煞费苦心,也无济于事。
    那么此刻,她只唯愿,他能睡沉一些,再沉一些。
    害怕弄出声响,她连拖鞋都不敢穿,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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