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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胆丹心-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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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牢,左爪一下又将那人一条右臂抓牢,一扯一折,那只胳膊,立被折断,那人惨嗥一声,连胳膊带刀全被扯落,接着,右爪一抡,那人便像抛球也似的被抛了过来,正落在霍如松面前石坡上,把一颗脑袋直摔得粉碎,脑浆鲜血溅了一地,连霍如松身上也溅了不少,群贼一声呐喊,只向谷中乱窜,霍如松不由大怒,一抡两个反角铜人,便待迎了上去,猛听右边山上又是一声厉吼,直滚下来一块栲栳大的石头,群贼奔窜不及的,又被打倒一个,压成肉饼,接着那只紫毛狒狒也随着石头窜了下来,只一纵便到了霍如松身边扬着双爪,不住价吱吱直叫,看那样子简直大有揶揄戏弄之态,霍如松不由怒极,右手抡起反角铜人便打去,那紫毛狒狒,一闪纵开,反身便走,霍如松正待赶去,那金毛狒狒一路连纵带跳已经赶到,乘着霍如松转身去赶那紫毛狒狒,一下便向他的肩背扑到,霍如松一听脑后风生,连忙一闪身,再掉头一看却是那只金毛狒狒,不由大喝道:“大胆畜生,竟敢犯我。”

说着,一抡那对反角铜人便向金毛狒狒打去,那狒狒一下纵出丈余,只看看他一扮鬼脸,便向山石之上纵去,霍如松怒不可遏,正待赶去,猛听身后一声惨叫,接着呼的一声似有一件东西,又从脑后打来,心中料定又是那只紫毛狒狒无疑,这回他却不再闪避,忙将一对反角铜人抡圆了猛一转身一个大脱袍架式,两个反角铜人,就势一上一下打去,只听得拍的一声,右手那反角铜人如中败革,接着又是一声惨叫,直溅了一头一脸鲜血,再看时,原来那只紫毛狒拂,不知何时已经攫了一个贼人在手也学他使反角铜人模样,用蒲扇大小一个毛爪,握着那人双足竟向自己打来,那上面的一个反角铜人,脑袋正打在那活人头上,一下便迎了个稀糊歹烂,那鲜血也溅了自己一头一脸,这一来,不由气得霍如松无名火起,一摆两个反角铜人,直扑了上去,那紫毛狒狒,似乎自知不敌,一抛爪中残尸,掉头就走,霍如松哪里肯舍,直向谷口追了出去,才到两山之间,那狒狒连纵带跳又爬上山去,那姿势一半天然,一半人工,二面均高十余丈,下面数丈直如峭壁,狒狒手足并用可以上去,他却没有那套功夫,只气得目瞪口呆,但一转念之间,能就此率领众人冲出去也好,忙向后面高声大叫道:

“如今那年小子既已走,那地道入口又被人占了,你们还不快随我来,且先冲山去。”

那后面群贼忙又掉头转来,却不见两只野兽再为追赶,也不见有火枪打了下来,等出了谷口方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猛听一声胡哨,那山径之上,忽然窜出一群神头鬼脸的人来,虽然一色青布褂裤,却有的青脸獠牙,有的一个大白脸七孔流血,有的抹成一个小花面,简直和戏班子里开了脸尚未上装的角色—样。却没有一个本来面目的,那为首一人赤面长须,手提着一柄大刀,只差穿上袍服便是一位单刀赴会的关云长,竟在前面拦住去路大喝道:

“你等此举上干天怒,已是罪不容诛,还不放下兵刃听候发落,那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霍如松仍旧当前开路,转哈哈大笑道:“你们这些鬼东西,既敢伏在此处,拦你霍爷爷去路,为何又不敢露面,却这等装神弄鬼,也算英雄好汉吗?”

那人也大笑道:“你们那主子什么十四王爷,和刘长林不也一样不敢露面,躲在那龟洞里,我们不过跟你那主子学样而已,你这番子不安份守己,在甘孜当你的土皇帝,却跑到这里来替人当奴才做下手,也配说这话吗?”

霍如松一直憋着一口闷气无从发泄,连忙一抡那一对反角铜人大吼一声,打了过去,那人手中大刀一起,便行迎敌,倏又听一声胡哨,从那后面山坡之上,又飞纵下一群怪物来,一个个浑身毛茸茸的,似人非人,似兽非兽,但全各执兵刃之外,还夹有弓弩火枪等物,将后面退路全断了,那条山径自西而东,北边是一条山坡,南边临着二三丈宽的深涧,这两队伏兵一出来,登时成了绝路,无法逃生,后面那队蒙着兽皮的人又不断把箭弩火枪打了过来,这从谷中冲出来的贼人,将近百人只慌作一团,那霍如松,虽然自恃骁勇,手中那两个反角铜人上下飞翻,恨不能一铜人将对面那人打成肉饼,冲了出去,却无如那人虽然不是真的关二爷,那口大刀却和八十二斤的青龙偃月刀不相上下,内功潜力更自惊人,有时硬打硬接,铜人和大刀相触,只激得火星直冒,竟奈何不了人家,不要说想率人冲出去,便连立足全难,何况他已和一个蒙面小孩两个狒狒跳跃了半天,平日本仗力大兵刃沉重取胜,这时却吃了那一对反角铜人太重的大亏,渐渐有点运用不灵之势,那位西贝关二爷却越杀越勇,正在相形见绌,后面群贼又各被弓弩火枪打得躺下了一片,正在鬼哭神号之际,忽听那一队神头鬼脸的人之后一阵鸾铃声响,远远忽有两匹马疾驰而来,当头一匹上坐着一个精悍少年,一身长随打扮,大叫道:“各位且慢动手,我们大人就来。”

接着,便见一匹乌骓快马,载着羹尧,一晃便分开众人到了面前,把手一拱道:“霍土司,且请暂停贵手,年某有话说。”

那霍如松本已精疲力竭又身临绝路,眼看就要不妙,闻言连忙跳出圈子,喘息着道:

“姓年的小子,你又赶来做什么?我已自拼一死咧。”

羹尧大笑道:“我如打算杀你何用自己赶来,你自问还能冲得出去吗?”

接着又道:“你既然和那刘长林是一路,就该知道他这一次打算。如此对付,我已算得宅心仁厚咧,老实说,我本已经回城,所以又赶回来,便是因为你霍土司是一位直心汉子,就此葬送未免可惜,便这相随各人,也大都受骗被迫而来,如果不分皂白,一概置之死地,也心有不忍,这才去而复返,打算放你们一条生路好好回去,你待如何?”

霍如松转竟一怔道:“姓年的,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此番来此助阵,实是为情所缚,你如真的愿意放我回去,我自感激,打算戏弄我,那可别怪我要骂你。”

羹尧又笑道:“我生平做事说话,无一不可以示信于人,你怎反如此疑惑起来?”

接着向那横刀抹着红脸的人,把手一拱道:“他既如此说法,我们不妨网开一面,放他回去,还请稍退一步。”

那西贝关云长,忙一收刀,把手一挥道:“你这厮为什么好歹不识,年大人真的放你一条生路你倒心生疑惑,那刘长林和什么十四王爷,自己向龟洞里一钻,却要你们替他卖命,转是好人,这不该死吗?如依我意就该全宰了去喂狼才是意思,如今看在年大人份上却说不得咧。”

说着闪过一边,那后面神头鬼脸的人,也让出一条路来。

霍如松不由羞惭满面,向羹尧把手一拱道:“我霍如松并非不知好歹,此来实因那刘长林曾经与我约定,有事彼此相助,才不得不来,却没想到我们在这蟠蛇谷中一败涂地,他却不闻不问,既蒙年大人放我一条生路,以后遇上事,我必出力相报。”

说着,放下铜人,取过一支箭,一折两断道:“霍某如果口不应心,便如此箭。”

羹尧素知番族极重折箭为誓,连忙下马笑道:“霍土司果然爽直,年某如到甘孜必当造府拜访。”

霍如松忙又嘻着阔口大笑道:“年大人如肯到我那里去,我是一定竭诚款待,只你不讨厌我这番人,遇上事你便要我卖命也是现成。”

说罢,又提起两个铜人径去,谁知才走了不到三五里路,又是一声炮响,只见前面山坡下面一片灯球火把又转出二三百人来,当头一位老者,头戴毡笠,手中抱着一对虎头钩,大笑道:“霍土司久违咧,你还认得老夫吗?”

霍如松原和罗天生见过,不由一怔道:“罗老当家的,怎也到这里来,难道你也是那位年大人邀出来的吗?”

罗天生哈哈大笑,一指左右两个少年道:“实不相欺,我这两个犬子全在年大人幕下当差,现在此间已经候驾多时了,幸而方才那位年大人亲来传令,只命我相送一程,否则今天的事,便难说咧。”

霍如松又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来,忙道:“我方才已承年大人当面允许放我回去,只到前面山口,我是连蟠蛇砦也不去,就此便回甘孜咧。”

罗天生右手抱着兵刃,左手又捋须大笑道:“如此霍土司便请回去,恕老夫不远送了。”

说罢,二人各率一队人向左右一分,那霍如松率了残余贼人,幸喜又脱一险,到了前山山口,果然不再回蟠蛇砦,带了自己从人和番族当中同来各人,径自回去不提。

等他走后,羹尧也便回马过来,原来那在老松之下守着地道入口用火枪下击群贼的,便是盛老夫妇,那一群套着兽皮的,是盛晟率着手下猎户,那一队神头鬼脸的人,为首抹着红脸的便是马镇山,其余全是他手下教友,自羹尧和众人出了那山神庙后,盛老夫妇便得一条秘径,先在那老松之下,由盛晟之母先将地道入口守定;盛晟之父昌明,却在山腰丛树之中,率着两个狒狒,注视着那下面动静,那些弓弩手,伏得虽也隐秘,在下面决不易看出,盛昌明居高临下却一目了然,看得非常清楚,一等发动箭弩,便命两个狒狒下手,那两个狒狒,本就纵跳如飞,又力大无穷,一经抓着人,便如抛球弄丸一般,随抓随掷,稍有抗拒,立被撕裂。所以百十名弓弩手,不消片刻,便消灭大半,那乖觉的一看势头不对全先溜了,因此预定计划完全失败,一支箭也没能发出,等弓弩手一完,两只狒狒左右包抄过来也全到了谷口,恰好盛晟也率着猎户们赶到,那两面把守谷口的贼人,哪经得起两只猛兽和各猎户合力来攻,不费吹灰之力,便也全完,恰好羹尧率众退出,霍如松也从谷后败逃出来,又吃了大亏,那盛晟一见自己人已全出来,便依预定计划,反退了出去,容霍如松和群贼出了谷底,这才断他归路,再等霍如松前有敌人阻拦,后路又被截断,才由羹尧和周再兴一同回来市惠放掉,这一条计,原出静一道人和罗马二人商妥,至此,已经大获全胜,除由盛氏父子,命两只狒狒将贼人尸首抛入绝壑灭迹而外,所有手下教友、兄弟、门人也分别散去,诸侠则仍旧陆续回到公馆,这一场搏斗除金花娘受有微伤,余均无恙,那简峻也只一时失常,稍停即行清醒,等大家全回到了内花厅之后,金花娘首先大叫道:“今天的事虽痛快,你们为什么不从那地道杀进去,连那刘长林和什么十四王爷也全给宰了,却让他们安然坐在那龟洞里?”

静一道人大笑道:“我不早说过,不能那么做吗?要能够的话,慢说宰那刘长林和小鞑酋,便将这座雅安城占了也不费力,只是我们为了大计便不能那么做咧。”

羹尧也笑道:“伯母不必气忿,我料刘长林那厮,至迟明日,必定来求你们二位老人家设法转圜,甚至叩头服礼全说不定,却无须着急咧。”

金花娘忙又忿然道:“谁要他来求我?果真他来,那我非将他脑袋扭下来不可。”

刘老者也寿眉微耸道:“他便再来,我也决不理他,从今以后,我便连这个刘也不姓咧。”

静一道人忙又笑道:“贤梁孟不必如此,我的看法,也和年贤侄一样,果真他来了,你们二位不但不能生气挥诸门外,还宜稍假颜色才好。”

这话一说,不但金花娘大怒,便刘老者也怫然道:“这又是什么道理?这等凉薄无耻小人,我们还理他做什么?”

静一道人笑道:“只你二位知道他是这等人物便行了,相见亦复何妨。”

说着又道:“目前我们既不能便将这厮宰了,又尚有若干大事要做,便决不可激使这厮再生枝节,他在这一次大败之后,自必心怀恐惧,那个小鞑酋又不肯替他撑腰,官私两面他已全落在下风,我们如果好好对付自可相安一时,将来不妨再为设法相机除去,你如此刻迫之过甚,他为了自全,势必多方设法先来对付我们,我们虽然不怕,但也必受牵制,有若干事便放不开手来,这却值不得,所以我劝二位务须先忍下这口气才是。”

刘老者不由又把头一抬道:“你怎么知道他一定要来找我们咧?”

静一道人笑道:“方才我不已经说过,他为了要对年贤侄把这场事揭过去,非找你二位转圜不可吗?你试想上一想,我们在座这些人,还有比你二位对他更亲近的?他不找你二位又找谁咧?”

刘老者不由默然,羹尧忙又笑道:“二位老人家不必生气,这厮却未必连夜赶来,且先休息一会等用饭之后,再从长计议不好吗?”

说着,便命人备酒,相与畅饮,酒罢之后,羹尧和静一道人罗天生又力劝刘老夫妇暂行忍耐,直到夜深方才劝好,等回上房,忽听中凤在房中笑道:“那人到底是谁?起初我还以为你们非动手不可,怎么你只低声数语,便把他打发走了,这是怎么一会事?”

接着又听小香啐了一口道:“啐,你胡说什么?我何尝低声说话来?须知那是我的亲兄弟,却非外人咧。”

中凤又娇笑道:“你说是亲兄弟,我也没说是外人呀,你啐我做什么?”小香似在不依,羹尧连忙走了进去笑道:“既是马姐亲兄弟何不设法请来一见,如今那霍如松已经折箭为誓,不再与我们为仇,他和霍如松这扣儿也须替他解开才好。”

小香不由脸上一红,凄然道:“我只因随了姑父出来,久已失欢家父,方才在擂台之上,也只隐约说明,并未认他是我兄弟,他这一走也许立刻回去,却到哪里找他去?至于那霍如松虽然凶悍,只要他不再到甘孜去,谅亦不至便上北塔庄生事去,如果真的把他找来,却恐还有许多不便咧。”

羹尧忙道:“你在那擂台之上不认他还有一说,如果请他到这里来,还有什么不便的?”

中凤连忙以目示意道:“你知道什么?须知马姐被沙老前辈带了出来,他尊大人却非所愿咧。再说沙老前辈对他这位舅爷也深恶而痛绝之,如果他那兄弟一来,她便势非省父不可,那沙老前辈能答应她吗?”

小香闻言,不由眼圈儿一红道:“云姐这话真是我的知己,如论为人子女,决无不认生父之理,但我姑父因为她老人家背义投降本朝,又对先母百般凌迫,因而弃家远行,却决不愿和他再行相见,你却教我如何说法咧?”

羹尧不由也为之黯然,半晌,中凤又道:“马姐不须难受,如果令弟尚未回去倒不妨设法请来一叙,至于惟恐沙老前辈见怪,却不妨由二爷和我再为婉转陈明便也无妨咧。”

接着又笑道:“好在沙老前辈早晚也必来此,你却不必过份难受咧。”

羹尧忙也劝慰了一会,小香方才辞去,中凤等她走后方又悄声道:“你这人怎么出言不慎,要让人家难受,须知这是马姐毕生隐痛,你却提不得咧。”

接着又抿嘴一笑道:“何况她现在此间又非凤非鸦,他兄弟如来,却如何说法咧?”

羹尧不由也笑道:“你为什么又提到这个上去?须知她现在已是谢老前辈的徒弟,却说不上别的,我便想遵命也办不到了。”

中凤乜了他一眼,又吃吃连笑道:“你只要答应,我便敢和谢老前辈说去,着她出教,你却别拿这个来推辞咧。”

羹尧忙又把头连摇道:“你别开玩笑,真要那么一来,不岂有此理吗?”

说着又笑道:“目前虽是一个全胜之局,还须小心谨慎才是,此外太阳庵如在川中设立下院也须筹策,那血滴子的布置,虽由几位老前辈把事承诺了过去,也必须详加擘划,这真是百废待举的时候,你怎么放着正经事不商量,倒开起这等玩笑来。”

中凤又娇笑道:“我并不开玩笑,你说的这三件事,虽然全是当前急务,看去似乎非常繁重,其实却全有旋转的余地,那位十四王爷和刘长林的事,经过今天这一场比拼,如依我料,那位十四王爷既然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他到这里来,也许日内便非回去不可,他一走,那刘长林哪还敢再生枝节?这是不足虑了,至于太阳庵的事,那自有各位前辈长老筹划主持,我们只有促成而已,哪还用得着你我来越俎代庖?这血滴子的布置虽然是你的事,但也必须等方罗马三位把人推出来,才能着手,此刻商量也属无用,夜深无人,固然无妨说笑,马姐这事,你总不能让她一辈子这样下去,还该听我一言才好。”

羹尧把头连摇道:“你说的话,我是无不遵命,此事却难苟同,倒是她那兄弟如果尚未回去,我倒深愿一见,将来一旦边陲有事,这等人却不患多咧。”

中凤又抿嘴一笑道:“你打算接纳这人,那也容易,只依我的话便行咧,马姐如果是你的人,他还跑得了吗?”

羹尧正色道:“你不必如此说,我已万分委屈你,还能再委屈她吗?”

说着,又惟恐中凤不快,转笑道:“夜深了,我们也该睡咧。”

中凤见他词色仍坚,也不再说什么,便自双双解衣就寝,这且不提,在另一方面,那蟠蛇砦上,刘长林别墅之中,却又是一番景象,那十四王爷允题,虽然不曾出面,心中却放不下来,刘长林更惴惴不安捏着一把汗,原曾在地道入口之内,伏着救人,轮流张望报讯,山口也有人随时传递消息,自万云龙曾小七一走,无戒苗全一死之后,那地道入口被盛老夫妇守定,内面的人,匆匆一说,刘长林便面如土色,情知事机已泄,这以后,前面山口的人逃得快的,虽然得保一命,那消息却已隔绝,在地道口窥探的人也不敢出去,只有以耳代目回去尽情夸张一说,几乎说在谷底的人已经全军覆没,刘长林更加惊慌失措,慌忙命人先将地道堵塞,以防羹尧命人乘胜攻入,那从谷口先逃出去的人也赶到,更说羹尧这边有神兵相助,无法抗拒,并将两个狒狒说得变幻神奇异常,这一来,不但刘长林惊得呆了,便连允题也惊骇万状,恰好程子云和张桂香全在身侧,忙向程子云道:“老夫子,你看此事如何?如果那年双峰真杀向此地来,却极可虑咧。”

程子云连忙一晃脑袋捋着颔下虬髯道:“此事只怪这位刘护卫太嫌孟浪从事咧,俺不早说过,断乎使不得吗?如果王爷堂堂正正奉旨出京,他自不敢怎样,如今您是白龙鱼服,那可就难说了,俺对此间人地生疏,委实一筹莫展,这还须问这位刘老爷才好。”

破站赶来向大人投书,本来早该赶到,只因入川之后,便患疟疾,以致中途耽搁多日才到成都,一问大人已经临按各府州县,这才一路赶来,还请恕罪。”

说着便待拜下去,羹尧慌忙拦着笑道:“兄台既奉王爷钧命而来,不必行礼,且请内面落座,容再道劳。”

说着,迎了进去,在西花厅坐下,何松林觑得厅外无人只周再兴在旁伺候,忙将官帽一掀大笑道:“这当小官儿还真不如赶脚痛快,别的不说,只这一身衣服和礼节,便真别扭。”

羹尧连忙跪了下去叩头道:“小弟给大师兄叩头,在京各位尊长安好吗?”

何松林连忙扶着,一面还礼一面笑道:“够了够了,愚兄方也不过问你请了一个安,如今算是够本咧。”

说着又笑道:“在京各位尊长全好,你好,我那弟妇也好,各位全好。”

羹尧不由大笑,接着周再兴也向大师兄请安,何松林又笑道:“你先别叩头,且在那外面看着些,我有要紧的话要和年师弟说,可别让人进来。”

一面又道:“程子云那怪物来过吗?周师叔连得江南各人来信,打算将这人也收过来,作为对付鞑王允题的一个内应,不过这人狂得太厉害,也嫌热中过甚,本打算用胡震来慢慢考查他,谁知他竟随那允题潜行到这川边来,所以又加上了你,你看这人如何?”

羹尧连忙笑道:“你跑上这一趟,便专为了这个吗?果真如此,却值不得咧。”

何松林忙又笑着一说江南和京中近事,一面道:“如果只为他一人,哪值得跑上这么一趟远路?此番我之所以赶来,是因为鱼老将军在镇江闹了一手,我们在江南方面不得不稍加敛迹,以免那鞑酋多所诛求,打算借你替令亲布置血滴子之便,先在这陕川一带稍树根基,所以才命我赶来,着你到川中向三友联络,却没想到才到汉中便生了一场疟疾,三日两头见,我这胖子本来是假的,一下便病倒在那里,幸而遇上振远镖局的单辰单老弟走镖也到了那里,替我医好,又在那分局里住了一阵,才能赶来,如今你来了这些时,罗老前辈既有罗翼、罗轸弟兄,想已见过,那方、马二位老人家遇上没有?”

羹尧忙将经过详细一说,何松林点头笑道:“如此说来,事情倒好办,我那恩师和周师叔,本来就有着你与罗方马三位妥筹在这川中设立太阳庵下院之意,既然三位已经见过两位,目前又有这样一件大事,正好借此将三家合成一处,这天府之国,所有耆宿俊彦便尽在罗致之中咧。”

接着又道:“如果事有可为,这下院开光之日,肯堂先生和庵主也许全来主持亦未可知,贤弟能从速与诸前辈筹商给我一个确信吗?”

羹尧闻言不禁一脸惊喜之色道:“小弟原本也有此意,因事尚未成,所以不敢先期派人陈明各位尊长,不过方罗马三位虽然各立门户,却无殊一家,此次对付那刘长林便是如此,此事无须商量,只向方罗二位一说,敢保他二位,定然倒屐相迎,那位马老前辈虽然未来,但从方罗二位口中得悉,也决无异议,大师兄在此间等上数日,便不难复命。”

接着又道:“各位尊长还有什么训示吗?”

何松林笑道:“其余并未言及,只愚兄却有一事须问,云妹目前有喜讯吗?”

羹尧笑道:“大师兄正经事说得好好的,怎么开起玩笑来?”

何松林又一抹鼻头道:“这正是正经大事,愚兄却非玩笑,京中弟妇已有喜咧。”

羹尧忙又道:“那罗方二位目的便全在此间,大师兄愿意先见上一见吗?”

何松林把头一点道:“你这公馆说话方便吗?否则改天另外觅地相见也是一样。”

羹尧笑道:“无妨,我那内花厅,照例外人是不许进去的,除洒扫之外,全由周师弟偏劳,却不会泄偏出去咧。”

说着恰好周再兴已从角门之外进来道:“那马镇山马老前辈已到,方罗二位命我请年师兄就去,大师兄且请稍坐如何?”

何松林忙道:“既然三位老前辈全到,又不至泄漏出去,我也该去拜见才是。”

接着一看周再兴又笑道:“你这趟奴才没白当,却弄一个好老婆,我该先向你道贺才是。”

周再兴不由一笑道:“既如此说,快去吧,别再胡扯咧。”

说着三人一同向内花厅而来,才到院落之中,便听一个洪钟也似的声音大笑道:“我没想到因为刘长林这小子转让我们快聚一堂,又竟遇上两位心仪已久的好朋友,照理我应该先谢谢这小子才对。”

接着又听静一道人道:“你先别太高兴了,人家这次约的人可不少,汉番全有之外,而且还有好几位知名人物,我们却未必便能操必胜咧。”

羹尧再看时,只见一位高大伟岸深目隆准的老者正捋着颔下一部花白虬髯又大笑道:

“我已知道咧,大不了是那流寇的余孽,和从吴三桂手底下爬出来的几块料,有诸位一出场还怕他们吗?”

说着又道:“我本闻讯即行赶来,只因我那手创的无极教,有一场法会,不得不等会罢才来,所以稍迟时日,还望二位勿罪。”

说罢,又抬头向院落里一看道:“那来的是年老弟吗?怎的在从人之外,又带了一个小武官来?”

羹尧连忙赶上一步,趋向阶前道:“弟子年羹尧,适因周路两位师叔派了大师兄何松林前来有所训示以致来迟,还望马老前辈恕罪。”

说罢,便叩头下去,接着何松林、周再兴也各自分别拜了下去道:“弟子何松林、周再兴叩见马老前辈。”

那老者正是马镇山,见状连忙赶上前来,将羹尧扶着,一面笑道:“我只道老弟不免染有官场习气,仆从之外,还带着戈什哈等人,原来却是自己师兄弟,这就难怪了。”

接着又道:“你们大家且全起来,那周路二公既从北京打发人来,一定事关重大。难道此间情形北京已经知道吗?”

羹尧拜罢,连忙躬身道:“此间情形,二位师叔虽然尚未知道,但却另有训示。”说着,便将何松林来意匆匆一说,马镇山哈哈一笑道:“我正苦这无极教只能骗得些愚夫愚妇,有识之士便难入彀,果真太阳教要到此地来设下院,我也正好改弦更张,但方罗二位意下如何咧?”

静一道人忙道:“我本也久有此意,但因如设下院,必须亲往江南向老师父请准,来往又必在数月以上,却分身不得,这才迟迟未果,却想不到,周路两位和庵中各长老也计及向川中开展,这叫作天从人愿,正可省却我一趟跋涉,也许是烈皇帝在天之灵,于冥冥之中,有所昭示亦未可知。”

罗天生也大笑道:“我之所以命翼轸两个孩子,拜在云龙三现周老二门下,便也为了便于联络,不想他为了年贤侄入川又将这两个孩子派了回来,我也正打算这刘长林的事一了,便到太湖去逛上一趟,恭谒老师父请训以定行止,并与复明堂诸旧友话旧,却没想到周路二位忽有此议,连老师父和肯堂先生也可望来此主持开光大典,这真是一件快事。”

这里正在笑语欢腾之际,忽听刘老者蓦然跳了起来,大笑道:“你们全说没有想到,我才真的没有想到这一辈子能看见大明烈皇帝的长公主,更能在垂死之前和老友顾肯堂见上一面,果真这两位能来上一趟,我这老番子先得倒屐相迎,便让我少活几年也值得。”说着又忽然泪如雨下。

金花娘不由推了他一把道:“你疯了吗?怎么又笑又哭起来,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刘老者又一抹泪眼道:“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道理,只觉得又是喜欢又是难受,忍不住便连笑带哭起来。”

那简峻却默然不语,半晌方才长叹一声,愀然道:“这下院是正该设立的,如今大家全到了暮年,这新出世的少年人,日子一长,哪里还知道亡国惨痛?要得人心不死,真还须大大的振作一下才是。”

罗天生又道:“如今你也不打算以担粪终其身,和牧竖村农争一日之短长计屎橛之多寡了,须知我辈奔走江湖,却一日未敢稍懈咧。”

简峻不禁面上有点讪讪的。刘老者忙道:“罗兄不必取笑,如今我们大计既决,还须着这位何老弟回去复命,准备迎接老师父法驾才是。”

静一道人笑道:“你忙什么?没听说老师父和肯堂先生是来主持下院开光大典吗?如今还没有觅定地方,便将这二位请来,不嫌荒唐吗?要依我说,我们不妨留这位何老弟在此间稍住些时,等蟠蛇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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