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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胆丹心-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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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又道:“我们且不谈这个,白师叔既然又回来了,那江南详细情形如何,你能稍微告诉我一点吗?”

羹尧忙将经过匆匆说了,中凤听罢,玉颊上这才漩起两个小酒涡儿笑道:“照这样一说,也许鱼师姐真的要来大兴问罪之师咧,本来我们已经好久不见,能藉此少叙离衷也好,只是此地她不便来,我又不比从前,也不便出去,却怎么能见面咧?”

羹尧微笑道:“这个您放心,等她从水路慢慢来京,您也就快离开此地咧,换个地方还有什么不好见面的?”

中凤不禁脸上又是一红嗔道:“我知道,这一来你是趁了心愿,须知我这大师姐却不大好说话,也许就对您真要加以责难亦未可知咧。”

羹尧见她怒已全解,满脸娇嗔之色,愈饶妩媚,不由一笑故意问道:“这就奇咧,她对您如何大兴问罪之师,我固不知道,至于我,本来和她素昧平生,从未谋面,更无开罪之处,她却能拿什么来责难,您既知道能见告吗?”

中凤不由啐了一口道:“您当真也想呕我吗?真要这样,我以后再理您才怪。”

接着又道:“如今您正事全完了,也该走咧。”

羹尧见她薄怒之下,却忍不住笑靥犹存,梨涡半露,较之方才的愁眉恨眼,又是一番光景,虽然也想走,那身子却不由自主的站起来又坐了下去,笑道:“您现在已经不生气咧,此番我是令兄请来,便稍坐又有何妨?”

中凤不禁恨了一声道:“我总以为你是一个君子人,怎么也学得这样起来?须知人言可畏,他便因为这个才敢胡说咧。”

羹尧见她双蛾又复微蹙,忙道:“您别再生气,我这就走咧。”

说着,真个又站了起来,告辞下楼,中凤送到梯前又回眸一笑,红潮上脸,悄声道:

“不是我要对你下这逐客令,须知来日方长,在这个时候,却犯不着令人蜚短流长呢。”

接着又道:“我这脸上见不得外人,恕不下楼远送了。”

羹尧连忙点头,也悄声道:“您用不着说,我是谨遵台命,这以后如非万不得已,决不再来相扰,等到那一天再见如何?”

中凤不由红着脸,又笑了一笑道:“哪来的废话?您还是快请罢。”

羹尧这才拾级而下,到了院落里,孙三奶奶跟在后面,把一双母狗眼笑成一条缝道:

“俺早就知道,只要您一来,这一天云雾便全消散咧,您瞧她现在已经有说有笑的咧。”

接着又跟在后面低声道:“我们二爷也真混帐,他到底对您怎么说来?俺要不因为他是少山主,不痛痛快快揍他个半死,再拿马溺来灌他个饱才怪。”

羹尧不由一怔道:“他和你们小姐为什么闹翻了,你知道吗?”

孙三奶奶也愕了一下道:“他一来就把俺和两个丫头全给撵了下来,俺怎么会知道?难道俺小姐也没告诉您吗?这就奇咧。”

羹尧笑道:“那你怎么知道是你们二爷不好咧?”

孙三奶奶猛一翻母狗眼道:“他无缘无故跑来把俺小姐给呕哭了,这还能算不错吗?何况他末了还说俺小姐还没出嫁,就不顾嫡亲哥哥的死活,一心向着您,连重话全不敢说一句,真要过了门,那还记得老子和哥哥吗?又说俺小姐自从邯郸到北京,一直全跟着您,决没有个说不进的话,这还不该揍上两个嘴巴吗?”

接着又冷笑道:“俺知道咧,他一定知道王爷和您简直是一个人,打算托您弄得什么官儿做,您没答应他,所以才来逼着俺小姐和您说,凭他这份德行也配吗?他如真的把俺小姐逼出病来,那俺便说不得和他拼了咧。”

羹尧这才知道,她也完全是揣测之词,但中燕说的话,却已明白大半,忙又道:“如今事情已了,你们小姐已经不生气咧,你还不赶快上楼看看去。”

孙三奶奶还待说什么,中凤已在楼上呼唤.这才匆匆赶上楼去。

羹尧回到了花厅秘阁之中,那云中燕早在等着,一见面又作了一个揖道:“小弟不肖,致劳妹丈为我操心,但不知适与舍妹商量,结果如何?”

羹尧一面答礼,一面脸色一沉道:“其实小弟已附婚姻,适才又是二哥一力相邀,所以不得不去一趟,谁知令妹连我也怪了下来,去虽去了,却无从相商,这事只好从缓再议了。”接着又看着他道:“不过二哥放心,小弟与那周大侠虽然从未见面,但他既肯应王爷之邀到这北京城里来,便小弟无法进言,王爷的金面他一定是要看的。只等他一到京,小弟必与王爷商酌,请王爷对他说上一两句,不比我更有效吗?再说,他人现在尚在江南,来往也须时日,却不须急急咧。”

中燕连忙又作了一个揖道:“小弟却不知舍妹如此固执,这倒是我的不是了,既承妹丈慨允相助,这事也许有望亦未可知。不过那位周大侠向来嫉恶如仇,绝非常人可比,还请妹丈多多着力才好。”

羹尧也把手一拱道:“此事我倒有些不解,那周大侠既将那毛月香宰了,又将衣服人皮寄给二哥,那他便该在这北京城里才对,为什么反在江南应诏,这不奇怪吗?”

中燕道:“二哥有所不知,固然这位大侠行踪不定令人难测,便他的门人弟子也极多,只要他想要宰谁却不必亲自动手,所以小弟惶恐万分,便也为了这个,今后小弟这一条性命便全仗二哥成全咧。”

说罢又一再嘱托,这才作别而去,羹尧方才独坐深思,忽见周再兴在门外请了一个安道:“禀二爷,那十四王府的程师爷和本府胡师爷一同来见王爷,因为王爷不在府中,所以特地来见二爷。”

正说着,忽听程子云大笑道:“双峰兄昨承枉驾,俺今日是谢步来咧。”

说着自己一掀门帘,撑着一付大玳瑁眼镜,人已晃了进来,一面又嚷道:“您昨夜那一手真不错,除非是俺这东鲁狂生还真没法接得下来,俺真钦佩之至,不过昨夜之事公也,所以彼此全不得不尔,今天俺来拜您却是俺两个的私交,您可不能再来那一手咧。”

接着哈哈大笑更不待迎接,便向当窗一张椅子上一屁股坐了下来,转向身后的胡震把手一指道:“胡兄,您也请坐,雍王爷既不在家,大家全是知己朋友,却无须客套咧。”

羹尧深知他有意脱略,也不周旋,只向胡震道:“胡兄怎么也会和这位子云先生同来?

是在前面遇上的吗?”

程子云忙道:“您先别问这个,俺和胡兄如今已是莫逆之交咧。”

接着四面略一张望道:“那白大侠怎不见在此?俺是特来回拜订交咧。”

羹尧笑道:“他并不住在此地,程兄既来,容待晤及,当代致意便了。”

程子云不由一怔道:“他既应邀来此,为什么反不住在此地?是不屑与我这东鲁狂生论交吗?”

羹尧忙道:“那倒未见得,不过白大侠为人也豪放不羁,他之所以不住在王府内,便是为了图个自在,却不知道程兄此刻会来咧。”

程子云把头连摇,一面道:“那俺只好容诸异日再为奉访咧。”

接着又道:“俺之所以来这一趟,一来回拜谢步,二来还有一件大事禀明雍王爷,既然王爷不在府中,那便对年兄说也是一样。老实说,俺这一趟是奉了王爷之命而来,昨夜您和白大侠到俺王爷那里去的事,想已禀明雍王爷咧。但不知雍王爷对此事如何,彼此叨在知己,您能见告吗?”

羹尧笑道:“方才程兄不是说此来为了私交吗?照这一说又是公事了,实不相欺,昨夜之事,小弟因为今晨来得稍迟,雍王爷已经入宫去了,所以尚未陈明经过,也正在此地等候,却想不到程兄已来,实在无可奉告咧。”

程子云又是一怔道:“年兄,您这一来也许就误了大事咧,这个馊主意本来是俺这东鲁狂生出的,俺既已对白大侠和您说明,您为什么不赶早来陈明雍王爷,万一他这一进宫去,再在皇上面前说什么,岂不彼此又生误会?”

羹尧不由心中好笑,率性逗他道:“程兄这却不能怪小弟,一则我因昨夜您既把事全搞到自己身上去,一定已有把握,所以才不急急赶来。二则那白大侠从十四王府出来,因为夜深不便再回寓所,便权在舍间过了一宿。他因那曹寅在镇江颇有意用酒食游览强留诸人,延宕时间,好让十四王爷倾陷之嫌,颇形不快,竟打算以去留与雍王爷力争,非在皇上面前求个是非真伪水落石出不可。所以小弟不得不详加解说,一力拦着,好不容易才把他缓了下来,这才赶到这里,却想不到王爷已入宫去了,这却并非小弟误事咧。”

程子云忙一拍大腿道:“照年兄这么一说,那白大侠现在尚在尊府了,既然王爷已经入宫,何妨遣人请来,再为相商咧。”

羹尧笑道:“他方才和我一同由寒舍出来,分手不久,只说他去访友,却未说出地点人名,你却教我遣人到哪里去找他?难道程兄对此人还有不能置信之处吗?”

程子云摇头道:“自从他昨夜那一手内功潜力一现,俺已心服口服,焉有再生疑心之理。实不相欺,俺今天来一则是为向那雍王爷请罪,二者也想对这位白大侠当场把话说开。

今后十四王爷固然非和雍王爷言归于好不可,便对江南诸侠也决尽力维护,俺知道您有些话还不便说,所以先找了这胡兄,托他代为斡旋,一谈之下,才知道他对白大侠竟曾有数面之缘。此次来京也已见过,彼此相谈之下,颇极欢洽。俺心方一喜,却不知道,他偏没有来,王爷又入宫去了,俺这一趟又算是扑空咧。”

胡震在旁忙道:“程兄不必着急,果真十四王爷对江南诸侠也有维护之意,又愿意和这里王爷尽释前嫌,小弟一定惟力是视,设法将这个扣儿解开便了。”

羹尧笑道:“胡兄你且慢来,小弟前此便因年轻心热,又阅历太浅,所以十四王爷这次在皇上面前意见一经和王爷相左,我便大受责备,闹了个两面做人难,足下却须留意才好。”

程子云捋着虬髯,从那付大玳瑁宽边墨晶眼镜里面看着羹尧道:“双峰,您只管放心,便俺王爷再有反复,那全有俺咧。”

接着又道:“其实这一次的事,并非十四王爷忽然食言反汁,便对雍王爷过不去,却真是俺望好心切,打算将诸侠激使来京才下了这一个着子,却不料几乎因此使得两位王爷失和。

俺真深悔在事前未能先和您两位说明一声,以致才有此失,您如疑惑那是十四王爷的食言违约,那就大错特错咧。”

羹尧不由面色一沉,正待开口,胡震暗中已经一使眼色道:“年兄不必误会,程兄虽然素有狂名,又好奇计,却为人极为亢爽,言行如一。如今两位王爷之间,固然决不宜再各有疑忌,便江南诸大侠也犯不着因此开罪十四王爷,既然他愿意认过斡旋,这真是各方全好的事,你却不可又把事看左了咧。”

程子云又一拍大腿道:“胡兄真是俺的知己,俺委实是言行如一,只病在好出奇计而已。至于两位王爷决不能各存疑忌,江南诸侠又犯不着得罪十四王爷,这简直是一语破的,俺真佩服之至。”

接着又一拍自己胸脯道:“双峰您放心,在十四王爷面前全有俺咧,如果此事再有反覆,俺情愿和您赌上这颗脑袋,您还能再不置信吗?”

羹尧也颜色一转道:“程兄既能如此说,小弟焉有不能置信之理,不过在王爷面前,我现在委实有不便进言之处,此事还须胡兄多着力才好。”

胡震笑道:“你也不必全推在我身上,话由我说,你也得从旁相助才行。”

程子云一见羹尧已经答应,忙又站了起来道:“俺本当待王爷回来,当面谢过罪再走,但既蒙您两位见允,合力作成此事,那便有八成可望。俺既已说好十四王爷由俺担当,那便还须回去先行把话呈明,以免再生枝节。此间便烦二兄代向雍王爷缓颊请罪,那白大侠也相烦代为一邀,俺午后再来听候佳音使得吗?”

胡震笑道:“程兄也正该先回去和十四王爷商量一下,这里的事,有我和年兄两人也许不致再把事情扩大,且请放心便了。”

程子云闻言连忙站起来,告辞而去,羹尧等他去后,忙向胡震低声道:“此事又有变化吗?要不是你在使眼色,我正要大大的消遣这怪物一下,让他回去再激怒允题咧。”

胡震悄悄的道:“这是你周师叔的意思,你白师叔没对你说吗?”

羹尧点头道:“说是说了,不过此间主人却未必肯对允题就此罢手咧。”

胡震道:“这个你不必多虑,全有我咧。”

接着又附耳道:“为了江南诸人的事,万不宜让这两个主儿借题发挥,否则有害无益,反正那个宝座只有一个,不容他兄弟不争,却忙不在一时,更不可把自己人夹在里面,你知道吗?”

羹尧连忙点头,二人又密商了一会,雍王也便回来,羹尧迎着笑道:“王爷回来了。皇上今天曾提及江南诸人的事吗?”

雍王也笑道:“皇上今天倒没有再提到江南诸人的事,只听得二哥有外放学政的消息,却先须道贺咧。”

羹尧忙道:“那还不又是王爷的恩典,果真有这消息,羹尧倒想出去阅历一下。”

胡震闻言,连忙也拱手向羹尧道贺,接着又向雍王道:“方才王爷进宫去,那十四王爷的程师爷留前来向王爷请罪,并说十四王爷也有尽释前嫌和王爷和好如初之意,王爷于意如何咧?”

雍王怒道:“这混帐东西居然敢来见我,那也就不愧是个东鲁狂生咧,幸而我不在家,那算是他运气,否则我最少也要严词训斥他一顿,着他回去告诉十四阿哥去。”

胡震连忙笑道:“这等狂士难道王爷还和他计较不成?如依晚生之见,江南诸侠既然应邀而来,王爷倒不妨放松一着。

一则以示胸襟阔大,二则也乐得借此和他再约定彼此互不攻讦。等应邀各人到齐再说,否则我们目前是一个成局,如果真的激使再生枝节也未免不好,王爷以为如何?”

雍王略一沉吟,转向羹尧道:“二哥对于此事以为如何?如果不乘此对十四阿哥摆布一下,容他安闲自在过去,却不免可惜咧。”

羹尧笑了一笑道:“此事刻尚未了,江南诸人尚未到齐,还有那魏景星的事,也足使十四王爷必然大受申斥,王爷何必忙在一时,示人以不广?他既着那怪物来,自愿以后不再对江南诸人攻讦,还不是无异城下之盟,如依鄙意,王爷倒不必在皇上面前再说什么,等把这一浪过去,也给他一个冷不防,倾他一下,也许更容易。反正现在全是尔诈我虞,到了彼时,再彼此说穿,结结实实教训他一下不也好吗?”

雍王略一沉吟道:“既然二位如此说,那我们不妨照计而行,那狂生我也懒得见他,便由胡老夫子和二哥回复他便了。”

接着又笑道:“二哥如果外放学政,便到江南去走一趟好吗?”

羹尧连忙躬身道:“那是王爷栽培,羹尧怎敢有所主张,不过如以观政而论,江南自是一个人文荟萃之区,假如打算有所作为,那便不是一个必争之地,容待有暇,再为斟酌如何?”

雍王见他似有避忌,便不再问下去,转又笑道:“那怪物倒也饶有胆气,这是何等大事,竟敢全把它搞在自己头上,只就这点而言,便也不无可取,却难怪十四阿哥相信他咧。”

胡震笑道:“这正是他狡猾的地方,王爷须知道这事本在十四王爷头上,便他全搞了过去,十四王爷仍旧脱不了干系。

即使王爷放他不过,皇上降罪也有十四王爷先顶着,他只不过是一个门客,怎么将全案放在他身上?不过他在十四王爷面前固宠之一法而已,却并非真是胆识使然咧。”

雍王不由点头,和二人便饭之后,便自回到后面休歇。

第 七 章 微山湖上

那程子云却尚未到未末申初光景又自赶来,一见二人之面,便先兜头作了一个大揖道:

“雍王爷想已回来咧,二位曾见过面将俺所托之事陈明吗?”

胡震忙道:“这事实在对不住程兄,王爷虽已回来,对十四王爷却大为不满。他说:便寻常百姓之家,兄弟有事也须先要问过兄长才行,十四王爷对江南诸人之事,事前既未相商,事后更处处在皇上面前逼他,这却实在令他难受。至于程兄以一幕客,居然将莫须有之事,蒙混十四王爷入奏,更非严惩不可,所以一闻此言,便待拂袖入宫……”

说到这里,程子云不禁叫声啊哎,接着又睁大了眼睛道:“果真这样一来,那俺便免不了一个剐罪,这话当真吗?”

胡震笑道:“程兄且别着急,王爷虽然如此说,我与年兄却不能看着两位王爷因此失和,再令程兄到那菜市口去走上一道。所以他虽在盛怒之下,仍旧拼命拦着,一再劝说,总算将这盆怒火拦了下来。如今王爷对十四王爷已将这事揭了过去,只对程兄却认为捏词淆惑圣听,此风决不可长,也许就丢开十四王爷,专折奏闻,请予从严议处咧。”

程子云闻言又把头连摇道:“胡兄不必相戏,俺是一个什么脑袋。雍王爷焉有撇开十四王爷单独对俺专折奏闻之理。”

羹尧也笑道:“程兄不必如此说,那是因为王爷说,凭十四王爷决使不出这些狠毒着子来,显系出诸程兄所使无疑,才想到程兄头上,偏你又把事全搞了过去,所以正中下怀,便打算据实奏闻咧。”

程子云不由一怔,忽又大笑道:“既如此说,雍王爷倒是俺的一个知己,他便要让俺落个剐罪,俺也值得,您两位如果有空不妨到菜市口去看个热闹,能看到活剐俺这东鲁狂生倒也是不易见的事咧。”

说着又向胡震肩上一拍哈哈大笑道:“胡兄,您当俺便连这点见识也没有吗?果真雍王爷要请旨严办俺这狂生,您两位便决不会告诉俺,既然两位王爷不再计较,那俺这一身剐,便也在邀免之列,您却不须危言相戏咧。”

胡震忙也大笑道:“东鲁狂生毕竟不凡,实不相欺,适才的话,那全是我打算试一试足下胆识,其实敝居停对于十四王爷所为只一笑置之,不但绝未见乎词色,连计较之意全都没有,你但请放心罢。”

程子云不由又一晃脑袋,捋着虬髯道:“雍王爷果真如此,才不愧雅量,将来俺如修史自必大书特书,今日俺本待求见,再当面谢过,既如此说,那俺又须赶回禀明十四王爷才对,不过那位白大侠到底现在何处,这些江湖过节却又与仕途和庙堂之上绝不相同,如果不把话说明,却真可虑,还望两位代为先容才好。”

羹尧连忙摇头道:“他委实出门访友未回,如果回来自当代为致意,即使程兄非对他当面把话说明不可,只白大侠愿意,弟等也不难折简相邀,不过此刻却真无法寻他咧。”

胡震也道:“程兄但请放心,那白大侠我素知其为人,除嫉恶如仇而外,倒十分爱友,只要人不欺他,便稍得罪也绝无妨,如能晤及必代致意,以程兄这等磊落,定可订交无疑。”

程子云略一沉思道:“既如此说,那俺便先回去,—切全仗二位了。”

说罢又匆匆告辞回去,等他走后,胡震笑道:“这怪物这一次回去以后,也许稍微老实一点了。”

说着又向羹尧悄声道:“这里的事,愚兄自会告诉那一位,你此刻却不妨也先回去,和白师叔稍微计议一下。”

羹尧闻言,连忙点头答应,便回自己私宅,等回到外书房一看,白泰官恰好也从外面回来,忙将雍邸经过说了。白泰官笑道:“这里的事目前只能做到这样,在江南方面,鱼老将军一行既已离开京口,那曹寅必也仍回南京,自然更无话说。不过那李元豹势必向孟三婆婆哭诉夫妇受伤之事,却难免贼心不死,又在中途出了乱子,适才你周师叔已经专人沿运河南下迎头送信去了。”

说着又略淡江南各事,用罢晚饭,泰官因为沿途鞍马劳顿昨夜又未睡好,便在书房安歇,羹尧也和周再兴回到后园内书房,羹尧因为张桂香有话,约订今夜禀明,所以一直挑灯独坐观书,一面等待着,鱼更三跃之后,忽然窗上有人轻轻弹了三下,低声道:“总领队还没有睡吗?张桂香有话当面陈明,能进来吗?”

羹尧一手推开窗上屈戌道了一声进来,那张桂香立刻推窗而入,福了一福笑道:“本来昨夜我就打算前来禀明连日所得消息,想不到您和那白大侠忽然去了,所以才没有来,如今那十四王爷对江南各位大侠的事已经放下,决定不再在皇上面前说什么,便那怪物也老实多了。”

接着又道:“不过那位鱼翠娘却已经答应来京,如今已从镇江动身咧。”

羹尧道:“此事我已尽知,其余还有什么消息吗?那程子云今天回到十四王府又如何说法咧?”

桂香笑道:“这怪物向来脸皮极厚,但不知那十四王爷为何却十分相信他,虽然这次的诡计又没有成功,他仍旧是大言不惭,一味胡吹乱谤,本来他打算借这江南请大侠不稳的事,便想攀倒雍王爷,连您也非吃一场诖误官司不可,自经白大侠这一来,一切全落了下风,便不再提此事,今天回去据他告诉十四王爷,说他已和那位胡先生说好,雍王爷也情愿两罢干戈不在皇上面前说什么,但却又恐您和雍王爷未必真肯善是罢休,所以才着我出来探听一下。王爷和您真的饶了十四王爷和他吗?”

羹尧微笑,把头一点道:“王爷本来就没有把这件事看得如何重法,更不至借这一件事向十四王爷还手,至于对那个怪物更说不上计较,他们如果就此罢手,我和王爷自然也不再提,果真他们再无事生非,那便也非给他二人一个厉害不可了。”

桂香接着又道:“此外还有一个消息,却与十四王府无关,便是那秦岭的孟三婆婆已经派人到八王爷府里,说是只在新正便要来京,这位老婆婆,年纪虽然已大,但心狠手辣更老而愈甚,他的侄儿侯异既然丧命雍王府,此来决无善意,还望留神才好。”

羹尧忙道:“既是八王府的事,你为什么会知道?又是那怪物说的么?”

桂香不由把脸一红道:“这倒不是他说的,却是我那当家的告诉我的,因为他也算是从秦岭孟家出来的弟子,别人不知内情,总还以为我夫妇也和雍王府有深仇大恨,所以把这个消息也告诉了他,他又告诉了我。”

羹尧不由笑道:“原来如此,不过我闻得你也吃过孟家大亏,你丈夫怎么会也投入孟家门下咧?”

桂香红着脸睃了他一眼道:“原来总领队也知道此事,所以我说我那当家的弟兄三个全不是人,便也在此,他们正是因为自己真实功夫有限,为了要学那些下流暗器和薰香蒙汗药,才辗转投到孟家去,至于我吃的那亏,他们却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咧。”

羹尧闻言又道:“那你也算是孟家弟子了,是不是也是孟三婆婆门下咧?”

桂香看着他又媚笑道:“总领队不知道吗?我向来就有一个见一样学一样的毛病。再说,既已陷身匪人,反正是已经声名狼藉,还有什么顾惜的?所以便再下流的东西也非学不可,不过我虽也会那些独门暗器,却不是孟三婆婆所传,一大半却是丈夫和小叔们教的。”

接着又把一张俏脸涨得飞红媚眼连扬道:“便我那玉面仙狐的匪号,也就是因为学会了孟家一种下流功夫才叫出来的,您可别见笑。”

羹尧一见她又媚态可掬,想起村店投宿光景,不由颜色微沉道:“既如此说,以后续有消息,可速禀告于我,现在你也该回去咧。”

桂香连忙又福了一福道:“总领队放心,我这条小命儿三番两次全是您救了下来的,只您有命,无不遵从,但一有重要的信息,我一定会来禀明的。”

说罢,便告辞穿窗而出,自此以后,那白泰官便住在年宅,有时也向雍王府走走不提。

这以后,天气渐凉,又是秋末冬初,年宅全家都在忙着筹办喜事,羹尧却因所领血滴子范围日广,已由京中渐及外省,更形忙碌,再加上暗中又须与诸侠密商大计,一身处于错综复杂之中,已是日无暇晷。同时因为既有外放学政之说,清初的提督学政,职权极大,几与督抚平行,仿佛明季巡按一般,自不得不略加准备,这一来把个翰苑新贵,闹得应接不暇,幸而有些事由乃兄希尧代劳,才算勉强应付过去。

这天上午正在雍王府和雍王胡震云霄,商量有关血滴子的京外布置,忽然门上来报,云少山主特地从邯郸云家堡专人送来一批密件,一具装了两大箱,要请老山主当面验收。

云霄闻言连忙命人传进来人一问,却是山中库房头目尹洪,奉了云中雁之命,押了五十具新近制成的血滴子前来,雍王闻后不由大笑道:“我正愁此物太少,血滴子未免名不符实,这一来却正好用得着咧。”

说着立即命人打开验看,果然每一具全精巧异常,忙又问那尹洪道:“你们少山主既将此物监造成功,为何本人不也来京一趟,山中现在有事吗?”

那尹洪连忙叩头道:“禀王爷,这项家伙一共是一百件,虽用倭刀改制,锻炼打造全还不容易,火候分量一毫也差不得,成功之后,又非一一试准不可,这些事旁人虽然能做,却非少山主亲自指点不可,所以一个月还造不上三五具,少山主自然离开不得,一时不能来,不过,他说小姐出阁,他一定要来给王爷请安。”

接着又从怀中掏出三封信来道:“山中近来无事,这一封禀帖和两封信,是少山主给王爷和老山主年姑老爷的。”

雍王一看那禀帖只请安问好,并说明打造那血滴子经过,最后果然说年底必来请安叩谢,忙命暂时退下,赏赐酒食,一面命人将那五十具血滴子收存备用,一面向羹尧笑道:

“如今这东西是足可敷用了,但人才却又嫌不够,这种利器既非内功潜力到家不能使用,还须多方物色才好。”

羹尧忙道:“这等人才实不易得,而且这种利器也决不可轻付外人,即使功力能用,对于品德心地也非详为考查不可,此点还请王爷慎重才好。”

接着又道:“如论交游广阔,自无过胡兄,便岳父在旧部中也可搜求一二,能广为推荐。”

胡震笑道:“人才本就难得,何况能使这一项利器必须轻身功夫和内功潜力全到家不可,又须人品靠得住,一时却从哪里找去?那只好大家慢慢物色咧。”

云霄也道:“我那山中部属,虽然也有好几个功夫还算去得,但是要能将这件东西运用自如那却不多,如果要向山外去找,那便有两层难处。第一是功夫真好的未必肯来担任这样的事,那肯来的,功夫便未必见得出色,而且人也未必可靠,这又是一件极隐秘的事,万一所托非人借此招摇,固然立刻就是乱子,即使粗心大意,不能守口如瓶也万不可用,所以老朽的意思,还是宁缺毋滥。”

雍王摇头道:“这可不是一个办法,一则我们这个局面已经扩展到各省去,非用人不可,二则藉此也是一个网罗人才之法,各位还得多多设法才好。”

说着又看着羹尧道:“这事能在白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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