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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红尘梦未醒(下册/完结)-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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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扶起顾三圣,见他面色苍白,内息紊乱,几近昏厥,都又惊又怒,狠狠看向楚天行,后者面色一冷,目中寒光顿闪,凌厉至极,叫昆仑派弟子竟不敢正视,只能泱泱将人扶下救治。
空智大师施了一礼,道:“楚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下此痛手?”众人及见顾三圣的情形,都在心里暗暗称是。唯楚天行还是一派懒洋洋的神情,笑道:“天行无非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且不提,如空智大师并不想得玄铁令,就可以退下了。”
楚楚心想:此人还真是狂妄得可以。众人面上皆有不悦之色,空智大师微笑道:“方外之人,本无争雄之心。但楚施主年轻气盛,杀戮之意太重,还需多加锤炼,老衲有心将玄铁令收归少林,还请楚施主成全。”
他这番言语,倒大出众人意料,但仔细一想,倒未尝不是个好主意。已有很多掌门人纷纷颔首,唯有唐门的矮胖中年人微微一笑,没有随声附和。
楚楚伸了个懒腰,叹息道:“没有好戏看了。”身旁的欧阳霏却紧紧盯着场内,面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道:“我看未必。”
楚楚精神一振,往场中再看,果见楚天行神情未改,笑嘻嘻道:“看来在下今日竟有幸能够领教少林大力金刚掌了。”那种轻松的口气,仿佛是要去赴一个难得的盛会。
众皆大惊,洪长老失声道:“楚门主竟要和空智大师动手?”因空智大师以大力金刚掌和龙象般若功威震江湖,在少林寺主管达摩院多年,在武林中被众人视如神砥般仰视,听闻竟有人敢捋其虎须,简直叫人首先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空智大师仰天大笑道:“好,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老衲这把老骨头,也多久没有活动过了,就陪楚施主演练演练吧。”
众人皆屏气凝神,见两人站立场中,身形犹未动,四周树木,皆簌簌而动。楚楚只觉全身挡不住那阵寒意,众人都纷纷向后退开,倒在台上留了好大的一片空地。
突见一条黑色身影,闪电般掠入圈中,蓦地飞落于楚天行身前。
楚楚伸头去看,先嘿了一声道:“打架还有人抢啊,阿蛮,小离,瞧瞧萧帮主这风采!”
众见得萧宁远伫立圈中,大为愕然,楚天行笑道:“宁远不必担心,少林武功虽然名扬天下,天行倒还没放在眼里。但等小弟为你打败群豪,助你取得玄铁令,成就你皇图霸业,岂不快哉?”
楚楚叹息道:“竟然有人心甘情愿为他人做嫁衣裳…”欧阳霏亦叹道:“好一个有情有义的玉修罗,真叫人越来越喜欢”语音一转,突发奇想道:“若能两美并蓄,夫复何求?”
闻言者皆哑然失笑,但见萧宁远微笑按了按楚天行的肩道:“天行的心思,为兄岂能不知。但此战凶险,再说为兄又不能老作壁上观,但等坐享其成。还是让我来领教空智大师的高招吧。”
楚天行还待再说,只见萧宁远静静看了他一眼,目中是他熟悉的坚定,情知他意已决,笑道:“也罢,天行就在一旁看宁远旗开得胜,一战定乾坤。”飘然退开。
众人只见空智大师站立场中,他身材魁梧,相貌威严,本就给人一种极强的威压感,更听得他全身关节咯咯作响,自是外家功夫已臻化境的表示,丐帮中人,都替萧宁远好生捏了把汗。
但见空智大师伸手微笑道:“少年人,你来吧。”果然一派宗师风范。
萧宁远心下暗想:此刻我若相让,反而惹他不悦。拱手笑道:“如此晚生就得罪了。”
众人皆曾闻得珍珑阁主武功高深莫测,都在那里睁大了眼睛看他使出什么高深的招数来。却见他左手撩起自己长衫,右手攻敌,出手虽锋锐而潇洒自如,却叫众人都面面相觑,一个武当门下弟子失声道:“这不是懒扎衣么?他怎么这时候打起武当长拳来了?”
众人皆在心里纳闷,盖因武当长拳乃是武当派的入门功夫,共32招,武当广招天下门徒,学过的人还真是不少,其拳招说不上有何奥妙之处,众人倒基本上都习练过。萧宁远刚才所使的正是武当长拳中起手第一式,俗称“懒扎衣”,随即左手一扬,右掌抵在掌心,是武当派拳法中晚辈和长辈过招的招数,又称“请手式”。
张涵真笑道:“萧帮主尊敬长辈,也是应该的。”心里却想:武当派武功在武学中本就别开蹊径,讲究以柔克刚,以弱胜强,不在以己劲伤敌,而是将敌人发来的劲力反激回去,敌人击来一斤的力道,反激回去也是一斤,若是打来百斤,便有百斤之力激回,便如以拳击墙,出拳愈重,自身所受也愈益厉害。这武当长拳看起来简单,真正练得好的人其实寥寥无几,用来对付大力金刚掌和龙象般若功这种威猛的功夫,其实最合适不过。
空智大师怫然不悦,心想这少年人如此狂傲,竟敢用这种粗浅功夫来对阵,分明是欺我少林久不入江湖,没有将少林武功放在眼里,此番定要将他重创,才能平息这口恶气。但他何等城府,不形于面色,微微一笑,眼视前方,气沉丹田,小臂微抬,双掌高于肩平,掌心分向左右,力道何等刚猛,正是大力金刚掌中的“凤凰展翅”。
众人只见他出掌如风,力携千钧,层层扑向萧宁远。张涵真只看得冷汗直冒,才知空智大师名下无虚,已将大力金刚掌练得炉火纯青,再配上密宗中至高无上的护法神功龙象般若功,简直如金刚附体,刚猛到这种程度,根本就不是一般的力道能够拨回去的。
一朝风云会至尊(六)
众人只见萧宁远如风中之烛,在劲气围成的漩涡里身形摇摆。但他倒极沉静,硬是将武当长拳一式式演练下来,但不免左支右绌。众人默然,均觉珍珑阁主也是武学奇才,若是自己,在这种情形下早落了败去,倒大都起了惺惺相惜之意,十之八九不忍见他伤于大力金刚掌之下。
楚天行见得萧宁远一连避了九招,不由急道:“让也让够了吧,这大力金刚掌岂是好相与的?”他语音未落,但见空智大师怒哄一声,声如霹雳响于半空,生生把众人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声,楚天行情知不妙,已然见他蒲扇般的右掌重重击在萧宁远的胸前,后者连晃了几晃,堪堪立定,嘴角早流下一丝殷红来。众人惊呼一声,峨嵋女弟子都不忍再看。
但闻空智大师笑道:“少年人,还要打么?”
众人只见萧宁远面色不变,将嘴角血丝擦去,静静道:“宁远不才,但就算拼了一死,也要完成卓帮主的遗愿,取得玄铁令,如今离死还差得远呢,大师请!”
众皆感叹。唯空智大师心中暗想:这少年人好能捱得住,适才我明明使了九成功力,若是一般人早心肺尽损,他居然还没事一般。不免将那轻敌之意抛诸脑后,沉声道:“如此老衲要再出招了。”
突听楚天行叫声:“且慢!”众人讶然,只见身如惊鸿般翩然掠上枝头,须臾已折了一枝树枝下来,抛入萧宁远手中,笑道:“空智大师以大力金刚掌威震武林,自然是不需要兵刃,宁远兄却长于剑术,不若由在下与他一段树枝,大师觉得如何?”
空智大师心想:不用剑而用树枝,也不可能占到什么便宜。笑道:“这又何妨?不若取剑来好了。”
他有心叫他输得心服口服,而众人都想:萧宁远与空智大师年岁相差了三十几载,空智大师练武的时候,萧宁远还没出娘胎呢,功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就算多了一柄剑,也不算什么过分。
谁知萧宁远淡淡道:“天行多事,萧某怎能占大师的便宜。”伸手便将树枝掷于地上,拱手道:“大师乃天下武学泰斗,宁远仰慕久矣,这十招聊表敬意,接下来恕宁远放肆了。”
施礼已毕,双手大开大阖,宽打高举,空智大师怔了一怔,少林僧人不由得惊呼:“单凤朝阳!………他怎么使出罗汉拳来了?”
罗汉拳乃是少林拳法中最粗浅的武功,与大力金刚掌相比,何异萤火见日月。众皆哑口失笑,但见萧宁远不徐不疾,双掌划弧,快如闪电,少林僧人又呼道:“偏花七星!”刚出完声,便见空智大师满面泛红,分明是怒不可遏的模样,全力施为,招招凌厉。怪的是,萧宁远偏偏就能用罗汉拳拆解过去。这广场虽然巨大,每个人却觉得好似在悬崖峭壁,寒风扑面。两人的拳法掌法都极是刚猛,又是同源,登下虎虎有声,看去犹如师徒授艺,叫在场的人都看得莫名其妙。
欧阳霏凝神望去,只见但凡两人拳脚相接,仿佛都有股强劲的内力碰撞了一下,动作都为一缓,恍然大悟,笑道:“他哪里打的是罗汉拳,分明用内力来牵引招数罢了。久闻珍珑阁主的无相神功不着形相,无迹可寻,今日一见,不由人不叹服阿!”
众人犹如醍醐灌顶,再向场中看去,只见空智大师将大力金刚掌演练完毕,犹不能奏效,面色一沉,双拳连环,瞬息间连出七拳,分击额、颚、颈、肩、臂、胸、背七个部位,快得难以形容。欧阳霏喝道:“老和尚改套路了,这是大金刚拳的七星聚会!”
众人只见萧宁远微微一笑,竟然像模像样,依样花葫芦般攻了回去,只闻得两拳蓬蓬相击,竟然是不分轩辕。空智大师面色难看至极,众人却情不自禁高声喝彩,心里在想:能用少林武功来击退少林高僧,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此战无论萧宁远是输是赢,都足可扬名天下。
空智大师怒火满腔,毕生所学施展开来。欧阳霏大乐,一样样指给楚楚看:“这是观音掌,为柔功外壮,属阴柔之功,据说若以深盘满贮铁屑,举掌连击,如刀切豆腐,平滑均匀。………这个是竹叶手,属阳刚之功,若以此掌击壁,立现深洞。………这个是龙爪功,当之者如着利刃,甚至洞胸入肺。………乖乖不得了,少林七十二绝技,空智老和尚居然已经演练了六七种,真正不愧为达摩院的主持,唉,今日大开眼界,大开眼界!”
众人心里均想:南海门真是不俗,一个小女孩居然有这般眼力。而罗汉堂的僧人见本门上乘武学都一一被展示出来,都有所悟,看的目不转睛。
唯有这萧宁远简直是奇才,无论空智大师怎样变招,他都能够立时模仿过去,倒像是同门拆招一般。这情形实在诡异,若不是看空智大师面色越来越难看,场中劲气越来越难以忍受,众人都几乎要失笑出声。
突见空智大师脸露微笑,将右手食指与中指轻轻搭住,向萧宁远弹了几弹。欧阳霏是个识货的,惊呼:“拈花指?”忙向萧宁远看去,却见后者照样不慌不忙,左手同时缓缓伸起,也作拈花之状。二人都向着对方弹了三弹,只听得波波波三响,指力相撞。空智大师身子一晃,胸口顿射出三支血箭,激喷数尺!
但见萧宁远身子一晃,已抢到空智大师对面,手作弹筝之状,一阵轮指虚点,顷刻间封了空智大师伤口上下左右几处穴道,鲜血顿止。空智大师本待将他推开,但一时间气血上涌,哪里使得出力来。
罗汉堂众僧面色皆变,已知此番较量,竟是空智大师不敌对方劲力,败下阵来。空智大师平素最为众僧敬服,几人都又惊又怒,纵入场中,团团将萧宁远围中,喝道:“什么无相神功,根本就是妖法!珍珑阁主休走,且来领教我少林十八铜人阵!”人影翻飞,已按五行八卦相生相克之理,站定方位,手持戒棍,虎视眈眈。
楚天行哈哈大笑,又将那树枝掷回萧宁远手中,笑道:“宁远,你那落潮剑法也该为小弟演练一番了。”萧宁远瞪他一眼,眼角已见得几个僧人棍棒扫落下来,不由得无奈举起树枝去挡,心想这梁子结大了,可如何是好?!
但十八铜人阵哪里能容得他喘息?众人只见十八个僧人不断移形换位,棍影结成千丝网,重重将萧宁远围困。后者要退,哪里能有后路?
但闻萧宁远叹息一声,手中树枝伸展开来,一僧人冷笑去击,只震得虎口发麻,戒棍险些脱手出去。众人都看得目眩神迷,欧阳霏叹息道:“曾闻习武到至境,飞花摘叶皆可伤人,竟然并非诳语。珍珑啊珍珑,想你师傅灵虚散人还未有此成就,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众皆大哗,因灵虚散人原为逍遥剑客,与红花夫人本乃是一对神仙眷侣,百余年前,两人为争天下第一,闹得反目成仇,结果红花夫人组建剑仙门,飘然海外,失踪多年。而逍遥剑客出家为道,销声匿迹,珍珑阁主的师门从来无人得知,想不到竟然是他的弟子,
楚楚敲了敲欧阳霏的头笑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后者连连呼痛,护定了头道:“你们只知道有珍珑阁,未知南海却有天机阁。珍珑阁只收江湖事,天机阁却管天下事哩,上至朝堂,下至庶民,哪里能有我不知道的?”说完有意无意,乜了楚楚一眼。
楚楚哼了一声,道:“废话少说,看看落潮剑法究竟是怎般厉害?”众人也同她所想,伸长了脖子往场中看去,只见萧宁远意定神闲,虽然只不过拿了一根树枝,却犹如是一柄无比锋利的宝剑,高来洗,低来击,里来掩,外来抹,中来刺,绵绵不绝,犹如海上潮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楚楚看得目不暇接,觉得他的身姿说不出的舒展飘逸,宛如是仙人在海上舞蹈,见他平平一剑推开,犹如潮水波涌而去,脱口道: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她越看越觉得如是,索性将这首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一口气背了下来: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光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矣﹐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复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燕长飞光不渡﹐鱼龙潜跃水成纹。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众人只见萧宁远随她的吟声,轻灵翔动,待到吟得末句,挑出了无数朵剑花,同时将几个僧人点定在地,满含讶异,看向那丑女,道:“姑娘怎知落潮剑法来自此诗?”
楚楚笑道:“我不过是瞎蒙罢了,你们都瞧见了,我一点武功都不懂。”喋喋笑起来,叫众人都齐齐去捂耳朵,厌恶地别过头去。
萧宁远回头看向空智大师,却见他面色铁青站起身来,目光犹如利刃,差点将他身上扎出洞来,冷冷道:“萧施主好威风啊!”
青娥素女俱耐冷(一)
萧宁远心道要糟。他年纪虽幼,却最懂世情练达,明白光靠把玄铁令拿到手里,是不能令天下英豪信服的。做武林盟主最关键要赢得人心,当然首先要取得作为武林中两大擎天柱的少林和武当的支持。是以他不惜拼受了空智大师的大力金刚掌,又相让了十招,才真正出手。怎知空智大师名满天下,气量竟狭隘至此,看这情形,竟然是很有可能要一拍两散。
少林若走,难保其他门派不会紧随其后,这武林大会却又如何开得下去?
他心内焦急万分,面上却仍是微微的笑容,和洪长老交换了一个眼色。后者忙过来扶住空智大师,笑道:“少帮主实在是太鲁莽了,大师何必跟年轻人一般见识。”
空智大师冷冷避开他的搀扶,道:“丐帮越来越鼎盛,萧帮主又武功盖世,确实已不需要少林人在这里多事,老衲这就与众弟子告辞了。”伸手凌空斜点,欲去解众僧人的穴道,谁知竟然全无作用。他更加恼怒,见得萧宁远面色尴尬,抢步上前解开。众僧始能行动自如,都向他怒目而视,退到空智大师身后。
空智大师向各人唱了个喏,正欲往台下走去,突听一把尖利的声音道:“少林寺倒是宝刹庄严,怎么出来的都是些小鸡肚肠?”
空智大师闻言大怒,向发声之处看去,只见两个个鬓发灰白的老儿端坐在一小间内,一人着蓝,一人着红,说话的正是那红袍老人。
这两人相貌看起来及普通,若不是适才扬声说话,根本不会有人注意他们。但此次遇到的却是空智大师,只见他将他们仔细打量,及见蓝衣老人腰上的悬挂的紫鞘连环刀,哈哈大笑道:“我倒是谁,原来是个有些来头的。太湖双老的劈卦刀法和铁琵琶手老衲久仰,不如一并上来让我领教了如何?”
突听一把妩媚的声音笑道:“多少年了,小海通还是这般的火爆脾气。”
众皆愕然,只听得那声音说不出的婉转动人,远远传来,却清晰至极。而少林众僧皆面色古怪地看向空智大师,只因海通正是空智大师出家前的俗家名字。后者呆立于地,失声道:“莫不是剑仙门的红花夫人?怎么她还在人间?”
那声音笑道:“呸!老太婆我还活得好好的,不劳记挂。”
楚楚只见台下众人都争先恐后地涌到门口去,台上人除了楚天行还是懒懒靠在椅上,其余人都肃然起身,转向欧阳霏,见她也是面色凝重,站起身来整顿衣饰,觉得再坐着未免不太好意思,跟着立起来纳闷地问:“到底来了什么大人物?”
欧阳霏笑道:“来的是武林的老前辈,百年前与逍遥剑客齐名的红花夫人,但自泰山一战后,唉!”她这样俏皮的人,居然也面色沉重,重重叹了口气。
楚楚啐道:“莫诳我,这么大年纪要是还在,可不变成神仙了?而且这声音明明这么年轻…”却见众人面上也是一副不能置信的神情,而门口已缓缓推来一个带双轮的木椅,椅上分明是一中年美,妇面如满月,风姿绰约,唯独云鬓由满头银丝梳就,斜插了一朵鲜红的牡丹花,更显得人比花娇,笑眯眯向台上逐一看过去,道:“武当又出人才了,瞧这小伙子多俊哪。妙真小妮子竟然这么大了,秦聪,马沛,你们也都老了。唐柬如今撑大梁了。洪九如今成长老了。唯独我这个老不死的,只有皱纹日复一日增多…唉,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被她叫到名字的,都恭恭敬敬地向她施礼。空智大师从台上抢步下来,与几个僧人合力,将轮椅飞举到台上。
楚楚仔细往她脸上看,根本一点皱纹都没有,就如二十许人,不觉大为惊讶。但见妙真师太马脸上难得地浮起了扭捏之色,笑道:“夫人还健在,正乃武林之福。久闻夫人明玉功练到第十层,便能长生不老。看夫人容颜如此年轻,定是神功有成。”
红花夫人笑道:“什么夫人,早成老太婆了。你们没瞧见么,我练明玉功太急于求成,结果走火入魔,人虽然没事,这双腿却废了。…唉,我原也不想再管老什子的事,可是这小妮子挂心她的情郎,非要把我这残废从东海巴巴地拖来,真正是女生外向。”
楚楚忙向她身后看去,只见轮椅后面赫然出现了一个绝色少女。适才众人都将注意力放在红花夫人身上,竟没有留意到她身后推车的女子。只见她穿了身接近无色的淡粉长裙,除了耳上悬挂的那对同样淡粉色的明珠外,全身上下不见半点首饰,粉嫩的鹅蛋脸仰起,担忧地看向萧宁远。那容颜何等娇美,眉如远山黛,目是秋水横,是一朵被春风催开的最美丽的琼花,眉宇间是那种江南女子特有的一低头的温柔,亭亭玉立,叫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向她一再行注目礼。
这又是谁?楚楚心想:别说此刻她丑如无盐,就算是恢复本来面目,与这女子一比,简直就是还未开化的青涩果子,哪里及得了人家这般雍容的风姿。生平头一次,觉得心头微微酸涩,差点就要慨叹:即生瑜,何生亮?
但她生性豁达,立即又想: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都是正常的。再说娘娘说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好处,我又没想跟别人比容颜,就算做了第一美女又如何?立下把心放宽,却听旁边有人把牙齿咬得咯咯想,一看居然是五毒教众女,不由纳闷道:“你们干什么?”
莫阿蛮咬牙切齿道:“这个就是素女曾柔了,这女人最擅长狐媚之术,三娘生前不知受了她多少气。”
欧阳霏在旁边听了个清清楚楚,噗嗤一笑,道:“素女曾柔出自剑仙门下,是武林第一美女,习的是先天正宗玄功,而且看起来明明是个清清纯纯的小姑娘。”小离马上接口道:“这种事情哪里看得出来,你且瞧着好了。”
但见曾柔向萧宁远瞅了半晌,缓缓向他走过去,毫不避讳,搭上了他的手,沉吟了一会儿道:“远哥,你又受伤了。”
楚天行闻言大惊,跳过来探萧宁远的手,懊恼道:“我就说你别逞强,硬接什么大力金刚掌,这伤势不轻啊。”
萧宁远微笑向空智大师拱手道:“大师盛名之下,岂能有虚?宁远得大师相助,就算再受十掌,也是心甘情愿。”
空智大师听得大为受用,虽然还是淡淡的神色,突然广袖微张,抛了一个小瓶给他,道:“这是少林的小还丹,你且服下吧。”
萧宁远连声称谢,不用转头,也知一道温柔的目光凝在自己身上,心想:小柔对我,确实称得上情深意重。但他素来内敛,喜怒不形于色,根本没有回头看她一眼。耳边却听得她一声轻叹,扭开头去。
红花夫人笑着看向挨得紧紧的楚楚和欧阳霏,道:“欧阳家的小丫头到这里来作威作福了?你今年满十八啦?”欧阳霏满面得意地抱拳道:“正是在正月廿十满的,有劳红花奶奶记挂了。”
楚楚正听得有趣,突觉一道锐利的目光盯在自己面上,红花夫人正望着自己笑道:“这位姑娘却是眼生,看衣着倒像来自苗疆,莫非是五毒教的?嗯,洪九,你如今总算懂得武林不分家的道理了。姑娘怎么称呼?”
楚楚瞅见洪长老面色一红,心中大乐,但突听她问自己姓名,不觉心里犯愁,复看了素女曾柔一眼,突然有了主意,笑嘻嘻道:“她既然叫素女,我自然叫青娥。”
红花夫人见她在台上,已明白这女子肯定有点本事,这名字一听就是化名,但为何如此熟悉?正在讶异,听得欧阳霏大笑道:“青娥素女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妹妹实在是雅人!”
众人闻得此言,将两人分别看了看,一个美若天仙,一个却丑若无盐,也不知谁起的头,台下登时笑倒了一片。
那丑女还要若无其事道:“就算我生得美些,也不喜欢某些人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看。”台上人皆不解其义,唯有见张涵真面色一红,低了头去。但台下人早看在眼里,不禁暗暗发笑。武当人中,长者都在想:涵真毕竟年轻,好沉不住气,要寻机拿下这妖女,怎能太着痕迹?年轻弟子却将张涵真的红晕看了又看,心想:怪不得世人说纵然觅得神仙岁月,总不及人间男欢女爱。大师兄总算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可惜眼光实在差了点。楚天行冷冷道:“谁会那么没眼光,看上你这样的丑八怪?”
五毒教女都面上变色,那丑女却哈哈大笑道:“相看两厌是最好不过,我还省心了。”楚天行气得还待再说,欧阳霏早拿扇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叹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红花夫人瞧见楚天行俊面发白,笑道:“欧阳丫头倒是寻到好搭档了。”欧阳霏闻言精神一振,拱手笑道:“红花奶奶说得正是,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嗯,青娥妹妹甚是对我的脾气,我是一见倾心,恨不能马上义结金兰。”将青娥两字咬得重重的,向楚楚连飞了几个眼风。”
红花夫人笑道:“欧阳丫头一贯是魔魔疯疯的,竟然还有人肯跟她做姐妹,倒是叫老太婆开了眼界。………且别管她们,柔儿,你给你的宁远哥哥辛辛苦苦备下的礼物,先拿了出来吧,不然我看你都不会安心。”
众人只见曾柔满面娇羞垂下头去,娇怯不胜,嗔道:“师傅您又笑话柔儿!”好几个场中的年轻人,都觉得心神一荡,心想:怪不得素女曾柔艳名冠天下,果然娇艳无匹,萧宁远真是好艳福。
红花夫人含笑不语,曾柔磨蹭再三,还是忍不住从怀中取出一物,却是两颗乌黑的珠子。只见她将一颗递与萧宁远,笑道:“远哥,这是东海的辟邪宝珠,据说能够避水。我知道你要破璇玑阵,特地给你找来,可惜只有两个,你就佩在身上吧。”抬眼看去,萧宁远果然微微一笑,接了过去。
果然只有璇玑阵才能让他挂心。她心里涩然,面上却不露,又笑对楚天行道:“天行,你肯定是要陪宁远的,这颗就是给你的。”将珠子交到他手中。
只听有人冷冷哼了一声,曾柔讶然看去,却是五毒教中众女,虎视眈眈看向她,一个女子正俯首在领头那自称青娥的丑女耳边说话,后者若有所思地看向她。欧阳霏轻挥折扇,笑道:“暧昧呀暧昧,莫非珍珑修罗竟要同事一妻?哎呀,我来迟了…”
众人就欲狂笑出声,见得萧宁远这样镇定的功夫,面上犹差点变了颜色。楚天行气得面色煞白,怒道:“莫要血口喷人,倒污了他人清白。”想了一想,将珠子推回去道:“不过人言可畏,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如今不比往日,天行已有妻子,还是注意一点的好。”
青娥素女俱耐冷(二)
此言一出,连萧宁远也脸上变色,又惊又喜地拉了他的手道:“当真?什么时候的事,怎么连我也瞒着?却是哪位姑娘?”将他看了又看,心想:天行从来喜欢美女,以前只对小柔还有笑容,我原还真以为他喜欢小柔,后来看他,分明不像有那个意思。…却是哪里来的美女,能让眼高于顶的天行如此倾心?
楚楚只听得心头一震,一开始倒松了口气,心想:这次不会有麻烦,那个人是有主的。转念一想:不对,那不更恶劣,成了通奸么?人家的妻子会不会因此找上门来?思及此,差点冷汗涔涔而下。
欧阳霏连叹可惜,莫阿蛮再也忍不住,冷冷道:“哪里会有女人看上这么妖的男人?就算真有,也决不会是什么好货色。”
楚天行袖中手动,幸好被萧宁远拉住,宽大的白色袖袍无风自鼓,莫阿蛮没有感觉,楚楚倒看得吓了一跳。楚天行恨得不行,道:“妖女休辱我妻,再若乱言,修罗掌下,定不容情。”
看向萧宁远,微微含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但我相信她一定会回来找我。天行此生,早认定她是我的妻子,若有二意,天打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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