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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春归-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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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丫头,你可醒了。”慕老夫人慈祥的望了慕微一眼,见她面容消瘦了些,心中也是有几分怜悯:“怎么瘦了,那南燕贼子施虐于你了?”

    慕微摇了摇头:“微儿谢过祖母牵挂,微儿并未受苦,只是旅途颠簸得太久,有些乏了。”

    “这就好。”慕老夫人点了点头,望着在一旁擦眼泪的慕夫人道:“老大媳妇,五日后太原王府上有游宴,你喊了那珍珑坊过来给微丫头做几套精致衣裳,穿着新衣出去,人都会爽快些,去去霉气。”

    慕夫人皱了皱眉头,有些担心的望着怀里的慕微:“母亲,微儿身子虚弱,不大合适就出府去参加游宴,况且我觉得微儿躲过这阵子风头才好,去了那些地方,少不得有人会说闲话儿,听了心里头发堵。”

    “老大媳妇,你怎么就这般胆小起来?”慕老夫人很不赞成的望了望慕夫人,脸上的皱纹深了几分:“嘴巴长在人身上,她们爱怎么说便怎么说,微儿若是不去,只怕她们还会说得更多!咱们大虞慕家的小姐,要经得起风浪,上马射箭,下马女红,样样儿都要占强!咱们的微丫头又不是那些扭扭捏捏的大家闺秀,听了几句奚落就会受不住,你难道便不相信自己的女儿?”

    “母亲,没事,那日我与你们一起过去便是。”慕微直起身子朝慕夫人笑了笑:“祖母说得对,我若是躲在屋子里边哭哭啼啼的,那也不是咱们慕家的做派了。”

    “微丫头,祖母就喜欢你这一点,爽直得很!”慕老夫人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花白的头发被雕花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映着,点点的发着银光:“那日祖母亲自陪你过去,看谁敢在我面前背后唧唧歪歪!”

    太原王设宴,原本就是为了慕微平安归来,昨日他与慕老夫人商量了一番,觉得与其让京城里风言风语议论着大司马家二小姐被劫的事情,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慕老夫人,若你信得过在下,那在下便来举办一次游宴,将京城的达官贵人都请了过来,还请慕老夫人带着慕二小姐出席。”

    虽然赫连毓并没有挑明说这次游宴就是为了慕微而设,可慕老夫人却是心中一片敞亮,望着这华衣锦服的少年,意气风发的站在自己面前,慕老夫人微微颌首,太原王肯定是心悦于微丫头的,若两人真能修得正果,那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这样说定了,五日之后,我自会带着微丫头出席王爷的游宴。”慕老夫人下定了决心,不能让旁人在背后这般议论微丫头!无论她经历过什么,她不能畏畏缩缩的躲在家中,她应该昂首挺胸傲立于众人之前,她依旧该是那容光熠熠,于万人中能一眼被人认出来的那个大司马家的二小姐。

    慕夫人瞧着慕老夫人那坚毅的眼神,又看了看慕微那清澄如水的双眸,她也挺直了脊背,脸上露出了笑容来:“母亲说的是,微儿必须走出去,否则还不知道旁人在背后将她诋毁成了什么样子呢。”

    “微儿究竟为谁人掳去,我昨日已与太原王商量好了,就说是一群流民,因着没有粮米生存,不得已捉了微丫头过去,想要大司马府讹诈银子,这群人现已被太原王捉拿,微丫头也平安归来。”慕老夫人的眼神有几分凌厉:“这样说,总比只说被南燕贼子捉去要好,毕竟这还牵涉到了远在云州的乾儿。”

    慕乾今年才十八岁,虽说十五岁起便跟着慕华寅外出征战,可这却是他第一次独当一面,领了十万兵马去攻打南燕,若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他为了自己的妹妹竟然在云州停战十日,一本参奏了上去,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虽然外边都传言慕大司马权倾朝野,只要脚跺一跺,京城的地都要摇几分,可这般夸张却让慕家更有危机之感,所谓功高震主,还不知道皇宫里的皇上心中是怎么想的。这伴君如伴虎,其中究竟是什么滋味,不是慕家人自是不能体会到了。

    听到慕老夫人提到了自己心爱的儿子,慕夫人脸上也变了颜色,她抱住慕微的手紧了几分,额头上闪闪的沁出了汗珠子来:“太原王想得委实周到!也多亏他替乾儿掩盖着,否则若是被皇上知道了,还不晓得会如何震怒呢!”停了停,慕夫人脸上露出了恨恨的神色来,咬牙切齿道:“都是那可恨的南燕贼子!若是要能拿住他,定然要将他碎尸万段!”

    慕老夫人口里说得轻松,只将慕微被掳当成小事,仿佛她是去外边游玩了一趟回来,可这母亲的心思究竟要比祖母想得更多一些。一想到慕微及笄以后就可以开始议亲了,慕夫人的眉头便皱了起来,微儿的亲事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

    慕微坐在那里,似乎听不见祖母与母亲的话,只是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她的手悄悄拢在衣袖里,手指不经意的抚摸过手背,已经过去了那么多日,那鞭痕早已消失不见,可她却依旧能感到上边有浅浅的凸起一般——或许只有那道鞭痕还在,才能提醒着她,自己曾经遇到过他,曾经遇见过那俊秀如斯温柔如斯的他。

    难怪他的埙声是那般幽怨凄凉,因着他已经预知了他与她之间的天涯陌路。那夜他握着自己的手教自己吹埙,已经是此生中他们最后一次交集。

    或许他们也会再一次见面,可见面又能如何?他们两人已经彻底成了仇敌,慕微无奈的笑了笑。南燕破国,自己的兄长便是燕昊最大的仇人,而在慕夫人心中,燕昊也是慕家最大的仇人,他与她,永远处在一个对立面上,不会走到一处去。

    “微儿,这次要不要一并将夏装做了?眼见着就要到五月了,早些做准备也好。”慕夫人与慕老夫人已经在开始讨论要给慕微做什么质地款式的衣裳了,两人瞧着慕微,眼中有说不出的欢喜。

    “全由母亲做主罢。”慕微抬头,浅浅一笑。

    无论慕老夫人与慕夫人在做什么,她们所做的,都是在关心她。
第30章 闺中密友
    春日的清晨天色空濛,似乎有些要下雨的模样,可却始终不见那雨丝风片,只有枝头的花朵轻轻坠落,发出一点点柔和的声音来。

    “小姐;宇文太傅府的七小姐过来了。”看门的丫鬟小梨子坐在院墙边上一棵大树上;翘着脚儿在打秋千;见着那边影影绰绰来了几个人,仔细瞧了瞧,便扭头向慕微喊了起来:“小姐;你快些去梳了头发;别让宇文小姐见了你这般模样。”

    “我这般模样又如何?她是我的手帕交,给她看了我这懒惫的模样有什么干系?”慕微笑了笑,望着小梨子的笑了笑:“你爬到这树上看院子,那岂不是更不合规矩?偏偏还装模作样说起我来了!”

    小梨子朝慕微扮了个鬼脸:“小姐,我要坐到树上方能看得远!”

    说话间;院子门边已经站了几个人;秋月笑着迎了上去:“宇文小姐安好。”

    宇文如眉一步走了进来,望了望树下站着的慕微,眼睛红了一圈,快步走了过来捉住了她的手:“微微,我来看你了。”

    慕微见着宇文如眉脸上焦急的神色,不由得抿嘴笑了笑:“如眉,你别这么一副模样,我又没有什么事儿,别红着眼圈子,让我瞧了都觉得难受,仿佛我是在外边受难回来了一般。”

    “难道不是受难?”宇文如眉挑起了眉毛,眼角也斜斜的飞了起来,她手中捏了一块手帕子,钦了钦眼睛:“听说你被流民掳了去,定然好多日子没有吃饱饭睡好觉……”她的目光悄悄在慕微身上溜了一眼:“他们对你没怎么样罢?”

    “还能怎么样?他们捉了我去,便是想要勒索慕家要酬金,自然是好饭好菜招待着我,即便他们没有饭吃,也得要让我吃饱才行。”慕微笑着拉了拉宇文如眉的手帕:“你便别擦眼睛了,都说了我没事儿。”

    “我听着外边传得风风雨雨的,心里头惦记着你,怕你此刻难受,这才请示了祖母,让她带着我来你们府里边。”宇文如眉将手放了下来,那方浅碧色的素丝手帕与她身上穿着的水碧色衣裳很快融成一体,差不多看不出两者的分别,只是素丝帕子上绣着的那一支梅花在若隐若现,让人能看得出来那是一块帕子。

    “风言风语只能随他们去传了,嘴巴长在他们身上,我又如何能制止得住?”慕微朝宇文如眉笑了笑,指着那大树下的一架秋千道:“你瞧瞧那个秋千架子,只要是有风,它自然会动,这人可比秋千架子灵活多了。”

    “你能想得开便好。”宇文如眉转瞬间便笑了起来,两条柳叶眉似乎挑入了刘海里,深深浅浅的只是看不见,一双眼睛仿佛也妩媚了起来。她伸手挽住慕微的手道:“走,进去瞧瞧你最近画了些什么画儿。”

    秋月上前一步,笑着向宇文如眉行礼道:“宇文小姐,我们家小姐受了风寒,这几日一直躺着呢,今日才精神好了点,哪还有心思画画儿。宇文小姐,不如陪着我们家小姐在院子里边说说闲话儿便是了,我这就去给你们拿糕点果子出来。”

    “你这丫鬟真是贴心。”望着秋月的背影,宇文如眉满眼羡慕的神色:“我的丫鬟个个都是愚笨的,就像那算盘珠子一般,我拨一下,她们才会动一下!”

    慕微朝宇文如眉身后的两个贴身丫鬟点了点头:“你瞧瞧你们家小姐说的,仿佛你们一个个都是木头人一般了!我怎么瞧着你们个个都机灵透顶,比我的秋月又不知道灵活到了哪里去了!”

    “快别提她们了!我还正有气呢。”宇文如眉气呼呼的看了身后的丫鬟一眼:“你都不知道,前些日子我那及笄宴上,她们俩差点把我的簪子给摔断了!若不是见着她们自小便服侍我,真想将她们几十板子打杀了才好。”

    “只不过是一支簪子而已,何必说打说杀的。”慕微心中有几分诧异,宇文如眉虽然说被养得娇了些,可也不至于会因为一支簪子喊着要打杀了自己的贴身丫鬟,想来这支簪子该是很重要的,或许是她母亲给她的及笄礼。

    宇文如眉的头顶上簪着两只簪子,一支是白玉梅花簪,还有一支是水晶琉璃簪,两支簪子相互交映,瞧着十分协调,与她的小圆脸配着,也增加了她几分秀美。其中那水晶琉璃簪上有长串的流苏,细细碎碎的垂到了耳边,初升的日影照在流苏穗子上边,院子地上便有了斑驳的倒影。

    “我错过你的及笄宴了,实在不好意思。”慕微有几分歉意,宇文如眉自小便与她交好,可她这么重要的日子,自己却没能在她身边,真是失礼。

    “这也怨不得你。”宇文如眉敛了双眉,同情的望了慕微一眼:“你那会子不是被流民捉住了,哪里能赶来参加我的及笄礼?”她得意的伸手摸了摸水晶琉璃簪的流苏,冰凉的水晶触着她的肌肤,心底却丝丝的生出了温暖来。

    这簪子是他送的,宇文如眉真恨不能大声的告诉每一个认识自己的人,可又碍着闺阁小姐的矜持,她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他是她见过的最好的男子,俊眉朗目英气勃勃,他站在那里就如烟罗里的玉树,又如那芳庭里的芝兰,他温柔的眼神望过来,她便会觉得自己心底里一阵慌乱,简直抑制住那芳心狂跳的感觉。

    “无论怎么说,我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慕微笑着望了望她的簪子:“改日我再送你一副画儿,算是赔罪。”

    “小姐,珍珑坊的绣娘过来了。”大树上的小梨子又大声的喊了起来,一边麻利的从树下溜了下来,两只手在衣裳面子上擦了擦,一对小虎牙露在外边,笑得很是可爱:“小姐,我要瞧瞧你的新衣裳!”

    “不过就是几件衣裳罢了!”慕微笑了笑:“有什么好看的。”

    这衣裳是家里给她添置的,让她穿了去太原王府参加游宴,可她却没有一丝心情,为了不让祖母与母亲担心,她也只能装出一副很欢喜的模样让珍珑坊的绣娘量了身子。

    “二小姐真是越发的美貌了。”给她量身的绣娘啧啧赞叹:“去年来量身时,还没有这般高,今年来,仿佛吹口气儿便会长一般,都高了快半个头了。瞧瞧这水色,瞧瞧这眉眼,在哪里还能找出这般精致的人儿来?”

    这话说得慕夫人听了眉开眼笑,吩咐打赏了那绣娘一个小荷包,里边装了一个小银锞子。慕微瞧见只是笑:“母亲,你这般有闲钱,不如微儿每日在你面前说些好听的话儿,每日都可以到母亲这里要打赏。”

    慕夫人嗔怪的看了慕微一眼,佯装生气敲了敲她的肩膀:“竟然还问我讨钱用了,母亲难道还少了你花的银子不成?”

    珍珑坊的绣娘在一旁见着只是笑:“哟哟哟,若我有个这般美貌的女儿,那可得捧在手心里养着,她要什么便给什么!慕夫人真真好命,大小姐在宫里做娘娘,二小姐生得这般齐整人才,以后定然是要嫁给王爷的。”

    嫁给王爷?慕夫人微微一怔,忽然便想起太原王赫连毓来。

    这赫连毓乃是皇后娘娘亲生,先皇的几个儿子里头除了皇上就数他最尊贵,撇开身份不说,便是他的为人,可称得上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也是可托付终身的良配。慕夫人若有所悟的瞄了瞄站在那里让绣娘量身的慕微,暗暗的点了点头。

    “你们这两日便要赶着将那春衫做出来,夏季的衣裳可缓一缓。”慕夫人望了那笑得满脸春风的绣娘,吩咐了一声:“三日后是用到新衣裳的。”

    得了慕家的吩咐,珍珑坊哪里敢怠慢,紧赶慢赶的,这几件衣裳很快便做成了,明日慕微便要穿了新衣裳出去,因着这个时候便派人将衣裳送到慕府来,看看哪些地方需要改动,也好及时改了。

    宇文如眉瞧着那几个绣娘捧了几个大包走了进来,深深的看了慕微一眼:“微微,你明日……要去参加太原王府的游宴?”

    慕微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是,我祖母与母亲都会去。”

    打开包袱皮儿,珍珑坊的绣娘拿出了一件嫩黄色的衣裳来,两人扯着衣裳的肩膀抖了抖,一袭精致的春衫便出现在众人面前。交领,高腰,下边的群子是十二幅的月华湘水群,整件衣裳是渐变的颜色,最下边是有些沉积的橘红色,慢慢的往上边走,那颜色便淡了许多,等到了最上边,便是那种嫩嫩的黄色,仿佛吹一口气,那黄色便会被吹化掉,只余纯白的底子。

    衣裳上边绣了缠枝牡丹,每一朵花都有嫩绿色的叶片托了出来,那花瓣重重叠叠,里边露出用金线绣出的花蕊,巍巍颤颤的,似乎都能迎风而动,花蕊的顶部,点缀着米粒大的珍珠,就如海上的泡沫一般,晶莹而纯净。

    慕微穿着这春裳走了出来的时候,屋子里仿佛明亮了起来,她站在那里,恬静美好,脸上有着艳艳的容光,就连从窗户外边照进来的阳光都失去了颜色。

    宇文如眉呆呆的站在一旁,望着站在屋子中央的慕微,忽然间心里头一阵发酸,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
第31章 流言可畏
    流霜未去;空中隐隐有着青草的芳香,推开窗户;便见着一轮日头在云彩后边露出了影子;给那些云彩镶上了一道灿灿的金边,衬着旁边的朝霞;就如锦缎一般,艳艳的铺在了天空里;灿烂夺目。

    明媚懒洋洋的趴在窗户那处,见小梨子与秋霜秋凌正在院子里边嬉闹。秋霜头上带了一圈花儿;身上还有不少花瓣,正双手叉腰望着小梨子笑:“你看你看,我头上戴这么多花美不美?可有几分像咱们家小姐了?”

    小梨子偏着头看了一阵子;方才很认真的回答道:“我只看到了花,却看不清你的脸了。”

    秋月站在慕微身后“噗嗤”一笑,朝窗户外边扬声喊道:“秋霜秋凌,你们还不快些去将院子里的落花给扫了,仔细让金妈妈知道了!”

    金妈妈是慕微院子里头管着粗使丫头的婆子,牙尖齿利,惩罚那些偷懒的丫鬟从不心慈手软,听着秋月这么一说,秋霜慌了神,将头上的那个花环掀了下来扔到地上,赶紧捡起笤帚开始打扫。

    “秋霜实在是可笑,戴个花环就能像小姐了。”秋月一边说着话,一边拿了梳子给慕微梳头发:“也不嫌这话说出来牙疼。”

    慕微笑了笑道:“随便她说啊、罢,这种话多说一句少说一句有什么要紧。”

    “小姐,也就是你太仁心,你瞧瞧咱们院子里边的丫鬟,个个说话都口无遮拦的,就怕小姐出阁以后带了去婆家,旁人会笑话咱们大司马府上的丫鬟婆子不知礼仪呢。”秋月的手很巧,不一会儿便给慕微挽了一个如意髻,抹了点发油在耳边的垂髫上,再给配上昨晚便挑选出来的钗环首饰,退了一步打量着慕微,很是得意:“我们家小姐可真美。”

    慕微站了起来,朝秋月轻轻啐了一口:“你王婆卖瓜,羞也不羞?”

    “小姐,我说的可是真话!”秋月睁大了眼睛分辩道:“你不知道罢?昨日你试衣裳的时候,那宇文太傅家的七小姐,眼睛都看直了!我瞧着她仿佛就是有几分嫉妒,只是口里不好说出来罢了,否则她后边怎么会说那样的话儿?”

    “微微,我觉得你最好明日不要出去,呆在家里边比去外头好。”宇文如眉握住慕微的手,眼神很是真切:“我担心你呢,身子还没大好,那些无聊的人肯定会在你面前说些风言风语,你会不会受得住?”

    她的脸上有一种担心的神色,看得慕微一怔,旋即笑了笑:“没事情,反正嘴巴长在她们身上,爱怎么说便怎么说,我又不会因着这个少一块肉。”

    “可是……”宇文如眉一副担忧的模样,轻轻拍了拍慕微的手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说话有多难听,你这会子可能觉得不会怎么样,可等着真正听到了,总怕会气得说不出话来呢。”

    慕微没有回答她,只是沉默的坐在那里,眼睛盯着放在膝盖上边的那双手,纤细的手指就如洁白的水葱,上边几个手指甲却修得圆圆的,没有往日葱管儿似的指甲壳子。她心不在焉的想着,若不是祖母和母亲坚持,她确实是不想去参加游宴,一想着要见到太原王,忽然便浑身不自在起来。

    “你自己好好想想罢。”宇文如眉同情的看着慕微,以为她此时心中正难受,不由得双眉笼了笼:“若真不想去,也不必强撑着。”

    “如眉,多谢你关心。”慕微抬起头来,唇边绽开了一个笑容,看得宇文如眉楞了楞,那笑容就如春日里绽放的花朵,让人瞧着心旌摇摇。

    与慕微一道去参加过不少游宴,每次只要有她在场,那些公子们的目光都会追逐着她,虽然还有不少京城贵女,可谁都不及慕微的好颜色。就如赏花的时候,旁人都只会看着那艳冠群芳的牡丹,又谁会注意到那秾丽花瓣之侧,还有那不起眼的小花小草?

    心中忽然的一阵酸意,似乎不能抑制,宇文如眉抬眼望着慕微,也猛的吃了一惊,慕微是自己的闺中密友,自己不该是为她的美貌觉得开心,可为何自己竟觉得有些难受?

    氛围微妙了起来,两人虽然还是亲密的坐在一处,可仿佛却没有原来那般无话不说。一阵沉默过后,宇文如眉随意拣了些京城趣事说给慕微听,但却远远不及素日里说到这些闲话儿时的眉飞色舞,她自己都觉得说出口以后简直是味如嚼蜡。

    “小姐,昨日那宇文太傅家的七小姐走的时候,似乎有心事一般。”秋月拿出一块披帛替慕微披上,那银白色的软纱上边绣着穿花蛱蝶,展开双臂,仿佛有数只蝴蝶停在披帛上,翅膀摇摇,几乎要展翅而去一般。

    “你这丫鬟也真是的,越来越看得仔细了。”慕微回眸笑了笑,自己昨日里头觉得宇文如眉似乎有些奇怪,可奇怪在哪里,她又说不出来,莫非是因着她及笄以后便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再没有以前那般与自己亲近了?

    带着秋月秋雨往祖母的华胜堂走了过去,青石小径上落英缤纷,两旁高大的杏花树此时也是粉白艳红的开得热闹,那树叶的疏影将天上初升的日影漏了过来,照着慕微羊脂玉般的脸庞,更是柔和了几分。

    华胜堂前站着两个丫鬟,见着慕微走了过来,朝她弯腰行礼:“二小姐过来了。”一个丫鬟直起身子来,将门帘高高擎了起来,秋水芙蓉的刺绣在她洁白的皓腕下红艳艳的一片,很是扎眼。

    “祖母安好。”慕微走进去时便见着慕老夫人端坐在华胜堂的中央,身后的那大幅屏风静静的立着,上边的空山新雨图空灵一片,衬着慕老夫人花白的头发,十分符合。

    “微丫头瞧着精神好多了。”慕老夫人笑眯眯的望了望慕微,朝她招了招手:“快些过来,让祖母瞧瞧,看看还需不需要添点什么东西。”

    “托祖母的福,微儿已经痊愈了,也只不过是受了些风寒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哪有那般娇弱的?”慕微走到慕老夫人面前,伸出一双手来替她轻轻的捏着肩膀;“祖母,你便别担心我了,我这不是好好儿的?”

    慕老夫人望着那还在微微晃动的门帘,挑了挑眉毛道:“咱们慕家的人,可没那么容易被打败,别说是小毛小病,即便是千军万马在面前,咱们也能面不改色从容不迫!”

    “是。”慕微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一双手没有停下来,轻轻的替慕老夫人按摩着肩膀,忽然就听慕老夫人道:“就如今日,即便是有千万个人在你面前或者是在背后说你坏话,你都只能微笑而待之,就当他们在说旁人,与你无关,知道否?”

    慕微手指一怔,停滞了下来,为何慕老夫人一定坚持要她去参加这次游宴?难道自己去了便能让京城里那些贵女们住嘴不谈她被劫的事情?要知道那里边有几个嘴巴很讨厌的,最喜欢小题大做,逮着点事情便喋喋不休议论个不休,自己这件事情可不是小事,她们自然不会错过这个说闲话的机会。

    “怎么了,微丫头?你似乎不同意我的说法?”慕老夫人感觉到慕微的手指停了下来,回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拍了拍慕微的手背:“你是慕家人,便该有那傲骨,有那勇气,不管要面对什么,都必须勇往直前。微丫头,你别害怕,你还有祖母和你母亲在身后呢,再说了,这次游宴可是太原王特地为你归来办的。”

    慕老夫人那意味深长的一瞥让慕微的心快快的跳了一跳,心事仿佛再也压制不住,似乎要随着她那轻轻的一声“啊”流泻出来。一种心痛的感觉在身子里不住的旋转着,慢慢的弥漫到了她的四肢五骸,似乎有刺骨的寒意冰着她的肌肤,正要蒸蒸的生出白色的凉气。

    家里人都在看好太原王?难道在祖母与母亲眼中,赫连毓便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她站在那里,一双手停在慕老夫人的肩头,轻声说了一句:“太原王委实费心了,怎么好这般麻烦他。”

    “这有什么?他自小便与你兄长交好,将你看成自己的妹妹一般,此次你糟了这般大难,他想替你化解一些,也是常理。”提起赫连毓,慕老夫人的一双眼睛弯了起来,就如那一线新月,找不见黑黑的瞳仁。太原王对于慕微的这份小心思,她与慕夫人都瞧在眼里,只是也不说破,就等着慕微及笄以后再慢慢来说起这事情。

    慕微没有再说话,可心底里边却升起一丝不赞成来,她觉得自己仿佛被卷入了一条汹涌的河流,被那激流推着往前边走,没有回头的时候,而她身后有一个人,正在努力的追赶着她,可是,他怎么样也追捕上自己。

    马车在太原王在西郊的别院停了下来,秋月迫不及待掀开了马车侧面的软帘,见着外边的一块大坪里到处停着马车,不由得啧啧赞叹道:“太原王可真是厉害,他家办的游宴竟然有这么多人来。”

    慕微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趋炎附势乃是这世间不少人奉为圭皋的生存法则,太原王这般地位,怎么能不来捧场?更何况大虞的这些游宴,很多都是为了未议亲的男女见面而特地举办的,为的就是让他们有相互接触的机会。

    大虞的祖先乃是胡族,民风较南燕更开放些,女子可以学骑射,到了十二岁以后便可以出入各种游宴场合,为自己挑选心上人,所以京城的游宴里,不缺的永远是打扮得光鲜亮丽的贵女们,一个个拿了团扇半遮着脸,眼波在团扇下流转千百回,朝自己看中的公子一**的送了过去。

    “微丫头,只管挺直背,不要管旁人怎么说,你往前边走便是了。”慕老夫人一只手攥住慕微的手,眼神矍铄:“若是你要畏惧那些流言,以后便没法子抬起头来做人了。”

    自己宝贝一般养大的孙女,却被那南燕的贼子弄到如此地步,真真可恶,幸得太原王还眷顾着他们打小的那一份情意,想要为微丫头将这事儿化解了。京城的高门大户里,若是出了丑闻,往往要想法子藏着掖着,可那事情如何能瞒得过旁人?总有一日会揭露出来,到时候众口悠悠,愈说愈厉害。

    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与其想将这事情盖下来,不如让慕微大大方方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让京城那些喜欢说人闲话的自己瞧瞧,慕大司马府家的二小姐什么事情都没有,不要胡乱猜测。

    或许开始议论这事情的人会毕竟多,可只要是慕家淡然处之,那说闲话的也慢慢的会少了,最后自然会趋于平静。京城日日会有新的闲话儿出来,谁又会揪着一桩事情说个不休呢——等着微丫头及笄以后要议亲,这件事更是一块试金石,若是那种抓这这事情不放的人家,自己的微丫头也没必要嫁过去,少不得要受气!

    那些能揪住一件事情不肯放手的人家,自然是小家子气厉害,大司马府还不屑于与他们成为通家之好。自己的微丫头这般人才,也不怕没有选择,到时候就怕求亲的人会多得踏破门槛呢,慕老夫人望了望身边的慕微,见她一副神情自若的模样,心中也暗自赞叹了一声,自己的这个孙女,可真是个不错的。

    慕家女眷慢慢的往前边走了去,前边领路的管事婆子不时的陪着笑脸与慕老夫人说话:“今日可真是天气好,这春日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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