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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香剑雨-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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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风走出了门,挥手止住了那盘龙银棍的恭送,一路施然而去,心里却不禁有片一好笑。

他一路走出城外,城外琉璃塔的尖顶,正在夕阳中灿着金光。开封占城的影子,被夕阳一映,也长长地拖了下来,压在他身上。

此刻,他精神极为振菖!

那武曲星君的“天星秘笈”,他已仔细看过一遍,虽然还未能尽得其中的奥秘,但像他这样的内家高手,只要稍为领悟到一些诀要,功力便可精进不少。

这两年来,他虽然经过不少折磨危难,但这些折磨危难,非但没有击倒他,反却使他变得更为坚强了。

本来一些希望颇为渺茫的事,此刻却也已露出曙光。

他知道达成这些希望,已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萧南苹的影子,虽然在他心里留下几许凄惋的温馨,但他却将这些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他知道:若是一个男人,当他有许多事情要做的时候,却将自己的大半精神,情感,化在女人身上,那就是一种愚蠢的错误,纵然这种错误,也是甜蜜而温馨。

于是他找着了飞虹剑客们,告诉了他们自己此行的经过。

这一路上,“飞虹剑客”们已了解到“天争教”在武林中所占的地位。

当华品奇知道那被自己从小带大的“三弟”,此刻竟主宰着武林中如此庞大的一个势力时,他心中不觉也有些难言的滋味。

有些卑微的感觉乙疋无论英雄豪杰,抑或是卑微小人,都能共同感觉到的:只是英雄豪杰们,却能将这些感觉压制,是以他们便能胜过别人。

伊风和长白剑客们的居所,是在开封城东,琉璃塔下的一家客栈里,而那二十里铺,却是开封城西的一个小镇。

包氏家祠,是二十里铺的一个最好去处,祠堂外古木参天,苍郁滴翠,祠堂里也打扫得极为清洁净爽。春秋佳口,也有不少人到这里来踏青的。祠堂的凹处,自也留下不少骚人墨客的题泳。

但这天晚上,天一入黑,包氏祠堂的四周,突然出现了三五成群的黑衣壮汉,阻止着任何人再往前行一步。

包氏祠堂里的一些香火道人,也都莫名其妙的,被赶到另外一间破土地庙去。

二十里铺的人,只见这间祠堂里灯火突地大盛,里面人影幢幢,而且天越晚,到的人也就越多,这么多人为什么突然都聚到包氏祠堂里来!巴成了二十里铺上的一个谜。

敲过三更,有些个干晚活的人,听到这包氏祠堂里,突然传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也有不少满身血迹的大汉,从里面窜出来,四下奔逃着。这在一向宁静的二十里铺,立刻造成一阵骚动。

但这些安份长民们,都也没有探究此事真相的勇气。

第二天,有人壮着胆子前去一看,这间原本干净清爽的包氏家祠,竟然满地都是血迹。

他们当然也猜得到这一定是草莽人物的凶杀,只是杀人的是谁!被杀的是谁!巴不是这里武林以外的良民,所能揣测的了。

原来开封舵下的数十个天争徒众,正在这包氏祠堂里等候教主大驾的时候

包氏祠堂里,里里外外一片静寂,大声说话的声音,一句也听不见。盘龙银棍蒋伯阳,一袭金色长衫,负手立在祠堂的大厅前:小丧门陈敬仁,紧紧站在旁边,心里却是忐忑怔忡,生像等会儿教主来了,要拿自己下手开刀。

远远传来“笃,笃,笃”三声敲梆声,盘龙银棍四顾一眼,望四下站着的天争徒众喝道:

“弟兄们!都依顺序站好,教主这就快来了。今天晚上,你们能见得教主的真面目,这也算是你们的造化。”

话声未了,突然四方八面都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

五条黑衣蒙面的人影,从大厅的四面风一样地掠了进来。这包氏祠堂的四周,都伏着天争教的暗卡,可是这五个黑衣人,竟不知是怎么来的。

盘龙银棍面色大孪,怒叱一声:

“朋友!是那儿来的?”

叱声力住,一条黑衣人影,已来到他面前,他但觉眼前寒光暴长,一溜青蓝色的光华,已带肩带臂地朝他削了下来。

蒋伯阳艺出嵩山,武功亦非等闲,怒叱一声,大拧身,往旁一闪:但这黑衣人身法快迅,剑光如涛,刷,刷.刷,又是三剑。蒋伯阳但觉满眼寒光,这一剑三招,竟招招不离他的要害。

他虽然极力招架,但掌中没有带着兵刃,手底下就自然打了折扣。他虽然大声叱问,但这黑衣人竟闷声不响,一言不发。

耳畔一声惨叫,他听出那是属于小丧门陈敬仁的,目光一瞟,那小丧门双手掩着胸,鲜血汨然外冒,身形晃了两晃,就倒下去了。

接着,大厅中惨叫之声四起,夹杂着这些黑衣人的冷笑叱声。

盘龙银棍蒋伯阳心里越来越乱,对方的剑招却越来越厉,剑路之狠辣诡异,竟是会遍天下各派名家的蒋伯阳前所未见的!

他情急心乱之下,双掌微一疏神,只见青光一缕,从自己的掌影中直剁了进来,接着自己左臂一凉,竟被划了长几达尺的一道口子。

他心念数转,知道大势已去,突然出拳如风,虎虎两拳,将“少林伏虎拳”里最精妙的两着,施了出来,这种名家的绝技,果自不同凡响,那黑衣人身手虽高,却也不禁后退一步。

而盘龙银棍蒋伯阳,就在自己的拳已出,对方身形微退的当儿,猛一长身,脚跟用力,嗖地倒窜了出去。

他早已量好地形,脚尖在身后的供桌上一点,身形微一转折,就像箭也似地从窗中掠了出去。此刻他保命为先,大厅中的天争教徒们惨呼之声再厉,他虽听到耳里,却也顾不得了。

他一路退出去,才知道伏在祠堂外的暗卡,竟都被人家制住了,于是这些黑衣蒙面人的身手之高,就更令他惊异。

但是直到此刻为止,对这些诡异的黑衣人的来路,他仍然如坠五里雾中,半点也不知道。

于是天争教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在开封城里受了这么一个从未受过的重大挫折。而这些自然也就是伊风的杰作了。扣“洵垮之哎

伊风和“飞虹剑客”们,里衣蒙面,乘夜挑了天争教开封城的分舵,却也知道不能在开封久留,于是便由二十里铺绕城而去。

马群在里暗中奔驰一夜,“飞虹剑客”们久隐关外,直到今夜,才算大快身手,心里都觉得执血奔腾,不能自已,

就连年已知命的华品奇,此刻骑在马上,也是不停地高谈阔论着。

伊风嘴边,带着一丝微笑,他能了解到这些来自关外的剑手们的心清,他们各各身娘绝技,都始终没有在武林中驰骋过,就连“飞虹七剑”这份万儿,都是因为他们的授业师的名头而传出的。

这正如一个家财钜万的富家公子,虽殊拥资无数,但却始终闷在家里,虽殊知道金钱万能,却也始终没有自己亲身体验过。等到他一旦了解到金钱的真正价值,自己亲手花过钱的时候,那么他家里的钜万家财,在他眼中便立刻换了另一种意义,而他心情之欢娱,自是可想而知。

而伊风自己呢?他自然无法分享这份欢娱。夜色如墨,他纵马狂奔,心里却也觉得十分痛快:这两年来的积郁,今夜也算消去不少。

天色微明,残冬的清晨,寒意长人刺骨:但他们的人和马,却都是满头大汗,一点也没有寒意。

东方射出第一线光芒的时候,他们到了洵阳。

伊风一马当先,冲到城脚,但这时时光太早,城门尚且未开,伊风回过头去,低道:

“这里城门虽然未开,但过了洵阳,前面就再也没有大镇,我们不如等这里城门开了,先在这里打个尖,再往前赶路吧!”

他久历江湖,“飞虹七剑”却是初入中原,自然一切事都唯他马首是瞻。于是这一行人马,就在城门外驻了足,掏出布巾来擦汗。

世间常有许多巧合,使得一切事都为之改观。他们若是绕城而去,事情的变化,也许就不会有如以后的那么复杂;但他们却偏偏等到城门外面,生像是这一切事,早已被上苍安排好了似的。

天光大亮,“呀”地一声,城门先开了一线,伊风圈过马头,那知城门开处,里面却先驰出一匹马来,从伊风身侧擦了过去。

伊风本未注意,目光转动处,只看到驰出的那人,一身锦绣,在擦过自己身侧的时候,似乎还轻轻发出“咦”地一声。

但是他却也并未在意,稍为扭头一望,华品奇等人已由后赶来,和他并骑驰入城去。

那知他们方自入城,背后突地传来一声响亮的喊喝声,喝道:

“站住!”

声音之洪亮高亢,使人听了,生像是有铁槌在耳畔重击一下,入耳锵然。

伊风和华品奇等,都不禁愕然回顾,后面已有一骑奔驰而来,伊风目光动处,这一骑竟然就是先前出城而去的那个满身锦绣的骑士。

华品奇鼻中不悦地“哼”了一声,等到这骑奔了上来,也亦冷叱道:

“朋友!你这是朝谁在喊?”

那马上的骑士,穿着一身深紫色的衣衫,上面还满布金花,跨在马蹬上的两只靴子,光华闪灿,原来上面竟都镶着明珠。

他一马驰来,眼角瞟也未瞟华品奇一眼,却瞪在伊风身上,沈声道: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伊风这时也已看清他的脸,体内的血液,几乎又为之凝固起来!这人虽然满身锦衣,但却枯瘦如柴,两腮内陷,观骨高耸,颔下留得稀稀的几缕山羊胡子,目中神光如剪,不是那个已被自己用智计关在无量山巅的秘窟里的铁面孤行客万天萍是谁。

这一下,伊风立刻为之面色大变,他身侧的华品奇已怒叱又道:

“朋友!你这是冲着谁说话?你………”

他话未说完,铁面孤行客也横目怒扫他一眼,枯瘦的脸上,表情更加严峻。

他目光在华品奇面上凛然一扫,冷冷地截住他的话,说道:

“你可知道,你是在冲着谁说话?”

他目光转向伊风:

“喂,这老头子是谁?若是你的朋友,老夫还可饶他一命,否则的话……哼!”

伊风大骇之下,闻言却不禁又诧异起来,在心里暗暗忖道:

“怎地这铁面孤行客突然对我这么客气?在无量山巅上他不是要置我于死地吗?何况我又将他关在那石窟里,他又是怎么出来的呢?……”

心念一动,突地又想起一件事来:

“但是我此刻已经不是原来的面目了呀!难道这铁面孤行客,也和我此刻这忖面目——萧无,有着什么关系不成?”

他心中极快的闪动几下,那华品奇却已冷冷叱道:

“喂,这老头子可是老弟的朋友,若是的话老夫也可饶他一命,否则……哼!”

他照方抓药,把这铁面孤行客方才说的话,立刻又回敬了过去。

万天萍枯瘦的脸上,仍然像玄冰似的毫无变化,确实不愧“铁面”两字。但伊风却已从他那越来越凛冽的目光中,看出杀机。

这铁面孤行客将缰绳微微一带,转向华品奇,突地出掌如风,“吧”地,在华品奇的坐骑头上拍了一下,那匹马立刻一声惨嘶,连挣扎都没有挣扎,就瘫软地倒在地上,竟已气绝了。

华品奇自己早就从马上掠了下来,目光动处,看到这匹马的马首,竟被这其貌不扬的枯瘦老者,一掌击得稀烂!

他心中不禁也自大骇,这种掌上的力道,不但惊世骇俗,简直匪夷所思了!

而这时另三匹马上厉叱连声,就在这同一刹那里,剑光暴长,毛文奇和他那两个师弟,已跄琅拔出剑来。

万天萍突地冷笑一声,身形倏然从马鞍上掠了起来,笔直地向毛文奇掠去,双掌伸出,十指如钝,这以金刚掌力和大鹰爪手名震武林的铁面孤行客,像是已经动了真怒,竟施出煞手来了。

在这一瞬间,伊风心中将这事极详细,谨慎地思索了一遍,然后腿弯一直,在马蹬上站了起来,摇手大喝道:

“万老前辈请住手!”

这铁面孤行客竟真的被这喝声所阻,枯瘦的身躯,在空中微一转折,竟又飘然落到马鞍。

他的身躯,竟像游鱼在水里似的,在空中亦能来去自如。

飞虹剑客们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抛们谁也没有看出这一点也不起眼,像个乡下土财主似的老头,竟有这种超凡入圣的武功。

像是任何事都没有发生似的,铁面孤行客又寒着脸,坐在马鞍上,面向伊风,冷冷道:

“你叫这批家伙赶快先滚,老夫还有话要问你。”

伊风诺诺连声,一面又朝华品奇等人做着眼色。

“飞虹剑客”们,此刻是既惊且怒,但人家武功既高,再加上伊风那种似有深意的暗示,他们又不得不暂忍着气。

毛文奇手腕一翻,长剑重又入鞘。华品奇站在地上,面色数变,终于一跃到毛文奇的马上,一面向那万天萍叱道:

“今日我是看在我这老弟的份上,暂且不与你计较,十日之内,我们都在襄阳城里,恭候大驾。”

他这话一半自是场面话,说给这万天萍听的;另一半却是告诉伊风,自己先去襄阳,你要马上就来。

伊风会意地点了点头,心里思索的却是;这铁面孤行客,和那萧无,究竟是怎么一种关系?免得等会一说话,便得露出马脚。

铁面孤行容动也不动地坐在马上,对这华品奇的场面话,丝毫都不答理,像是这种话他正听得多了,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等华品奇等四人三骑,扬鞭而去,他才在鼻孔里冷哼着道:

“我看在你的面上,暂且放过他,十天之后……哼!”

这在江湖上素以心狠手辣闻名的人物,说起话来,也是冷森森的!

而且最奇妙的是:他说的话都像未曾说完,而只用一个“哼”字,代表其他的意恶。

他将手中的马鞭朝城外一指,又道:

“你跟我出城去,先帮我办件事,然后再一齐到西梁山去……哼!你们年轻人都是这么荒唐!你不是说先到豫溪口去等我的吗?”

伊风根本就不明了他话中的意思,但却唯唯答应着,随着这铁面孤行客的马,又走出城外。

第五十五章 铁面孤行

两人并肩而驰,伊风眼角斜瞟,只见这铁面孤行客严峻的面孔下面,脖子上赫然有几个紫黑色的疤迹,伊风知道这是妙手许白的铁指在他身上留下的,他不禁暗中感叹:

“这铁面孤行客真正是个奇人,连经这两次我眼看他再无活路的大难,他还是好生生活在这里。尤其奇怪的是:他怎会从那秘窟中逃出来的呢?唉!他若知道我并非他心中所忖之人,只怕此刻又将是一番剧烈的生死搏斗。”

一出了城,万天萍就将马驰快,伊风紧紧跟在后面。

此刻他好奇之心大起,一心想要知道这万天萍是怎么逃出秘窟的,又想知道这万天萍和那天争教主萧无,是怎样的一种关系。

这铁面孤行客似乎对路径甚为孰悉,不由官道,改行小岸。路上积雪未溶,冰雪满道,像是已有许久没有人走过了。

伊风越发奇怪,不知道这万天萍在弄什么玄虚。

看到万天萍枯瘦的脸上,半点表情也没有,紧闭着嘴,也不说一句话。

他心里虽奇怪,可也不敢问出来。

万天萍三转两转,这条小岸也越来越荒僻,洵阳城地当汉水之北,干佑河之东,他们出城之后,却是奔向东北方而去。

是以地势越行越是高峻,幸好伊风所骑的也是一匹长程健马,是故还能跟得上。但他这匹马已经驰骋了很长一段路,此刻口喷着白沫,四蹄翻动间,已渐渐透着有些不支了。

到了一座枯林旁边,万天萍突地将马勒住,回身从马后拿了个极大的革囊下来,随手一招伊风,便自飘然下了马。

伊风目光闪动,只见这片枯林满被雪封,似已是久无人迹。万天萍手上的这个革囊,像是极为沉重,他更不知道这万天萍来此做什么。

这铁面孤行客,虽以硬功掌力成名,但轻功亦极高绝。手里拿着那么沉重的一包东西,走在这积雪的泥地上,仍然是轻灵巧快,脚下未留半点脚印,身形微一起落,便已纵入枯林。

一进了林子,光线就倏然黯了下来,伊风心中忐忑暗忖:

“莫非他早已看出我的本来面目,是以把我诱到这里来收拾我……”

但事已至此,有进无退,伊风也只得随他前行。

入林已深,万天萍突地回过头来,将手中的革囊交给伊风,仍然是一言不发。伊风将这革囊放在手里微微一掂,这革囊不但沉重,而且随着伊风的手势微动,里面就发出一阵金铁交击的声音来,这革囊里面装的,竟像是鞭裥一类的兵刃。

伊风心里转了几转,抬头去望这行迹诡异的万天萍,只见他一面前行,一面伸手入怀,掏出一样东西来,而这样东西,一入伊风之目,伊风心下便立时恍然大悟:

“原来他是来此寻宝的。”

原来万天萍自怀中取出的一物,是两片一尺见方的黑铁块,也正是妙手许白在无量山巅,曾经拿给伊风看过的“璇光宝仪”。

妙手许白一死,这铁面孤行客就将这璇光仪的一半,凑成了双。

伊风曾经听那妙手许白说过这东西的妙处,此刻不禁张大了眼睛,瞪在铁面孤行客手中的这块看去毫不起眼的黑铁块上。

这万天萍脚步已缓,弯着腰将手中的这“璇光宝仪”贴近地面,一路探测着,突地猛一长身,回过头来,严峻的脸上,露出笑容,道:

“嘿!巴在这里。你把囊中的铁锹拿出来,帮我朝下面掘。老实说:我一向独来独往,今天找你这帮手,还真是生平第一次呢!”

伊风知道这万天萍既然名曰“铁面孤行”,生平没有找过帮手,自是实话。但他此刻竟找着自己来参与这种极为秘密的行动,由此可见,他与自己此刻的这付面目——也就是萧无的面目——之间的关系,必不寻常,否则他焉肯让自己一齐掘宝!

伊风心里猜测不已,面上可一丝也不露出来,将这革囊打开,里面果然是铁锹,铁铲一类的掘土铁器,他不禁对自己方才的猜测,暗觉好笑。

林中的泥地上积雪,已凝成坚冰,是以极为坚硬。但在这两个武林高手的手下,这种积雪坚冰,也像是松软泥沙一样。铁锹翻飞处,何消片刻,就被掘了深几达丈的一个大坑。

伊风铁锹再次落下,忽然听到“铛”地一声,伊风手中的铁锹,立刻折了一半:他这一锹,竟是掘在一块像是金铁之属的上面。

铁面孤行喜动颜色,一掠上坑,换了把铁铲,又跃下来,接连几铲,这土坑中突地银光大现,下面竟是一片白镪。

伊风不禁为之愕住,地下的这一片白镪,已凝成一片,少说也有数十万两。

他虽然心胸磊落,但骤然见着这钜万白银,也难免心动神驰。

那知万天萍却突地长叹一声,将手上的铁铲往上一抛,似乎意兴索然地说道:

“又是银子!”

一有下之意,这数十万两银子,在他眼中,竟有如废铁。伊风不禁又为之一愕!

却听这铁面孤行客接着又叹道:

“我从无量山下来,费了好多事,才掘了三处,那知却都是银子!假若天下人的所谓“藏宝”,都是银子,那可真教人扫兴!”

须知一种同样的东西,在两个不同的人的眼里,便有截然相异的价值。

这钜万白银,在这个武林中叱吒横行的巨盗眼里,本已直如废铜;何况他有璇光仪这种异宝在握,心中所冀求之物的价值,更要比黄金白银这种俗世财物,高过许多倍。

天光从积雪的林梢漏下来,成了几许多角而变幻的光影。

伊风纵身出坑,但觉满坑的白镪,被这散碎的光影一照,银光流动,更显得光采夺目。

铁面孤行客目光一转,忽地笑道:

“萧老弟!你若对此有意,这些东西,就算我送给你的吧。”

他语声突地一沉:

“老夫纵横多年,敢说是恩仇了了。这次在无量山巅,却受了你的大恩……”

听到这里,伊风心头立即为之一亮,积存在他心里的疑团,随之豁然开朗:

“原来这被我关在秘窟中的万天萍,是被萧无这厮救出来的。这就是他为什么能逃出秘窟,而又和萧无有着关系的原因了。”

伊风心里虽已恍然,但随即又起了一些疑问:

“这萧无怎会跑到无量山巅?又怎会知道这秘窟的开敌之法的呢?”

他心中思潮如涌,却忘了去回答这万天萍的话。

万天萍却又一掠出坑,在上面喊道:

“萧老弟!你且上来,再把这土坑填平,这么多银子,也不是你我两人之力所能搬得走的。”

伊风漫应一声,方自掠上,一团砂土,已在万天萍铁铲一挑之下,落下坑来。

他这随意一跃,刚好落在万天萍身侧,这铁面孤行客连挑铁铲,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行动。伊风眼角微动,脑海中忽地升起一个念头。

他知道只要自己右掌微挥,便可直击万天萍的胁下,而万天萍也万万料想不到自己会如此做。他猝不及防,必定躲不开这一击。

但是,他却没有如此做,即使以后他以本来面目遇着这铁面孤行客时,少不得会有恶斗,甚至他不是这万天萍的敌手,但这种有欠光明磊落的事,他却万万的做不出来。

何况他自忖之下,这万天萍和自己说不上有什么冤仇,他又怎能在背后向一个和自己无甚冤仇的人,骤下毒手哩?

于是他也举起铁锹,帮着万天萍将砂土重新填入土坑。

他并未拒绝万天萍的赠送他这钜万白银,却也并未接受。只因为他觉得这钜万白银,本非万天萍所有之物,是以他根本无权将之赠送给自己,那么自己又何必说出拒绝,或是接受的话呢?

而且金银一物,只要用之得宜,大可造福人群,做许多事业,自己日后或有用得着它的地方,也未可知。

他自信这钜万白镪,落人自己手上,用之于人,总比埋没在这枯林的泥地下,好得多。

于是他便又凭空得了钜万钱财。

这半年来,他屡得奇缘,这是不是冥冥上苍,在对他作了一些不公平的处置后的一些补偿呢?那就要看他是否能善于运用这些了。

因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而一个人在骤然获得太多的幸运之后,也未必是好事哩!

早先掘出去的土,虽又重新填回土坑,但毕竟是和别处不一样了。一个心灵中的情感,已全都折磨殆尽的人,纵然别的情感来充实,是不是也会留下一些不可磨灭的创痕呢?

第五十六章 节外生枝

掠出林外,万天萍突地回首问道:

“你可要在这里做个记号。以后来拿时也方便些。”

伊风微笑着摇了摇头。放眼四观,只见原先留在林外的两匹马,已被寒风吹得发抖。

是以两人一上了马,这两匹坐骑,就纵蹄狂奔,似乎也像人一样,憧得如此便能驱除寒气。

伊风虽然一夜未眠,但此刻坐在急驰的马上,迎着扑面而来的寒风,却丝毫没有倦意。

但再次回到洵阳时,他却有些饿了。

他根本不知道这万天萍和萧无约在豫溪口,到底是有什么事。但他此刻自然也不能问。

当然,他也不愿意和万天萍同到豫溪口去,试想那时若有两个萧无出现,那该是怎样一种场面?

于是在洵阳域外,他就停住马,侧首向万天萍道:

“万老前辈!小鄙另外还有朋友之约,万老前辈如果无事吩咐,小鄙就想在此告辞了。”

万天萍突地双目一张,在他脸上打了个转。

伊风生怕他在自己脸上看出什么破绽来,那知道万天津神色又转和缓,严峻的脸上,竟微微泛出笑容来,和声说道:

“萧老弟!你这就不对了,你不是曾经答应和我同上西梁山的吗?”

伊风心里有些发毛,嘴里也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却听万天津又含笑道:

“萧老弟!你放心!你于我有恩,老夫一生行事,虽然稍嫌狠辣,但对于你哈!萧老弟,你放心!跟老夫一齐去,绝对有你的好处。”

伊风久经世故,心思又极灵敏,正是一点就透的角色。他一听万天萍如此说,就知道即使是萧无本人,也不知道这西梁山之约,究竟是怎么回事。心中一定,遂也含笑说道:

“万老前辈对小鄙的盛情,小鄙自是感激;但小鄙实在还另有约会,反正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小鄙口后自多麻烦万老前辈的地方。”

万天萍突地纵声长笑起来。伊风和万天萍见面多次,这倒还是第一次看到这“铁面孤行客”脸上露出笑容来。

那知他笑声突地一顿,枯瘦的脸上,立刻又像是结了一层玄冰,沉着声音道:

“我问你,你是和那几人之约在先呢?还是和老夫之约在先?”

伊风一愕,又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只听万天萍沉声又道:

“你若是和老夫之约在先,你就得和老夫一同上西梁山去;你若是和别人之约在先,那么你又为什么要和老夫订下此约呢?难道你是存心戏弄老夫吗?”

“须知你在无量山巅,将老夫救出山窟,那不过是你适逢其会而已;你若是仗着这事,就在老夫面前弄鬼,不识抬举,哼!那么老夫一样可以制你。”

伊风心里暗暗叫苦,知道自己这次又遇着麻烦了,像万天萍这种人,正是凡事都不能理喻的角色!自己事情已经够多了,本来就像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楚,但天道弄人,自己亟欲一见的人,譬如剑先生,凌孙敏,甚至萧南苹,自己一个也遇不上,却偏偏让自己遇着这些不愿意见的角色。

一面,他却又奇怪:这万天萍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同赴西梁山呢?那西梁山上,又有什么事要发生呢?

自从他在华山之阴,遇着孙敏母女之后,一切事的发展,就似乎不是他自己所能控制得了的。这些事虽然都有着关连,但却都是节外之节,枝外之枝,连他自己,都几乎不知道那一条是主干了。

他俯首沉吟了半晌,然后抬起头来,只见这铁面孤行客一双寒光如剑的眸子,正在望着自己,静待着自己的答覆。

“唉!既然如此,那我就一切索性顺乎自然好了,反正剑先生和孙敏母女两的行踪,我是无处可寻肮苹妹一怒而去之后,我也不知道她到那里去了;天争教在武林中早已根深蒂固,我要复仇,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事。”

他一念至此,觉得自己虽然像是有讦多事要做,但这些事却又都是茫无头绪的。

于是他抬起头来,无可奈何地一笑,道:

“万老前辈既然执意如此,那么小鄙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万天萍又微露笑容,道:

“小伙子!这才像话。你放心!老夫总有甜头给你吃,只怕一到西梁山,老夫再赶你下来,你都不肯下来了哩!”

这句话,却又使伊风如堕五里雾中。

这一路上,他不断地在思索着:万天萍为什么要自己同上西梁山呢?

这问题,饶是他用尽心机,却也得不到答案。但是在这一路上,他却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万天萍对他绝无恶意。

只是等到他一问起这问题的时候,这铁面孤行客,就会微微含着笑道:

“萧老弟!你不用多问,一到了山上,你就会知道了,反正这次我让你一齐上西梁山,总是对你有益无损就是了。”

这万天萍竟然守口如瓶,一些口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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