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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剑-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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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手指里握着那张签条,无意识地将其握在掌心,待他再张开手,那张签条已变成片片碎屑。
西北望长安,谁许我锦绣河山?
那张俊美非常的面容上,隐然现出与他年龄不相符的冷峻狠忍之色。
这时的江澄还年轻,尚不会掩盖自己心中所思所想。介花弧却对朝中诸人知之甚详,亦知江澄身世性情,此刻见他神色,心中一动,暗忖:这年轻人虽然年少,只怕将来倒是个有作为的。
他心中思索,口中却笑道:“江统领,何统领,两位怎么又趟入这一场无名之战了?”
何琛面上一红,道:“我们只是路过。”
这句话并没说错,只是有一件事他并未说出,暗部能找到罗天堡一行人等,却是江澄的功劳。
昨日在云深不知处,江澄见谢苏等人到来,己方处于劣势,便与何琛退走。但他并非一味狂傲不顾大局之人,在临行之前,他在自己的长鞭上下了千里独行。
千里独行乃是江澄之父、清远侯江涉在世时研制出的一种香料,这种香料无色无味,却是经千里而不散,香料主人据其气息轻易便可找到被下药之人,是用于跟踪的良药。
但江涉虽研制出这一药物,却从未使用过,而用于跟踪的药物为何却叫做“千里独行”,更是不得而知。
江澄将千里独行下在长鞭上,与高雅风打斗之时又转到魏紫长剑上,这药物从未流传于江湖,竟然连谢苏和谢朗一同瞒过,故而暗部和日天子才能顺利找到介花弧等人。
江澄自知这一趟混水行之不易,不如早早抽身,他将千里独行交给玄武,便与何琛一同返回京城,谁知在路上,竟然遇见了介花弧、谢苏二人。
介花弧无法动武一事何、江二人自然不知,但谢苏身受重伤却是看得分明的。江澄不由心动,心道这岂非绝好一个机会!
他野心远在何琛之上,此刻何琛尚不知当如何处理,他却早已定了擒下介花弧二人的主意。
单凭江澄一人自然做不到,然而在他身后,还有随行的五名忘归。
他一挥手,五名忘归已各自现身,箭芒冷锐如冰。
介花弧武功虽高,却未闻他轻功如何出色,若以掌力相击,这五人相距颇远,并不能一举奏效。
江澄心里计议得当,却见谢苏扶着桌子,竟然站了起来。
他伤势沉重,这一起身,背后的箭伤随之绽裂,谢苏只做不知,面上神色丝毫不变。
江澄见他起身,心中也自犹疑,他知谢苏轻功绝顶,又经历过当初越灵雨一事,心道莫非谢苏意欲故技重演?转念又一想,谢苏此刻伤重,也许是欲以银梭伤敌,于是手握剑柄,着意防备。
谢苏起身之后,却半晌没有动作,江澄自是不敢轻忽,却听谢苏淡淡道:“介花弧?”
介花弧向他看去,谢苏身后披风一闪,江澄以为他要借机发出银梭,谁知谢苏一把抓住介花弧右腕,低声喝道:“走!”
千里快哉风再现江湖,谁也没想到谢苏根本不曾向忘归出手,他带着介花弧其速如风,向反方向的树林中一掠而去。
江澄反应过来时已然太晚,忘归中有人射出几箭,射中的却只是谢苏身后的披风。
谢苏速度不敢稍停,直至入林,他方才停下来,道:“这里是云深不知处另一边缘,林中瘴气重,江澄轻易不会进来。”
介花弧看向四周,果然林木十分熟悉,他忆及谢苏在江南住过数载,难怪对周边地势十分了解。
正想到这里,却觉身边的青衣人已经缓缓倒了下去。
“谢先生,谢先生!”
谢苏中毒后强行运功,介花弧方才虽以银针导毒,但银针不比解药,尚有余毒未清,此刻被压制下的红眼儿瞬息爆发,终于到了支撑不住的地步。
介花弧一把接住他,伸手探他脉搏,却觉细微之极,呼吸更是十分微弱,这下就算是素性深沉的罗天堡主,也不由大惊失色。
他急忙从怀中取出银针,向谢苏周身大穴一一刺去,十几针刺下,谢苏却分毫没有反应。
若是介花弧此刻身有武功,或可以内力逼毒,可惜他现在根本无法动武。
他犹豫了一下,从怀中取出几枚药丸,化入酒中,撬开牙关,令谢苏服下。
那几枚药丸皆是世间难得的解毒药物,但药性互有冲撞,若放在平常,介花弧自然要仔细斟酌一番,但此刻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药酒服下,谢苏依然没有反应。这下连介花弧也没有了办法,
“谢苏,谢苏,你醒醒!”
银针再度刺入各处大穴,如是再三,连介花弧自己都几乎丧失希望的时候,谢苏终于动了一动。
“冷……”他口中模糊吐出这一个字,
介花弧心中一喜,心道谢苏有知觉就好,于是以短剑斩下树枝聚成一堆,方要生火,却发现自己身上没有引火之物。
这也怪不得介花弧,他身为一方之主,出入皆有侍从跟随,身上当然没有火折子这一类物事。
于是他去谢苏身上翻找,谢苏身上也没有火折子,只有两块火石。
火石罗天堡主从来没用过,就连火折子他用过的次数也不多,何况他用的火折乃是云阳七巧堂的贵重之物,和面前这两块黑黝黝的石头大不相同。
这两块石头……该怎么生火?'TXT小说下载:。。'
介花弧试着撞了一下,有火星飞溅而出,落到半湿的树枝上,瞬间便熄灭了。
他不知道引火还需要火绒,来回试了十来次,始终没有把火生起来。
昏迷中的谢苏不住发抖,介花弧几乎想摇醒他问一句:“怎么才能生火?”
还好他没真问出来,不然谢苏就算清醒也要被他气晕过去了。
介大堡主锲而不舍试了几十次,最终一点火星落到披风领口的皮毛上,皮毛干燥,小小火苗燃起,介花弧这才出了一口气。
谢苏醒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身边熊熊燃烧的火焰。
火焰的颜色很漂亮,说不清是金红色还是明黄色,似乎随着跳跃在不断的变换,他仔细看着那火焰,似乎想到了甚么快乐的事情,于是他微微笑了。
一笑之后,他合上眼睛,似乎又要睡去,介花弧却知谢苏此刻正在紧要关头,万不能睡,否则就此长眠不起也不是没有可能。“谢先生,莫睡!”
谢苏不去理他,朦胧间双目又要合上。
介花弧心中焦急,他知这时谢苏体力已到了极限,银针药物都已用过,此刻靠的无非是他个人意志,想了一想,便有意叫道:“白绫衣!”
果然谢苏醒了过来,眼神虽还有些涣散,却看着介花弧道:“甚么?”
介花弧笑道:“没甚么,我想到白姑娘和刑刀现在不知怎样,随便说一句。”
其实随便说一句哪需他那般大声,但谢苏此刻神志不清,也未留意。介花弧又怕他太过担心此事刺激毒伤,便又笑道:“月尾河那边有我的人,谢先生不必担心。”
谢苏应了一声,又要合眼。介花弧心道好不容易把他唤醒,岂能再容他睡去,此刻须得引逗谢苏说些在意之事,方能让他保持清醒。
可是该说些甚么?说及当前局势?谢苏毒伤便是因这一次下江南而起,只怕不妥。
于是介花弧笑道:“谢先生,兰亭最近很思念你。”
谢苏“恩”了一声,面上的表情似乎柔和了一些。
介花弧又道:“谢先生果然是良师,却不知在京城时有没有收过学生呢?”
谢苏没有回答,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介花弧其实并不在意谢苏说不说话,只要他保持清醒就可以了,于是又笑道:“谢先生,当年你为何要离开京师?”
他并没有指望谢苏回答,未曾想谢苏想了一想,竟然开口道:“我杀了节王。”
介花弧一惊,竟不觉重复一遍:“你杀了节王!”
先皇子息稀少,除了现今即位的这一位,只有数位公主,这位节王亦是宗室一员,品行极差,但不知为何,先皇竟对他十分宠爱,便是闯下天大的祸事也被一手遮下,节王之母乃是京城中有名的佳丽。多有传言,这位节王其实本是先皇血脉。
敬德三年,节王忽然离奇身死,传言死状甚惨,先皇震怒,缉捕天下,却始终未曾捉得犯人。后来今上即位,这一位小皇帝与节王素来不睦,这件事才慢慢搁下。
敬德三年,正是那一年,谢苏离奇失踪,从此影踪不见,生死未卜。
“你为何杀他?”
“小潘相设计,我对其人不齿。”
“那你为何离开京城?”
“小潘相逼我离去。我不走,义父受损。”
“你为何不对石敬成说明?”
“说明……又何必……”谢苏侧了一下头,火焰便映在他面上,跳跃不止。
介花弧心头巨震,睿智如他,此刻已拼凑出当年那一场旧案。
昔日太师石敬成与小潘相潘白华势如水火,而青梅竹则是石敬成手下第一名大将。小潘相不知用了甚么方法,设计令青梅竹动手杀了节王,并以此要挟青梅竹离去,折损太师府羽翼。
小潘相为人谨慎善谋,他知若当真把此案掀起,牵扯必大,自己一派在节王案中吃亏也说不得。且他素知青梅竹性情,以此逼走这名吏部侍郎方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难怪你就此离去,不惜背上背叛恶名……”以小潘相行事,逼走青梅竹后,在石敬成那边必然还有一番布置,太师府中人对其误会深重,亦是可想而知。
然而介花弧尚有一事不明:“既如此,后来小潘相已死,新皇即位,对节王之事再不追究,为何你不回去?”
谢苏转过头,眼中的神情却似透过他看着另外的甚么人,“我……不想再做青梅竹………”
青梅竹是甚么人?他十六岁中探花,名满天下;同年连败京城一十七名高手,得“京师第一高手”之名;十八岁任吏部侍郎,处置朝事辣手无情,乃是石太师手下第一名干将。
石敬成太师之尊,很多事情自己不便出手,多交予青梅竹,他在京师成名六载,这六载中,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手下的官员、江湖人物,不计其数。
但是谢苏不愿再做这个人,那个顶着“青梅竹”名字的冷面侍郎、无情杀手。
介花弧心中暗叹,却听谢苏又道:“当年你说我们本是一样的人,如今我所作所为,究竟是对是错……”
介花弧不知谢苏这句话是对何人所说,是朱雀,是谢朗,甚或是白绫衣?但无论如何,这个“你”总不会是自己。
他俯下身,声音尽量温和,“你没错,从始至终,你所作所为,对得起每一个人,你已经尽力了。”
谢苏似乎很安慰,“你挥洒一生,从未言悔,既然你也这般说,想必……”
“想必”后面的话谢苏没有说出口,火焰光芒在他面上不住跳跃,他眼中神情随之变幻,似是忆起了昔年旧事。
七年前,青梅竹孑然一身离开京师,那一晚月色正好。
节王一事不可能隐瞒太久,小潘相只给了他一晚的时间离开京城。是时城门已关,两个守门人却识得他是京中有名的吏部侍郎,便放了他出门。
天如水,月似钩,这一出城门,昨日种种譬如今日死,青梅竹回首望一眼笼罩在夜色中的京城,自知自己再难归来,而“青梅竹”这个名字,亦是再不能使用。
他想到自己方才曾问那两个守门人姓名,一个姓谢,另一个姓苏,于是他索性指谢为姓,以苏为名,就此离开了京城。
…… ……
来时无迹去无踪,去与来时事一同。何须更问浮生事?只此浮生是梦中。
介花弧与谢苏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其实还是罗天堡主所言为多,但只要谢苏还醒着,介花弧并不介意谁的话更多些。
随着时间推移,火堆里的火慢慢熄了,介花弧欲去折些柴火,又怕留谢苏一人在此无人照顾。正犹豫间,却听一个柔美声音自一旁传来,“谢先生便由我来照顾吧。”
他一抬首,却见一个窄服广袖的的波斯女子站在当地,神色满是关怀忧急,正是沙罗天。
介花弧也曾从零剑口中听过沙罗天对谢苏所怀情愫一事,何况他阅人无数,那波斯女子眼中的关怀并瞒不过他,于是一笑道:“也好。”
待他拾了柴火回来,见沙罗天正坐在谢苏身边,声音低低说着话,而谢苏的面色甚是安详。
罗天堡主放下柴火,笑道:“你和谢先生说些甚么?”
沙罗天也不抬首,笑道:“自然是诉说一腔倾慕之情。”
“……”纵然是介花弧,一时也被噎了一下。
沙罗天见他如此,反倒笑了,道:“反正现在和他说些甚么,他醒来也不会记得,此时不说,等到甚么时候呢?”她自身上取出一个醉红色小瓷瓶,“这是红眼儿的解药,介堡主,你医术精湛,想必能保得谢先生平安。”
介花弧接过瓷瓶,沙罗天又道:“介堡主必然疑惑我身份,我本是玉京段克阳手下,后来玉京城破,我流落江湖数载,后来又被石敬成纳入麾下,那日你见到我在也丹处,原是我在戎族里做卧底。”
这女子身份竟是如此复杂,昔日叛城玉京军师段克阳亦是一代人杰,难怪沙罗天对五行阵法亦是十分精通。而当日也丹一行人等被玄武所杀,其中并无沙罗天尸首,此刻也豁然可解。
介花弧道:“既如此,你先后两次救助谢先生,此刻还如何在太师府容身?”
沙罗天笑道:“我自有安身立命之所。”她一双碧绿眸子不离谢苏,又道:“待谢先生清醒,你告诉他,要杀他的人不是石太师,而是玄武。”
介花弧一怔,随即叹道:“你把这个告诉给他,他也不见得会安慰多少。”
沙罗天想了一想,垂首不语。
沙罗天看护了谢苏一晚,天将明时,谢苏神志即将完全清醒,她却翩然起身,道:“介堡主,告辞。”
介花弧笑道:“你竟不待他醒来?”
沙罗天笑道:“那又是做甚么,我又不要他念我恩情。”随即转身离去。
待到那波斯女子身影消失在密林之中时,谢苏也终是全然清醒。
“好熟悉的香气……”他喃喃自语。
那是沙罗天身上留下的龙诞香,然而谢苏并不知晓。
他以手支地,慢慢起身,介花弧面上绽开笑意:“谢先生。”
二人一同走到林外,只见外面绿树红花,阳光正好。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身影从一旁冲了过来,谢苏躲闪不及,介花弧身无武功,那人一下子竟撞到了谢苏身上,二人一惊,却听冲过来那人叫道:“老师!”
竟是介兰亭!
谢苏一时又惊又喜,面上虽有笑意,口中却道:“你怎私自来了这里,不知此刻江南危险么?”
介兰亭只是笑,一时间也忘了答话。
介花弧在一边摇摇头,心道我怎么倒成了外人。
正在此时,一个清锐声音忽自一旁冷冷传出,“介堡主。”
江澄和他手下的忘归竟然一直守在林外,并未离去!
这下连介花弧也有几分头疼,随即他见到身边的介兰亭,心中一动。
他上前一步,笑道:“江统领,你守在这里无非是捉住我与谢先生,换取功名,既如此,倒不如你我以三招为限,定一个赌约。”
二十 结盟
江澄闻听此言,暗自诧异,他素知介花弧深沉多谋,但自恃忘归在手,便道:“你且说来。”
介花弧手指介兰亭,笑道:“犬子现在这里,让他与江统领比试三招,若三招之内他不能取胜,我便任由江统领处置;若他在三招之内侥幸取胜,这赌约便算是我们赢了。”
江澄心头火起,介兰亭今年不过一十六岁,若自己竟在三招之下败在这个少年,那真是再不用在江湖上行走了。他压抑心头怒火,道:“若你赢了赌约,又当如何?”
介花弧笑道:“若我赢了赌约,也不必其他,只希望江统领听我说一番话。”
这赌约未免对己身太过有利,江澄本欲发作,此时却镇定下来,心道这其中必有缘故。
他思索片刻,慢慢道:“好。”
介花弧笑道:“好,不过犬子武艺粗疏,需得他师长指点几招。”说罢一指谢苏。
江澄怒气又起,心道介花弧你当真视我如无物么?若是现场教授,天分再高的人又怎能融会贯通?他冷冷道:“快去!”
介兰亭在一旁怔住,他天分虽是甚高,但此刻武功并不及江澄,若说三招之内击败江澄,那更是笑话了。却见谢苏向他招一招手,道,“你过来。”
介花弧看向谢苏,微微一笑。他本想向谢苏说明,谁知谢苏早已明白他心中所想。
此刻谢苏虽然服用了红眼儿的解药,但他先前伤重,此刻并没有恢复,并不能动武。介兰亭亦是看出师长身体不适,心中不由焦急。
谢苏拂平身后披风,径直坐了下去,道:“兰亭,我虽是你师长,但并未教过你武功,此时情形危急,我授你三招。但今后若非紧迫之时,不可轻易使用。”
介兰亭想到谢苏当年曾说自己武功“失之阴毒”,心中若有所悟,于是郑重点头。
他也坐了下来,谢苏也不转身,以指划地,为他讲解招数。声音虽不算大,却也未曾刻意压低。江澄心道:以我武功,莫非还看你这三招不成?于是一并不理。
但他虽然不理,间或仍会听到介兰亭惊呼之声,心道:“大惊小怪!”
过了一会儿,介兰亭站了起来,一脸凝重之色,向江澄一拱手,道:“江统领,请指教。”
江澄点一点头,他虽高傲,但正式对决之时,却是从来慎重。此刻他身着一袭雪白长衣,衣带纷飞,身形高挑,眉目俊美,望之直若神仙中人。
介兰亭与他对面而立,他年纪比江澄小上几岁,但身量已成,亦是着了一身白衣,修眉凤目,自有一番气概。
微风徐来,这二人立于林中,若除去厮杀等事,实是一幅绝妙画卷。
谢苏拥着披风,依旧坐在地上,介花弧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从二人此刻表情上,看不出甚么端倪,谢苏的左手却一直笼在袖中,未曾拿出。
江澄眼角瞥到二人,他已知谢苏身受毒伤,又见介花弧如此,心中一动:“莫非罗天堡主在与石敬成一战中,也受了重伤?”一念至此,心中更有了把握。
林外的木兰开得正好,更有大片的木兰花被风雨打落,混在泥土之中。江澄踏着那些零落成泥的白木兰,一步步地向介兰亭走过来。
他没有拔剑,也没有拿腰间的长鞭,介兰亭并未拿兵刃,他不欲占这个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少年便宜。
介兰亭没有动,直到江澄与他距离已近,一招递出时,他仍然没有动。
江澄这一招并非江家世传武功,而是衡山派的一十三路折琴手。他少年时游历江湖,颇受衡山一位长老青睐,虽未正式收他为记名弟子,却私下授了他不少衡山派的武功,这折琴手便是其中之一。
这套武功名为“折琴”,顾名思义,大有决绝果烈之风,正合江澄的性子。此刻他一招击向介兰亭,却见对方并未闪躲,直至自己招数将触到对方要害之时,方见介兰亭手腕一翻,右手食中二指并指如剑,直刺向江澄胸前大穴!
这一招凌厉如风,变幻莫测,其速若电,江澄竟是避无可避,若不及时收招,自己和介兰亭便是两败俱伤,介家武功从来霸气纵横,怎料介兰亭这一招竟是凛冽如此!他不愿硬拼,骤然收招,回撤一步。
介兰亭那一式不是指法,是剑招。谢苏于三十六路浩然剑法中筛选出的左手三招,他化剑为指,传予了介兰亭。
而这一招若是由谢苏本人使出,必定大不相同,须知半年前,疾如星便是死在这一招之下。
江澄被介兰亭一招逼退,心中反起了战意,他身形不动,侧肘沉肩,凝气于腕,一道剑气竟自他指间骤然而出,谁也未想他年纪轻轻,竟然练就了无形剑气!这道剑气用以应对介花弧、谢苏等高手尚显不足,对待介兰亭却已绰绰有余了。
介兰亭也没想到江澄有这么一手,电光石火之下猛一侧身,他轻功本佳,这一闪避过大半剑气,余下小半他避之不过,衣襟已被割裂大半。
若是旁人遭此一招,多半会被就此逼退,谁知介兰亭不退反进,以指为剑,其速如风。他身为罗天堡少主,身份何等尊贵,谁曾想竟使出这等不管不顾的打法!
这一招同是十分凌厉决绝,江澄侧身躲过,谁想介兰亭还有后招,他一指落空,反手又是一指掠过,角度之诡异,实是匪夷所思,江澄再难避开,雪白长衣上霎时多了一道裂痕。
那是浩然剑法第二式,昔日罗天堡大雨之中,介花弧险些丧命在这一剑之下。
二人各自后退一步,这一招势均力敌,谁也未曾占了便宜去。
有风拂过,二人衣角、发丝在风中纷飞不已,却是谁也不敢妄动,江澄暗道谢苏教授这三招果然了得,难怪介花弧有恃无恐,眼见前两招杀气深重,这第三招必定更甚。
他心意方决,介兰亭却已动了。
不同前两招江澄的主动出击,第三招却是介兰亭率先出手。这一式却与前两式全然不同,身姿清逸非常,衬着他白衣黑发,俊秀样貌,大有芝兰玉树之感。
江澄素来高傲自许,此刻也不由暗赞一句:“好个介兰亭!”
他身形一错,心道你要以招式取胜,不妨便来拼一拼招式,他右手轻挥,这一招“手挥五弦”却是江家武功,非但了得,姿势更是俊雅无双。二人身形方一交错,随即停滞不动。
介兰亭三指搭住了江澄脉门,江澄右手却按住了介兰亭肩头穴道。二人谁也不敢率先出手,竟是个僵持之局。
就在这僵持之中,江澄忽见谢苏一直笼在袖中的左手慢慢拿出,他一惊,心知谢苏的银梭向来出手无情,方一分神,却被介兰亭抓住机会,无名指与小指微屈,风仪若竹,骤然拂中江澄手腕穴道。
江澄“啊”的一声,托住手腕,后退一步。
这是介兰亭初学乍练,否则,这一招威力远不限于此。
另一边的谢苏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他确是拿出了笼在袖中的左手,却也只是拿出了左手而已。
介花弧微微一笑,“江统领,小儿胜得侥幸,然而这一场,他似乎确是胜了。”
江澄面上青红不定,一只手还托着受伤的手腕,就这么伫立了片刻。随后他忽然收敛了面上表情,垂手向前,道:“确是如此。介堡主,有事请讲。”
这神情未免变的太快了点,介兰亭在一旁看了,心中暗想:“若是换我在他位置上,能不能做到如此?”
介花弧却想:“这年轻人能压抑自己性情,又能忍耐,果然将来堪成大器。不过他此刻做法痕迹太重,将来尚需磨练。”
他心中是这般想,口中却笑道:“江统领,我想与你做一笔交易。”
“哦?”
介花弧笑道:“此刻天下情形,江统领可曾了解?”
江澄素有大志,自然对天下形势亦有一番看法,但他却道:“请介堡主道来。”
介花弧笑道:“我只说三件事:其一,此刻朝中将星凋零,几无大将;其二,戎族这一战时机未到,就算没有罗天堡,亦不能一举成事;其三,江统领你人才家世皆是当世一流,可曾想过如何才能一飞冲天!”
江澄浑身一颤,介花弧这几句话,恰是说中他心里。他低哑了嗓子,道:“愿闻其详。”
“很简单,罗天堡助你在朝中成名,你父亲旧部多在北方,我便助你在北疆成事。其后你驻守北疆,与罗天堡比邻而居,双方合作,各有便宜,有何不好。”
江澄砰然心动,罗天堡在西域称雄数十载,无论财力还是在朝中势力,均有相当基础,若得其相助,加上自己家世能力,可谓如虎添翼。何况此刻朝中第一大势力石敬成眼见式微,正是自己出头之时。
虽然如此,尚有一事不可不虑,他慢慢开口:“介堡主,你如此思虑深远,实在令人又是钦佩,又是担忧。”
介花弧闻弦歌而知雅意,笑道:“江统领,你若成名,亦得数年时间,是时当是兰亭接任罗天堡主之位,你可放心?”
江澄骤然抬眼,道:“介堡主,你一诺千金,却不可反悔!”
介花弧一指谢苏,道:“有名满天下的青梅竹在此为证,莫非江统领还有甚么不放心的?”
江澄长笑出声:“好!既如此,那便来击掌为誓!”
他走上前来,介花弧却道:“兰亭,将来与江统领合作之人是你。”
介兰亭一怔,随即神色凝重,走了过来。
这二人在方才连过三招,彼此钦佩,于是各踏一步上前,双掌互击。
两个风仪俊秀的白衣人立于风中,一个年方弱冠,一个仍是少年。
他们此刻都有雄心万丈,亦有一样的骄傲性情。
他们身上有太多相同的所在,却也有太多的不同。
六年后,介兰亭果然接任罗天堡主,而江澄则以“碧血双将”之一的称号驻守北疆,自此西域北疆,保了数十年安宁。
这一场盟约,史书上称为“云深之盟。”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 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 不尽长江滚滚流。 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 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江澄慢慢走出树林,却见大片玉兰花下,伫立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却是何琛。
江澄原在前一晚便借故将何琛遣走,此刻却见他仍在这里,又见他衣衫已被露水打湿,显是在此时辰已久,心中一惊,暗道莫非方才结盟一事他已知晓?此事绝不可外传,他手扶剑柄,心中却已动了杀机。
何琛明明已看清他动作,却恍若未见,只道:“你和介堡主合作,自己须得小心些。”
江澄冷冷道:“哦?何统领竟不觉此等行为,十分的大逆不道么?”
何琛想了一想,叹道:“我不知道。”他又道:“江统领,这一路上,你多次言道与戎族这一战时机未到,我也思量过此事,你所言其实颇有道理,甚至于罗天堡一脉,也不见得一定要致其于死地。”
江澄倒未想过这个处处循令而行之人竟有这样一般说话,右手虽还扶着剑柄,却已放松了几分。
却听何琛又道:“虽然如此,但你我份属军人,这样的做法,无论如何,我也做不出来。”他面色一凝,道:“江统领,今日之事,我不会说给他人。你有你的做法,我也不便多说,今后你我各行其道,也就是了。”
说完这话,何琛转身离去,他的步伐并不快,却没有回头。
江澄沉默了片刻,终未开口,他忽然抽出腰间长鞭,一式“风云乍起”,长鞭银影在空中划一个圆弧,风华如盛,随即倏然而止。
大片大片的木兰如雪纷落,拂了一身还满。
这二人自此分道扬镳,何琛回到京中述职,而江澄则直接去了北疆。其后不久,朝廷与戎族一战果然爆发,何、江二人各自担任先锋之职。朝廷与戎族对峙四月,终是无功而返。其中双方人马折损数目虽是大约相同,但朝廷一方长途跋涉而来,粮草财物足足消耗了半个国库,算起来仍是输了。适时石敬成已然病重,朝中借机就此退兵。
石敬成于一年后病逝,令人惊讶的是,他三朝为相,何等功勋,朝廷却并未给他任何谥号。
而这一战之中,何、江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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