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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文)落雪琴音连九天 完结-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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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容颉!” 冲着他的身影喊他的名字,他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她忽地一阵心慌,突然洒入的亮光令她睁不开眼。
他顿了顿身形,却没有回头,“你……莫要出来。”
他走了出去,冲着山上石壁大声喊着,“拓跋嗣,你在上面等着我,我们痛痛快快来个了结!”
宝珞握紧了那块玄铁牌,稳住簌簌发抖的手,她不担心嗣,过了一夜,散功粉的药效定是已经过了,贺兰……难道非要用死亡才能了结这一切么?她瞥见他留在一旁的腰囊,取出陶埙。
雪峰峭壁
剑似惊鸿,纵伸横逸,势若飞动,溅起雪花万丈。这是人生最华丽的一场演绎,黑与白的剑影交错,没有过渡的色泽可以妥协,熟悉的招式,熟悉的闪避,两颗心都带着同样沉痛的情谊,这样的了结没有赢家。
埙音响起,清冷而哀恸,隐约的《渭城曲》,“西出阳关无故人……”千巡有尽,寸衷难泯,无尽的伤感。
埙曲缭绕在山间雪地,恍惚耳边是谁在低喃……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犹然浮现着的,浮光跃影,都是过往的滚滚红尘。
他嘴角扬起笑意,蓝眸在晨光中潋滟凄美,像是从心底漾溢出的和煦暖意,原来,有埙音相送,是这样的感觉。虽然她给他的只是悲悯的心伤,她却不懂,那一点点心伤已足以让他无悔,无怨,无牵无挂。
白色的衣裳染上了大片红蕴,像是从心口开出一朵朵瑰丽火红的彼岸花,总是在最美丽灿烂的时候凋零。
目光从那洞穿胸口的剑锋慢慢看向那个一脸震惊的男子,凝视那双倏然悲恸的黑眸,“我们来世做真正的兄弟吧。”
带着无悔笑意,阖上了那双像天空一样湛蓝的眼。似那夜间盛放的昙花,留下一夕清香后骤然消逝。
泪水滑落粗砾的埙陶面,顺着指沿沁入细微的纹裂,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她不了解他,可他却看透了她,甚至比她自己看得还更透彻;我们,已经来不及成为朋友,所有的情仇怼怨随之烟消云散。
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她身上,将她带入胸怀,她在他怀里潸然泪下。
他亲吻她额头的伤口,手掌抚过脸颊,“你真傻,我看到你拉住铁索跳过来,都快被你吓死……”
她仰起脸,看着他,“我们不是说过谁也不要舍弃谁的吗?”忆往昔,她笑道:“说我傻,那也是学你的。”
将陶埙与贺兰容颉一同葬在雪山上,拓跋嗣背起宝珞,向后山走去,前山由于原油燃烧融化了山脚的冰山雪层,引起山麓时不时的雪崩。
“大火融冰成水,水迟而扑灭了火,再化成冰,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宝珞伏在拓跋嗣背上望向远处轰隆的雪崩。
“莫要担心,我们一定可以出去,我从山上寻下来的时候,似乎有看到动物的足迹,有活物我们定能等到禁尉寻来。”
“嗣……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在一起总是险境丛生,从初识的浑水河底、到宋皇宫、噬魂崖、到现在遇困雪山……”这是给他们的磨难么?
“可是,我们不是每次都能绝境逢生么?这次,也不会例外。”他毫不怀疑。
她笑“嗯”了一声,只要在一起,在哪都一样。
“咦?嗣,你看那边雪堆里,好像有东西……在动。”宝珞手指着峭壁边一团雪堆。拓跋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团白绒绒的毛状物大半埋在雪堆里瑟瑟抖动。
提起一看,竟是一只雪白垂死的小狐狸,左腿还淌着血,雪堆里另伏着一只死去多时的成年雪狐狸,小狐狸被拓跋嗣抓起毛茸茸雪白的大尾巴在空中摇晃……兀自不住战栗颤抖。
“哈哈……珞珞,今天我们烤狐肉可好?这雪山狐狸肉质鲜美,毛色纯净柔软,扒了皮来还能御寒。”仿佛是能听懂拓跋嗣的话语,雪狐狸哀凄鸣叫了一声,黑珍珠似的眼珠子蒙上了薄雾。
“小狐狸定是雪崩时受伤掉落在这里,它……也是伤了左足呢……还失去了母亲。”宝珞将小狐狸揽了过去,不禁同病相怜起来,小狐狸小声呜咽把头埋进她怀中。
“嗣,不要吃它好不好……这里小狐狸能活下来,一定还有别的活物。”宝珞眨着乌黑大眼,竟与小狐狸有几分相似的讨好神色。
拓跋嗣无奈又瞪了一眼小狐狸,“那好,且先留着,若是寻不到其他食物再烤了它。”这只小狐狸甚是狡猾,竟然装可怜博同情,最可恨的是,它竟敢伏在珞珞怀中肆意撒娇,拓跋嗣斜睨一眼那正撒欢的狐狸,满脸不豫。
小狐狸浑身绒毛似雪浮云,好不可爱。宝珞取出药粉撒在它受伤的左腿,撕下衣襟包扎好伤口。小狐狸一动不动安静伏在她怀中,甚是乖巧。
雪狐狸充满灵性,鼻尖讨好轻蹭宝珞面颊,蓦地竟伸出舌头舔了宝珞一脸的口水,惹得她呵呵直笑。
这小色狐,它……竟敢轻薄珞珞……拓跋嗣眼眸中火光闪动。
小狐狸复原得极快,不多时便挣扎跃下雪地,跛着脚绕着母狐狸的尸首“嗷嗷”叫唤,过了许久才依回宝珞脚边。跛脚小狐狸忽地向前跳几步又回过头看来他们,一副领路的架势。
“嗣,小雪像是要带路呢,跟着它走吧。”看着拓跋嗣不情不愿的蹙紧眉头,直觉好笑。
小狐狸在山石雪地上跳窜盈跃,灵活敏捷,若不是拓跋嗣轻功了得,倒还真追不上它呢。
“我就说这狐狸生性狡猾,瞧它这会子如此精神矫健,哪像适才那半死不活的模样,不可太过轻信于它。”
宝珞在他背上咯咯笑起来,“它只是只有灵性的小狐狸,瞧它的模样多机灵可爱呀,哪来这么多心眼。”
“哼!狐不可貌相!”
也不知走了多久,翻过多少峭壁崖缝,渐渐走到一片山中腹地,赫然可见一潭湖水,湖面上潮气氤氲,水波流动,神光离合,群鱼游弋,水藤柔曼飘舞,大朵暇白的冰山雪莲在湖岸上娇柔绽放,清幽香气挟着渺渺水雾飘荡在山谷间,好一个冰山雪峰中的奇妙景致。
“嗣……我们是不是来到了仙境?”好美的地方,宝珞几乎以为自己还是在睡梦中。
拓跋嗣在湖边将宝珞小心放了下来,小狐狸迅速的扑到她怀中,鼻子直蹭她的脖子耳畔。“呵呵,好痒,小狐狸不要淘气……”话音未落,那摇晃得正欢的大尾巴已经被一双有力的手一把揪了起来,狠狠丢了出去。小狐狸一个落地翻滚,“嗷嗷”舔了一下受伤的脚,却惧于拓跋嗣凶恶的目光不敢再靠近。
“嗣,你怎么总是欺负小狐狸,它把我们带来这么美的地方,瞧,湖中还有鱼,湖岸有雪莲,我们就用不着吃小狐狸了不是么?”
“哼!这小色狐,它若是再敢轻薄与你,我就扒了它的皮!”又瞪了一眼小狐狸,却见小狐狸竟也不示弱,“嗷嗷”叫唤着甩动像柔云一样的大尾巴。
“幼稚……”瞧见这一人一狐瞪目对恃,不禁摇头哀叹。
可是这样的幼稚行为在往后几日中时常上演,小狐狸挑衅似的总腻着宝珞,连睡觉也要蜷缩在她怀中,而拓跋嗣揪着狐狸尾巴丢弃的动作也越来越顺手。竟是一看到小狐狸出现便全身戒备,宝珞直担心哪一天小狐狸忽然失踪,那定是给拓跋嗣扒皮烤了吃。
不知不觉在雪山中便过了数日,拓跋嗣日里便去寻找下山的道路,寻了几日也只能到达原油冰层附近,可是因为原油数日燃烧不息,近旁的雪山坡塌方、融雪形成的雪崩最为严重,好在融雪扑火,火势也渐渐小了,待到油面结冰即可离开雪山。
宝珞闲来无事便将罕见的冰山雪莲采撷研磨,此山终年冰天雪地,酷寒下生长的雪莲自然是至寒之花,而雪莲性温,便是她寻了多年的至温至寒之灵药。当年降涟大哥也说过,治疗阿爹的“翎火焰”之毒除了寒玉丹,还需辅与至温至寒之药,虽不知冰山雪莲是否对症,但是,即便是只有一线的机会,她也要试试,只有他平安无恙,她方能安心。
宝珞额头的伤口,脱臼扭伤的脚踝都以神奇的速度复原,自从在噬魂崖上吞了离剑中的“万寿仙丹”后,体质便有所改变,受伤后止血速度与复原程度都较平常人快许多,至于梅太后所言之长生不老被她视为无稽之谈。
雪山中夜里异常的寒冷,但是宝珞窝在拓跋嗣怀中,有他真气相护,再加上小狐狸天然软绒覆盖,自是无大碍。
星空下两人一狐相依相偎,温馨洋溢。
宝珞半躺靠在拓跋嗣怀中看星星,“嗣,这雪山虽严寒,但也是个避世隐居的好地方呢,在湖边盖一间小屋,养上几只小狐狸,倒也逍遥快活。小时候生活的域北,也有这样雪山,还有森林、草原,无忧无虑的日子,想起来,像是上辈子的事了,越是长大,烦恼也就越多。那时候,我、阿西、梅朵也是时常躺在草坡上看星星,听着草原上牧民嘹亮的歌声,诉说彼此的梦想……”
“珞珞的梦想是什么?”
她黑玉般的双眸如星闪动,“我记得阿西的愿望是要去看看天下是个什么样子,梅朵是想做草原第一女骑手,我的愿望……不记得了。”她是记得的,只是,永远不可能实现了,那个被阿西、梅朵鄙夷的愿望是永远跟阿爹在一起,他去哪里也不能撇下她。
就像是来不及许愿的流星,再怎么美丽也已经变成曾经。
半掩眼帘,小狐狸慢慢蹭着身子挤进他们中间,拓跋嗣不着痕迹指尖运气弹向小狐狸长长的鼻尖,小狐狸痛“呜”一声跳开了去。
宝珞微微张开眼,眼底含笑,伸手抓住他的手指头,细细抚摩他修长指间常年练剑滋生的厚茧。“嗣也曾有过什么愿望么,想必身为皇子也是不如我们这样寻常人家那样自在无忧。”
“唔,愿望我从未想过,自小父皇便告诉我,令天下称臣,才能成就一个真正的王者,所以我只有想要的、和不想要的,后来,得到的越多,却越是觉得心里空落,那只是满足了野心,却不能获得内心充足,所做的一切就变成了责任。”
“直到遇见你,我方知道守护一个人,守护她的喜怒哀乐,心里的满足感那才是幸福。”
震撼从心田直触指尖,嗣象是剖开自己的心,赤裸裸呈现在她面前。双手环住他温暖的胸膛,在他耳边低语,“嗣……我们一定会幸福,我或者终一生也不能回报你同样的付出,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从未对你的情意有半分马虎。”
他将她搂得更紧,不容一丝间隙。“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必对我有任何歉疚,之所谓情,亦是不能用天平去衡量孰多孰少,能在彼此身上感到幸福,就足够了,珞珞,你只要答应我,不要有一丝一毫的将就。”
“嗯”她何其幸运,能拥有这样一份情……暖意沁透心脾。
“嗣,你相信会有来生么?”
“但愿能有。”
“一定会有,我们会一起经历生生世世……”
话音淹没在炙热亲吻里,小狐狸正想不要命也凑上来,却被早有防备的男人丢了出去……
白雪映月,为他们染上银白色的清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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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火势越来越小逐渐熄灭,燕云十八禁尉在得到拓跋嗣响箭号令后迅速赶到,率军士在原油层上搭建木排,迎回了君王。
拓跋嗣原意是将小狐狸丢弃在雪山里,谁知它竟一直跟到山脚,宝珞不忍,抱住它不放。于是小狐狸如愿以偿跟随他们一同回到了军营。
皇帝宣称,贺兰容颉因救驾殉职,追封“护国大将军”,此事就此了结。贺兰氏族根基庞大深厚,若要撼动其根本非朝夕可行,皇权气盛如日中天,已是任何势力也无可阻挡。
铁其那及其腾狼军全军覆没后,大檀可汗偕部族败走西退。
柔然“国落四散,窜伏山谷,畜产布野,无人收视”。魏军追至兔园水,然后分军搜讨,东至瀚海,西接张掖水,北度燕然山,东西五千余里,南北三千里,凡所俘虏及获畜产车庐,弥漫山泽,盖数百万。
时高车诸部也乘机摆脱柔然的羁绊,“抄掠柔然”,高车、柔然先后归附北魏者,有30余万。
从此,柔然大伤元气,大檀愤悒发疾死,子吴提继立,号敕连可汗,遣使赴魏贡马通好。
续缘北风城(十)
泰常二年十二月二十七
岁末寒冬,战火洗礼后的草原依旧浩瀚辽阔,远方白皑皑连绵雪山,雪山上悠游自在的云朵,仿佛未受到硝烟的熏染,纯净得似要化了水、化了风,涤净人间苦难;苦难是会过去的,待到来年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时。
一行飞马扬起尘雪,拖拽出长长的雪印,不多时已被草原上游弋的风不着痕迹扫平抹净。
在雪山上被困逾十日,已是过了舞孃约定的“十日后伊吾戊镇”相见之期。此事宝珞思前想后,答案呼之欲出,可是,她明亮眼眸中那抹恨色,却令她百思不得其解。她要见她,定是与他有关。
宝珞本想下得雪山立即动身前往伊吾戊镇,拓跋嗣却担心有诈,不准她独自前往,而攻陷柔然可汗庭尚许多军务积存未理,皇帝困陷雪山,脱险归来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却也实在无可分身,便令了四名燕云禁尉跟随宝珞前往伊吾戊镇,有事随时回报。
宝珞骑上拓跋嗣的“墨鱼”宝马,日夜兼程,一日后到达伊吾戊镇,却也比约定之期晚了两日。
五人下马入镇,伊吾戊依旧是热闹如往昔,往来各国商旅在这边陲小镇川流不息。舞孃所约地点没有明确指定,可是小镇说大不大,找起一个人来却也是不易。
杵在城门口困惑之时,一名小乞丐悄悄靠了过来,定定站在宝珞身后。禁尉正想将他喝斥后退,小乞丐已是伸出黑嘛嘛的小手扯住了宝珞的衣袖,小声问道:“汉人姐姐,你……可是容姐姐?”
宝珞一怔回头,眼前是一名十来岁的乞丐孩童,于是微笑点头。
小乞丐听闻大喜道,“容姐姐来此可是寻人?”
“是的,我来迟了两日,小兄弟可知道我要寻的人身在何处吗?”
小乞丐忙不迭拉着宝珞便向前走,边走还小声嘟囔着,“我每日里都在城门候着,都等不到那位姐姐想见的人,若是再晚来,可能就见不到了,我们镇上往来的年轻汉人姑娘不多,我一眼就认出容姐姐你了,跟那位姐姐描述的一模一样。”
小乞丐边说着脚上却也没停歇,熟捻地快步在密集民居间穿梭,燕云禁尉亦不敢大意也跟紧了来,不多时便来到城边一座破落坍塌的房屋前,眼前景象令得宝珞小小吃了一惊,她……那样素净高洁的人,会在这个残败破屋里么?
惊疑不定望向旁侧的小乞丐,只见他目光倏然凝聚起沉重,朝着宝珞点了点头,推开无法遮风挡雨的残门,引着宝珞走了进去。
屋内昏暗,骤然闯入黑暗中双目无可抑制模糊,鼻尖潮湿霉烂气息萦绕。一个喑哑低沉的声音夹带着咳嗽声响起,“宝珞,是你来了么?你……肯来见我,很好……很好。”
眼前渐渐清亮起来,屋角堆弃了厚厚的干草上,斜倚一个黑衣女子,面目灰败憔悴,嘴角残留一丝血迹,气息奄奄,发丝泥泞纷杂搭在脸颊,落在胸前,眉目微蹙,依稀却可辨其清丽容颜。
“随云……”宝珞慌忙扑到黑衣女子跟前,一手撑着干草,一手便撩起她额前的乱发,她……果然是随云,天机阁那个武功高绝、貌美如仙的左护法,什么人,能把她伤成如斯境地?
“随云,你受伤了,让我看看。”说着便手指搭向她的脉息,随云想推开她,却使不出一丝的力道。
她急促喘着气,“不用多此一举了,何必呢,你……心狠如斯,何必关心我一个要死的人。”
宝珞凝望着她的面容,惊诧得无以复加,搭着她手脉的指头不禁抖了起来,随云……心脉被一股强大的内力震伤,已是残喘着最后一口气,随时就……
宝珞急忙在药囊中取出一粒丹药让她吞了下去,也……只能护住一时心脉。
随云看向小乞丐,说道:“狗娃,你先出去看着,莫要让人进来。”
小乞丐应声走了出去,宝珞也示意燕云禁尉退出屋外等候,环顾着残破的小屋,却也知道以燕云禁尉这样的高手,该听到的也会一清二楚。
“随云……”
“宝珞,你没死,那很好……可是,你为何不回馨园?快两年了……你为何就这般狠心,不回去见他!”激起心中之气,随云声音高了起来,于是又是急促的喘咳声。
“随云,你不能激动……”宝珞忙给她顺了顺气,小声说道:“我……今年五月河灯节,见过阿爹,他……已成亲,我……我不知该如何……如何面对。”
“呵……晚了,晚得太多了……你,落崖未死,为何不及时赶回,差一点……差一点,玥就陪着你去了。”她冷然一笑,竟凄楚无比。
手间一紧,“随云,阿爹怎么就差一点去了?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我见到他的时候,阿爹似乎不认得我了……”
“你也亲眼所见,那日噬魂崖上妖后掌力激起玥体内潜藏的火毒,你落崖后,他沸血冲涌,差点就……可是玥不顾太医劝阻,心伤难抑,日日呕血不止,了无求生之念,将所有人赶出东宫,闭门不出。他……他决意是要跟你去了……”随云话说得很慢,眼泪已是簌簌不断沾染衣襟。
心底角落那处伤口忽然撕裂开来,溃烂,滴淌出脓血……原来,伤口从未愈合,坚硬的结痂下早已是烂得越来越深;她身体开始渐渐发抖,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她的思绪飘向那个黑暗的宫殿,那个痛得没有求生意念的人,那个痛得所有坚持都坍塌的人,手中紧紧攥着紫藤绢帕像是握住生命流逝前最后的温柔缱绻;玥……玥……我竟把你伤得这样深……
眼前已是模糊不清,泪水刹不住流淌,她紧紧攥住胸口的衣襟,死死按住那溃烂的心口,指尖溢出刺痛。
“那时,三皇子寻了神医才救回了他,一场大病过后,所有情念便全数忘记,连你……他也选择忘记了吧……那以后的玥,像是变了一个人,从未见他笑过,也从未见他悲,就像一具等死的尸体,冰冷得无人敢接近他。”
“后来,我无意在你的墓前听到降涟的话,便得知了一切,原来……你早就放弃了玥,是你……是你把他推到萧汐凝的身边,然后……你落崖不归,便可以隐姓埋名与魏帝双宿双栖,难为玥……为你历劫生死,每逢月圆便要承受锥心之痛的沸血火毒之苦,甚至……甚至仅有四年之命可活……”随云再也说不下去,捂住胸口大口喘着气,咳得似乎心胆都要吐出来。
宝珞脸上褪去血色,苍白得像鬼魅一样的绝望,她拽住随云的肩头,指尖几乎要掐入血肉,“你刚才在说什么?不可能……怎么可能,你是因为生我的气所以故意骗我的对不对?他怎么可能还只剩下四年?你骗我的对不对!你说话呀!你说啊……”看到随云瞥向她那个夹杂着怨恨的悲伤目光,忽的颓然无措,她松手跌坐在干草地上。
随云说的是真的,是我放弃了他,一步一步将他推向痛苦,如果不是为了救那个愚蠢的我,他不会受这么重的伤,河灯节那天,是月圆之夜,亲眼见到他毒发,他拒绝诊治,因为他早已得知自己的命数;是我……一切都是因为我……那个自以为是而又愚蠢的我。
那一瞬,她觉得从未有过的疲惫和颓然,所有的坚持和守望都瞬间溃败,仿佛一片到了季节、从树梢落下的叶子,准备随着湍急的水流飘然远去……
随云冷冷的笑,干涸的嗓音破碎喑哑,“宝珞,你那是爱他么?你不懂什么是爱,你自以为大义的将他推给别人,那是你在他心上捅的刀子;我不否认,我爱他,而我放弃了,因为他心里只有你,只有你一个,我放弃而能看到他幸福,我甘愿……你,却给他带来了什么?你像个任性的女儿,汲取他所有的感情,而又弃之不顾。”她说得很慢很慢,抬眼望住宝珞,像是失了魂魄的苍白人偶,兀自一双悲伤纠结的眼眸中汩汩涌着泪水。
颤巍巍双手握住她同样颤抖的手臂,“一切都晚了……他已经不记得你,可是,你要救他……我叫你来,只求你救救他,我已经撑不了多久,只能找你……”忽又一阵剧烈喘息,她身子的重量压在宝珞肩头。
“随云!随云姐姐……”宝珞慌忙给她口中又塞了一粒丹丸,正欲开口叫唤燕云禁尉入来给随云用内力续气,却被随云一把掩住了口。
“宝珞,没有用了,你现在听我说……听我把话说完……几个月前,阁里发现了一封军中有人里通柔然的书函,信中没有署名,只提到了会亲自前往柔然可汗庭恭贺册封大典,未免打草惊蛇,我们没有张扬此事,仍将信送去了;我则混入龟兹国献艺舞团中……”
“是那个银盔面具人?”
随云点了点头,又道,“他武功之高不在我之下,我始终不得一见其真面目……他除了见过柔然可汗,还秘密会晤了土谷浑青海王,他们……他们,设计陷阱对付天机军,对付玥,这招里应外合之计及其隐秘,我一路跟踪那奸细来到城外,却被其察觉,交起手来,眼看要揭下其面具之际,出现了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蒙面人,那……那身功力甚似噬魂崖上的梅太后……可……却又非女子身形,我们前来十余名天机阁弟兄无一生还,我……也只拼了最后一口气逃到这里,最后得到的消息便是玥与天机军已经进入宋、魏、土三国交界之松藩岷山山域,他们……将会在那里动手,宝珞……我,已经是回不去了……你,莫太过……轻信魏帝,此事,他……也是脱不了干系……自古帝王最是无情……或者……他只是对你有情,仅是你……你的家人、父兄姐弟,在天下面前……他都不会顾惜……”
她喘得犹如风中的蜡烛,气息忽明忽灭,音调也渐渐无法聚拢,最后宝珞只能贴上耳畔去听那破碎散乱的字语,直至烛灭灯熄,她咽下最后一口气,眼睛仍死死盯住宝珞,五指紧紧扣住她的臂膀。
宝珞将随云紧紧搂在怀中,急于将自己的体温传给那个愈来愈僵冷的躯体;意识一丝一丝被抽离,一动不动的身躯是那样冰冷无助。
过了许久许久,恍惚中狗娃哭着来拉扯她们,她仍死死抱着不放手,冰冷的液体不断地从脸颊滑落,晨昏交替都已经毫无知觉;随云,那个风姿卓越的清雅女子,曾是她芨礼上兼任母亲的有司,她们爱上了同一个人,她为了他的幸福而退却,却终生不离不弃……
随着这个素丽女子的死去,她的思绪似乎也游离开来,一连串的打击将她的意识切割得支离破碎,无法确认这是梦魇还是真实,是梦魇么?怎么也醒不来的梦魇……
一个犹自挟带寒气的强健身躯,略带着急促呼吸声,盛住满满怜惜将她紧紧搂住;她没有回头,却不自在的些微挣扎,忽地身子一麻,顿时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续缘北风城(十一)
宝珞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是昏黄闪烁的灯光,嗤嗤爆着轻微的火花;衾褥帐帷素净雅洁;婢女打扮的丫头蹲在屋角替暖炉添着炭饼,和暖厢房中淡淡漂浮薰衣草的幽香。
额头仿是压了铅一般的沉重,她眼神恍惚地看着窗帷上若隐若现的绣纹绳结,没有召唤婢女,犹自仿佛在熟睡中。
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这……究竟是不是一场梦?随云……她死了?玥……陷入困境,有性命之忧?一幕幕回放的画面,手臂上五指紧掐的痛疼隐隐渗透四肢百骸。她猛地推开被褥,坐起身来,绣花玉枕“啪”地掉落床榻,她恍然未觉;
那小婢女听得声响跑了过来,说了些什么,她却听不清;小婢女倏又转身推门跑了出去,冷风忽地从一开一阖的门缝中涌了进来,屋外大雪簌簌。
身上仅着棉白里衣忽就沁了寒气,蓦地打了个抖,她顾不上冷寒,卷起袖口直撩上手臂,惊见白皙的肌肤上一圈乌青勒痕。
不是梦……不是梦,这是真的……
墨袍男子带着风雪推门大步迈进屋来,脱去身上风氅,眉间犹自带着雪花碎沫行至榻前,将被褥拉起裹住那个兀自发抖的女子。
“珞珞,你醒了,你染了风寒昏睡了两日,这会该饿了吧。”话间,婢女已是端了热气腾腾的食物进屋,搁在榻前矮几上,随又欠身退了出去。
宝珞仍盯着手臂上那刺目的乌青,声音喑哑得如同踩在枯叶上,“嗣,随云她……是不是死了。”
拓跋嗣拉下她卷起的衣袖,温柔地将她揉进怀中,“嗯,已经令人厚葬了她,你莫要难过了。”
她想推开他起身下榻,却浑身虚软没有半分力气,徒然说道:“嗣,我不能躺在这里,我要起来,我要去松藩岷山……”
“不行,太晚了,你瞧你身子如此孱弱,在雪山十余日就没好好进食,又如此操劳奔波才染了风寒……”
宝珞打断他的叨念,拉紧他的衣襟,“嗣,你听我说……”
“什么都不要说,我不想听,你乖乖的吃东西,好好歇着,什么事明日再说。”他眼中的强硬容不得她反驳,径自抬手取了一碗滋补药膳粥便要喂她吃下去。
宝珞心念如今自己这个模样,确是难以长途跋涉,便接过瓷碗,“我自己来。”
拓跋嗣满意地看她吃完一碗粥另又取了其他菜肴端来,宝珞轻轻摇头,“够了,我吃不下。”
“好,你若是想吃了再传。”随即便有婢女入来取了冷凉的食物出去。
宝珞眼睛一瞬不瞬看着拓跋嗣,“嗣,我现在好多了,你听我说,我必须要去松藩岷山,阿爹有难,我不能躺在这里。”
“你去了又能如何?陪他一起死么?”他面色一凛,眉间挟带一丝怒意,瞬又放轻语气,手上仍是不容置疑地将她肩头按住躺下,拉过被褥,“我说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讲。”
宝珞推开他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知道的是么?你一直都知道岷山将要发生何事,你早就认得青海王库耶达,这一切,都是早已预谋好,是么?”
他没有回答,眼中仿若镜湖冰封,看不出一丝波澜。反而脱去外袍,坐上床榻,强而有力的手臂将她圈进怀里,拉紧被褥,轻轻捻在她下颌。“我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歇息。”他像这月余来一般的习惯,有她在怀中,方能安然入睡,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宝珞看着他闭紧的双目,疲惫的眉头不自觉地紧蹙着,他,最近真的是疲累了呢,眼眶深深的凹陷下去,丰神俊容藏不住的倦态,胡子渣爬上了白玉无暇的下颌。
她手指不由自主轻轻抚上他的脸,轻轻抚平紧锁的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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