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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胆丹心-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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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余媚珠接过那信一看,便揣了起来,却将刀入鞘,又格格媚笑道:“我的县大爷,你的色胆倒不小,遇上事,怎么这等不济。”

接着双手抱起,把一张玉颊,偎向钱星仲那张干姜也似的脸上吃吃笑道:“你别害怕,我是逗你玩的,你只相信我的话,包你吃不了亏,我知道你手中已经有了一二十万银子,便不做这县官,也够本咧,那谕帖你写不写通没什么要紧,老实告诉你,那洪五爷此刻也许早已出了班房咧。”

那钱知县不由一抹额汗道:“哎呀,我的小妈儿,你不教我做这官也行,为什么平白的跟我来上这一手,这样逗着玩,却玩不上两次便完咧。”

余媚珠又吃吃连笑道:“这只能怪你胆子太小,却不能怪我,不过玩笑是玩笑,正经是正经,我们交情虽然不错,事情还得照事情办,你既是六王爷派出来的人,我们是打开窗子说亮话,如今这封信既然到了我手里,好便好,不好我们便索性大家对姓年的说个明白,谁的主使,谁对谁真要过不去,让他再和雍王爷说去,我们反正完了,也不怕他们两位王爷不多点麻烦,你和那位毓协台也自己估量着。”

那钱知县由项上架刀吓得死去活来的场面,忽然转为美人在抱,丁香笑吐的境界,正觉不知如何是好,一听这话又急了,忙道:“你别再开玩笑,这两手已经够我受的,有什么话明说不好吗,反正我也豁出去咧。”

那余媚珠又扯着他在炕上并肩坐下,一手搭向肩上媚笑道:“我不开玩笑,也不再吓唬你,不过我们这次一共死了二百多,重伤的也有好几十,一半被那毓协台捡了现成的便宜,一半全在团练手里,死的算了,只怪他命短,我们这笔帐将来再向丁老道和振远镖局去算,便那两个姓刘的老贼也别想活着,不过这活的几十位可不能不问,这还得仗你县太爷的大力给帮忙咧。”

钱知县惊魂稍定忙道:“你的意思到底怎样,如果人家正式用公文送上来,我却不好办咧。”

余媚珠用手一推道:“这事不好办也得办,要不然你可别怪我咧。”

钱知县慌忙又道:“只我能办,我决定办,你打算着我怎么办咧,不过照你方才说的话,我是无妨,只怕那位毓大人却决不会答应咧。”

余媚珠又笑道:“那你不用管,只你答应把活的全放了,死的由你们报功,姓毓的不答应全有我们咧。”

钱知县忙道:“只能如此,那我答应就是咧。”

那余媚珠又看着他媚笑道:“我也不怕你不答应,我们既然说妥,那便该到店里去咧。”

说着便站了起来向外走着,梁小龙看得清楚,连忙向谢五娘悄声道:“那婆娘出来了,你老人家,快领各位闪开,东西待我来取便了。”

五娘点头,和丁兴丁旺小香,立刻闪向黑影之中,那梁小龙却藏向突窑门外面转角上,不一会余媚珠果然开门出来,不知怎的,那钱知县却在窑中逗留,迟迟不出,余媚珠伫立略等,似有不耐,猛一转身又向门内道:“你是怎么着咧,为什么还不出来,打算等什么?”

又听钱知县在那窑中道:“你别着急,我腿麻咧,这也就来了。”

就在这说话之际,钱知县已经扶着墙壁走了出来,却不料心中一慌,足下被户槛一绊,几乎摔了下去,那余媚珠笑骂一声脓包,一伸手连忙扶着,那腋下全漏了空,只见那梁小龙儿倏从墙角闪出,远远看去,只好像在余媚珠身边一掠,便依旧缩了回去,余媚珠也似略有警觉,猛又将头一掉,正在四面张望,忽然那墙角之下咪呜一声猫叫,这才扶着钱知县又娇笑道:“这是谁家的猫,倒吓了我一跳,还当谁在闹鬼喇。”

说着,扶了钱知县径向前面双盛店而去,五娘在那黑暗之处,等了片刻,却不见梁小龙回来,心疑未能得手,又暗中跟了下去,但一转眼间连丁旺也不见了,忙问丁兴道:“你看见他两个吗?是不是两人又闹到一处去。”

丁兴道:“这个弟子却不知道,只方才太师叔在窗外张望,他两个曾附耳数语,但并未和我说什么,不过旺弟和梁龙儿哥哥,两人极好却是真的,此刻他们也许一同跟了那婆娘下去亦未可知。”

五娘不由一笑道:“那我们还须赶快追去,这两个孩子精灵得出奇,胆也大得出奇,一遇真正能手却着实可危咧。”

丁兴忙也笑道:“你老人家所料不错,弟子就比他两个老实多了。”

小香不等五娘开口,便道:“你吗,那更比他两个坏,这主意也许就是你出的,别再混充好人咧,我们还不快走,真要出上点事,你爷爷奶奶不揭你的皮才怪。”

说着,三人一同到了店后,远远一看,只见一位拄着花枪的老总,正在脸朝里说着话,连忙绕向东侧上了厢房,一看下面灯火通明,上房明间席犹未散,上首第一席上坐着一中年老道,二席坐着一位紫黑色脸膛额上带有刀痕的汉子,下面第三席上是一麻面壮汉,这两人全是差官打扮,第四席却是一个三十上下净白面皮的人,看去倒有几分像个读书人,两边横头全空着,兴儿向五娘一打手势悄声道:“这几个人我全查过了,那老道是六王府的郁天祥,外号叫赛管辂,那额角上有刀疤的是八王府的护卫,蒙古力士白武,那麻子姓杜叫杜家骏,也是六王府护卫,还有那个斯文脚色是六王府总管姓荣叫荣禧,也许正在商量对付我们咧。”

五娘点头,只不知那毓协台又在什么地方,正在向下面张着,猛听杜家骏道:“这一次我们算栽到家了,不过谁也没有想到那天山的丁老道竟也蹬上这趟混水,他那老贼婆卢十九娘又说了不算,以至空将巴廖两位老前辈折了,连闻道爷也丧在那老贼婆之手,那振远镖局和本地团练更一声不响的也出了手,这都是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事,如今我们回去却如何向两位王爷交代咧。”

接着便听郁天祥道:“方才我已问过协镇大人,据他说,事已如此,那年小子和那办团练的绅董姓梁的口风全非常厉害,如今只有作为秦岭各位拦路伙劫,经他率部痛剿才得无事报上去,方可交代,否则却别无法想咧。”

那荣禧也道:“其实也只有如此,才能交代过去,否则终不成将两位王爷吐出来,说是他两位的主谋不成。”

这三人正在议论,那余媚珠已经扶了钱知县从东厢进了上房,闻言一脸激愤之色道:

“各位说得全对,我们秦岭老少三辈丧命带伤那是活该,二三百口子那更算不了一回事。”

郁天祥忙道:“余寨主你可别这么说,这是不得已的事,难道谁还能把谁卖了不成。”

荣禧也道:“姑娘您别生气,贵寨死的伤的,两位王爷心里全有数,再说我们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将来两位王爷果真有那么一天,死的抚恤,活的安置,全有我们说话,不过目前那年小子既没死,这案却没法翻转来,那只有这样办,才能让钱老爷和毓大人有个交代,否则人家万一据实奏明,两位王爷虽然不怕,毓大人和这位钱老爷却吃罪不起,便与贵寨也没有什么好处,您先请想一想,我这话对不对。”

钱知县也早听清各人说话,全卫护着自己这一面,忙将余媚珠扯向西横肩并肩坐下笑道:

“方才我们不是全说清楚了,你又生什么气,等毓大人来,我们再从长计议不好吗?”

余媚珠眼光向各人一扫,寒着脸道:“事到如今,我可不怕得罪人,砍掉脑袋不过碗大一个疤,二十年一过又是一条好汉,我虽然是个女人,还没有把死活放在心上,不过皇帝也得说理,姓年的他既有这份手段,把我们秦岭来的人全毁了,那只能怨我秦岭老少三辈无能,可是凡事总得有个根源,我秦岭老少三辈,本来跟姓年的谁也没有过节,要说卖命,那是为了两位王爷,要不是两位王爷有话,教我们在这一带把姓年的宰了,谁也没有这份胆子敢这么做,郁道爷和荣总管白护卫,你们三位总得替两位王爷对我们有个交代才行。”

接着又冷笑道:“要不然,秦岭可还有不在这一劫的人,也许就会再拼上几条命,全给抖出来咧。”

众人正在一怔,忽然那毓协台从东间走出来手按佩刀大喝道:“你这贱妇,身犯重罪,还敢这等放肆。”

接着又向那前进喝道:“来人,你们还不与我将这贱妇拿下,听候发落。”

那余媚珠却全无惧怯,转又冷笑道:“姓毓的,你别臭美,自己以为了不起,老娘什么阵仗没见过,凭你手下的废料,打算拿我那还早咧。”

说着霍的一声,抽刀出鞘,纵落在院落当中,一手就腰下取出凤凰轮也喝道:“你动手吧,站着的是我的,躺着的是你的,我们先试试看。”那前进屋内一声吆喝,早窜出来两名马弁,各自抡刀扑了上来。那第一个,是个黑大个儿,一见面,便是一招五丁开山当头劈下,余媚珠手中凤凰轮一起,一下将刀咬住,下面飞起一腿便踢倒一边,那二个抡刀又劈面砍到,余媚珠又照方抓药,仍旧用凤凰轮向上一架,咬着刀一夺一送,下面飞起一腿踢倒在地,这二人一倒,余媚珠刀轮并举,又指着毓协台喝道:“你别自己以为是什么大人小人,便没人敢动你,须知老娘既豁出去,那便管不了许多,是好的,你也来较量较量。我如输了,饶上这颗脑袋算不了什么,你如输了,可自己估量着。”

那毓协台虽然熬到副将前程,那功名却全从资历八行得来,一样戎装佩刀却动不得手,一见余媚珠猖獗之状,不由既惊且怒,一面向后倒退着,一面又跺脚大跳道:“你们全是死人吗?怎么吃粮不管事,还不与我将这贱妇拿下,容她这等放肆,成何体统?”那前进住的亲兵官弁,因为那先上的两个已是顶儿尖儿,没能走个三招两式便被踢倒了一双,谁敢再上,只有在那前进屋内随声叱喝着,余媚珠不由冷笑连声,那郁天祥口里只说:“余寨主,大家全是自己人,您跟大人却不可如此。”

他虽站身起来,却不作左右袒,杜家骏也不开口,荣禧一见余媚珠翻了脸,更恐波及自己更闪躲不迭。

钱知县直吓得把手蒙着脸,抖颤着爬不起来,却怒恼了白武,猛一伸手,拔出佩刀一下窜向院落当中大喝道:“姓余的娘们,你既有这能干就该对付姓年的去,为什么竟斗不了别人转闹起窝里炮来。不错,你们秦岭诸位是为了两位王爷卖命,可是你们自己和姓年的以及那武当派也结有极深梁子。这次来,是你们向两位王爷讨差讨令,打算仗着坐山虎在自己家门口拾掇人家,两位王爷可也始终没有亏待你们。如今事既糟到这样,有什么话,尽可商量,你却自己丢人吃亏不算,还打算让毓大人和这位钱老爷为难,故意放刁撒泼,这算是什么意思,真想仗着手底下明白讹人,那咱们先来较量较量,可别说我欺负你是女人。”

余媚珠看了他一眼忙道:“白爷,你可别这么说,我们去人是实,可没有放刁讹人,就算我们自己不争气,在家门口输给人家,替这位毓大人钱老爷地面上惹了麻烦,我们拿二百来颗脑袋让他们销差报功,也算对得过人咧,那活着的,他两位却须给我们留下生路才是,可是毓大人他老人家不容分说,连我这颗脑袋也打算凑上才对心意,您说对吗?”

毓协台一见白武出场,心下稍定,忙又喝道:“你这贱妇原来打了这个主意,须知这岭上拿获的人,是由姓年的、姓梁的派人点数送来,那坡下的,到现在还在人家手里,我放了却拿什么向上头交代,你有能力不会向人家说去,须知这是公事,便两位王爷也做不得主咧。”

白武方在沉吟不语,余媚珠又冷笑一声道:“你既一定非这么办不可,那我们也只有先去找姓年的去,不过,这可是你说的,我这一去,那是有什么说什么,可别怪我又把事给弄坏了咧。老实告诉你,六王爷的那封信可在我这儿,真要送给姓年的,让他送给雍王爷去,我们就活不成,也许会拉上两个垫背的亦未可知咧。”

这话一说,那郁天祥不由急了,连忙掏出一对青铜判官笔,先看了钱知县一眼道:“你真将那封信落在她手里了吗?”

钱知县哪敢说什么,只有把头一点,转是余媚珠冷笑道:“你别问他,还是来问我,我虽然是一个娘们,却不会胡吹乱谤咧。”

说罢一脸得意之色,吃吃一笑道:“现在该怎么办,那我只有听各位再说一句咧。”

郁天祥闻言阴恻恻一笑,又瞪了钱知县一眼,双笔一分道:“我真想不到,你这娘们竟有这一手,既如此说,白爷且坐,容我来问她便了。”

说罢又向余媚珠大喝道:“你这一手可不对,还不快将那信还我,真要打算藉此要挟,那可是找死。”

余媚珠笑道:“还你,那也行,你只着那位毓大人钱老爷将我秦岭的人还我,否则那可是毓大人逼出来的,却怪不了我。”

这时白武已经退了下来,抱刀站在一旁,郁天祥却手起一笔,便向她眉心点去,一面又喝道:“这是你自不量力,可不能怪我。”

余媚珠忙将右手的短刀一架,左手一轮便分心刺去,郁天祥哈哈一笑,左手一笔,在那轮上一点,便自荡开,接着使动双笔,便如疾风骤雨,向她周身各要穴点去,余媚珠那柄凤凰轮,原本内藏机关暗器有许多奥妙,但在十四王府被擒已将原用之轮失去,后来所用乃系艾金莲遗物,作用虽然一样,灵妙或且过之,但分量却要重得多,用起来便不能得心应手,加之前次行刺和周再兴动手,又将所藏天狼透骨针打完,再配却非一蹴可成,所以妙用全失,时间一长,便觉不支,那郁天祥一对判官笔,却上下飞翻,一招紧一招,斗到二三十招之后,余媚珠略一失神,竟被一笔点到。郁天祥一经得手更不怠慢,连男女之嫌也不避,先在她身上搜了一下,谁知百宝囊内暗器而外竟不见那信,不由又是一怔,忙向钱知县道:“你那信是什么时候交给她的,究竟这信在不在这贱妇身上?”

钱知县一见余媚珠已被制住,不由心花怒放道:“那信本来是我带在身边,方才被她持刀威迫取去,不过我并未离开她一步,定然还在她的身上无疑。”

郁天祥又详细搜了一遍,仍未搜着,忙命来人将余媚珠捆了个结实,点开穴道大喝道:

“你这贱妇那信现在何处,还不取了出来,难道还等用刑拷问不成?”

那余媚珠虽被点倒,心中却十分清楚,起初还恐那信被搜去,及至并未搜获,也觉诧异,但她素来狡许异常,闻言转大笑道:“那信确实是这位钱老爷给的,老娘有这本领将它取来,便有这本领将它送走,此刻也许早已到了我那总当家的孟三婆婆手中,你打算奈何老娘,那是杀剐听便,老娘虽然是个女人,却还有把骨头.你瞧着办便了。”

郁天祥未及开言,钱知县却一捋鼠须站了起来,冷笑一声瞪着一双细目道:“大胆贱妇,你到现在还敢再弄玄虚,那封信,明明是你揣在怀中,现在却藏到哪里去了,如再不献上,那本县携有刑房在侧,不用说毓大人和京里下来的各位老爷非动刑不可,便本县也非先打你二百仰板再拷断你的十指不可,你熬得了吗?”

余媚珠也冷笑道:“姓钱的,你现在又是县太爷,忘了给老娘下跪求饶咧。”

说着两眼一翻,倏然从地下坐了起来,大笑道:“你来吧,我等着你的。”

钱知县不由打了寒噤,倒退不迭,毓昆却到底是个武官,忙又叫了一声来,前进兵弁胆子也大了好多,那先前跌下来的两个,首先咧着嘴摸着疼处,走了上来,请安道:“大人有何吩咐,小人等全在这里,听候差遣。”

毓昆打着官腔道:“你们先给我用鞋底重重赏这贱妇五十个嘴巴,谁要打轻了,那可看军棍伺候。”

两弁闻言又请安,道了一声:“小人领命。”便退了下来,一个挟着余媚珠粉颈,一手抓牢发髻,一个脱下鞋子,抡在手中,便待打下,眼看那鞋底便要上脸,忽见一个小当差的匆匆走上去,在毓昆耳畔数语,那位协台大人不由点头道:“你们且缓动手,将这贱妇先带下去好好看守,只她肯将那封信献上不得凌辱。”

二弁连忙住手,余媚珠本来把牙一咬,已经真的豁出去,见状又冷笑一声看了钱知县一眼,只吓得他又一哆嗦,向毓协台道:“大人为何忽又停刑,这贱妇委实凶狡异常,又能飞檐走壁,就这样抄手问事,她却不见得肯招咧,那封信是王爷亲笔手札,还须追回才好。”

郁天祥荣禧也一齐道:“王爷那封信虽然是给钱老爷的,却也关碍着大人,委实不可落在人手,还请从速追出,万一稍迟,害她再做手脚那便更不妥了。”

毓协台不由皱着双眉,把手一扬,命人先将余媚珠押了下去,一面又向当差道:“他们一共就来了三个人吗?”

小当差的请安道:“小人已经问明前面,一共只有五人,除孟三婆婆和侯威而外,还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人,据他说也姓侯,双名进忠,也在八王府当差,其余还有两个女人。”

众人闻言不由一怔,郁天祥忙向白武道:“白爷,你既在八王府,听说过有这一号没有?”

白武点头道:“这姓侯的我倒认识,那是王爷面前的戈什哈,前此死在雍王府被打包送回去的侯异便是他的叔父,如依辈份,也许是这侯威的孙子亦未可知,不过他也出京,王爷却没告诉我,如今既和孟三婆婆侯威同来,也许另有用意亦未可知,但如有非分之求,大人还须斟酌,须知他在王爷面前却未必便能多说话咧。”

毓协台闻言略一沉吟便道:“既如此说,可传我命,严加戒备,着他五人,放下兵刃徒手进来。”

那小当差,答应一声是,又请安退了下去,不一会,便有人将酒席搬去,那院落里果然麻林也的,站上了好多亲兵,一个个全捉刀而立,真是如临大敌一般,毓协台、钱知县,全是一脸紧张之色,谢五娘在东厢屋上,忙向小香悄声道:“如凭这些将爷们,打算敌那侯威,那再多些也是白费,我们还须留意,别让这老贼将一文一武伤了那可不好办。”

小香方才点头,忽看见一个小黑影,从下面墙角,贴墙而上,探出头来也悄声道:“太师叔,你老人家不必担心,这老杂种是给人家送钱来了,却不会拼命咧。”

五娘一看,却是丁旺,忙又低声道:“你这小鬼方才和梁小龙到哪里去来,又怎么知道那老贼是送钱来,不会拼命?”

丁旺连忙缩向房上道:“说来话长,少时你老人家就知道了。”

五娘一见下面灯火通明,人又越来越多,也不便再问他,就在这时候,忽听侯威携着孟三婆婆,从前进大笑着走了进来,后面果然跟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那两行亲兵全各擎刀在手相向而立,三人昂然直入并无惧怯,等到上房阶下,侯威只一拱手,孟三婆婆也只福了一福,那少年却在一旁向毓协台请了一个安道:“大人也许贵人多忘事,已经记不得了,十年前,您在神机营当差,外放的那一天,去向王爷求信,还是奴才给送去的,恭喜您,现在顶子已经快红咧,还望多赏脸才好。”

毓协台猛一回忆,果然有这件事,对孟侯两人只一欠身,忙也向那人笑道:“当年果有此事,那时你还是一个孩子,如今也长成咧。”

接着又道:“你此次出京王爷知道吗,怎么和这两人同来咧?”

那少年又躬身道:“奴才此次出京,系蒙王爷恩曲赏了半年假回家祭祖扫墓,这侯威是奴才叔祖,此来一则是给大人请安,二则还有下情,容奴才少时再行禀明。”

说着,目光向那明间一扫,一见白武忙又唏溜着道:“白爷,您也来啦,这趟差事可多辛苦咧。”

白武也寒暄着,那侯威倏然一睁那双胡椒眼又大笑道:“今夜这里全是官场人物,贫道和孟寨主都有罪在身,说话方便吗?”那神态不但傲慢已极,而且大有一言不合即便动手之状。

钱知县不由又哆嗦忙道:“侯道爷我们虽没见过,孟太婆却和大家全是熟人,有话但说无妨。”

侯威却不理他又向毓协台道:“大人也不嫌唐突吗?”

毓昆虽然不快,但因侯威功夫素有声名,又因那小当差已把话传到,忙道:“侯道爷既是这侯进忠的族叔祖,只令公事交代得过不妨稍谈,不过今天的事,有许多连我也做不了主,也许爱莫能助咧。”

孟三婆婆又福了一福道:“如论公事,我这老婆子全是外行,什么也不懂,不过今天的事,大人也全明白,这位钱太爷更明白,便由京里下来的各位,也不必瞒得,现在我们谁为了谁,全放在一边,我秦岭来的人,死的只算白死,求大人成全的,是还有几十名活的,大人和各位如能法外施恩,我这老婆子,自是感激,否则也请明示,我老婆子也好有个打算。”

毓协台看着众人忙道:“此事孟太婆便不说,我只能为力,也非多为开脱不可,不过那年学台和梁团董话逼得太紧,又关系着两位王爷,你两个却须明白咧。”

侯威闻言,疏眉一耸,便待发作,孟三婆婆却又把脸一仰惨然道:“大人放心,我老婆子既求大人成全,决不会让大人没有交代,只大人肯答应,我除死了的二百多人而外,还可以另着十来个有种孩子,任凭大人呈报处置,杀剐刑责,他们决不会有半句错话,只求将那几十个重伤的头目还我。大人能答应吗?”

毓协台未及开言,那钱知县一见孟三婆婆口风极软,忙又一抹鼠须道:“孟三婆婆,你须明白,此事毓大人虽然将来必以斩获具报,申详出去,但仍非经过地方官不可,你那偷天换日的手段,却遮不了人家的耳目,万一出事,我和毓大人却吃不了这错误,事前还须妥筹善策才好。”

侯威闻言,猛一转身,两只小眼看着他精光四射道:“钱老爷,我也知道,你是当地父母官,有些事非你成全不可,须知今天的事,我们已经落了个一败涂地,连这条命算上,也不过如此,今夜我和孟寨主既来便决不打算回去,别看我只剩下一只手,对付姓年的,虽然不够,对在座诸位,还没有谁可以让我听话,好便好,不好,那贫道只有借重你县太爷和协台大人,让姓年的去打这场糊涂官司咧。”

毓协台见状忙道:“侯道长不必误会,本镇对此事也非常抱歉,其实大家还不是全为两位王爷的事,不过那年学台和梁团董,委实也太厉害,恐怕不好对付,好在孟太婆已经说过,活口也可以有十来个对付公事,那我们便不妨从长计议,如有一线生机,我固非设法保全不可,便钱令他也非尽力不可,此事且等他有文书前来,再做商量如何?”

侯威闻言也脸色一转道:“适才贫道言语粗鲁,实因激愤过甚,并非有意唐突,既大人肯加成全,生死俱感。”

那孟三婆婆也福了一福道:“既蒙大人成全,贱妇还有下情,请大人和钱老爷暂命从人退下,容我禀明使得吗?”

毓协台目光众人一扫,一面笑道:“本镇做事向来决无不可告人之处,你既有话,尽管明说无妨。”

那郁天祥等人,大家全是极晓事的角色,有什么不明白,闻言立刻全站了起来道:“既然孟寨主有机密大事与大人面谈,我们权且告退,少时再见便了。”

说罢,一齐退了下去。孟三婆婆又请入室再行陈明,毓协台虽不愿意,但因那小当差的有话在先,又觉不能不答应,立刻把手一摆,道了一声请,那小当差已将门帘打起,侯孟两人也不客气,竟自步入,一看那房中却有两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坐着,旁边还放着乐器水果茶点等物,孟三婆婆不由一笑,那个女人见有人来,立向里面套间退了出去,毓协台正待肃客入座,孟三婆婆已经叩头下去道:“贱妇此来,本拼一死,既蒙大人成全,感激不尽。”说着又道:“贱妇因感大人和钱老爷之德,还略有菲敬,现由两个小徒携来,只因门禁森严,未经大人许可未便进来,还请命人传来,以便当面呈献。”

毓协台闻言连忙扶着道:“孟寨主有事,我必尽力,这厚赐却决不敢领。”

那侯进忠忙又请安道:“大人不必客气,奴才此番出京,王爷也曾说过,事成与不成,均须请大人力为护持,孟寨主既是诚心孝敬,您焉有不赏收之理。”

说着又从靴统里护书夹子里面,取出一封信来道:“大人只一过目便明白了。”

说罢又向那小当差一努嘴道:“大人已经答应,你还不快着人家进来。”

毓协台看着信,却不说什么,好像没有听见,那小当差,却答应一声,人已一溜烟走了出去,一会儿领了一个亭亭玉立、淡妆多姿的少妇,和一个浓装艳抹、妩媚可喜的少女来,这两人各提一口小轿箱,轻轻放在地上,一齐叩头下去,毓协台一看,不由为之神夺,忙又一手一个扶着道:“二位既是孟寨主高徒,何必行此大礼。”

钱知县在旁看得清楚,那淡妆的一个正是林琼仙,艳装的却认不得,正在暗想,这秦岭的女人怎么个个全是如花似玉的。孟三婆婆已经提着那两口箱子笑道:“这两只轿箱里分装着三千两黄金,算是贱妇对大人一点孝敬,还望大人赏收。”

接着又向钱知县道:“钱老爷也有一千两,好在小徒余媚珠现在你身边,我便命她奉上,却不可嫌少咧。”

钱知县不由心花怒放,但略一转念,余媚珠已被郁天祥擒住押在外面,又急得有点期期艾艾的,孟三婆婆见状,心疑不快,忙又道:“钱老爷不必误会,贱妇对你和毓大人,决不敢稍分厚薄,只不过手头黄金不多,如用白银又携带不便,张扬出去更不好,所以先送此数,容后再补,好在钱老爷不是外人,还请原谅才好。”

钱知县闻言,更外惊喜若狂,但因余媚珠在押一事,愈加着慌,只急得抓耳挠腮,偏那孟三婆婆又将两只箱子打开,拆去几重布裹,露出那金光耀眼一排排的金锭让毓协台过目,更加使得他鼠目生澜,心痒难搔,暗想此事终难瞒过,不如乘此说明,也许可以由孟三婆婆将那封信讨回亦未可知,不由把心一横,悄声向孟三婆婆耳畔道:“孟太婆,你且出去,我还有话,当面奉商。”

孟太婆素知钱知县贪黩成性,心疑对方必须也将款项交齐才肯答应。

连忙将两箱黄金,仍旧封好,跟了出来,也悄声道:“钱老爷有何吩咐,我这人向来说话算数,难道还不能相信?”

钱知县连忙摇头道:“既蒙厚赐,焉有不能置信之理,不过此事另有曲折,还望谅我苦衷,多为帮忙才好。”

孟三婆婆又脸色微沉道:“钱老爷难道对三千两金子,还意有未足吗?须知敝寨力量固然有限,老爷你也未便能把毓大人压下去咧。”

钱知县忙一摇头,将余媚珠逼信挟制被擒的话说了。

孟三婆婆不由一笑道:“原来还有这等事,这孩子也忒嫌莽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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