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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筝笙 风凝雪舞-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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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翠音听着开门和脚步渐近的声音,却也不抬头,只管看着桌上放着的铁皮匣子,过了良久,她咬了下牙,从里面拿出几条金条,临到最后,却还是不舍得,又放回一条,然后将手上的其余几条金条往桌上一放,推向了亦笙那一侧。 
    “音姨这是?”亦笙有些诧异,开口问道。 
    “不是到处都在替抗日筹款吗,我把这个给你,你总不至于私吞了,用到该用的地方去罢。”白翠音也不看她,带了丝淡漠微嘲开了口。 
    亦笙虽历来与她不睦,她的语气也并不算好,可是到了此刻,却不免有些动容,轻声道:“谢谢音姨。” 
    白翠音自嘲的笑了一笑,“不用,我为的也不是你,是自个儿的良心,我跟了你爸爸那么些年,虽然他不过把我当个替身,可我一直忘不掉,是他把我从那吃人的地方接出来的,那个时候,他待我那样的好,虽然不过是虚的,也总归是好过的。” 
    亦笙闻言不免有些恻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 
    而白翠音显然也没有打算要她说话,自顾自又说了下去,“你爸爸临终的时候说要把办后事的钱捐出来守上海,我如今也不怕告诉你,这些金子是我这些年自己攒下来的,当然不是全部,我现在拿给你,也算是替你爸爸最后再做一点儿事。再说了,上海虽然不是我的家乡,可我也在这里活了几十年,总归是不愿它被日本人占了的。这些钱虽然不多,也算我的一点儿心意,你拿着去罢。” 
    她说完便也不再说话,也不理会亦笙,只管去把那个铁皮匣子重又小心的锁上。 
    亦笙看着白翠音,沉默了许久,终是缓缓开口,生平第一次,她对她摒弃了成见,声音里带上某种真挚的情感,“谢谢你,音姨。” 
    她话中的感情白翠音自然也不是听不出来,她的眼神闪烁了下,“不用,我从前待你也不好,如今又……” 
    她停了停,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半带凄凉半是自嘲的一笑,“罢了,不提了,谢就不必了,只要日后你们不咒怨我,也就够了。” 


第四十四回


白翠音这一番话的意思,亦笙是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完全明白过来的。
那时的她还在睡着,梦里,又一次的见到了父亲,只有一个背影,向着远处缓缓行去,无论她怎么追,都追不到,无论她怎么喊,父亲都不曾答应转身。
慢慢的,前方的身影又幻化成了她的丈夫,他的眸光沉毅,对着她说,亦笙,悍患守土,是军人本分。
她张口欲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决然的转身,忽而枪声响起——
她自睡梦当中骤然惊醒过来,脸上全是冰凉的湿意,不知道是汗,还是眼泪。
“小姐,刚才有听差上来喊,说是大少爷来了电话找您,这天才刚亮呢,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初雁推门进来时,还带了些睡眼惺忪,却见亦笙脸色煞白的怔怔坐在床上,一时唬得磕睡全无,急忙问到:“小姐,你又做噩梦了是不是?”
亦笙处时已经慢慢的援和了过来,掀被下床,声音里却还是带着显而易见的虚弱和余悸,“没什么,只是一个梦。”
她下到楼下,接起了电话,电话那边传来了大哥气急败坏的声音,只说是白翠音昨儿个夜里偷偷跑了,不知上哪去了,还顺手牵走了纪公馆几样值钱古董。
大哥在那边破口大骂,只说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又说自己的母亲已经气得大伤肝火,又说白翠音估计是要逃出上海避难的,让亦笙赶紧我人去火车站和码头拦着。
亦笙叹了的握着话筒,半晌沉默无语。
“小笙,小笙,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盛亦芋得不到他的回应,在电话那头连声催促。
亦笙叹了一口气,转声道:“算了,就由着她去罢。”
挂了电话,时间其实还早,可即是起来了,便再睡不着,她于是吩咐初雁到厨房去看鸡汤燕好了没,准备一会儿给伤兵送去。
初雁应着去了,她正准备回房间,却听见外面骤然响起了报童喜悦的高呼声,“看报看报!庙行大捷!我军浴血奋战三昼夜,击溃寨日多次进攻,歼敌三千余人,暴日向东溃退!”
童子清亮的声音,打破了这个冬日清晨的宁静,亦笙心中一喜,急忙对一个听差道:“林,去买几份报纸进来。”
这时宅子里的其他人想是也听到了那报童的传来的消息,纷纷走下楼来,陆风扬接过报抵,笑道:“小日本不是叫嚣着‘一旦发生战争,四小时即可了事’吗,现在都过了多长时间了,他们都换了多少个统帅了,只怕这一次,还得换。”
婷婷激动得一张脸蛋红扑扑的,“就算是再换,也仍旧是打不过簿叔叔的!“婷婷,你又忘了。”江黛云略微颠怪的看着女儿,却到底因为听闻大捷,虽是说着责备的话,面上却忍不住带了微笑。
婷婷吐了吐舌头,虽不再说下去,可那兴奋之情却是半点没少。
陆风扬看完报纸,略带惋惜的开口道:“如果兵力充足,这一次难说就可以趁胜追击,把小日本彻底的赶下海去,哪里还会留给他们恢复元气后再来下次进攻的机会。”
亦笙闻言,垂下目光,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才听差过来说早餐准备好了,几个人便一同过去,亦笙心里有事,也没什么胃口,随便喝了两口粥便站起了身“你们慢慢吃,我出去一下。”
“怎么吃得这样少,急着去哪儿呢?”陆风扬问。
亦笙道:“我让初雁熬了些鸡汤,趁新鲜给医院里的那些伤员们送去,顺道再看看棉衣捐制的情况。”
婷婷看着她,眼神动了动,流露出些许矛盾的神色,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母亲,终是低下头去,埋首喝自己碗里的粥。
亦笙回房换了一件大衣,又带上初雁和齐剑钊,先食把自己缝的棉永搬到车上,复又一道提了鸡汤便出了门。
她正要上车,却突然听到身后婷婷的声音追了出来,“等等。”
亦笙转头,看见女孩子手里亦是抱着两件棉木,小跑着到了她面前,“这是我做的,你也带着去吧。”
这些日子亦笙为着抗日做了那样多的事蜻,她都看在眼里,她心底无可避免的也如她她的那些同学们一样,对亦笙亦是佩服或者说是带了小小的崇拜。
她亲眼见过她在伤兵医院慰问伤员的样子,温柔亲切,丝毫不怕那血污沾染了自己,她也曾亲眼见过她熬夜在缝制棉衣,一个人时默默的为簿叔叔祈祷,她有些矛盾又害怕的发现,自己竟然越来越不讨厌她,甚至是慢慢的开始对她存有好感了。
可是,每一次,只要一看到自己的毋亲,一想到母亲这些年来所受的苦,她的孝心又促使她开始自我谴责,矛盾的心情一直盘亘在这个少女的内心深处。
亦笙自是不知道她的想法的,只是对她微微一笑,“我正要去前线的战地医院,你要不要和我一道过去,亲手把你做的棉衣交给那些战士。”
婷婷的眼晴一亮,问:“可以吗?”
亦笙微笑着点头,“如果你不害怕。”
婷婷闻言急道:“我才不害怕呢!”
说着便钻上了车,一时没注意,顺口就说道:“簿阿姨,咱们快走吧。”
反倒是亦笙怔了怔,却也没表现出什么,只是微微笑了下,坐到她身旁,便吩咐开车。
一直到汽车开出了一段,婷婷却还是有些放不开,一直扭头去看窗外,也不去同亦笙说话。
没想到,却听着身旁得亦笙含笑在问她说话:“我听说,你们青年学生做的棉衣里面都会放上自己写的小字条的,是不是?
婷婷忍不住转过头来,“你怎么知道的?”
亦笙还是微笑,“因为我听好多伤员都说过,就连不认识字的,也特意叫人念了,然后宝贝一样藏着,他们说的时候都很威助,很多人甚至是含着眼泪的——婷婷,可以给我看看你写的小字条吗?”
婷婷不说话了,心内矛盾极了,斗争了半天,她迟疑着将手伸向抱在腿上的棉衣,又抬起头来看亦笙。
却见她的目光温柔宽容,唇边带了一抹宁和的微笑,不说话亦不催化,就这样略带期待的看着自己。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纸条递到了她面前。



第四十五回

“一针一线密加工,送至前线慰有功。勿忘御寒并御辱,闺闱救国与人同。”
那小小的纸条上,用媚秀的字迹写着简简单单的四句诗,亦笙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身旁女孩子期待却又不肯明白表露出来的目光,微微一笑,真心实意的开口道:“写得真好,我想,这一首诗会比棉衣更能温暖战士们的心。”
毕竟还是孩子,  听到亦笙这一说,婷婷面上的不自觉的紧张渐渐散去,又不由自主的现出些许欢快和心满意是的神色,像小孩子急着求得长辈认可一样,追问了一句,“真的吗?”
亦箜微笑着点头,哏光温柔而认真,“真的。”
婷婷于是也便粲然一笑,重火把那纸条小心翼翼的装回棉衣的口袋里。
车子一路行着,却忽然有巨大的轰鸣声响起,由远及近,前排坐着的齐剑钊神色一紧,迅速对司机开口道:  “有敌机,快,加速住隐蔽处开!稳住,不要慌!”
亦笙亦走神色一肃,说一点儿也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她转头看了一眼婷婷,女孩子虽然还算镇定,没有尖叫和哭喊出来,可一张小脸却是吓得煞白,整个人也在不住的发抖。
亦笙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宁和,“别害怕,日本人才刚刚吃了败仗,卷土重来是需要时间的,不会是轰炸,也许只是侦察机。”
话虽如此,可…连她自己也是没有把掘的,到了此刻她也顾不得多想,一把伸手便将婷婷拉到怀中,紧紧的护在了身下。
那飞机从他们上空盘旋而过,渐渐远了,众人刚松了一口气,却又听着那轰鸣声再度由远及近,又再度渐渐远去,这一次,危验才算是真正过去。'/size'
'size=3'亦笙放开怀中的女孩子,扶她坐起来,关切的问道:  “婷婷,你还好吗?”
女孩子还有些惊魂未定,好半天才对着她点了点头。
“夫人,我们现在是继续走呢,还是回陆公馆?”司机颊上亦是冷汗吟吟,开口问道。
亦笙想了想,去问婷婷,  “你还能坚持下去吗?”
婷婷听她这样问,虽然小脸还有些苍白,却是勇敢的点了点头。
她对着她赞赏的笑了下,便对司机开口吩咐道:  “按原计划走罢。”
那司机便没有多说什么,车子依旧朝着既定跆线前行。
“簿阿姨,为什么你刚才能那么锁定呢?你一点儿也不害怕吗?”过了好一会儿,婷婷忍不住问道,浑然不觉自己方才对亦笙的称呼有什么不对,或许在她心里,她已经认可了身边的这个女子,是能够配得上她的簿叔叔的。
亦笙微微一笑,  “其实我也是害怕的,可又知道害怕无用,那只好尽量让自己不要慌,免得自乱了阵脚。”
又停了一会,  婷婷小声开口道:  “簿阿姨,我前些日子不懂事,对你说了些很过分的话,我向你道歉,这些天你为抗日东奔西走我全都看在眼里,你不知道,我的很多同学都很钦佩你的爱国热情呢!”
亦笙微笑着看眼前这个女孩子,却是拉了摇头,  “婷婷,我和你说一句实话,其实说到爱国热情,我或许比不过你,我做的这些事情,也不过是尽了自己的本
分。”
“是尽了一个中国人的本分,还是尽了作为簿叔叔妻子的本分?”女孩子很聪
明,立刻敏锐的问道。
亦笙笑着应她,  “都有。”
她性格当中虽不免自私薄凉,在意的人和事太少,可是毕竟,国难当头,这座城市是她自小生话长大的,她再怎么也做不到看着它沦陷而无动于衷。
况且,这一方土地,这壮丽河山,是她所爱的人深爱着的,誓死守卫。她除了理解、成全,也想能多做一些事情,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能帮到他就好。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每到怕了,累了,倦了的时候,她总是咬牙强撑,她的丈夫在前线领兵杀敌,那么是不是如今她在后方,每多做一分,他也就会更安全一分,就会更早一天回到她身边。
正是这个信念,一直牢牢的支撑着她,直到如今。
“簿阿姨,我有一次看见你在做祷告,你是在帮簿叔叔祈祷吧?”
亦笙并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一次,一个人的时候,心底不安的时候,她都会默默祷,所为的,全是他。
她点了点头,婷婷见了,又问:  “你信基督吗?”
亦笙摇了摇头,  “我不信,可我愿意为他祈祷,诚心诚意。”
两人正说着话,车子已缓缓的开到了战区医院,虽然来之前并未张扬,可院长还是很快得到了消息,赶了过来。
这里已经很接近前线了,搭起的帐篷里面躺满了伤员,那院长一面陪同亦笙掀帐进入,一面轻声介绍道:  “夫人,这些伤员大多都是庙行战役的时候送过来的,我这里住不下,大部分伤重的都已经转到市区的伤兵医院了。”
亦笙点点头,看着一张张淳朴疲倦的面容,和那一团团浸血的纱布,心内恻然,低低开口道:  “我带了些鸡汤过来给他们补营养,我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受伤,还是带少了,晚些时候我再让他们送来……”
她的声音突然停住,怔怔的看着前方一个穿白袍的男人背对着她正在为一个浑身是伤失去意识的士兵包扎伤口。
那院长顺着她的眼睛看过去,开口道:  “这小伙子是好样的,听送他来的人说,他还是华中军校的学生军,本来是安排在第二线修防御工事的,却被他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伤兵的枪偷跑上前线去,打得很是勇敢,身上负了很多处伤都不肯下火线来,直到最后吃了子弹才被送过来的。”
亦笙认得那张年轻的面容,桀骜的,血气方刚的,曾经少年意气与簿章铮一道比试枪法,曾经理怨训练的不合理,她记得他叫范森,记得他大声的说,我到华中军校,就是听人说校长有大义,我只希望有一天能跟着校长上战场替我娘和姐姐报仇雪恨!
可是此刻,他却浑身是血的躺在那里,亦笙的声音忍不住微微颤抖,“他还有救吗?”
“这小子命硬得很,那么多处伤都没伤在要害上,我看呀,死不了!”
回答她的, 是一个熟悉的声音,那身穿白袍的医生转过身来,对着她笑着开了口。
亦笙又是惊讶又是震动,也不及细想,脱口就说:“你怎么在这里,真是胡闹!” 



第四十六回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你这是什么话?〃冯维麟看着她;摸了摸鼻子;有些哭笑不得。
    亦笙也意识到自己方才是失态了;心内暗自懊恼了下;又将语气缓和;开口道:〃你又不懂医;我记得你还晕血的;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记得我晕血?我还以为那个时候你满脑子里只想得到纪桓呢。〃冯维麟说道。
    可话音刚落;他就立刻意识到自己这一句;说得实在是不高明;有些尴尬的又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夫人;您认识小林?〃陪同的院长有些讶异。
    这个叫林维的小伙子是前些日子到这里来的;当时他自告奋勇的说;自己曾经自学过医疗知识;又到市区的临时设起来的护理学校学了一阵;他瞧着他技术还不错;加之自己也确实是人手不够;便将他留了下来;小伙子表现得也很是不错;每天基本上只能睡四个小时不到;却从来不叫苦;除了帮做一些简单的医护工作外;他还会给伤员做心理疏导;帮了他们很大的忙;只没有相到;他竟然会认识薄夫人。
    亦笙听着那院长叫他〃小林〃又见冯维麟看着自己;目光当中有紧张和恳求的意味;便明白他此行是隐瞒着自己的身份的;他这样做也不是第一次了;当下也不点破;只对那院长笑着含糊的点了下头。
    那院长便道:〃既是这样;我就不打搅二位叙旧了;先出去看看新送来的伤员情况;夫人有什么吩咐随时让人来找我。〃
    婷婷跟在亦笙后面;听那院长这样一说;连忙问道:〃我可以随您一起去吗?我参加过护理学校的学习的;万一人手不够;我可以帮忙的。〃
    那院长看了看亦笙;见她微微点头;便对婷婷道:〃那就请小姐随我来吧。〃
    亦笙见院长和婷婷走了;这里只剩下昏睡当中的伤兵和齐剑钊;便压低声音去问冯维麟;〃你怎么跑这儿来了;爸爸妈妈知道吗?〃
    冯维麟笑着摇了摇头;〃我那么大个人了;还怕走失了不成;再说了;大哥在守上海;爸妈都在南京为增兵一事活动;也是没闲功夫来管我的。〃
    〃可他们不会想到你竟会跑到上海来了;这么危险;他们知道了准会担心的;你大哥也会担心。〃
    亦笙眼中有的着深深的担忧;说实在的;她自己亦是绝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做的;本来他从法国回来以后;冯帅意在让他到军中或都政府部门谋一个职位;他却几次三番总是不肯;逼得急了;他竟然留书推言在国外待得久了;要先游历祖国的大好河山;便溜得没影了。
    冯帅气得大发雷霆;直叫薄聿铮派兵把他捆回来;冯夫人也是担心;却到底溺爱这个独子;少不得在一旁劝着。
    直到后来陆续收到了他从各地寄回来的信;知道他一切安好;或在大学里面讲学;或在报社工厂帮忙;总也不算是闲游浪荡;加之亦笙又和薄聿铮也在一旁劝着;冯帅也总算是半含无奈的放任着这个小儿子了;只好盼着他出去一段时间;玩够了;收了心便回来。
    所以亦笙是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到了战区;不知他的父亲知道了;是欣慰自豪还是忧虑担心?
    冯维麟看着她;笑了笑;〃你一介女流都不怕;我怕什么?〃
    亦笙正要说话;却见担架上的范森动了动;似是神志稍清;微微张开了眼睛;眼底却仍是一片混沌。
    〃打;胜了吗?〃他张口问;嗓音干涩而沙哑。
    冯维麟俯下身去;轻声却坚定的道:〃胜了;庙行大捷;你放心吧。〃
    范森闻言;闭上眼睛;重又安然睡去。
    而冯维麟的脸上现出从未有过的郑重神色;他一面用棉花沾水去涂抹范森干裂的嘴唇;一面缓缓开了口;〃你知道吗;'打胜了吗';这一句;是我这些天来听得最多的问话。很多重伤的士兵;强撑着一口气;就是为了听一个胜利的消息;这最后一声胜利;就是他在人间的最后一点渴盼;最后一分信念。〃
    他说着;转过头来看亦笙;〃其实这并不是我第一次经历战争;过去父亲也曾逼着我去前线看过;可是这一次是不一样的;完完全全不一样——我照看伤员的时候,他们常常对我说,过去打内战,死了就算,人命如芥,没有人在乎,甚至还让老百姓怨声载道,可是如今却大大不同了,慰问的人如潮涌来,慰劳品堆积如山,大家都称呼他们英雄。”
    亦笙的心底和冯维麟的声音一样,渐渐动容起来。
    而冯维麟又将视线移向那一排伤兵,“也因此,他们当中的很多人,还没有完全治愈,便要求出院回前线来参战,甚至不惜偷偷跑回去。还有过来帮忙的青年学生和那些军校学员,也是几次三番请求拿着伤兵的枪上前线去——有时候我在想,我作为父亲的儿子,大哥的弟弟,却只是窝在这医院里躲着,是不是太没用太懦弱了?”
    亦笙听他这样半是自言自语半是感慨的低低一句,不知怎的心底一跳,看着他,慢慢的,一字一句的开口道:“其实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战场,不一定非要上阵杀敌才能报国,国家一样缺不了像你这样救护伤员的医生。”
    冯维麟笑了笑,“我算哪门子的医生,也就是穿了这身衣服,帮着做点基础的护理工作,你当我还能真给伤员动手术?”
    亦笙微笑,“已经很不错了,我记得从前有一回梁觅跑到我寝室来闹,害我头都撞破了,你那个时候帮我包扎可是笨手笨脚的,没想到现在,都能做得像模像样的了。”
    冯维麟斜她,“还说呢,那次被你嫌弃,可是大大伤害了我的自尊心,所以之后专门去旁听了医学院的课,就是打算有机会一雪前耻的。”
    亦笙闻言不由得笑意微深,伸手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拍了拍他的头,“不错不错,大有长进。”
    “哎,我可是比你还大上几岁的,你现在是把我当小孩呢?”冯维麟表情嫌恶的躲了开去。
    亦笙笑,“那又怎么样,长嫂为母听过没,等回了平阳我一定替你挑一个好姑娘。”
    冯维麟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倒是亦笙忽而起到一事,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问道:“你还在找梁觅吗?”
    她知道,自从梁觅家道中落,回国以后便杳无音信,冯维麟一开始还想方设法的打听,只是慢慢的,也不听他说起了。
    冯维麟答得很简单,“以前找过,不过没有消息。”
    那现在呢?亦笙正想问,却忽而有个小护士掀帐进来,“林大哥,又新送过来一批伤员,院长让大家伙都赶紧过去呢!”
    冯维麟闻言,匆匆看了亦笙一眼,“我得过去了,你要保重,这里已经是战区,不要再过来了,一切都有我们男人呢。”
    不待亦笙应答,他又对着跟在亦笙后面一直沉默着的齐剑钊道:“齐剑钊,你照顾好她,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哥可饶不了你。”
    齐剑钊这时方开口应答:“二少爷放心。”
    冯维麟又匆忙的点了下头,便再顾不得多说,大步跑了出去。
    齐剑钊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片刻,还是对亦笙道:“少夫人,您能不能劝二少爷随我们一道走,他在这里,恐怕不安全,况剑钊听着他的话,只怕是还有要上前线的心思,这万一要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亦笙却又如何不懂。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我刚才也这样想过的,却最终没有说出来,就是因为我知道他不会跟我们走——他隐瞒着自己的身份,明明就在上海,就连我们都不让知道。”
    亦笙说到这里,不由得停了停,略微闭眼,复又睁开,慢慢开口道:“我去找院长,让他看好他,绝对不能让他到前线去。”


第四十七回


百乐门。

“毛毛雨,下个不停,微微风,吹个不停,微风细雨柳青青,小亲亲不要你的金,小亲亲不要你的银,奴奴呀只要你的心,哎哟哟,你的心… … ”
台上的歌女依依呀呀的唱着,昏暗暧昧的光线,美酒与女子脂粉的香气,交织出一张迷离的网,网住个宵,不管昨日与明朝。
一曲终了,众人都鼓起掌来。
暗处迷醉的光线当中,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却不去看台上的丽人,只眯了眼晴直盯着身边的女子,“黛西小姐,若是你肯登台,必然艳压群芳,哪里还有她们的位置?”
江黛云掩吞轻笑,“中村先生说笑了,黛西如今人老珠黄,哪里比得上如今这些年轻的女孩子,新鲜水灵得就像花骨朵儿一样。”
她这一笑的风情,直叫中村次郎一呆,随即连连摇头,“不不,她们就好比没有打开的花,而黛西小姐却是开到盛时,花艳香浓,即便摸不到那花料,闻闻香气,也是可以让人神魂颠倒的。”
江黛云又是一笑,“中村先生表上海做生意做得久了,倒把我们中国人恭维人的话学了个透,就连我都林要相信这是真的了。”
那中村次郎急了,“黛西小姐,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我可以发誓的。”

“男人得誓言是最靠不住的东西,”江黛云微微滇了他一眼,“你自己说说,你都多长时间都没有过来了,只是嘴上发誓,又有什么用?” 
中村次郊被她眼波一扫,,只觉浑身酥软,连忙道:“最近外面在打仗,我实在湿抽不开身,我又是日本人,虽然在上海多年做的都走普通生意,可是如今这局势,老出来走动也不安全,还请黛西小姐一定要见谅啊。”
普通生意,不安全,江黛云心内冷笑,又替了一眼不远处跟着他来的两个保镖,面上却只慵媚幽然一叹,“这该死的战争可什么时候才打得完呢?中村先生又得什么时候才能像往常一样时时过来陪黛西坐坐呢?”
中村次郎面上隐约现出一丝得色,对着失望幽怨的美人安慰道:“黛西小姐放心,很快很快。”
江黛云心内一凉,却仍未表露在面上分毫,启唇轻笑道,“虽然是你是在说假话敷衍我,可我还是爱听,但愿下一次再见中村先生的时候,你可以对我说一点儿我同样爱听的实话。”
那中村次郎却带了一林意味深长的笑,“黛西小姐很林就知道我不是说假话了。”
是吗,中村先生怎么这样肯定?”江黛云笑问,“我却看着这战事一时半会完不了呢。”
“黛西小姐,你别见怪我说一句实话,贵我两国的实力相差实在悬殊,贵国军队能支撑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了,况如今,我们又得到了——”
中村次郎隐带得色的话却到底还是克制的停住了,江黛云只觉得一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却偏是不能表现出半分来,她克制着自己不要表现出急迫或是紧张,只带了丝女人该有的小好奇和知不知道答案都无关紧要的漫不经心开口问道:“得到了什么?中村先生怎么讲话只讲一半的?”
中村次郎掩饰的笑了笑,“我知道黛西小姐眼光深远,不会只局限于狭隘的民族观念才说这话的,总之我大日本帝国的这次行动也是为了大东亚共荣,上海会越来越繁华的。”
在这之后,无论她再怎么使力试探,中村次郎都绝口不再提方才的话题。
江黛云虽心急如焚,却也不敢逼问得太明显,只好心神不宁的敷衍完中村次郎,
回到后台,立刻便把几个舞女叫到自己身边,“你们立刻联络着四下去才打探一下,最近这些日子,日本人有没有什么异常行动?”
那几个舞女不免面面相觑,“黛云姐,有没有个范围,什么样的行动才算常?”
江黛云烦躁的皱眉,“没有,就在这上海,反正你们让打听到的所有有关日本人的动静,都告诉我。”
上海滩声色犬马,百乐门又是风月翘楚,正是通过这一层一层的关系网,江黛云几乎将这十里洋场一大半的情报都捏在手心。
她是在第二天的时候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的,她听着那些舞女一条一条的说,自己在心里一条一条的甄别,最后终于将疑点锁定在了一点上。
她几于是立刻就去查战时柏捍部的电话,然后拨了过去找薄章铮,可是对方却告知他此刻不在,无法接听,她便只好留下白己的姓名,请对方转告簿聿铮回来以后立刻给自己回电话。
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电话过来,她便只好自己又挂了电话过去追问,还是无果,然后又是一连好几个,可得到的答复仍是他无法接听。
到了最后,对方一听是她的声音,直接开口便问,江小姐有事我们可以代为转达,如今非常时期,请不要过多占用通讯资源。
她心急如焚,也顾不得其他了,冲口便说:“我有要紧的事要找他,你立刻去请他过来听电话,若是耽误了,这个责任你可担不起!”
“对不起,江小姐,钧座主持机密会议,任何人都不得打搅。”
对方的回话虽不失礼貌,语气里却不免带上了一些强硬和不屑,似是早说你一个百乐门的舞女能有什么要紧事?
她气得挥了电话,一时没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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