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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塞传烽录-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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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玄继续说道:“这次我在崆峒山还意外的碰见了一阵大名鼎鼎的人物呢。”

支剑峰道:“这位名人是谁?”

司马玄道:“丹丘生的弟子孟华。”要知孟华虽然是丹丘生的弟子,但他另外的一重身分也是天山派的记名弟子,在天山的时候多,在崆峒山的时候少。而且近年来他在江湖上闯出极大的万儿,甚至有人认为他是继金逐流之后的“武林第一剑”了。故此他虽然是丹丘生的弟子,名气之大,早已不逊乃师。

支剑峰道:“孟华回天山问候师父,那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司马玄道:“不,他是为了天山派的一桩稀奇事情,以天山派记名弟子的身分来向崆峒派的掌门禀报的。”

杨炎心头“卜通”一跳,已经知道定然是说到自己头上。

果然便听得司马玄接下去说道:“据孟华说,他们天山派出了一个逆徒,名叫杨炎,(支剑峰咳了一声,但司马玄却未会意,续说下去)年纪不到二十岁,却居然有那么大的胆子和那么大的本领伤害了本门的一位长老。天山派已经决定把他逐出门墙,因此要通知各派掌门,以后别再认他是天山派弟子。孟华本来也要通知本帮的,他见了我,就托我转告了。”

杨炎问道:“天山派是否要各派掌门协助他们捉拿逆徒?”

司马玄道:“这倒没有。天山派高手如云,清理门户之事,他们是不用别人代劳的。天山派只是怕这逆徒玷污他们天山派的声名,故而依照惯例给各派掌门来个通告而已。”

石天行不会放过自己,这是早已在杨炎意料之中的。但如今是天山派的掌门人亦已听信了石天行一面之辞,而且郑重的通告各派了。扬炎并不稀罕做天山派的弟子,但得知此事,心情的激动仍是难以形容。

司马玄又道:“孟华并没有说明这逆徒是何等身分,但后来我却从丹丘生口中得知,这个名叫杨炎的天山派的逆徒竟是孟华异父兄弟,你说这事情是不是有点出人意外。孟华侠名满天下,想不到他的弟弟……”

支剑峰连连咳嗽,这次司马玄感觉到了。

司马玄暮然省觉,连忙移转话题,说道:“对啦,杨兄弟,我还没有请教你的大名呢。”心想:该不会这样巧吧?

杨炎咬着嘴唇,缓缓说道:“我就是给天山派逐出门墙的那个叛徒杨炎!我本来早就应该告诉你们的:你们把我当作自己人,你们错了!”

司马玄尴尬之极,讷讷说道:“杨兄,我实是不知……”

杨炎说道。“你现在知道也还不迟,告辞!”

支剑峰哈哈大笑,一把拉着杨炎,说道:“杨兄弟,天山派是天山派,丐帮是丐帮!你犯了天山派的门规,内里究竟有何因由,我不便多问,更不愿多管。但对我们丐帮来说,你可是救了我们兄弟的恩人。杨少侠,倘若你并非看不起我,那我们就仍是自己人!”

司马玄接着也道:“杨兄弟,你别误会我的意意,我只是责备自己的鲁莽,我不知道杨炎就是你,适才转述别人的言语,要是有得罪你的地方,你别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是不会相信天山派的片面之辞的。”

杨炎说道:“天山派的人并没说错,我确是犯了他们说的罪名!”

司马玄一拍胸膛,说道:“杨兄弟,即使你当真是做错事,你也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大丈夫恩怨分明,你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赴汤跨火,我也不辞。只求你不要见外。”

支剑峰道:“杨兄弟,就凭你这样坦荡的胸怀,我就不相信天山派加之于你的罪名。依我想定是你有难言之隐,故此不愿分辩吧!”

他们说得极其诚挚,杨炎叹口气道:“好了,多谢你们相信我!这件事情那就不必提了吧!”

支剑峰只道他已打消去意,本来想劝他不要走的,心想他既不愿再提,那也不必说了。

回到了秘魔崖,齐世杰、龙灵珠与皇甫嵩等人都是早已醒来,亦已知道外间有事情发生了。他们正在焦急的等待支剑峰回来。

一见他们回来,皇甫篙与龙灵珠都是吃了一惊,不约而同的一个问司马玄,一个问杨炎:“怎么啦,你是不是受了伤。”皇甫嵩是个武学大行家,他看出司马玄受伤乃是实情,龙灵珠则见杨炎颧容惟悴,神色大异平时,误会他是受伤。

杨炎说道:“我没受伤。”简简单单的只答了四字。司马玄笑道:“我是多亏了杨兄弟,否则性命也保不住。现在这一点点伤算不了什么的!”

司马玄这才把事情的经过说给众人知道。

龙灵珠恨恨说道:“又是这个宇文雷!”

她在祁连山上,几乎被宇文雷捉去,这件事情,齐世杰是知道的。齐世杰说道:“宇文雷本领虽然不弱,我和杨炎相信还对付得了他。龙姑娘放心,假如再碰上他,我们必定帮你出一口气。”

皇甫嵩道:“舵主,咱们的踪迹已被宇文雷发现,你看要不要作个准备!”

支剑峰道:“那批药材是藏在后洞的石窟中,急切之间难以搬移,只好赌一赌运气了。他们即使搜索到这儿,那个后洞的石窟也不是容易发现的。不过,有几个人最好先离开秘魔崖。”

他想了一想,继续说道,“丐帮并未与清廷公开作对,目前怕的是给鹰爪搜出药材和他们所谓的钦犯。这样吧,明天你和解洪、方亮、范魁三人躲到平坡山去。我另外派人通知本帮兄弟,这两天不要到分舵来。”

事出仓猝,也只能这样部署了。

这天晚上,杨炎心乱如麻,辗转反侧,不能入寐。

要知他是个性情极易激动的人,得知天山派已经正式通告将他逐出门墙之后,心头的波浪自然定难以平静了。他倒没有怎样愤恨,因为这样的结果,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也没有为自己担忧,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事情已经做出来,天塌下来,他也愿意承担。

可是他却不能不担心他的冷姊姊。

冷冰儿正在为着他的事情,赶回天山派去为他辩护。

他可以想像得到,石天行等人一定要逼她说他的坏话,甚至逼她承认是受了他的侮辱。如今冷冰儿反而替他辩护,那结果也是可以想像得到的,即使不加给她以同样的罪名,她也将受到他的牵连,甚至可能受到很大的羞辱!”

冷冰儿是他所爱所敬的“亲人”,想到她可能受到的羞辱,他不禁热血沸腾!

这晚他没有闭过眼,一大清早,他就起来把龙灵珠拉到外面。

龙灵珠与他走到后山无人之处,见他一直没有说话,似乎心事重重,笑道:“你一大清早就拉我出来,是不是有什么话只能和我说的。”

杨炎说道:“不错,我要求你两件事情。”

龙灵珠笑道:“怎的突然这样客气起来?说吧。”

杨炎说道:“第一件事,我求你回去陪伴你的爷爷。在过了韩老镖头的闭门封刀典礼之后就回去。”

龙灵珠一怔道:“这件事我不是早就答应了你吗?”

杨炎说道:“不管怎样,你都不能改变主意!”

龙灵珠学他的腔调和神态,双眼一抬,朗声说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虽然不是君子,说出了的话也绝不会改的。”

杨炎说道:“好,那恕我不和你一起回去了。你的爷爷住在大吉岭灵篱峰,峰形如展翅欲飞的巨鹫,很容易认。你会找得到的。”

龙灵珠大吃一惊,说道:“为什么你不和我一起回去?”

杨炎说道:“我有一件事情要办,办妥了这件算情,我才回去。”

龙灵珠道:“什么事情?”杨炎说道:“请恕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龙灵珠小嘴一扁,说道:“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回去!”

杨炎说道:“哎,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刚刚说过的!”

龙灵珠叹口气道:“我中了你的圈套了。但我只想请你告诉我做这件听是不是要冒很大的风险的?你必须说实话!”

杨炎苦笑道:“我不知道。但请你相信我,只要我活在世上。我一定会到灵鸳峰与你一起,以后永不分开!”

龙灵殊心里又甜又苦,叹道:“其实我也无需问你的,假如不是这件事有危险,你就不会拒绝我与你同行了。我知道你是怕连累我。”

杨炎说道:“第二事请你代我向总舵主告罪,请他恕我不辞而别。后天你若是见到我的姑姑,也请你代我向她致歉。”

龙灵珠抓着话柄,说道:“对啦,后天就是韩老镖头闭门封刀的日子,这件事与你姑姑有很大的关系的。难道你不关心你的姑姑;为什么不等待她可以平安离开京师的时候你才走呢?”

杨炎心情激荡,虽然极力抑制,内心的痛苦还是在他的脸上表露出来。“有韩威武、支剑峰和世杰表哥等人帮她,少我一人有何妨?唉,要是姑姑真有危险,我在她的身边也是无济事。别人不知道我的苦衷,难道你也不知?”

龙灵珠默然不语,她已经懂得杨炎的心事了。

要知想要夺取震远镖局大权的人不是别个,正是杨炎的父亲,杨大姑这次来帮韩老镖头,亦即是暗中和她的弟弟作对。不错,震远镖局的纠纷只是起因,背后还牵涉更重大的事情。柴达木义军和清廷的对抗中,杨牧也不过是大内总管的工具。但出面的人总还是杨炎的父亲杨牧。

尽管杨炎武功高强,但他还不是一个大智大勇的人,他经不起这种感情上狂风暴雨的打击。他是想要逃避,避免再见他的父亲,避免杨大姑和父亲冲突的漩涡。

龙灵珠暗暗叹气,心里想道:“炎哥,我只道你比我刚强得多,谁知你也有较弱时候,如今你就是要做逃兵了!”可惜她害怕伤害杨炎的自尊,心里所想的话不敢对杨炎直说出来。假如她敢直说出来,杨炎在受到极大的刺激之后,说不定也会改变主意的。

杨炎心情激荡地继续说道:“我本来想过,帮忙解洪把那批药材送到柴达木的,唉,但如今我也只能打消这个念头了。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对丐帮的朋友不辞而别原因。”

龙灵珠道:“你为什么要打消这个念头?”

杨炎叹道:“押运药材之事,齐世杰可以做,别人也可以做。我这件事情,却是任何人不能代替的!”

龙灵珠道:“我知道你要去做的是什么事了,你必需三思而行,你……”

杨炎突然点了她的穴道,接着一声长啸,说道:“我不管你猜得对是不对,你答应过我的,你必须回去陪爷爷,我不许你来找我!”

他是怕龙灵珠给点了穴道之后,可能会碰上敌人,故而以长啸召唤秘魔崖内的人来的。

待到支剑峰和齐世杰赶来,杨炎早已走得影子也不见了。齐世杰大为惊诧,解开了龙灵珠的大道,何道:“这是怎么回事?”

说话之间,皇甫嵩与司马玄亦已来到。司马玄心中明白,顿足叹道:“都是我的不好!”

齐世杰连忙将他拉过一旁,悄悄问道:“昨晚你和他说了什么?”

司马玄道:“我不知他是杨炎,我把天山派将他逐出门墙之事告诉他了。”

齐世杰吃了一惊,说道:“怪不得他要走了。以他的性格,他是绝不能让人代他受过的!”

司马玄不明白他的意思,问道:“谁要代他受过?”

齐世杰叹口气道:“是一个和他最要好的朋友,也是最爱护他的人。”司马玄仍然不懂,但已是不便再问下去。

“齐少侠,依你看,他是去哪?”司马玄道。

齐世杰叹了口气,说道:“我猜他多半是回天山去!”

这次是司马玄大惊了:“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齐世杰小声道:“别让龙姑娘听见。待这儿的事情了结,我再去找孟大侠和尉迟大侠想办法吧。”

龙灵珠假装闭目疗伤,对他们的说话也没有全部听见,但已经听见一些。

其实即使完全没有听见,齐世杰猜想到的,她亦已想得到了。

冷冰儿愿意代他受过,难道我反而可以置身事外?龙灵珠不由得心乱如麻了。

但她已经答应了杨炎,最少也得过了后天,待到得知姑姑的确实消息之后才能离开京师。不过她已打定了主意,暂时不去云灵峰陪她的外祖父了。

韩威武闭门封刀的仪式如期举行。

京师各个镖行的镖师,武术界的朋友,甚至外地的成名人物也有许多来了。

支剑峰也以丐帮北京分舵舵主的身分,在这个盛会中公然露面。

齐世杰与龙灵珠则改容易貌,当作是支剑峰的朋友,和他一起进入镖局。

支剑峰是贵宾身分。和主人同坐一席,齐龙二人则混在人丛之

杨大姑没有露面,杨牧也未见来。

韩威武举行了金盆洗手的仪式,跟着就要宣布继任的总镖头人选了。

就在此时,知客报道:“卫大人和杨大人到!”

卫长青挽着杨牧的手,一同进门,跟在他们后面的还有一个人,这个人韩威武却不认识。

但这个人却一点也不客气,也用不着韩威武招呼他,就跟着卫杨二人坐在贵宾席上。

支剑峰见了这个人,却是不禁面色一变了。

原来这个人不是别个,正是前天晚上和他交过手的那个宇文雷。

韩威武见这个陌生的客人毫不客气,不禁有点纳罕,便朝他拱了拱手,问道:“这位朋友是……”

卫长青代答道:“他是我和杨大人的好朋友,复姓宇文,单名一个雷字。”

韩威武见闻广博,白驼山的山主复姓宇文,他是知道的。但宇文雷的名字,他却没有听过,一时间也未联想到这个复姓宇文的陌生客人可能就是白驼山的人,他必须给卫长青面子,便说些客套一番,对宇文雷说了一声:“久仰。”接着把支剑峰介绍给他认识:“这位是北京丐帮的总舵主。”宇文雷也学他的模样,对支剑锋拱了拱手,冷冷淡淡的说了一声“久仰”。装作从来并不相识。支剑峰当然不愿惹事,乐得心照不宣,彼此都不揭穿了。

寒喧已毕,韩威武说道:“杨大人,令徒怎样不来?”

杨牧说道:“说来真是不幸,小徒成龙患了重病,他是不能来了。”

韩威武心头一松,知道齐世杰说的不假,闵成龙果然是给“自己人”打得重伤了。假意惋惜,说道:“令徒本来是我们镖局的旧口同巴人,他不能来,真是遗憾。杨大人近来安好?”

杨牧苦笑道:“我上了年纪,近来也患了风湿,有点不良于行。”其实他是给蟒鞭打伤,只能用患风湿来作为掩饰的。

韩威武暗暗好笑,却一本正经的道:“杨大人,你是镖局的股东,难得你扶病前来,咱们就先谈正事如何?”

杨牧道:“我也是为了镖局的事来的,请你说吧。”

韩威武道:“我年纪老迈,今日决定金盆洗手,从此闭门封刀。镖局的总镖头一职,记得杨大人以前曾经说过,好像是有意思叫令徒闵成龙继任,但闵兄不幸患了重病,不知他什么时候复原,这个、这个……”

杨牧说道:“总镖头的职务是不能虚得太久的,闵成龙纵然病好恐怕也难胜任,不必考虑他了。”

韩威武暗暗欢喜,只道他已经知难而退,便道:“杨大人,本来你若是肯回到镖局做总镖头,那是最好不过。只不过大人你是皇上身边的人,我们纵有此心,也不敢以区区总镖头一职,委屈大人。”

杨牧说道:“我当然不会回来做镖头,再说我这点本领也不配做京师第一大镖局的总镖头。”

若然单纯只论本人的武功以及在武林中的地位,杨牧身为杨家六阳手的嫡系传人,他的武功比起韩威武虽略有不如,做震远镖局的总镖头还是够资格的。他说的这两句话,不但是“虚伪的客气”,而且是自相矛盾。要知他曾有意扶植他的徒弟闵成龙接任总镖头,岂有徒弟做得,师父反而做不得之理?因此众人一听,就知他说的是赌气话。但是想道:“他的徒弟做不成急镖头,他自己可舍不得不做大内侍卫来做总镖头,眼看这间京师第一大镖局仍是落在韩威武这一派人的手里,难怪他心里不舒了。”

韩威武本就不想生事,自是不会挑剔他话中的毛病,抓住他的话柄,便即陪笑说道:“杨大人说笑了。大人是不屑屈就,我们也不敢强人所难。不过,继任人选如何走,还请大人出个主意。”

杨牧说道:“我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过震远镖局也和我总算有一段渊源,趁韩老镖头今日闭门封刀,我也要来办点交代,这才来的。继任的总镖头怎样选出来,我不便插口,只能听韩老镖头主意。”

韩威武觉得他说的这番话有点古怪,但仍然当作他说的是负气话。便道:“杨大人客气了。不过杨大人既然不想推荐继任人选,就按镖行的老规矩如何?”

杨牧说道:“各行各业,都有它的规矩。按规矩办事,正是应该如此。好、好,好得很呀!”

韩威武想不到他竟然毫无异议,一口应承,大喜说道:“那我就说一说镖行的规矩吧,要是股东没有异议,老镖头退休,十九是在镖局旧人之中选一位武功最佳和声望最高的人继位。”

卫长青道:“我是外人,但请恕我插嘴,多问一句,所谓镖局旧人,股东包不包在内?”

韩威武道:“当然包括在内,例如我就是以股东身分兼任总镖头的。”

卫长青道:“要是那个股东从未在这间镖局做过镖师的呢?”

韩威武道:“即使是股东保荐的人,只要他的条件足够,也得优先考虑,何况是股东本人?”心想震远镖局的股东只有他和杨牧人,杨牧师徒已经退出镖局,那是不愁节外生枝的了。卫长青的问题,等于无的放矢。

卫长青道:“韩老镖头刚才说的条件似乎是着重于声望与武功这两方面,对不对?”韩威武道:“不错。”

卫长青道:“声望高低很难评定,你说你的声望高,我说我的声望高,用什么来做标准?依我说,倒不如干脆只论武功,武功强弱倒是一比就可以比出来的!”

一来因为卫长青的身分是大内的副总管,二来他的说法也未尝没有理由。韩威武心里想道:“只要他们不插手,根据什么法选都是一样。”乐得应承卫长青一句:“大人说得是。”要知继任的总镖头人选,局中是早已内定的了。

资深的老镖师胡中源便即说道:“我推举总镖师,论武功他是除了老镖头之外,镖局里的第一把好手,我们所有的镖师都佩服他的。这几年来他保了许多大镖,从没失过手!黑道白道他也吃得开,论声望亦是足够的了。”

卫长青道:“这位沐镖头想必就是令婿天澜兄吧?”

韩威武亦已料到有此一问,便即说道:“正是。不过这只是他们的意思。其实小婿年轻识浅,我倒是不放心他担当重任的。”

扬威镖局的总镖头崔立诚以镖行老前辈的身分说道:“韩总镖头此言差矣,成该说得好:内举不避亲。只要令婿有此才能,镖局上下又都服他,老镖头又何须避忌?”

震远镖局的另一个老镖头崔明伦也道:“是呀,沐老弟在镖局的年资虽然不是最深,但他年少老成,屡当重任从未失事,我们这些老洪头都是无不对他心悦诚服的!”他是着重在“资望”二字立论,亦是不著痕迹的替韩威武说沐天澜“年轻识浅”来作分辨。

杨牧打了一个哈哈,说道:“令婿众望所归,难得,难得。不知,我却想说两句话。”

韩威武打了个突,忙道:“天澜其实是不够资望的,要是杨大人心目中有更适当的人了……”

杨牧截断他的话道:“韩老镖头,你会错意了。我并非不赞成你女婿做总镖头。我生平也最反对做事情要讲什么年资,试想,若然讲年纪,那么挑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做总镖头岂不最好?韩老镖头又何须退休?”

说话虽然略带讥刺,对韩威武倒是有利。韩威武道:“大人说得好,像我这样的老朽是早该让位给年轻人的了。不过天澜是否老朽‘让贤’的适当人选,那又另当别论。请杨大人抒发高见。”

杨牧又打了一个哈哈,说道:“韩老镖头,你错了。贵镖局该由何人当总镖头,这种事情是不该问我的!”“贵镖局”这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众人不禁一愕!

杨威镖局的崔总镖头知道韩威武不方便说话,便代他说道:“杨大人,你是震远镖局的股东,镖局里重要的人事安排本来应该得到你的同意的,你这样说,似乎客气过份了吧?”他和震远镖局的一众镖师同一心思,猜想杨牧说的乃是“反话”,是以绕着弯儿试探杨牧的口风。

那知杨牧说的并非“反话”。

只见杨牧拉着宇文雷站了起来,哈哈一笑,说道:“我早已不是震远镖局的股东了,我手上所有的股份,都已经让给这位宇文先生啦。”

这一下来得太过突然,震远镖局的人全都变色。

崔立诚与韩威武交情极深,着急之下,无暇琢磨言辞,便的说道:“一间镖局的股份出让是件大事,杨大人怎的到现在才说。”

杨牧冷冷说道:“股份出让,是私人的事。朝廷法例,似乎没有特别规定镖局的股份就不能出让的吧。要是那位怀疑我作弊的话,我可以请卫大人作个证明。”

卫长青接着说道:“他们的这宗交易,是由我见证,大家都在买卖契约上划了押的。按规矩本来应该由我会同双方来通知镖局其他股东,适值这两天我比较忙,没有立即办理。不过趁着今天大家在场交代此事,却是正好。韩老镖头大概不会怪我办得太迟吧?”

他是大内副总管的身分,韩威武虽然心内气愤,却也只好苦笑道:“卫大人贵人事忙,今天能够抽空驾临,韩某已是感激不尽。”

杨牧说道:“我一踏进贵镖局,本来就要交代这件事的。只因为大家正在兴致勃勃的推选新任总镖头,我不便打断大家商量的大事。好了,现在我要交代的已经交代过了,请恕我置身事外了。韩老镖头、字文兄,你们两位以后多多亲近。”

韩威武只好转而请问宇文雷的意见。

宇文雷淡淡说道:“我是外行,当然一切唯韩老镖头马首是瞻。实不相瞒,我就是因为佩服韩老镖头是镖行罕见的人材,才放心买下震远镖局的半数股份的。唉,但却想不到韩老镖头这样早就要闭门封刀!”

这最后一句话已经是话里有话。

崔立诚双眉一轩,说道:“如今韩老镖头已经决意退休,字文先生要是放心不下,你名下的股份,我可以找几位朋友承受,不过恐怕一时凑不足现钱,请你宽限几日!”

宇文雷哈哈一笑,说道:“做生意总是要冒点风险的,何况是做镖局的生意?固然镖局的生意我不在行,但别的生意找更不在行。实不相瞒,我有一半是冲着韩老镖头的威望才买下震远镖局的股份,但另一半也冲着震远镖局这面金漆招牌。”

卫长青还怕别人听不懂宇文雷的意思,跟着说道:“不错,有震远镖局这金漆招牌,继任的总镖头纵然比不上前任的韩老镖头,但只要他的本领不是太差,这面金漆招牌也就可以维持下去了。”

话语已是说得十分明显,问题的焦点还是在于新任总镖头的人选上。

韩威武道:“字文先生,你心目中是不是另有更适合的总镖头人选,不妨明言。”

宇文雷道:“没有,没有。韩老镖头,请你别误会我是不满意令婿继任。不过,不过……”

韩威武道:“不过什么?”

宇文雷道:“镖局上下,都称赞令婿武功了得,我也相信令婿的武功一定不差。不过,我尚未亲眼见过……”说到这里,突然又不说了,只把眼睛打量着沐天澜。

沐天澜少年气盛,不觉气往上冲,亢声说道:“字文先生是否想考教在下的武功?”

宇文雷微笑道:“别说得这样严重,不过,要是阁下愿意让我见识见识……”

沐天澜正要发话,韩威武将他止住;说道:“字文先生到底意欲如何,还是请你打开天窗说个亮话吧。”

卫长青说道:“宇文先生不便说,让我替他说吧。他花了几十万两银子,买下镖远镖局一半股份,当然希望有个武功高强、值得他信赖的人做总镖头。大家或者会问,怎样才是值得他信赖的呢!这个他也对我说过了。”

韩威武道:“那就请卫大人代他说出来吧。”

卫长青说道:“他的意思是,只要这个人能够接得下他三十招,就是值得他信赖的了。这条件不算苛刻吧?”

沐天澜跳了出来,说道:“我不是想做总镖头,但我倒想见识见识这位宇文先生的高明武功,也不必以三十招为限!”

卫长青笑道:“别忙,别忙,我还没有说完呢。宇文雷对谁做总镖头,确实是没有成见的。但倘若镖局里的人,没有谁接得下他三十招,他就恐怕不放心让别人做了!”

沐天澜心头火起,说道:“我但求见识见识字文先生高明的武功,字文先生虽然看不起在下,在下可不想占字文先生的便宜。”

宇文雷微笑道:“沐镖师言重了,我岂敢看不起阁下。这三十招的限定,不过是我心目中的标准而已。假如阁下能够在十招之内将我击败,那我只有更加欢喜,更加深庆得人!”

沐天澜道:“好,那就不必以三十招为限,我若然输了给你,我们大伙儿奉你为总镖头!”

卫长青立即抓住他的话柄,说道:“你这句话,不知韩老镖头与贵镖局的其他镖师可都同意?”

韩威武不知宇文雷的来历,他见宇文雷也不过三十左右年纪,比沐天澜大不了多少,心想:“天澜家学渊源,这几年来,又得我的七成功夫,三十招料想他是无论如何接得下来的。”于是便即说道:“要是字文先生能够在三十招之内击败小婿,老夫亦是为后任深信得人,可以放心卸下这副担子了。”

镖局里两个一年资最深的老镖头胡中源与崔明伦齐声说道:“沐镖师是我们镖局公认武功最好的一位镖师,要是宇文先生胜得过他,我们当然愿意拥护他做总镖头!”

宇文雷走出杨心,说道:“好,沐兄请来指教。沐兄可以不必限招,小弟仍以三十招为限,要是过了三十招,小弟立即认输!”

支剑峰情知沐天澜不是宇文雷对手,心里暗暗担虑。他想要揭穿宇文雷是白驼山的邪派妖人,但一来碍着他有卫长青撑腰;二来他因解洪目前尚在丐帮藏身之事,亦是有所顾忌;三来侠义道虽然把白驼山当作邪派,但镖局和侠义道却不能划上等号。宇文雷是以震远镖局大股东的的身分来争总镖头,他的出身如何,那是谁也管不了的。

卫长青发觉他神情有异,已知他在想些什么,立即先发制人,故意问道:“总舵主你好像是有话说,是吗?”

支剑峰道:“没什么,我只想请问卫大人,这位宇文先生不知是何门派?”

卫长青笑道:“丐帮的朋友很多,总舵主料想也不会尽知贵帮朋友的来历吧?”话中有话,弦外之音,不答自答。那是暗示他已经知道“有来历不明”的人藏在丐帮了。只要支剑峰不揭穿宇文雷底细,他也可以不追究丐帮包庇钦犯之事。

支剑峰心中恼怒,但权衡轻重,却是不能不受他的威胁。他低下了头,寻思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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