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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寻-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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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云修怔仲。

孟湘环挑高眉梢,刻意拖长了音调:“嗯……或许是因为,你这个人看起来比较顺眼吧?有时候,又傻得可怜……”

祈云修眼神一黯,声音低低续续,像断线的纸鸢,在风中痛苦的挣扎着:“到了现在,我对她……居然还是恨不起来。”

孟湘环摇摇头:“爱也好,恨也罢,受伤的那个人,到头来还不是自己?之前我早就奉劝过你。”

祈云修凄笑:“可惜……太晚了。”

因为他对那个人的爱,早已经深陷泥潭,变得无法自拔,不可救药了。

原来一旦爱上了,便是一心一意,心无旁骛……至死不渝。

雨终是停了,阳光驱散开霾云,空气中泛着泥土青草的芳香。

孟湘环打着哈哈回房,祈云修径自走在园内,花开花香,艳色媚光,竟都似那人的容颜,萦绕心头,摆脱不掉,仿佛一生一世,都要纠缠、折磨着他……

檐上吱吱啼叫的鹊鸟溘然飞走,一股寒冷的杀气竟在瞬间弥漫而袭!

祈云修大惊,立即摸上腰际,怎料剑柄已被数缕细长柔韧的金丝缠住,瞬息之间,那人的掌势仿如狂浪拍礁,直朝他肩膀迫来!

这一掌凝蓄真气,快似电掣,挟风呼啸,若是击中要穴,祈云修将当场暴毙,若拍中身体一处,也势必肢骨粉碎,手法如此快而狠绝,显然只为了夺他性命!

电光石火间,祈云修运气行功,挫腰侧肩,那奔雷般的一掌与他擦肩而过,震得墨色长发飞舞乱飘,场面可谓惊险至极。

寻得空隙,祈云修退后站定,待看清前方人,愕然吐出两个字:“是你……”

一阵清风拂过,吹得那人发起千涟,凭空添香,宛如墨画中的袅袅墨兰在半空惊心动魄地盛绽,随着风止,又像流水丝缎一样迤逦披垂在肩后,映上绯艳如血的红衣,似蝶落,蝶死,窒息般的华丽无双。

他长身而立,俊楚绝伦的眉宇偏生阴柔,微翘细长的眼角弧线若画若描,藏尽妖娆,那紧抿优美的薄唇,朱颜方浓,便是世上最艳的胭脂。

左手出袖,五指修长,指间金丝缠错,流光美幻,那眸中一点暗黑,便似重夜之渊,噬人于无形。

二人各立,相对凭望,红衣翩跹妖华,白袍翻飞高洁,双目映着彼此,亦如命中宿敌,数之不清的情仇纠葛!

他突然出现在这里,祈云修震惊、诧异,随即恍然,双眉带着纠结的痛意微微颦起:“你知道了。”

封衣遥盯着他,沉默不语。

事情到了今日这个地步,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祈云修神情坦然道:“我对怜儿,是真心的。”

花随风落,从耳畔飘过,封衣遥的睫毛轻微颤了下。

“如果可以,我愿意爱护她一生一世。”祈云修摊开掌心,幻想着去执那人的手,可惜,终究落个空空的结果,纵使心存誓言,又有谁愿听他许诺?

祈云修自嘲地笑了:“春蚕作茧自缚,我知道,是我一厢情愿,可是与她之间……我一点都不曾后悔。”

听到某处,封衣遥目光煞亮,十指狠狠攥紧。

回想他方才的出手狠绝,祈云修心头顿悟,启唇出声:“你有什么事,便冲着我来好了,男儿大丈夫,敢作敢当,一切都与怜儿无关,你不要再惹她伤心了。”

“敢作敢当?”封衣遥忽觉一阵好笑,耸着肩膀,恨不得把眼泪都笑出来,“你是她什么人?凭什么替她负责?”

祈云修脸色一青一白:“既然她喜欢的人是你,为何你不好好珍惜她?”

“我不珍惜她?”封衣遥笑容在一瞬僵滞,激动得眼角直颤。天知道他有多珍惜她?只当她是心窝子里的东西,捧在手中怕摔,含在嘴里怕化,宁可割掉自己的肉,也不愿伤她一分一毫。

“你知道些什么……”咬着银齿,封衣遥浑身有些神经质地颤抖,“若不是你……若不是你……”想到什么,口中絮乱地嘀咕着,“我跟她……也就……她不会这么对我……她……她……”

已是语无伦次了……

他痛得再次俯身捂住心口,被抛弃的滋味,当真比死还难受!

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如果不是因为他……

小怜就不会说出那样的话,就不会对他那么绝情,不会……不会……

那个害己伤心之人!

封衣遥眸光刹时灼亮,慢慢抬起头,眼皮上覆有浓重的阴霾,瞳黑如染,隐有癫色,绝美的容,渐渐扭曲,像月照下扭化的怪物,对着那个人,藏着甚深怨恨:“我要杀了你!”

祈云修见他左手一挥——金丝狂舞,漫天夺灿,交织成夺魂之网,当头直罩而来!

64争斗

阳光下,无数金影细丝带起一片绚华迷光;天似被划破;亦如那疯狂之人,红衣张扬地飞舞;恍疑乱世中一羽妖幻的朱蝶,浑身萦绕着强烈煞气;长发正在肩后狂散肆意地摆动,衬着一张惊魂惊梦之容,香墨眉,白玉肌;胭脂唇;而眼眸中没有一丝情感流露;是吞噬一切,极致的暗黑。

祈云修脸色骤变,拔剑出鞘,但见一道白痕破空,绝世雪魄早已按捺不住,似蛟龙伴风长鸣,挥洒之下,凛冽寒气扩遍周身数尺,一缕缕如猛蛇吞食般的夺命金丝,立碎成断絮零花,若雪、若羽,就像天空撒下一场渺迷离奇的幻觉,而他安然无恙地执剑立于其中,雪面琉璃,神容澄澈,衣袂上下翻扬,如一尊玉白流晶,被阳光照得清透通彻,堪比天人。

刺眼……好刺眼……

那人若莲上的仙,而他……而他,却似挣扎在地狱中的鬼,对照之下,已是纤毫毕露,体无完肤。

封衣遥恨得身体挛动,血脉贲张,人都快破碎了,左手收回,右手疾出,五道金丝分袭向他身上几大要穴。

祈云修连退两步,剑势一挥,提纵真气,飞空避过。

封衣遥两袖翻扬,十指箕张,左手金丝被内力催动,刚硬如尖锋利刃,直点他胸前的期门、玄机两穴,右手弹丝绊腿缠足,招招紧逼,迷乱诡变,简直不给对方一丝喘息的机会。

眼花缭乱的招式中,处处暗藏致命杀机,如果不小心被牵制住,身体将很快被群丝缠裹,届时只需那人五指轻轻一勒,瞬刻便肌裂碎骨,血流而亡。

封衣遥心中怒恨交错,出手凶猛狠快,倘若普通人,恐怕此时早已招架不住。

祈云修一番连闪,脚下运功,步法生风,手里招数更是接得巧妙,但见他时如白鹤翱飞,时如流星穿云,时如天雪降世,清长的身姿飘摇空灵,光照下,似虚的一般。

二人俱是身怀武功的绝顶高手,隔着数丈距离,封衣遥以金丝为利器,弹、点、勒、甩,是优雅是狠毒,另一端祈云修擎剑相抵,足尖顿地,凌空翻转,翩起翩落,是清逸是洒脱,几十回合后,仍是无法分出胜负。

祈云修虽与花以怜同出师门,但功力更胜一筹,这点完全超出封衣遥的预料,想他们二人年龄相仿,不仅武功高强,又都是人美神俊的绝世男儿,如果不是因为花以怜,或许他们会从相知到相识,再到相惜相处,把酒畅谈,成为一对患难之交,怎奈,为一个情字,命中注定,难以共融!

封衣遥见他防而不攻,似是一怒,十指齐弹,射出十道金丽光芒,蕴有强大的内功威力,祈云修躲闪不及,迅速横剑抵挡门户。

一时间,二人伫在原地,僵持,对望。

“我不会跟你打的!”祈云修横剑胸前,宝剑已被金丝牢牢锁缠住。

封衣遥冷笑:“那你就等着受死好了。”

祈云修迎视他的目光:“杀了我,就能解你心头之恨了吗?你还要再令她伤心多少次?!”

封衣遥目中波光一震,恨意盛起,继而收拉金丝,祈云修只感到一股吸引之力,连人带剑猛地向前一带,被他拖近跟前。

刹时,二人面冲面,相对而视,一柄银雪长剑横于中间,映亮彼此的脸容。

封衣遥黑瞳中布满浓浓的红色,似血欲滴,咬牙切齿地讲:“你以为你在她心中有多重要?以为你死了她就会为你伤心?不想想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天穹下,煦光里,祈云修的眼眸如秋日明净的水波一样:“或许我在她心中什么也不算,但我知道,我若死,她一定会痛,为你的所作所为,更加痛苦!”

封衣遥被他的话一刺,胸口都恍似穿了,金丝一松,两手用力扯紧他的衣襟:“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们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祈云修毫不示弱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当夜她为什么会一个人跑回来?为什么哭的那么伤心?若不是你惹得她痛苦,她又怎么会……”

封衣遥全身蓦然痉挛着一颤,照他脸上就是一拳:“无耻之徒!”

祈云修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慢慢转过脸,那张精雅如月的面容,有些抽搐地笑着:“没错……你骂吧,我对她……就是痴心妄想……”忽地挥拳出手,封衣遥整个人被他打得朝后跌晃了两下。

而祈云修一步一步逼近,脸上露出哭泣一样的笑容:“可惜,到了这个地步,她选择的人仍然不是我,不然,我早就带她走了,永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封衣遥脸色都变了,失声怒吼:“你休想,休想——”疯了似的扑上前。

祈云修积压在心底的沉痛、哀怨,也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两个人掐在了一起,你打一拳,我还一拳,敛去内功,使出的全是自身蛮力,心里憋着怨,眼里充着火,一下又一下,谁也不肯退让,谁也不肯罢手,相互抓着对方的衣领,在地上一番连打带滚,滚得满身上下都是泥土,头发散开了,衣服残破了,额头、眉梢、眼角、唇畔都渗出了血,却仍是瞪着眼,恨着、灼烧着,眼睛里的火焰越来越旺,看上去就像两个疯子,可怜又可笑。

“你与她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可是我在她身边也已经七年了,我爱她至深,完全不逊于你!我可以给她平静的日子,可是你呢,你除了带给她伤心、痛楚,还有什么?”祈云修从上俯首盯着那个人,厉声逼问。

封衣遥双目赤红,揪住他的衣领,把他反压身下:“你懂什么?你为她付出了什么?我又为她付出了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宁可这条命不要,也不愿伤她丝毫?”

祈云修一声嗤笑,手臂用力,不甘示弱地把他按下去:“说的好听,实际上呢?!”

封衣遥呼吸屏住,又与他在地上滚了两圈,声音凄绝如风里微微颤抖即断的弦:“是啊……凭什么你就那么干净,可以带给她幸福?而我却那么肮脏,只能把她带入地狱?你以为我想吗,以为我想变成这样吗——”

当一个染满血腥的杀人恶魔?

跟自己不爱的女子交缠?

过着那永远见不得光的日子?

其实……死了才好呢!

可是活着……活着……

就必须复仇!

否则怎么能让他心安理得的活下去?怎么能让他对得起那些因他而无辜死去的人?

封衣遥看着那人一对澄如碧水净玉的眸子,仿佛经过千百轮回,也沾染不了任何的污秽。

对,其实从第一眼就开始了,他讨厌他,嫉妒他,因为自己就是比不上他,高处的雪巅与低贱的泥泞,甚至连自己都觉得,小怜跟他站在一起,是那么般配,那么美好,直可入画,天造地设的一样。

而自己、自己跟她……

难道是他想变成这个样子的吗?

这一声凄怆彻骨,悲厉刺耳,宛如子规啼血,夜鸠嘶泣,又似掺杂着尖锐的自嘲,酒醉的癫笑,不知是质问着祈云修,还是在对老天的控诉!

那一刻,祈云修被他眸底闪烁的深刻的痛意深深震动了,许久,唇,缓缓地启开:“你杀了我也不要紧,只是,不要伤害了她之后,再去后悔……”

封衣遥纯黑的瞳仁缩动两下,怔怔盯着他,迷蒙了后又清明了,原本紧抓他衣领的两只手,突然近乎失力的松开……

他摇晃起身,望着祈云修,祈云修也在望着他,像一场天翻地覆后的平静,一个深邃如潭,一个明净如镜,只因爱着同一个女子,各具坚持,互不退让,千万思绪,无言而复杂,一切,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懂。

最后,封衣遥一言不发地转身,消失在园廊尽处。

而祈云修精疲力竭地躺在草地上,眼睛里映着碧蓝的天空,那破开乌云的阳光分外刺目,莫名地,就想落下泪来。

孟湘环被霜儿大呼小叫地吵醒了,待到厅堂一瞧,简直看傻了眼。

祈云修正被鹊儿强制按在椅子上敷药,原本好好的一张俏脸,此际竟变得鼻青脸肿,头发散散乱乱,向来纤尘不染的白袍也被泥土污成了灰黑色。

孟湘环眨了眨眼,随即像只兔子似的跳起来:“我的天爷,你这是成了副什么鬼样子?”

祈云修淡淡道:“我没事。”

霜儿摇头叹气:“怎么没事,险些就破了相了。”

孟湘环第一个反应,莫非这小子又发失心疯,一时想不开跑去撞墙?但随后又迸出的一句是:“有刺客?”

霜儿与鹊儿对视一眼,心领神会,谁也不敢多说。

孟湘环这才明悟,这里是妖魔毕聚之地,普通之辈岂能轻易混入?况且在西月宫,还有谁敢胆大到跑来他的地盘里惹事?

明白后,孟湘环头疼地抚抚额角,见鹊儿上药时,祈云修眉心尖尖地蹙起来,不禁嫌她笨手笨脚,挥了挥手:“哎哎,还是我来吧。”

祈云修觉得别扭:“都说没事了。”

孟湘环也不理他,径自坐到旁边,用棉花蘸上药水,擦上他眼角绽开的血口,虽说是个大男人,但动作之间,却也透着几分女子般的心细。

伤口受到刺激,祈云修打了个激灵,见对方不说话,便也把目光默默移向了窗外。

许久……

“你如果想问什么,就说吧……”实在受不了他在旁边的唉声叹气。

孟湘环到底忍不住了:“死小子,你究竟惹出多大的乱子来……那个人,他居然会亲自动手……”

祈云修回答:“他是想杀了我的。”

孟湘环暗震,前后一联系,已是心头雪亮,想他一夜未归,竟是出了这种叫人难以启齿的事,不禁大骂一句:“糊涂!”

祈云修嘿嘿地傻笑:“就像你所说的,在她面前,我一直像条狗一样,被她勾勾手指就跑过去了。其实,我算是什么东西呢?”

孟湘环觉他一夜之间有些性情大变,喟叹道:“换做以前,我还当你会乖乖的任人宰割呢。”

祈云修两手环抱住身体,仿佛很冷一般,低低的带着无可言状的哀痛:“ 我也是人,真的痛极了,也是会急的。”

……

花叶被踩在脚下,一地残香破碎,封衣遥身影踽踽,一跌一晃地走着,衣斜发散,头破血流,眉梢嘴角处都是伤口,脸上脖颈显露着一块块青紫淤肿,漂亮的嘴唇裂开了皮,血还在往外渗着,舌尖稍稍一舔,便是腥涩的味道。那时天光照在他身上,说不出的孤寂萧索。

他来到花以怜的门前,静静看着那扇门,却不敢推动。

那句绝情之言,好比刀割上心头,一下下地切成块、切成条,切成各种形状,最后再狠狠地剁成粉末!

好想……好想看她一眼啊……

封衣遥全身抖索起来,伸出两只手,然后将脸、将身体,整个人,轻轻贴上木门,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理,幻想着她就在眼前,幻想着正拥抱着她,唇贴上来,亲着、吻着,用脸磨蹭着,得了癔症,发了疯,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怕那人听见,怕那人知道,那泪,低卑的,像是血枫上的一点烟灰,无声地落在了虚无中。

65意乱

小婢手举过头;端着一碗桃花羹,纵使对方近在咫尺;也不敢抬头窥视那张容颜半分,红衣、黑发;美得似能给世间惹来一场无望的灾祸;生怕那一刻凝眸,从此便是丢魂失魄,相思断肠。小心翼翼地开口:“尊使请用……”

偏阁内,封衣遥抱着怀里的一件绯橘衣袍;修长的手指是雪昙花的白,正将上面的一针一线摸得仔细,动作专注轻柔不可言诉;仿佛那是自己的血肉,空气里无端端就多出了几分眷恋缠绵的味道……

三天了,他什么也没干,枯坐在这里,抱着这件衣袍,重复着这个动作,至老、至死。

小婢又是低唤一声:“尊使请用。”

封衣遥动作顿滞,眼角余光宛如流动的水色波纹,斜斜地睨了过来,声音却冷得毫无温度:“拿走。”

小婢踌躇,尔后一壮胆:“尊使这几日都未用膳,还是吃……”

“哐啷”人连碗都被拂到地上。

“我说了拿走!”眸中闪着狂戾的光绪。

小婢吓得瑟瑟颤抖,平日只知他为人冷漠,如今近到身边伺候,不晓竟如此喜怒无常,心中即是害怕又是委屈,慌忙收拾完地上的残片离开。

“等等。”封衣遥叫住她。

小婢又回过身:“尊使还请吩咐。”

仿佛有些犹豫,本是冷漠的声音,竟带着一点紧张:“她,她吃过了没?”

小婢闻言,摇摇头。

封衣遥手指拢紧,神色一时慌了开,嘴里自言自语地嘀咕着:“还不吃?怎么还不吃……”

小婢哪敢多问,只是回答:“花姑娘不肯开门,只说把饭放在门口就好了,可是接连两天,我看都没有动过。”

不吃饭,一直关在屋子里,这不是在折磨自己吗?

封衣遥越想越着急,想得脑子都乱了,整个人坐立不安,有些神经质地踱来踱去,最后突然恨起来,一路冲到她的房前。

房门始终紧闭,他胸口一阵急剧起伏,随即决心一下,单掌蕴力,将门震开,径自闯了进去。

纱帐朦胧,半遮半掩,床边,正静静地坐着一个人,纤薄而幽渺,恍若月的影子,一不留神就会滑入夜色,隐匿无踪。

一柄银亮短剑抵在喉处,只在下个瞬间,便是揉碎桃花,惊红满地!

眼前一幕,好比铁火烙目,深深刺痛了封衣遥的眼睛——已经连恐惧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了,只当是自己……灰飞烟灭,在这世上彻头彻底地毁灭了!

他右手出袖,飞甩金丝,迅速缠住那人的手腕。

花以怜执剑手臂被往外一拉,五指松动,短剑“砰”地滑落至地,而雪颈肌肤上,已是划开一道惊心触目的血痕,只怕再深一点,再晚一步,便是无法挽回香消玉损的局面!

花以怜表情呆滞,眼神恍恍惚惚,整个人好似灵魂出窍,从头到尾,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般,短剑掉落,身子斜歪着倒在床边,人却仍旧傻傻的,毫无所觉,毫无反应。

耳畔蓦然响起一声嘶哑的惨叫,悲沉哀极,亦如被万箭穿心的困兽,撑开枷锁,号断天涯,是什么破碎了,鲜血淋漓地拖了一地……

那人直扑上来,指甲几欲抠入血肉里,纤瘦的肩膀传来剧痛,身子都痉挛了,花以怜眉尖纠紧,终于痛得清醒,昏暗间,有浓浓的血红色,是鬼一样的眼睛。

“你做什么……你、你竟然……”封衣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惶恐到整张脸都扭曲了。

一眼相望下,恍如隔了千年万年,直直望透骨髓,痛彻心扉,花以怜阖目,两痕清泪滚落而出:“我身已不洁……无颜再面对你……”

她失去贞洁,没能为他守身如玉,清清白白的身子上有了污点,自知愧对于他,今后还有什么颜面存活在这世上?

浑浑噩噩了三天,终于坚定了那个念头。

封衣遥“啊”地一声嚎叫,把她压在床上:“你要死,你竟然要死,你竟然……竟然要离开我……”

胸口破了,心脏裂化,难以承受的悲恸让他近乎处于崩溃,眼里的泪化成深红的血,纱帐、床柱、还有眼前她的脸,所有景物,都蒙上一层重重的猩红,好似坠入了血染无边的海洋中。

错乱癫狂的光芒在眸底闪烁,他低下头,狠狠咬住她的脖子。

花以怜瞪大双眼,是被钉死纸窗上的蝴蝶,身体在那一刻僵硬。

牙齿咬住细白如瓷的肌肤,越来越深,一圈鲜血渗了出来,依旧不肯松口,似乎要吸干她的血,吞掉她的肉,把她完完全全的吃掉,连骨头都不剩!

“唔……”花以怜用手抵住他的肩膀,痛得发出呻…吟。

“你如果敢死,我就杀光所有的人!”

杀了所有的人,都别活,哈哈哈哈哈……

他露出像恶魔一样的笑容,仿佛畅快无比,又仿佛痛苦到极致。

花以怜完全呆住,眼前挚爱至深的人,一瞬间变得陌生而可怕!

封衣遥绝美的脸容狰狞起来,伸手撕扯她的衣服。

“不要……”害怕再回想起那夜的事,花以怜惊惶地蜷缩身子,不停摇头。

然而封衣遥疯了一样,将她胸前的衣衫扯裂,连带亵衣肚兜,统统拽了下来,莹白美丽的胴体,刺目地呈现在眼前,宛如一片轻绵的雪,美好得让人想毁掉!

“衣遥……不要、不要……”他疯狂的举动,让花以怜惊恐,想跑却已来不及,身体被翻过来,一直拖到床边,她的脸贴着床面,□已是一丝不…挂,臀部被他强制着高高地翘起来,屈腰伏身,是一种难堪而淫靡的姿态,下刻只觉他一个挺入,无比痛胀的感觉,身体仿佛被贯穿。

“不要……”花以怜睁大了美丽的眸子,里面好像蕴着今春的雨,淅淅沥沥地倾流而出,痛苦的、伤心的、绝望的,绞住床单,哭泣地哀求,“衣遥……停下来……求你了……停下来……”

封衣遥眼中欲…火正盛,是狂炽的疯乱的,仿佛陷入一场极度癫意里,看不到她的眼泪,也听不到她的哀求,下…体剧烈抽动着,彼此的密处紧紧融合在一起,与她像是分不开的连体婴,血连着血、肉连着肉,用一样的心脏呼吸,这辈子只能同生同存,一旦分离了,便只有毁灭!

花以怜试图挣脱,封衣遥见了,黑邃的眼睛里泛着血红,狂燃着,如飞蛾不顾一切所扑的火,迅速从后抓住她的两条胳膊拉近身前。

花以怜被他钳制,上身立起来,雪白的玉背紧紧贴上他平滑的胸膛,毫无一丝缝隙的细腻磨蹭,更刺激得肌肤生热,意乱情狂。

“好……痛……衣遥……停……下来……”如同濒死前的呼求,承受不住他在体内的横冲直撞,花以怜颤栗地恸哭,已经分不清痛的究竟是心,还是身体了。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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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停,才不要停下来!

封衣遥脸上带着癫笑,双手游滑过赤…裸的玉体,握住那一对圆润玲珑的雪乳,反复爱缠地揉搓。

让她想死,让她想离开他!

唇贴上来,使劲嘬着颈项处的伤口,一点点,用舌头舔净血丝,很认真,不曾遗漏一滴,甜甜的,腥腥的,是她的味道,然后又顺着伤口深深咬下去,再舔,再咬、再舔,再咬……唇齿、舌尖、连带魂魄,全是血的味道!

她居然能这么狠心,要丢下他一个人!没了她,他该怎么活……该怎么活……

失了以往温柔的爱,疯狂的动作里混合着怨恨苦痛……已经不知道,这究竟是对她的惩罚,还是自己绝望的宣泄,又抑或在拼命地挽留着什么。

眼角坠下晶莹的液体,如亮亮尖尖的刺,划破半空。

情绪失控了,一切都变得粗鲁而不加掩饰,是人类最原始的本性…欲望,在柔弱紧…窒的部位进进出出,好涨……好热……要把那身体撞裂,要把她完全吞没!

花以怜一面流着泪,一面被逼得不得不抱住床柱,娇躯在他的摆弄下近乎抽搐,只觉那热度在小腹间不断膨胀,每一次都好像抵达到了最深处,忽然间脑子理一片空白,那人已近灭顶之巅,一股灼热的迫入感,宛如利剑直逼喉咙,击碎了理智,带来失血般的强烈晕眩!

泄了身,她瘫痪了似的,虚弱无力地趴在床上,然而下刻身子又被翻转过来,两条玉腿大大地分开,封衣遥亢奋着,猛一顶动冲击,是又一轮的疯狂纠缠,又一轮为所欲为的纵欲。

“不……要了……”泪在眼角干涸,哀求已经无用。

啃咬樱唇,吸吮津液,两具肉体进行着一番辗转厮磨,他的表情似哭似笑,既像痛苦又像快乐。

夜色入暮了……

床榻深处,云雨交欢,无休无止。

身子被翻来覆去,摆弄成各种姿势……仿佛一头暴躁的狂兽,受到长久的压迫而变得妖异癫狂。

叠缠在一起的身躯,直至天明,都未有片刻分离。

花以怜已经无力反抗,彻底淹没在和着汗水温湿的拥抱之中。

在那扭曲的爱里,死去。

66卑爱

天色熹微;白露青霜,花荫庭院间一片烟色朦胧;冬的寒意还未褪尽,隐隐约约;可见枝头上染着点点晶莹的翠绿。

鹊儿落在窗畔;一声脆啼,破开初晨的清冷。

房室内一片寂静,纱帐直垂,衣衫遍地;连丝风都没有,一切都是静止的。≮我们备用网址:。。≯

似乎在那场暴风骤雨中粉身碎骨了,完全失去知觉;抑或痛到麻木。

全身上下布满深红的淤痕,仿佛用滚烫的烙铁,破肌穿骨一般烙上雪白的躯体,是无法消除的印记,好像在证明,从此,一辈子,她都只属于那一个人。

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醒来的,花以怜呆呆睁着眼,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恍若饱经了摧残折磨,被弄坏的精美娃娃。

床畔的案几上,摆放着药膏,绷带,还有熬好不久的汤羹。

背对着她,封衣遥坐在床边,清瘦的背影看去总是那般单薄寂寞,微俯着身,脸埋掌中,模样显得颓然,像是做着酒后沉重的懊悔,又像在无声地痛哭,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亦如化为恒久不变的雕塑。

灵魂像附入一具陌生的身体里,稍微抬动下手指,都显得如此艰难而无力。

背后小小的动静,忽然惊动了封衣遥,那寂如死去的身体猛地震颤了下,转过头。

花以怜苍白的脸色上透着一点薄病孱弱,是深冬凋落在梅花雪地间的华笺,即将被风吹成粉碎的脆弱。

她依是盯着床顶,许久许久,才有了感知,斜偏过脸,与那人四目相视,一时间,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却俱已痛到痉挛!

失色的唇,像薄薄的花瓣,发出了柔软虚弱的喘息,在空气里蔓延成一种诱惑,封衣遥竟是痴了一般,举手半空,想摸一摸她的脸,那么漂亮修长的手指,却白得刺目,有青色的血管从肌底下透了出来,宛若剔透璃玉,即将破碎的惊心动魄。

就要触碰到时,花以怜惊恐地睁大眼睛,身子蜷缩着,仿佛受了伤的小猫,连忙躲避开。

封衣遥脸孔惨白。

花以怜把脸埋入轻枕间,似乎怕极了,形如孤叶瑟瑟颤抖。尔后,手被那人强迫地抓住了,是濒死挣扎的力道,有什么一点点地落了下来,浸湿了洁白莲花般的掌心,盛着那三生三世的雨。

封衣遥不停亲吻着她的手,比在佛前还要虔诚,憔悴的脸容上凄然之色愈浓,随之绝望地一笑,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我都可以不在乎……”

“只求你……不要再想着死……”

“不要离开我……不要不见我……”

“我们、我们还回到以前那样……好不好……”

花以怜头脑轰隆一响,几乎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缓慢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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