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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筝笙 风凝雪舞-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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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翰林对盛远航笑道:“这两丫头在墨梯女校的时候就认识了,虽然不是一届的,但你这丫头招人疼,人那么小,偏偏聪明活泼,那些老师同学谁不喜欢,婉华每次回家讲的最多的不是自己班上的同学,倒是小亦笙,那时候叫她什么来着,伊,伊……”
宋翰林一时想不起来,宋婉华笑着接道:“Isabella,在学校里面我们都有英文名字。”
宋翰林也笑,“对,对,就是这个名字。所以仲舍老弟,你就不用担心我们会欺负你女儿了,放心吧!”
远航自然知道老友一家会好好照顾女儿,心底却总难免不舍,宋翰林见状,拉了宋婉华先上船,留出时间给盛家父女话别。
其实该说的话,该交代的事情,早在来码头的车上,又或者说在更早的时候,盛远航已经不厌其烦的交代了女儿很多遍,亦笙也总是乖乖巧巧的听着,应着,这些她都能背下来了的牵挂。
汽笛长鸣,眼见得就要开船,远航喉头发堵,强忍着不舍对女儿道:“别害怕,爸爸和纪伯伯说好了,慕桓会到码头接你……去吧,爸爸总是想给你最好的一切,只是对不起小笙,不能陪你一道。”
亦笙害怕惹得父亲更难过,亦是强忍着眼泪,摇了摇头,上前搂住父亲的脖子,“爸,我走了,到了那边就给你写信。”
远航一直站在码头上,看“波尔多”号邮轮在海上越走越远。
渝君,我们的女儿,去了法国。
读西书,明外事,擅文才,而后气度高洁,见识远阔,而后自尊自信,坚于其心。
这是你所期望的,我一直记得。
我送她去墨梯女校,送她去法国,教她学书法绘画,学古典文学。
我相信,我们的女儿,必将能成为你期望的样子,就像你一样。
渝君,我想你了,一直,永远。




第六回



同一时间,亦笙站在油轮上,面对远去的海岸线,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宋婉华从船舱出来就看到这一幕,走过去,一面笑一面拿了自己的帕子给她抹眼泪,“爸爸刚才还和我夸你坚强着呢,怎么才转个身,就躲在这儿偷偷的哭,跟个小花猫似的。”
亦笙有些难为情,吸了吸鼻子可还是忍不住眼泪,婉华见了,把她揽到怀里,说:“哭吧,我知道你第一次离开你爸爸,到那么远的地方,多长时间见不到,心里面自然会难过。好好哭一场,没人看得见。”
待到亦笙哭够了,婉华看着自己湿漉漉的帕子笑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刚洗了帕子呢。”
亦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低头翻出自己的手绢递过去,“婉华姐姐,你先用我的吧。”
婉华本要拒绝,却见那帕子右下角隐隐约的挑绣着实好看,于是接了过来展开细看,只见那帕子右下方绣的是梅花枝,端的是疏影横斜,让人疑有暗香浮动,凑在一起,竟是拼成了“亦笙”二字,不禁“嗬”的一声赞道:“真漂亮!”
亦笙道:“是我姐姐绣给我的。”
婉华笑,“我说呢,你在学校的时候样样都好,偏偏这刺绣针线让密斯白伤透脑筋,什么时候有这长进了。”
其实不止在学校,在家里的时候,盛家也给女儿请过专门的女红老师,亦筝和吴妈也好说歹说劝着亦笙去学过。
学了一段时间,虽然不能和亦筝巧夺天工的手艺相比,到底也能绣出个形来,只是她天生不喜欢这个,总嫌枯燥,会点皮毛就当交了差,也不去下苦功练习,气得吴妈成天唉声叹气只差没拿刀子逼着她绣,她却鬼精灵一样早早跑到了父亲那儿去撒娇,好在远航也不在这上面苛难她,呵呵一笑,说,不想绣就不用绣了,会一点也就行了。反正这些活自有旁人去做,倒把孩子的眼睛熬坏了。
想到父亲,亦笙又是鼻头一酸,婉华见她的小脸又垮了下来,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也能猜出一二分,忙笑着岔了话题,“你听,那边吵吵嚷嚷的不知出什么事了,咱们过去看看吧。”
一面说着,一面挽着亦笙往甲板的另一头走去。
甲板上,一个三十来岁衣冠楚楚的公子哥儿正凶神恶煞的大力搧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耳光,而他身旁一时髦女郎,身穿曳地的白色洋裙,正气嘟嘟的添油加醋,“二少,你给我买的新裙子,刚穿出来就被这小鬼踩脏了,瞧他那样儿,也不知是怎么混上船来的,不好好教训他一顿,我实在气不过!”
周围围观的人群窃窃私语,终是有人心怀恻隐地开口劝道:“别打了,那么小的孩子,怪可怜的。”
那富家公子哥儿一瞪眼,横道:“管得着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亦笙看不下去,心念一转,拿过宋婉华手里的帕子,开口道:“婉华姐姐,你来追我。”
一面说着,一面拿着帕子笑盈盈的往前面人群中跑去,“我偏要看看你绣了什么,就不给你!”
到底是一起在墨梯女校合演过很多次话剧的搭档,默契极好,婉华一怔,旋即反应过来,配合的做出焦急状,追了过去,“你还给我,快别闹了!”
“就不给!”亦笙一面笑,一面跑,正巧看到侍者捧着托盘送来饮料酒水正往这边走,心里一喜,趁势躲到那侍者身后,拉着他双臂的衣服左带又摇,“你来抓我呀!”
那侍者被她带着摇摇晃晃的走,一面努力维持托盘的平衡,一面急道:“这位小姐,你快放开我……”
他的话还没说话,已经被亦笙瞅准时机就势一推,那一托盘的酒水饮料便全都泼洒到了方才骂人的白衣女郎身上。
“啊!”
随着一声气急败坏的尖叫,女郎手中的洋伞也掉落在了甲板上。
亦笙几步拦到了那侍者跟前,看着一身狼狈的女郎做不知所措状,一个劲儿的道歉。
婉华扒开人群,忍了笑,故意板起面孔训道:“叫你不要胡闹你偏不听,现在闯出祸了,我可不帮你你向爸爸说情。”
“姐姐,你可千万别告诉爸爸,不然他又要罚我抄书了,”亦笙急道,复又低了眉眼,向那两位轻声告罪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不是,可是可不可以请你们不要告诉我爸爸,这位姐姐的衣服我洗干净了赔她。”
“得了吧你,你那手指头什么时候沾过阳春水。”婉华奚落她,复又一本正经的走到那两位跟前,开口道:“二位对不住了,我代我妹妹向你们道歉,至于赔偿事宜请两位稍等,我去请家父出来。”
“姐!”亦笙急道。
“不用了不用了,小事一桩,不用这么麻烦!”那公子哥儿忙笑道,一双眼睛上上下下绕着亦笙打转。
那女郎本是看亦笙婉华二人衣着谈吐不凡暂时忍耐没有发作,想先摸清情况,现下听自己的男伴这么一说,再转头看见他的眼光更是气结,不由得娇斥道:“二少!”
“喊什么呢你?衣服是本少爷买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见那公子哥儿冷了脸,女郎不敢再多说,捂着脸一扭身子哭着跑开了。
那公子哥儿也不理她,当下只是笑吟吟的对着亦笙自报家门,又问亦笙:“不知这位小姐的芳名可否告知?”
亦笙见那小孩和侍者早已经都趁乱溜走了,于是笑道:“我不告诉你,不然你该去告诉我爸爸了!”
说完,拉着婉华一溜烟的跑了开去。
那公子哥儿待要追,但见众人都看着,自己衣服上也被刚才的酒水溅上不少,又想反正在这海上还得待上几天,总不会让她跑脱了,遂作罢,先回了自己的船舱,早把那小孩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第七回



亦笙和婉华跑到船尾,看四下无人了,方笑了个够。
婉华一面笑一面问:“你为什么不直接让他们饶了那孩子,倒想出这么个鬼主意。”
“我那是怕你离了墨梯没处发挥寂寞呀!”亦笙笑。
“坏东西!”婉华笑着轻敲了她的头一下,“还不给我从实招来。”
亦笙方道:“她连踩了裙摆那么小的事情都不肯善罢甘休,衣服首饰又是极奢靡的,那么大的海风,却仍然撑了洋伞出来,只为了和她的衣服相配,可见是极好面子的。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又一心想要逞威风,怎么可能听劝?倒不如制造点小混乱,好让那孩子脱身。”
“即便如此,你也还是存了故意的心思吧?”婉华猜测。
“什么都瞒不过婉华姐姐。”亦笙一笑,“我就看不惯他们那仗势欺人的样子,不就是一条裙子么,原先谁会去注意裙摆处的小脚印?现在可好了,姹紫嫣红开遍,十足的夺人眼球了。”
“你这小东西,出门在外还这么无法无天的,你就不怕那两人不与你甘休?”婉华笑骂。
“我都做那小可怜样了,谁还要与我计较,老天都不许的。况且,宋伯伯也不会放任他们扔我下海喂鱼的。”亦笙一面笑,一面去拉婉华,“走吧,咱们出来这么久,宋伯伯即便不担心,也该闷了,咱们去陪他说说话。”
二人绕过船尾,却忽见桅杆后面有一青年男子,手里捧着一本敞开的书,却没有看,倒是略带好笑的看着她们。
婉华见状,料着那人多半听到了方才的谈话,就这样被抓了个现形,到底有些不好意思,脸一红,低头拉亦笙道:“快走。”
亦笙却是大大方方的看着那人调皮一笑,“主的眼睛,要看顾正直的人,主的耳朵要听他们的祈求,却要转脸不看那些做恶的人——所以,我刚才的恶行恶语,主没有听到,这位善良仁慈的先生也一样,对吧?”
说完,她冲那人扮了个鬼脸,也不等那人回答,便和婉华一道远远跑了开去。 
那青年人看着她们的背影,略觉好笑的摇了摇头,转头又看了一会自己的书,方回了船舱。 
他听着同行人说着之前甲板上的那一幕,只道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全都不懂事,只知道嬉闹。
“事情不是这样的。”他直觉的出口。
“牟允恩,真难得你会帮人说话,你不是满脑子只有书本主义,从不留意不相干的人和事吗?”
他没有理会同伴善意的玩笑,只是出言将方才听到的真相说明,的确是不关他的事情,却直觉觉得不该让那个女孩子被误会下去,她与那些阔少爷小姐不同,至少她的心地是善良的。
自然也是没有想过还会有交集的,毕竟他们之间生活背景观念信仰种种差距都太大。
却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偏偏又遇上了,她只是一个人,身边站了个时髦公子哥儿正不住的献殷勤,她显然不耐,只是由于良好的家世教养没有当场发作让人下不了台阶,不停的在暗地里找机会想要甩了那人,却无论走到哪里那人都死皮赖脸的跟着。
允恩寻思着这人多半是昨天同伴口中闹事的那个公子哥儿,流里流气的目光直盯着女孩子不放,更想要寻机动手动脚占便宜。
毕竟是血气方刚的青年学生,又对亦笙本就有些好感,当下也没多想,上前几步拉过亦笙,“原来你在这儿,让我好找。”
他不知道亦笙的名字,仓促之间只能想了这么个自来熟的法子。
亦笙转头看见是他,有些讶异,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允恩已经重又微笑道:“昨天你向我借的书,我已经找出来了,要不要随我去拿?”
一面说着,一面暗地里隔着衣袖紧了紧亦笙的手腕。
亦笙会意,本就恼着没法摆脱那公子哥儿,又见允恩一脸善意平静的微笑,透出浓浓的书卷气,她认出就是昨天船尾遇见的那人,于是盈盈笑道:“太好了,那我现在就和你一起去。”
又转身向那富家公子说抱歉,那公子哥儿见她一脸真诚,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在背后恨恨的瞪了允恩几眼。
亦笙回到船舱把这事向婉华说了,婉华道:“那人还真讨厌,我昨天看着他的眼神就不对,还真缠上你了。”
恰好宋翰林推开舱门听见,便问了起来。
宋婉华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的讲了一遍,又问道:“爸,那张家来头很大吗?怎么他们家的儿子这么讨厌!”
宋翰林道:“家底也就一般,不过他们家的老太爷我认识,很有风骨的一个人,只是没想到到了儿孙辈,竟会这么不争气。”
又转头去看亦笙,“行了,交给宋伯伯处理,我保证以后呀,不会有人再烦你。”
亦笙可爱的吐了吐舌头,“谢谢宋伯伯,我自己惹出来的事,倒给您添麻烦了。”
 “见外了不是?你们昨天做得很好,没给我和你爸爸丢脸。”宋翰林呵呵一笑,在她肩上拍了一拍径直出去了。
“我怎么发觉我爸对你都快比对我还好了。”婉华一面感慨这丫头的招人疼,一面笑问,“对了,你借的书呢?”
亦笙“扑哧”一笑,“哪还真借呀?我跟人家道过谢就回来了。”
这个时候她们都没有想到,随后的几天里,她们与牟允恩竟然又再次遇到,并且相谈甚欢,牟允恩也真的借了一本小册子给她们,而正是这本小册子,对宋婉华今后的人生,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影响。
当然,这与我们的故事没有太多关系,也就不再赘述。




第八回



眼见得海岸线一点一点近了,亦笙眼底的欣喜也越来越甚,宋婉华看着她一脸期待,本就极漂亮的一个人,又因为精心的装扮过更是让人移不开眼,满船的人,几乎有三分之二都频频向她侧目,而她却浑然不觉,只一心一意从岸上密密匝匝的人影里去找寻分辨。
不由得打趣道:“也算是到了,我今天可一定得见见这个纪桓到底是何许人也,能让我们Isabella这样的魂不守舍。”
亦笙脸一红,却是微微的笑,唇瓣带着玫瑰色的轻柔甜蜜,“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婉华更是笑,“不好能让你心心念念这么久吗?在学校的时候听你说了无数次纪桓哥哥怎么怎么厉害,真人倒是一次也没见过,这次非要看个够本才行——对了,他今天会来吧?”
“恩,他写信告诉我会来接我的——不过婉华姐姐,你刚才那话说得,怎么像个女流氓似的。”亦笙说完,笑着转身就跑。
“坏东西,敢消遣我!”婉华亦是笑着追了上去,“不过我怎么听着这话怎么都透着一股酸味儿,你自己说说,把人家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好,又藏着掖着不让见人,该不会是芳心暗许,喜欢上人家了吧?”
婉华本是玩笑话,都想好了说辞,好在亦笙否认之后来取笑取笑她。
却不想亦笙一张俏脸更红,却是大大方方的承认,虽然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婉华听清,“是呀,我就是喜欢他,很喜欢呢。”
她没有一般女孩子的忸怩,这样一说,倒让婉华原先想好的那些说辞统统都用不上了,婉华好奇得要死,“到底这纪桓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怎么就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
亦笙因着脸红,越发的显得明艳动人,还是带着那样甜蜜的微笑,轻轻道:“他没有三头六臂,可是他肯听我哭。”
哭?婉华诧异,这个被盛伯伯宠得无法无天,要月亮不给星星的小公主会说这样的话?
而亦笙显然不愿意多讲,嬉皮笑脸又带了一半认真的拉了婉华起来,“船快靠岸了,我们进去拿行李吧,这下我可放心了,我先坦白了,你就不会来和我争纪桓哥哥了,呵呵。”
听她这样半开玩笑半是落落大方的说出来,婉华笑骂,“小东西,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拿他当宝呀,姑娘我才不稀罕呢!”
在两人笑闹这当口,“波尔多”号邮轮渐渐停靠在了港口,大件的行李有宋家随行的两个伙计看顾着,亦笙和宋家父女均是一人只提了一个随身的箱子,便准备下船。
而甲板的另一侧,排在后方提着简单行李箱的牟允恩发现了亦笙,眼前一亮,正想挤过人群上前去和她打个招呼,却见女孩子忽然如轻盈的蝶一样奋力在在人群中开始飞舞,不一会便已经飞下了旋梯,飞入一个英俊的富家少爷怀中。
允恩垂了眼角,心底一黯,却忽而听到身旁邓晖冷静当中带着严厉的话语,“我原来以为不过是在船上的几天时间,也就由着你了,怎么,到了现在,你还没清醒吗牟允恩?”
允恩没有说话,邓晖是他在重庆留法勤工俭学预备学校的同学,年纪比他们大很多,也是他们这一批赴法勤工俭学17名学生中的带队,于他来说,亦师亦友。
见他不说话,邓晖又道:“你是我们这一批人里面年纪最小却是最聪明的一个,我对你的期望很高,允恩,我们来法国是为了寻找救国的出路的,你不应该沉溺于美色。那两个女的,一看就是资本家的小姐,而一位真正的无产阶级革命者,他的双眼应该一直盯在受剥削、受压迫的工人阶级身上,你明不明白?”
允恩只觉得内心一阵羞愧,不自觉的想起前两日在船上与亦笙相谈甚欢的情景。
可是,真是是相谈甚欢吗?允恩苦笑了下。
是的,他无疑是被这个女孩子的聪明和学识所吸引的,然而他也清清楚楚的知道,她与他的差别究竟有多大。
在他情绪激昂甚至是刻意的想要感染她,一遍一遍给她讲他的主义他的理想的时候,就连宋婉华的面容上面都开始闪现光彩,而亦笙眼中,除了有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对自己不熟悉的事物本能的些微好奇之外,便什么也没有了,那是一种事不关己的分分明明的平淡,只是出于良好的教养,她愿意听他说下去。
其实早在那一刻,允恩就已经明白自己和亦笙不是一种人,也绝不会走到一块去,然而,终究是还年轻,还心存幻想,还在贪恋。
现如今,邓晖的一席话将一切摆上了台面,逼着他不得不去面对,去割舍,去做一个了断。
允恩强迫自己转开视线,“我明白,放心吧,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
邓晖眼中现出欣慰,他太清楚牟允恩的自制力和爱国的热情了,他也欣赏他的聪明和才干,所以才会选择趁早将一切点破,快刀斩乱麻。
他看着牟允恩,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允恩,我是为你好,学校给我们提供旅费不容易,我们都要让它变得值得——一起努力吧,不要辜负了云松校长的期望。”



第九回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
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
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
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
八月蝴蝶黄,双飞西园草。
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
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
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长干行》,这是亦笙学的第一首古诗,不是家中请的私塾先生所教授,而是由父亲亲自一句一句细细讲解。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父亲说,这是这世间最美好的情感,也是他与母亲之间的故事。
那时的她,似懂非懂,看着父亲问道,是不是就像我和纪桓哥哥一样?
父亲一愣,随即呵呵大笑,只道是“吾家有女初长成”,却终究也没有给她那个答案。
后来她知道,这也是母亲最爱的一首诗,在母亲留给她的日记本里,无数次的出现过这些美丽的句子。
纪桓看完手里的帐本,转头去看身边坐着的这个神游太虚的小姑娘,几年不见,记忆中圆圆的小脸已经变成了瓜子脸,也长高了许多,不由得微笑,“我走的时候你还不到我的胸口,现在都这么大了。”
亦笙回过神来,见他忙完了,神气活现的开口道:“当然了。”
一面又把他披到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拉下,美滋滋的问纪桓,“我好看吗?”
纪桓看着秀雅的洋装衬托下,美丽得如画一样的少女,却只是微微一笑,“你不冷吗?那外套是不是可以还我?”
刚好一阵风过,亦笙打了个哆嗦,悻悻的重新把外套披上,在心里暗骂自己,真是现世报,那天在船上还笑那个小姐死要面子撑了把伞出来配衣服,自己今天还不是一样,就为了让他第一眼可以看见最漂亮的自己,穿了那么薄的裙子,都快冻死了,偏偏那人一点风情也不解。
“以后自己一个人住,怕不怕?”纪桓倾过身子,摇起她那一侧的车窗,问。 
亦笙因为刚才失败的服装秀,扁了扁嘴,没好气的道:“我在墨梯的时候还不是自己一个人,我好多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早就习惯了,有什么可怕的?”
本是赌气的话语,说到后面毕竟触碰到自己的伤心事,于是便不说话了,偏过头去看车窗外的街景。
纪桓静静看她片刻,放下手中的帐本,伸手将她扳过来,“想哭就哭吧。”
他自然知道亦笙念墨梯女校时早已经习惯了寄宿生活,可那毕竟是在自己的国家,与独自离乡背井来到异国他乡是不一样的,而这也是她第一次离开几乎视之为一切的父亲,几年之内不得相见。
亦笙把头扭开,固执的盯着窗外,“谁说我要哭了。”
倔强的神情,让纪桓恍惚间又见到了当年那个抱着被药死的小狗,伤心欲绝,却偏偏一直笑着的小亦笙。
“纪桓哥哥,小白死了,它一直在吐血,我知道它是被音姨药死的。”
那时的他,看着一身血迹的她,死死抱着已经僵硬的小白狗,对他凄然笑着。
他没有试图抢下她手中的死狗,他只是静静走到她身边陪她一道坐下。
“音姨一直嫌它吵,可是小白很乖的,从来不乱叫,我知道音姨是因为不喜欢我,是我害了它,我不该把它带回家来的,可是它那么可怜,和我一样,都没有妈妈。”
他太熟悉这样的绝望了,而她显然还太小,还没有学会怎样去应付,于是他明白她现在所需要的,只是倾诉和陪伴。
“我看见巧兰出来的时候就该想到了的,还是我太笨了。我跟小白说,既然我保护不了你,那我帮你报仇好不好,我也去买药来药她。”
他并没有因为女孩子惊世骇俗的话语而有丝毫的厌恶或者震惊,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小姑娘,一直笑一直笑。
“可是不可以,因为音姨死了爸爸会难过的,我不想爸爸像我现在这样,所以不可以,小白,对不起,我什么都没有办法为你做。”
纪桓看着她温柔又哀伤的用脸去蹭小狗的头,唇边还是带着笑,向来冷漠的心,第一次有了其他情绪,是不忍,又或者是怜惜。
“想哭就哭吧。”他对她说。
她笑着摇头,“谁说我要哭了,爸爸最喜欢看我笑了,他说我笑起来最像妈妈,爸爸还说,爱笑的女孩子,将来运气一定不会太坏,纪桓哥哥,我长大了,是不是就会有好运气了?”
那天,他和她一道把小狗埋了,然后带她去看西洋影戏,那是一部滑稽的片子,他籍着微弱的光线,侧过头,看到她无声的泪流满面。
然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以后什么时候想来这里了,就来找我。”
自那一天后,小亦笙开始对他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黏忽劲儿,虽然并没有几次再陪她看戏的经历,但她总爱跟在他身后,轻轻软软的喊着纪桓哥哥。
后悔吗?他曾这样问自己。
在外人眼里的他温文随和,实则心思缜密,城府极沉,并不喜与人过近交往。
可是这一次,多了这个甩不脱的小尾巴,他却似乎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懊恼。
他知道,她只是一个孤单的孩子,就像自己一样。
她活泼好学,伶俐乖巧,对每个人都有礼貌,而这只不过是保护自己的一种工具,只有这样,才能被大家所喜欢,才能让父亲骄傲和觉得值得,才能拥有更多的爱,才能不再孤单。
她太聪明了,小小年纪就懂得对生活妥协,做出一副无害而驯服的姿态。
并非是刻意作假,她内心的纯善让她真心去待周围每一个对她好的人,只是,那却并不是爱。
自那只小狗死了以后,她几乎不再爱任何人,任何事物,甚至于时下青年为之热血沸腾的家国大义救亡图存,她也并不关心。
她已经习惯了将保持距离作为保护自己的一种本能,对于任何人及事都不再投入过多的感情,只除了她的父母,姐姐,吴妈,还有他。
纪桓放柔了眼光,静静凝视身旁的女孩,淡淡的阳光挣开云层,透过车窗,温煦的将她拢于其中,她整个人也便如熨上了一道光晕,明朗温暖。
这个女孩子,终究还是与他不一样的。
她的父母虽然不能长伴她左右,然而对她那份全然的没有保留的爱和保护却已经足够让她心灵洁净,单纯无忧的长大。
她内心深处的阳光足以驱散境遇不公带来的阴霾,这是他一直以来所缺失的,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放纵自己暂时的,沉溺于那份明朗,汲取些许温存,纵使终将失去,至少,手心中空握的余温与追忆会一直陪伴着他,这样,他也便有了在黑暗当中继续走下去的力量。



第十回


宋婉华去了巴黎郊区的阿利昂法语学校补习法文,而亦笙由于自小由父亲请的家庭老师教授法语课,语言方面没有太多障碍,直接进到巴黎大学学习,主修法国文学,副修美术。其他修习的科目还包括音乐、哲学、天文、植物、英文作文、辩论等等。
纪桓将她在宿舍安顿下来后,便带她在学校里四处走走,熟悉环境。
一路上遇到他的老师和同学,看到他带着这么个漂亮的女孩子四下走动,不由得都好奇而善意的问起亦笙的身份。
纪桓一律微笑着用娴熟的法文回答,是我妹妹。
带她到学校食堂吃晚饭的时候,纪桓也没询问亦笙的意见,径直帮她要了餐,一面带着她往座位走,一面问:“怎么样?这一路上语言方面还能听懂吗?”
亦笙有些闷闷的道:“只能听懂大半。”
纪桓揉揉她的头发,“已经很不错了,我刚来的时候只能听懂小半。”
亦笙偏过头去躲开他的手,斜睨了他一眼,虽然没有说话,却摆明了不相信。
纪桓帮她拉开椅子,然后自己走到她对面坐下,“在国内学的,毕竟脱离不了书本,真正身临其境了,你就会发觉生活并不是照本宣科,一时之间有点儿不适应是很正常的,不过如果你觉得心里没底,要不要先去阿利昂一段时间,你有朋友在那边我也放心些。”
“不要,我可以的。”亦笙连忙摇头,自己不远千里追过来不就是为了能和他在一个学校念书,半秒钟的分离她都不想。
纪桓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点了点头,“你自己决定,你底子不差,应该能很快适应的,不用太担心。”
一面又笑了笑,“实在有听不懂的,也不是你的问题,或许是那人天生带着口音。”
亦笙“扑哧”一笑,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就听得一道女声响了起来,说的是中文,娇娇柔柔,“纪桓,刚进学校就听说你妹妹来了,可真是漂亮,不介绍一下吗?”
亦笙抬起头,便看见一个穿蓝色洋装的女孩子,亭亭立于他们跟前。
纪桓起身,“我妹妹亦笙。亦笙,这是我同学。” 
他并没有介绍她的名字,因为觉得没必要。
亦笙却仿佛冲耳不闻,只是皱着眉看纪桓,“不公平,为什么你的是咖啡而我只能喝牛奶?”
“女孩子晚上少咖啡,对睡眠不好。”纪桓淡淡道,并没有转圜余地。
那女子闻言有些惊讶的去看纪桓,半晌自嘲的笑了笑,“你对你妹妹可真是好,我还以为你除了自己并不会去关心任何人的,那我想我的这杯咖啡也应该去换一下了。”
她说完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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