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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下凡传-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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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归拾儿 ;过去没少被于老大为难作梗,但也没真的吃上多少苦头,更何况归拾儿久混成精,明白各行有各行的规矩,于老大当初只是站在自身立场尽职责而已,彼此算不上有 ;什么难以化解的过节仇怨。再说此一时彼一时,自己如果再翻旧帐寻于老大的不是,非但不怎么光棍。更会落下气量狭隘的名声,即使再发迹也会叫人暗中瞧不起。 ;便热情地笑道:“也是托于老大你的福啊,咱们是交往没十年也有八年的老朋友了,说话这么生分就见外了,呆会有空一定要过来喝杯酒,述述旧事。”谈笑几句, ;又自前行。
望着归拾儿的背影。于老大感慨万端地自语:“好气度啊,这小子运气好点的话,以后绝对能成大器……没想到,我于老大还是看走了眼,愣是没看出身边还有这样一位人物。”啪地又重重在多嘴的那个护院脑门上拍了一巴掌。怒道:“你他妈知不知道,刚才要是换个鸡肠小肚的货色,老子差点就会被你害死,以后招子再不放亮点,老子立马把你扫地出门。”
何远图进去就包下一个偏院,对凤姑笑道:“今天是归老弟晋升之喜,我这个请客的不能太寒酸,凤姑你可也不能把美女美酒藏着掖着,拿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来糊弄我们。”
凤姑佯啐道:“何大人这话岂非是想折杀掉奴家不成?来飘香院的贵客都是奴家的衣食父母,奴家怎敢有丝毫怠慢之心?更何况今天来的是何大人几位爷和奴家的自家兄弟,奴家更当尽心竭力服侍,要是等会何大人有半分不满,就尽管问奴家的不是。”
何远图笑道:“是我说错了话,来,上酒,我当自罚三杯向凤姑赔罪。”
“这可不敢当。”凤姑抛了一个勾魂荡魄的媚眼,款摆丰臀自去招呼姑娘安排酒菜。
不多时,醇酒佳人齐至。自家兄弟上门,照顾的水准理所当然要比其他客人高出不只一两筹,凤姑叫来的都是在飘香院姿色上乘的红倌人,美貌动人更善解人意,气氛很快调动起来,一时间房内莺歌蝶舞暗香浮动,处处欢声笑语。
何远图虽是大家的上司,但李冲与孙庆刚皆不是客套虚伪之人,此时此地亦无有上下之分,均放开心怀,每人搂了一个娇娃尽情享乐,传杯换盏好不热闹欢腾。
何远图所带的那两名亲兵却未入席,不知去了何处,众人酒至半酣时,才有一人进入房中。何远图见了放开怀中美人起身,道要入厕,暗里却给归拾儿使了一个眼色。
归拾儿心中早明晓何远图今晚作东之举不会简单,一直在注意着他,这时会意,立即起来与他相偕而出。
到得外间灯光昏暗的通廊中,何远图开门见山便道:“归老弟,你可知你这次升任副校尉兵部原本未批,只是有位贵人在其中出了大力,方才准了。并且今晚的花销也并非是我所出,而是那位贵人对老弟的心意。”
归拾儿讶道:“敢问是哪位贵人对我这般关爱有加?还请何大人相告,好让我当面拜谢。”
何远图伸手向左一指,神秘地呵呵笑道:“这位贵人此刻便在邻院之中,归老弟去了一见便知,我就不陪同老弟前去了。”说毕自回房中。
见他故弄玄虚,归拾儿无声地冷笑一声,也未多作犹豫,抬腿望左侧院落行去。
两院相接的月洞处早站有一人。见归拾儿过来,只细细瞧了他一眼,也没出声,便侧身让他进去。修炼进境神速的归拾儿如今记忆力亦是大增,错身时稍稍一瞄,便认出这人却是前几日跟着缙王世子沐昊到皇陵的随从之一。只是不知道这人叫江峻而已。
院中,一处花木扶疏的石桌边,沐昊正在悠闲独酌,见得归拾儿入内,推杯长身而起,朗声笑道:“不轻出身,不忘旧情,不念旧怨,试问这三不天下有几人能做到?归兄确非俗子。性情胸襟之宽厚实在令沐昊由衷钦佩。”
归拾儿似是大吃了一惊,拱手拜道:“原来竟是世子殿下在照拂卑职,这份厚爱叫卑职如何敢当?”
沐昊上前搀起他,哈哈笑道:“我以归兄为友,归兄何必见外行礼?快请起,请起。”
他将归拾儿引到石桌旁,亲自斟了一盏酒,递过来道:“来。今日是归兄升迁之喜,且满饮此杯。”
“想招揽小爷为你效力。只管直说就是,何必耗费心思弄出这么多花样?”归拾儿又在心中冷笑了一声,毫不推辞,杯到酒干,尔后静待意料之中的下文。
归拾儿与沐昊交谈的时间并不是很久,后者似乎有意隐藏行踪。不想让他人知悉这次晤面。夸赞过归拾儿一番,沐昊便直接进行招揽。
归拾儿作出犹疑姿态,道自己位卑职低,就算有心追随,只怕对縻下人才济济的世子殿下也无甚大用。
沐昊当即表态。说只要归拾儿在即将举行的秋猎全军演武大会上表现出色,就有办法让他名列前三甲,之后平步青云荣华富贵不在话下。
归拾儿说道若真如此,今后当任由世子殿下驱遣,强烈表示了感激涕零之情,却并非有实质性的誓死效忠言行,很有些敷衍应付的嫌疑。
他这种态度沐昊早有所料,以归拾儿的经历和心性,自是明哲保身一切为自身利益作打算,在如今朝政格局未明的混乱形势下,如果轻易不加保留地投靠归附于某一方,反倒有些不正常了。
因此沐昊并未心生不悦,也未再硬行要求归拾儿进一步表明立场,展现出身为上位者海纳百川的泱泱气度,道此事待演武大会时再谈不迟。他深信,金钱权势的诱惑,对于从小在社会底层打熬求生的归拾儿来说,根本不可抗拒,只要给出足够的筹码,迟早会死心塌地为已所用。
归拾儿心中还有个疑惑,照理说,大楚几位皇子争夺君权的局势何等复杂激烈,他一个无名小卒即便再提上几级,能够发挥的作用亦是极其有限,沐昊为何耗费如许精力来拉拢他?
还是沐昊自己揭开了这个谜底,他嘱咐归拾儿道,他们之间这次的会面及以后的关系,都必须严格保密,他会在暗中为归拾儿铺路,要到某个关键时刻或者朝政局势明朗后,才可以公开。
归拾儿这才释疑,明白沐昊煞费苦心形同鬼祟地来这飘香院与自己见面,却是早准备将自己布为一着暗棋。这着暗棋的首要条件就是地位不能高,否则会引人注目难以保持行事的方便性,但也不能太低,要不然也是起不到任何作用。
以归拾儿现在在禁军中的职位,若是演武大会上能够夺得前三名,就可连升三级一跃为都尉了。大楚军中,都尉可率领一都,也就是五校共一千二百五十员的足额兵马,在某个紧急关头,这样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奇兵突起,足以改变颠覆某个局面。
当然了,即使归拾儿顺利升为都尉,因其资历浅薄,多半不见得能掌握自领一都禁军的实权,但在缙王一派的暗中支持操纵下,得到统领数百人马的机会却也并不会过于困难。
清楚沐昊所打的算盘后,归拾儿豁然开朗,其实就他本身而言,加入缙王派系亦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两人各有所图一拍即合,归拾儿当下便同意了沐昊为他所作的安排。
事情至此算是初步谈妥,沐昊颇感满意,给了归拾儿一张银票,吩咐他不吝钱财尽力与军中同僚交好,随后便即匆匆离去。
看 ;看银票上的数额,竟有五千两之巨。归拾儿倒也有些佩服沐昊的谋断及手笔,对他这个见面仅仅只有两次的小军官,亦毫不犹豫便掷下偌大本钱,更给予了相当程度 ;的信任,也算得上一个能够成就大事的厉害人物。士为知己者死,换上另外任何一个人。不论为了理想抱负,抑或为了权势前程,恐怕都会因此感恩戴德死心塌地为 ;其效命了。
只可惜,从第一次的相逢中,归拾儿就敏锐地察觉出,沐昊的功利心太强,善待一个人的目的,只不过是看中其的利用价值罢了。这样的人,与之相交自然也只能是利益利害之交。
在幽暗夜色中悄立了一刻。归拾儿唇际浮上一抹玩味的笑纹,将银票慢慢叠好放入袋中,转身大步行向灯火辉煌的欢歌笑语处。
胡天胡地春色无边地渡过一夜,第二日近午,大家心身舒畅从飘香院出来,因为李冲与孙庆刚只告了一天假,不敢在外逾期不返,便自回驻地。
何远图闭口不提昨夜归拾儿去见沐昊之事。就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说道要去兵部办差。也自告辞。
大家尽皆散去,只余下归拾儿一人,热闹过后一时只觉没个去处,忽然想起了贾母。贾母生性慈祥可亲,没有亲人可以奉养的归拾儿无形中对她颇有亲近之感,这时想起。便在街上买了一些吃食和日常用品,拎了满满的几大包去探望贾母。
刚推开贾家小院的木门,归拾儿就感觉不对,院中仿佛笼罩着一层愁云惨雾,清冷异常。寂静得让人极度不安。
归拾儿心生疑窦,瞧见贾母所住的房门虚虚掩着,快步上前推门进去,只见一人背对着这方一动不动地坐在贾母床前的地上,看背影绝非贾母,当即喝道:“什么人?”
那人身子一震,缓缓扭过头来,却竟然是贾力士。他脸色惨白双颊深陷,就如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归拾儿乍见之下差点没认出来,心中惊疑更甚,急忙问道:“你今天怎么会回来?大娘呢?”
见到是归拾儿,贾力士布满血丝黯淡无神的眼瞳才微微泛起了些许光芒,张张干枯的嘴唇,却没能发出声音来。直到归拾儿又问了一遍,贾力士才蓦地暴发出一声哭喊,嘶哑凄厉得有如冤魂悲嚎:“我娘死了,她死了……”
贾母虽然痼疾缠身,但并非无药可医的致命绝症,而且自己前些日子离开时贾母的病情还好转了许多,怎会突然亡故?归拾儿神色登即也变了:“怎么回事?大娘怎么死的?你快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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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力士的精神极度激动,一边放声嚎啕,一边断断续续地述说,折腾了许久,归拾儿才听明白贾母身亡的大致经过。
原 ;来,归拾儿上次给了贾力士不少银子办事,贾力士是个至孝之人,走前偷偷留了一些钱给贾母收着。前几天,贾力士分家另过的哥哥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此事,就打 ;着看望的幌子过来,趁贾母不注意,把银子全偷了回去。贾母发觉后气怒攻心,当时便找去寻这个不肖子算账,她原本双目就几近失明,极度气愤下竟然不小心在半 ;路跌进了一眼井中,等到被人发现时早已是回天乏术。
归拾儿听罢,眸中闪过令人不寒而栗的森森厉芒:“你大哥在哪?带我去找他。”
贾力士被他身上迫出的冷冽杀气激得浑身打了一个哆嗦,跳起来哭叫道:“归爷,你千万不能去杀我大哥,我求求你,千万别去,我给你磕头了。”
归拾儿冷冷地盯着他:“这样的畜生,你还叫他大哥?还求我别杀他?你是傻了还是疯了?”
“我也想杀了他。”贾力士突然又尖厉地嚎了一嗓子:“可是我不能,不能啊。”
他的脸因为痛苦和绝望而剧烈地抽搐着,狰如戾鬼,厉声嚎叫:“我不能啊……我已经是个阉人了,贾家还要靠他传宗接代,要是杀了他,我贾家的香火就断绝了……我苦命的娘啊,你叫孩儿怎么做啊?”
归拾儿沉默了,在贾力士撕肝裂肺的痛哭声中。身上浓烈的杀气逐渐消退,换上的是比冰更要冷上百倍的寒气,慢慢地道:“不知道怎么做么?我来教你。很简单,先让他生一个儿子,再杀了他。”
刺 ;耳的嚎叫声戛然而止,贾力士捏拳“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散乱的视线慢慢聚焦,开始像地狱深渊浮出的鬼火一样幽幽闪烁。他突然大笑起来:“不,不,不够, ;一刀杀了他太便宜了,我要让他也尝尝当阉人的滋味,要他失去一切,要他受尽折磨才能死!还有我大嫂,不。那个贱人不是我大嫂,只是一个该死的臭婊子……臭 ;婊子,你敢骂我娘,欺负我娘,我也要你受尽折磨才死,哈哈哈,哈哈哈哈……”
尖利高亢的笑声如一把把冰椎在阴暗狭小的房间里飞舞,长久以来积蓄的所有痛苦、屈辱、不甘、仇恨。于这一刻终于暴发,仿似决堤的洪水在贾力士的心间疯狂地翻腾咆哮。将仅存的兄弟之情完全泯灭,让懦弱卑怯的他,于此刻变身为追魂索命的厉鬼。
归拾儿一直盯着濒临崩溃状态的贾力士,直至椎心滴血的狂笑渐渐低下,才漠然道:“这个想法很好,不过。你有这个能力办到吗?”
贾力士呆住,半响后突然扑前抱住归拾儿的脚,声嘶力竭地叫道:“归爷,求你帮我,帮帮我。只要你能帮我,我对天发誓,从此以后我永远心甘情愿当你的奴才。”
归拾儿却摇了摇头。
贾力士失望地狂叫:“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帮我?为什么?”
“我不是帮你。”归拾儿轻轻抿了抿唇,道:“我在这里的时候,大娘对我还不错,我应该为她做一点事。”
“砰砰砰……”贾力士重重地磕下了头。
从贾家出来,归拾儿径直来到西城,寻到一幢外表甚不起眼的宅子。
两个敞开衣襟祼着胸腹的壮汉手里拿着把大蒲扇,懒洋洋地坐在大门外扇风。见到归拾儿过来,一个面相狞恶的汉子掀起眼皮瞅了他两眼,忽然咧嘴一笑:“这不是归兄弟么?差点就没认出来。大半年没见,今儿个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嘿,瞧这装束和精神气,敢情打哪发了大财了。九爷看人的眼光可真没话说,早看出你小子有能耐有出息。”
“也是靠着从前有九爷的指点照顾,还有各位兄弟的帮衬。”归拾儿打了几声哈哈,拿出一锭银子塞到他手上:“来得匆忙忘了带礼物,这点银子就给两位兄弟喝酒了。”
这汉子嘴咧得更开了,乐道:“归兄弟够意思,发达也不忘咱们这些旧日弟兄,不枉以前咱们兄弟帮你出头打过几回架。”
另一名壮汉亦笑呵呵道:“归兄弟来是找九爷有事吧?咱兄弟就不耽搁你了。不过现在九爷正陪着几位好朋友打马吊,你进去看着点儿,别坏了九爷的兴头。”
归拾儿会意地点点头。这九爷可不是什么善茬,下九流的坑蒙拐骗无一不精,凶残冷酷心狠手辣,在上京城西城地区颇有些势力,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流氓泼皮之类,站到他跟前就像小鬼见了阎王,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而所谓的陪好朋友打马吊,自然是找了羊牯来宰杀。
宅中偏厅里,一桌牌局已经接近尾声,坐在东首的一个商人模样的男人此际输得面如土色,虽然桌边有两个小婢女举着硕大的羽扇在不停地扇动,满头大汗仍是止不住地往下滴落,一张牌在他手里捏得嘎吱作响,最终才犹豫不决地打了出去。
“胡了。”他下首的一个青年将骨牌推倒:“虽然是平胡,不过是门清,还有一放并蒂莲,合起来算三番,共计十五两。”
那商人要滴出汗来,伸手在怀里左摸右摸,掏了好久才哭丧着脸道:“今天我带的四百五十两全输光了,请黄大少宽容一下,下次我再补上。”
“输光了?”黄大少似乎相当惊讶,不满道:“张老板,赌桌上可没兴欠银子,没钱就早点自觉收场,这样不是存心玩我吗?”
张老板汗流更急,吃吃道:“我知道这不合规矩,可我身上确实连一枚铜钱都没有了,黄大少,你就包容包容吧。”
黄大少皱眉不说话,这时他对面一个年近四旬的富态男子打圆场道:“黄大少,张老板是个守信的人,说的话向来一是一二是二,你还怕他会少了你这点钱不成?再说大家都是朋友,打点小牌怡情而已,何苦计较这种小事伤了感情?”
张老板忙附和道:“对,对,大家都是朋友,用不着伤感情。”
黄大少仍然紧皱着眉头,富态男子又道:“大家都是我请来的,闹出不愉快就是我席九的过错了。要不,这十五两就由我先垫上吧。”
黄大少这才道:“既然九爷这么说了,我要是再不给面子,未免太不够地道,就这么着吧。”
“那就多谢黄大少了。”席九又笑道:“现在时辰还早,张老板,要不要我再借你两百两,大家再玩几把,也好让你扳点本。”
张老板两眼一亮,转又泄气道:“多谢九爷的好意,只不过我今天的手气实在太背,再打下去也是输,算了,不玩了。”
席九也不勉强劝说,散了牌局将张老板几人热情送出厅外。归拾儿这时才走上前去,微笑道:“九爷,好久不见了。”
“小拾?”席九抬头见到他,白净面上挂着的看似人畜无害的笑容突地一敛,眼里爆起一丝精光,带着无法掩饰的惊异仔细盯了他好一刻,忽然又露出笑容来:“小拾,你该不会是忘了我这个老哥哥吧?这么久才记得回来看我。”
不等归拾儿回话,他又呵呵笑道:“看我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既然来了,自然就还没忘我这个老哥哥。小拾,来,陪老哥哥进去喝上几杯,好好说说话。”(未完待续。。)
 ;。。。 ; ; 上京城,东胜门外菜市场。
贾力士穿行在满地污水垃圾的路上,各种难闻的腐烂气味直冲入鼻子,四周全是扯大了嗓门的叫买叫卖声,污秽而嘈杂,与处处雕梁画栋幽静雅致无伦的皇宫相较,可谓天上地下之别。但贾力士自小就在这种鲍鱼之肆长大,反而觉得说不出的亲切,摸摸怀里的一样物什,心情更好了几分。
“嘿,这不是贾二老弟么,好久没见,越发精神了,又回家来看老娘了?”一个卖酒糟的小贩大声招呼。
“是啊,是啊,张大哥红光满面,今儿个的生意一定不错吧。”贾力士也堆着笑招呼。
“哟,力士兄弟回来了,瞧这身光鲜行头,是不是在宫里升了品?以后当大总管出息了,可别忘了咱们这些穷街坊们。”又一个卖腌菜的婆娘冲贾力士嚷嚷,边上还有几个人嘻嘻哈哈跟着打趣。
“王嫂你这不是寒碜我么?我贾力士到时要真有点出息,也得多亏大家伙儿这些年的帮衬,更是沾了大家伙儿的福气,哪敢忘了本?”贾力士一一笑着回应那些人,又道:“王嫂,我娘她这一向身子骨还硬朗吧?我哥这几天有没有来看过?”
王嫂脸立刻就沉了下去:“贾大啊,前些日子当上了三掌柜的,快成贵人了,哪还有闲工夫到这种腌脏地方来?别说你那个白眼狼大哥了,力士兄弟,你在宫里当差,出来一趟不容易,赶紧回去瞅瞅你娘吧,这天气要冷了,你娘的老毛病可能又会发作了。有钱就多抓点药放家里,别到时顾不着。”
“诶,那我就先走了。”
贾力士来时的满心高兴劲儿立马淡了许多,连忙往家赶。
转到菜市场边上一条狭窄僻静的小巷子里,推开一扇破旧得看不清本来颜色的木板门,贾力士踏进自家小院就高声叫道:“我回来了。”
刚叫了一声。左首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出来的却是一个高高大大的年轻人,外型非常俊朗,一双眼眸亮得出奇,唇角似乎时时似笑非笑地稍稍挑起,全身洋溢出一种懒散不羁的独特魅力。但眸底深处,却依稀地隐藏着难以描述的阴沉及冷酷,就仿佛沉沉夜色里一把泛着森森幽光的利刃。
年轻人抱臂扫了贾力士一眼,慢吞吞地问:“你找谁?”
被他锐利的眼神一扫。贾力士顿觉矮了一大截,嗫嚅道:“我找……”突然醒转过来,警惕地喝道:“这是我家,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贾力士是阉人,声音相当尖细,年轻人又奇怪地扫视他一眼,但也不是很在意。道:“哦,你是贾大娘的儿子。那就请自便吧,我就不招待了。”说完转身自行进房。
贾力士呆了一呆,追过去叫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
右边的房里这时走出一个两鬓斑白的瘦弱老妇人,双目浑浊无神,视力似是难以及远。眯着眼望向贾力士,叫道:“是谁来了?”
贾力士忙跑上去,搀住老妇人道:“娘,是我回来了。”
贾大娘枯干的脸上顿时浮现出笑纹,惊喜地捉住他的手。凑近细细端详道:“力士啊,你今天怎么回来了?让娘看看,你这阵子瘦了没有。”
贾力士问道:“娘,家里怎么多了一个人,他是什么人?”
贾大娘叹了口气道:“那是前两天来咱们家租住的房客……唉,我现在眼睛看不清东西,做不了活计,就只好租间房子出去补贴家用了。你回来得少,今晚就在娘屋里将就一晚吧。你放心,客人是位军爷,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人。”
贾力士这才宽了心,皱眉说道:“娘,大哥呢,他没来看你?”
贾大娘忙道:“有,有,上个月他来过,还给我带了十来斤米,一斤素油。”
贾力士一听就发作了:“他不是当上了二掌柜吗?就给了你这点东西,当生他养他的亲娘作叫化子打发不成?我找他算账去,不给个说法就跟他没个完。”咬牙恨恨地就要往外走。
贾大娘赶忙拖住他:“力士,他是你哥,兄弟要闹出乱子来也是白叫别人看笑话,娘日子过得也挺好,你忍忍气啊。”
贾力士挣不脱,停下来喘了几口粗气,忽然放声大哭起来:“娘,我不值啊,我断了自己的根进宫挣点月例钱养家,只指望大哥能代我尽孝好好侍奉你老人家,不成想他娶了媳妇就不要娘,你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娘,我不值,不值啊!”
贾大娘也哽咽起来:“儿啊,是娘拖累了你,娘对不住你,当初我怎么就没早点死,你就不用作践自己了……”
两母子抱头痛哭了一阵,贾力士抹去泪水,掏了几小锭碎银子出来道:“娘,这钱你收着,明天我再去药铺捡几剂药,天气冷了,千万要坐家里别出去吹风。”
贾大娘早年日夜不歇气地替人缝补衣裳,才含辛茹苦拉扯大两个孩子,眼睛因此落下毛病,见风就会流泪,特别是吹不得冷风,遇寒气侵入眼中便会有失明之虞。一家人苦熬了那么些年,眼看贾氏两兄弟就要长大成*人了,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几年前,贾大娘生了一场重病,贾家登时陷入绝境。不得已,贾力士下狠心净身进宫,拿了卖身的银子救急,才又勉强熬了过来。
贾大娘也收了声,掂量下手中的碎银,疑惑道:“力士,你在宫里当差,要两三个月才能攒下这么点银子,你都给了我,还拿什么去抓药?”
贾力士转了转眼珠子道:“我办事利索,宫里有位大太监喜欢我,这次出来的时候特意打赏了几两银子。”依大楚的规矩,贾力士这种最底层打杂的内侍还只能算一个阉人,在皇宫里要有点职权的才有资格称太监。
贾大娘哦了一声,也没再多问。只道:“力士,你进宫也有好几年了,那点例子钱全花在我身上,没余下一个铜子,这样下去不行,日后病了老了怎么办?那些你就自个儿收着吧。这钱够我抓药过活了。”
贾力士明白这点散碎银子派不上多少用场,老娘只是在宽慰自己,就道:“娘,你别多操心,我的事自己心里有数,我得了大太监的赏识,往后的赏赐更多,说不准还有机会提拔上去,让别人叫我贾公公。嘿嘿……别尽说这个,娘,进屋去,我给你做饭。”
左首房子里,那个年轻人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难怪觉得这小子有点怪,原来是皇宫里的内侍,这可巧了,大哥的事这么久了还没找到眉目。看能不能从这个阉人身上着手……”
这年轻人,却是陈浩然上次入京时所认下的兄弟归拾儿。
陈浩然回乡后。归拾儿顺利加入大楚的禁军,他已有引气中期的修为,实力在世俗界也算得上一名高手了。入伍操练时归拾儿稍稍露了下身手展示自己过人的勇猛,便被任命为小队长,手底下管着几十号新兵蛋子,当上了大楚军中一位低级小军官。
归拾儿心性坚忍。适可而止也不太出风头,规规矩矩训练了几个月,只盼着能够早些被调出巡守皇宫,以便寻找机会打探消息甚或偷入宫中。但归拾儿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他们这批新兵虽是以禁军名义招募。却属于预备役,再怎么也轮不到他们去担当守护皇宫的重任。训练结束后被派到了上京城外的皇陵,终日在荒郊僻野守护皇家那些老鬼新鬼们。
归拾儿气得简直要吐血,几乎想就此当逃兵一走了之,但衡量了一下形势之后仍然留了下来。半途而废不是他的风格,最起码的,既使要走也得跟大哥见过面后再定夺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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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过后,万籁俱寂,稀疏的星辰挂在天幕上,散发着黯淡的光芒,有气无力地照耀着沉睡中的上京城。
“吱呀”。
一扇木门启开发出轻微的响声,贾力士从房中出来,朝归拾儿的住房望了望,见没有动静,这才放轻脚步走出自家院落。
“没了卵蛋的阉人,大半夜穿戴得整整齐齐地出门,总该不会是去会相好的罢?”
归拾儿早被贾力士下地穿衣弄出的动静惊醒,贴在窗上见到他略显鬼鬼祟祟地出了门,不由来了点兴趣,飞快着好衣跟了出去。
以归拾儿现在的身手,跟踪贾力士这样的家伙不被发现自是轻而易举之事,一路随着他转出好几条街,来到已经接近东城城墙的一条窄小巷子里。
虽是深夜,这条窄巷却是人来人往,大多独自一人,个个哑吧一般默不作声,影影绰绰形同鬼魅,极为诡异。还有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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