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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影人-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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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癞头泥鳅”格格一阵袅笑,说:“宋老前辈要寻左宾,不过全为了那只九龙玉杯,不是姓钟的放肆说一句话,达摩真经虽是武林异宝,无福之辈,纵然得着玉杯,也是无法寻得真经,'奇+书+网'钟某人可否饶舌问一句,宋老前辈已经了然九龙玉林和达摩真经的关连所在么?”

宋笠冷冷答道:“钟兄不要以为这两句就能令老朽放弃了九龙玉杯,老朽但能得着玉林,自信就能参透其中隐奥,找得出达摩真经的藏处,这倒不必钟兄和左老师多为担心。”

“癞头泥鳅”笑道:“似这样最好不过,宋老前辈苦苦追踪,必得玉林才能甘心,左老师也是千辛万苦保着那只九龙玉林,自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令他拱手献出来的,所不巧的,目下左老师并不在钟某人破窑中,宋老前辈千里迢迢,追寻到此,钟某人忝在地主,略尽三杯,再送老前辈登程继续追寻异宝,如何?”

宋笠刹时脸上变色,厉声道:“姓钟的,老朽以礼相见,井非畏你这太原府中小小势力,左宾要想就以阁下这所土窑苟安,那是妄想。”

“癞头泥鳅”却不生气,仍是笑倒:“老前辈是不相信钟某人这句话,那么,这间破窑,老前辈是不是有意搜一搜呢?”

刚在这个时候,陡然间由城东远处,飞也似奔来一条黑影,这人影快逾电捷,眨眼已到,“百毒叟”宋笠后退了一步,凝神回顾,“癞头泥鳅”钟英见了那一条人影,登时暗吃一惊,原来那并非旁人,正是“阎王帖子”左宾。

左宾似乎气极败坏,飞驰而至,人未停身,已大声叫道:“老钟,不好了,那玉杯……”

“百毒叟”肩头一晃,抢身欺近,厉喝道:“玉杯怎么样了?你们二位还准备一吹一唱,演戏招待我老头子吗?姓宋的可不吃这一套的。”

左宾面上杀机满布,两眼怒火外喷,竹杖呼地横扫而出,同时叫道:“老钟,井肩上,咱们今天跟他拼啦!”

“癞头泥鳅”钟英原是和左宾商议定妥,由钟英在土窑后伏身隐蔽,绊住“百毒叟”宋笠,左宾却暗往罕山埋藏玉杯的地方起出杯子,就隐身在林子里,待钟英把“百毒叟”打发走了。再赶往林中会合,他们也明白大原府钟英的土窑目标太大,必须另寻一处隐密所在,才能从容参详九龙玉杯和达摩真经的关连所在。

钟英除了太原府这座土窑之外,另在晋南中条山解地附近,设有一座秘密处所,差不多的江湖人物,都不知道这个地方,钟英和左宾原意就是要在躲开“百毒叟”宋笠之后,潜往解池,再议良策,无论如何,先设法把达摩真经弄到手中,那时候二人隐往深山,练习神功,就再不畏惧高手争夺追踪了。

哪知道左宾一时疏忽,埋藏玉杯的时候泄露了形藏,等到他赶往罕山埋杯之处,挖开浮土一看,被他亲手放进去的九龙玉杯业已沓如黄鹤,这一惊,真把个“阎王帖子”左宾吓得六神无主,狠狠在附近乱掘乱翻,又细细辨认刻在树干上的标记,一点也没错,可是,埋下去的九龙玉杯呢?难道它长了翅膀,飞了不成?

他一急之下,抹转头又奔回太原府,要想尽快把失杯的事告知钟英,幸好时隔不久,或许还来得及追截窃杯的贼人。

“百毒叟”宋笠在旁边这一打岔,怎么不叫左宾把满腔怒火,全泄在他的身上。

“癞头泥鳅”见左宾那样惶急无主的神情,竹杖呼呼,使出了全力,把宋老头儿圈在一片青芒之内,他身为地主,又和左宾多年知交,哪还有不替他不忿的道理,立将手中打狗棒一抖,探臂吐杖,也欺进圈子,喝道:“宋老前辈,也让我化子讨教几手高招如何?”

这两个人两根竹枝一裹,将“百毒叟”裹了个风雨不透,那两根小小竹杖,犹如两条青龙,左盘右旋,此进彼退,非但配合得十分严密,而且两人身形变幻,将宋笠进退之路,全部截得死死的,尤以“癞头泥鳅”钟英手中打狗棒,更是诡诈无比,怪招迭出,功力只在左宾之上。

“百毒叟”如果单独对付左宾或钟英,相信就凭一双肉掌,也吃亏不了,但如今被两人联手合围,双杖双掌对付他一个人,却显得有些支拙不灵起来。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宋老头儿再行,被这两个江湖高手围住,也感觉压力沉重,应付艰难。

但“百毒叟”也不是善与之辈,千里迢迢赶来抢夺玉杯,如今居然听说玉杯出了问题,他可不管那许多,认定是“癞头泥鳅”和左宾两人设好了圈套欺骗他的,见他二人又联手合上,更激起万丈怒火,口中牙挫得格格作响,将全身功力尽都贯往双臂之上,逢杖格杖,见人劈人,两条臂膀舞得车轮也似,恰恰抵挡住钟、左二人的两条竹枝。

三个武林怪杰,走马灯一般拆了二三十招,兀自难分胜败,倒把城垛上伏着的方大头弄得拿不定主意,眼看这三位仁兄掌影纷纷,竹杖呼呼,在下面舍死忘生,各出全力,想下去帮个忙吧,不但无从插手,更不知道帮谁好?想抽身一走吧,又舍不得九龙玉杯下落,何况,那一边还伏着一个傻小子,又怎样向他交待解释呢?

猛可里,他突然心中一动,忖道:我何不如此如此,先摸他一个虚实,再作主意。

于是,悄悄从城垛上伏行而返,挪近黑牛俯伏的所在,他还未开口,黑牛早沙着嗓门说了:“怎么样啦,咱听见好像干起来了?”

方大头看他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儿,又有些好笑,便也压低了声音,说:“了不得,那边已经打得天翻地覆啦,咱们还不溜,等一会连我们全要倒霉。”

黑牛不解,忙问:“那是为什么?快说,咱没有弄到杯子,怎能走呢?回去拿啥玩意给咱师父?”

方大头故意激他,道:“别想什么杯子了,杯子放在瞎子身上,你怕瞎子怕得像老鼠见了猫似的,那还能弄到手?不如趁先回去,就向你师父说:杯子没啦。叫他要弄自己来吧。”

黑牛听了,心里捉摸不定,半晌没有开声。

方大头怕他真的不肯干了,故意自言自语说:“不过,等你师父赶来,杯子早不知去向,连人也找不到了。我看,不如死了这条心!”

黑牛好像突然下了决心,猛的一巴掌拍在方大头肩上,差一些把他拍了个“狗吃屎”,叫道:“干!矮子,他奶奶的。咱不怕瞎子,你说该怎么办?咱听你的,非得把杯子弄过来,奶奶的,瞎子有啥了不起,咱黑牛就碰碰他,试试看。”

方大头见他果然中了计,心里在笑,口里却说:“你真的不怕瞎子?还有那白胡子老头儿,这两个人你都敢动他吗?不怕他们揍你?”

黑牛一横心,胸脯一挺,道:“不用不怕,管他奶奶是谁,咱先抖练子枪,不让他近身,还怕干不过?矮子,你快出主意,别尽耽等着。”

方大头这才满心欢喜,凑在黑牛耳边,低声说道:“眼下看起来,杯子如不在瞎子手中,定然在他的化子朋友身上,或者就在土窑之中,咱们两个人,一时也没有办法全顾得到,不如趁现在那白胡子老头儿正把他们缠住,你在外面替我望风,让我偷偷进那窑里探勘一遍,假如窑里没有,东西只在他们身上,咱们一个对付一个,加上白胡子老头儿,今天准保跑不了他们,非叫他们把杯子拿出来不行,假如东西藏在窑里,岂不更是唾手而得么?总之一句话,你守在暗处,那叫化子不发觉窑里有人,你也不必动手,只要他一旦察觉我暗进他的土窑,你得尽快替我拦住他,不让他把我堵在里面了,事情就只这么简单,你都记住了没有?”

黑牛点头答道:“好,就这么干!咱都记住了。”

方大头还不放心,逼着黑牛把步骤又背诵一次,果然没有记错了,这才领着黑牛,悄悄掩到土窑侧面三丈左右,探头一看,“百毒叟”宋笠已和钟英左宾缠斗将近百招,宋老头儿拳脚已缓慢不少,但“阎王帖子”左宾也因为上手时急怒攻心,抢招太快,现在其气耗损过半,一根青竹杖亦远不似方才凌厉,只有“癞头泥鳅”钟英,棒影纵横,越战越勇,差不多负担了大部份面斗宋笠的责任,显得左宾只不过从旁助手而已。

此时再不动手,迟了就来不及了。方大头一横心,将黑牛仍留在城墙垛上,自己先将双脚探出墙外,腰眼上一用力,整个身子一绷一弹,滑出墙垛,竟如一只大壁虎地的,手脚分张,贴在墙上。

土窑前打得正在激烈万分,那来余暇注意这一面,方大头施展梁上君子“游壁术”绝技的,顺着城墙,迅速的向上窑移动,不一会功夫,已至窑侧丈许之处。

这丈许距离,前后空旷,再没有东西可供隐蔽,只有墙脚下摸着一条尺许深的泥沟,准备用来排除城上积水用的,这条沟由东向西,刚好要通过土窑后面一个土坡,从那土坡再向窑里去,只有五六尺距离,而且离窑前战场也甚远,倒不虑被人发觉。

方大头看清地势,不再犹豫,真气略为一沉,从墙面上轻巧的直向水沟中落下去。

当他一脚落到沟底,突感脚下一软,暗叫一声:苦也!

“扑通”一声响,整个两只脚,全都陷进水沟沟底烂泥之内,臭烂污泥,直淹到膝盖附近。

原来那本是一条臭水沟,长年积的污垢烂泥,根本没有人去清理过,从上面看下去,又在黑夜中,以为只有尺许深浅,其实这水沟足有两尺深,下面一半,全是烂泥臭水,屎尿俱全。

方大头这叫“哑子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不但说不出来,还得赶快伏身沟中,以免身形外露,被窑前的“癞头泥鳅”钟英察觉,可怜缺德鬼硬闭着气,顾不得身上的衣服脏不脏,鼻子离水仅只两寸,整个下半截加上前襟,全浸在臭水之中,静静伏着,一动也不敢动。

饶是他如此委屈,这一声落水时的轻响,仍然惊动了前面拼命的“癞头泥鳅”。

钟英方在全力拼搏,突听得窑侧“扑通”一声轻响,这附近地势,他自然比谁都清楚,忙不迭虚晃一杖,撤身退出圈外,大声叫道:“老左,先绊住这里,窑后又有好朋友到啦,我先打发了后面再来。”

左宾应了一声,手中竹枝一紧,独自拼斗宋笠。钟英倒提打狗棒,便奔赛后。

好在傻大个儿这一次还没有傻,他在城墙上望见钟英撤身后退,要到窑后去,心里一急,“哗啦啦”先从腰里解下了练子枪,提气长身,从城墙上直扑了下来,大叫大喊,道:“叫化头,那面去不得,矮子还没进去哩,你且等一等,咱黑牛陪你玩玩。”

这一声大喊,宛如闷雷临空,半截黑塔,从空而降,脚还没落地,练子枪“哗啦啦”一抖,早向钟英后脑点到。钟英急忙伏腰点头,让过枪尖,反手急抡竹杖,横截傻大个子的铁练枪。

左宾和宋笠,突见这愣人也跟到此地,全都吃了一惊,谁也不知道他是来干啥的,更不知道他是帮谁?不过,左宾听他提到“矮子”,就知道缺德鬼方大头也来啦,说不定窑后弄鬼的。正是方大头,一面挥杖应敌,一面叫道:“大个子,不要弄错人啦,那是朋友,这老头儿才是坏人,你快来帮我放倒他。”

黑牛这一次可不上他的当了,闻言答道:“去吧!你这瞎子才不是好东西,咱不上你的当了,等一会咱干了这叫化头,还要碰碰你呢!你得意些什么?”

一面说,一面抡动练子枪,硬箍钟英的打狗棒。钟英不认识这位大个子,方才反手一杖,已用了六成真力,满以为能把这大汉手中的练子枪震飞,没想到黑牛天生神力,又是专门蛮干的祖宗,你不找他拼力气,他还要找你拼拼呢,何况钟英不明敌情,仗着自己功力深堪,送上门来,黑牛哪得不喜,铁练子横扫过来,和钟英的打狗棒碰个正着。

一硬一软两件兵器碰在一起,响声起处,钟英虽然内力精深,怎奈何得只牛神力天生,铁练子又是重物,单凭一根竹杖,如何拨它得动,当场觉得手臂一麻,连忙抽杖纵身,后退了五六尺远。

黑牛见一招震退了叫化头,心中大喜,笑道:“这法儿不错,没动手先抖练子枪,咱叫你近不得身,就不怕你们了。”

说着,更是凤声呼呼,使开了练子枪,没头没脸向“癞头泥鳅”横卷上来,边打边笑,口里一直在念:“咱叫你近不得身!咱叫你近不得身!”

钟英惊于大个子的臂力,不知道他还有些什么绝招,空有一身本事,一时反而施展不开,倒落在挨打的地位,左挪右闪,不敢再和他硬碰,这么一来,黑牛更是趾高气扬,抡起练子枪,又箍又摔,又点又扫,弄得堂堂高手的“痢头泥鳅”,只有招架之功,哪有还手之力。

左宾被黑牛顶了一句,也无法再进言辞,自己又被“百毒叟”掌风笼罩,分神不得,以致场中情势顿变,宋笠得黑牛之助,分去了一个劲敌,抖擞精神,迎战左宾,左宾和钟英一个碰着一个难缠的家伙,本走胜局,倒落在下风,情势越来越危急了。

水沟中的方大头,遥见黑牛果然如言出手,缠住钟英,哪肯放过这大好时机,顾不得身上拖泥带水,干脆从水沟里爬上来,闪身飞奔,扑向土窑。

到了窑后,见一扇木门半掩半遮,里面黑洞洞的,没有半丝光亮,方大头本是偷鸡摸狗的能手,身子一侧,就从后门缝里挨身进人窑内,他虽然明知钟英已经发现自己,但偷查暗探,总不敢燃点灯火,窜进窑内,略为定一定神,把眼睛先闭上一会,使其习惯窑中黑暗情况,再睁眼时,已可约略辨清四周物件,他扭头四下里一望,乖乖隆的咚,敢情这里面真还漂亮得紧,堂皇之极嘛。

土窑虽然不大,却分作前后两间,不折不扣的一房一厅,独门独院,虽然没有厨房厕所卫生设备,但砖造加土,墙厚顶低,却是冬暖夏凉,井不亚于空气调节器,前面厅里,放着桌椅,墙上还挂着字画,黑暗中看不清楚,不是苏东坡的墨竹,想来总是仇十州的仕女,再不然,准是王羲之亲笔了,卧房内一床一几,全是上好柚本,另有精巧的茶橱衣箱,床上锦被,橱中细磁壶杯,地上毡毯,样样都是值钱的珍品,这哪儿像是叫化子的破窑,简直比太原府知府后衙三姨太太的香闺,还要精致富丽,一时把方大头的眼都看花了,直到窑门外的叱喝之声,把他惊醒,才记得去找那九龙玉杯。

论偷东西,方大头可称专家,但见他翻箱倒柜,手脚利落,床上褥下,帐顶枕边,墙壁角落,橱柜背后,不到半盏热茶之久,甚至连在壶都提起来摇过倒过,什么东西都有,就是没有九龙玉杯。

窑外的吆喝声越来越大,激战已经到了紧张阶段,方大头仍然不死心,又到前厅里,详详细细又搜了一遍,没有,当然没有。

方大头不是著书的,自然不知道九龙玉杯已经到了秦仲手里,还在一个劲儿瞎找瞎翻,陡然间,窑外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就听见“阎王帖子”左宾在高声叫道:“老钟,我不行啦,你赶快撤身走吧,那玉杯已经被人……偷……”

接着,就听傻大个儿的破锣嗓子也在喊:“喂!叫化头,别走呀!瞎子不行,咱还行呢……哎哟,这是啥东西,箍得人怪痛的。”

再接着,又听见“百毒叟”宋笠的怪笑声,由近而远,渐渐听不清切了。

方大头连忙窜出土窑来,却见“百毒叟”和左宾、钟英三人都没了影踪,只有黑牛倒提着练子枪,傻愣愣站在那儿,手中把玩着一只三菱钢镖,远处地上,留着“阎王帖子”左宾使的那一根青竹杖。

方大头忙问:“是怎么啦?这些人呢?”

黑牛裂嘴一笑,憨憨地说:“全跑啦,瞎子被白胡子老头一巴掌,把竹竿子也打掉了,叫化头忙过去护着他,两个人都逃,白胡子老头在追,咱也追,叫化头却给了咱这个玩意,箍在身上,又痛又痒的,所以咱就没追了。”

方大头听了,又惊又喜,又问:“他们向哪里逃的?白胡子老头儿能追上他们么?”

黑牛摇摇头,道:“咱也不知道,是向这边去的,咱瞧那白胡子老头儿也累啦,直喘气的。”

方大头忙招手儿叫他:“黑牛,你快进来,那叫化头替咱们留下好多东西,咱们先在这里享受一番,再追他们还来得及。”

两人进了这土窑,方大头找着灯火点燃,黑牛见了,乐得嘿嘿直笑,一会儿在椅子上坐坐,一会儿又去床上打个滚,这黑小子从小在深山吃苦,哪见过这等舒适的所在,高兴得话也说不出来。

方大头更高兴啦,找出“癞头泥鳅”的衣服换上,自己那一身脏衣全丢进窑后水沟里,“癞头泥鳅”虽是化子装扮,居家时却也有的是锦衣缎褂,如今这两个宝贝“鸠占雀巢”,你一件,我一件,尽择料子好的向身上套,柜子里的金子银子,也揣在怀里,装得满满的,当真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美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方大头身材矮小穿了钟英的衣裳,还有大半截拖在地上,不伦不类,滑稽梯突,黑牛刚好相反,套上最大的衣服,手脚还有一半露在外面,他总看看方大头身上的衣服太大,逼着他脱下来和自己换,换来换去,自己身上的依然太小,方大头身上的仍旧太大。

“癞头泥鳅”在太原府成名多年,土窑里存的货色自然少不了,没想到这一次黄鳝进了水蛇窝,被这两块料翻腾了一个天翻地覆,一场糊涂。

黑牛和方大头正在开心,各人都穿了锦衣、搬出钟英存放的美酒佳肴,坐在前厅大吃大喝突听得士窗外一阵急遽的马蹄声响,由远而近,不一会已停在窑外。

傻大个子浑然不觉,兀自吃喝,全没把窑外这一阵马蹄声当作一回事,究竟方大头江湖经验老到,侧耳一听那蹄声止于窑外,就知道来人是专为找这土窑的,连忙一口气,将桌上的油灯吹媳,土窑中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黑牛正拿着一只熏鸡腿向嘴里塞,陡然灯光一熄,差些儿鸡腿戳到鼻孔上,哇呀大叫道:

“矮子,你捣什么鬼,好好的熄了火,哪看得见吃东西?”

方大头急忙“嘘”了一声,附在大个子耳边,轻声说道:“傻子,你嚷什么?门外有人来啦,说不定是找叫化头来的,咱们静静听着,别出声。”

黑牛竖着耳朵听了听,哪有什么声音,方欲臭骂矮子一顿,蓦地里,“砰”的一声巨响,窑门被人一掌劈开,劲风急卷,扫进土窑,吹得墙上字画乱舞,黑牛也机伶伶打了一个寒战,只听门外有人喝道:“左宾,还不出来受死,躲在窑里,就能躲过性命吗?癞头泥鳅也一并给我滚出来!”

方大头听了一愣,这是谁呢?怎么声音好熟,他悄悄挨近窑门,偷着向外一望,吓得一个筋斗,从门前滚回桌边,“哗啦啦”把桌子也撞翻了,黑牛探手一把抓住他的后领,喝道:

“矮子,你干什么?是谁在外面?”

方大头陡地一旋身,躲在黑牛身后,用肘推着他说:“黑牛,你快出去,好好揍他一顿,那外面的才是天下最坏的人,快抖练子枪,干他!”

黑牛还要问,却被方大头连推带送,挤到门前,傻大个儿是个愣人,又仗着喝了三杯酒,果真从腰里解下练子枪来,头一低,抢出了窑门。

门外五尺左右,立着两匹白马,一个面罩黑纱的俏女郎还坐在马上,手里带着另一匹马的马缰;另外一个青衣长衫,手拿着小马鞭子的少年奇儿,脸上阴阳作笑,朝着窑门绰然而立。

傻大个子虽然不识这男女两人,但读者眼睛雪亮,不用再介绍,谁知道这一男一女,正是方在泰山庆元寺大开杀戒,又连夜赶往新乐县城寻找“阎王帖子”左宾,大约是未能找到,才追到此地的“血影人”秦玉和“半面观音”林惠珠了。

皆因林惠珠撞荡江湖多年,素知太原府的“癞头泥鳅”钟英和左宾甚为知已,两人在新乐县内未能找到左宾,林惠珠略一思忖,便猜左宾无处可去,必然会投奔太原,当下二人飞马疾追,仅费了一日夜的功夫,便从新乐赶到太原,直找到钟英这一间土窑,刚到窑前,望见其中尚有灯光,秦玉满心大喜,以为一定将左宾堵在这里了,运掌劈开窑门,喝骂之后,便追到半丈以外,静等左宾出来动手,谁又料得到,他们仍然是迟了一步,从土窑出来的,并不是“阎王帖子”,却是这傻大个子。

傻大个黑牛提着练子枪,窜出土窑,见秦玉横鞭而待,后面马上又坐着窈窕婀娜的林惠珠,他本想发火,一见林惠珠,又把火气咽了回去,反裂嘴笑道:“你们这是干吗?人家好好吃着东西,怎么一声不吭,就把门给咱们箍坏了?不说个道理出来,咱可要你们赔!”

秦玉从未见过这黑牛,不由眉头一皱,冷冷说道:“你只叫左宾出来,我们自有话问他,事不与你相干,最好别在这里找死!”

黑牛一听,把刚才按下去的火气又提了起来,叫道:“怎么?你是讲蛮不讲理的?咱又不是左宾,你无缘无故弄坏咱的门,黑牛可跟你没完。”

秦玉疑心这家伙大约就是癞头泥鳅,但看看他那一身装束,不伦不类,年纪上说也有些不像,便回头问林惠珠道:“这人可就是癞头泥鳅么?”

林惠珠没有出声,只把头摇了两摇。秦玉陡地回身,脸色一沉,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既不是左宾的朋友,就快闪开,再要拦在这儿夹缠不清,可别怪秦某要动手了!”

黑牛听说要动手,忙把练子枪“哗啦”抖开,回头叫道:“矮子,快出来,人家要真干啦,咱对付这小子,你对付那娘们。”

方大头在窑里又叫得苦,有心不出来,这傻东西在外面大喊大叫的,出来吧,又知道秦玉厉害,他横了横心,开了后门,一溜地向城墙边飞跑,只盼能趁着黑牛拦在前面,自己先脱身出城,躲到安全地带再说。

可是,秦玉眼光何等锐利,他人虽在前面,但却没把黑牛放在眼中,两只眼神,一直在注意上窑后的动静,就怕左宾会趁机溜走,及见黑影一闪,奔了城边,急忙晃身拔起,早抢过这土窑,喝道:“左宾,你不留下九龙玉杯,就想走吗?”

方大头明知秦玉是认错了人,但依然不敢和他照面,脚下猛一加劲,腾身跃起,直向城头上落去。

他身法虽已够快,但秦玉血影神功,更比他还要快,他刚刚脚尖才沾城垛,耳边风声飒飒,秦玉接踵亦到,人未至,掌先发,半空中劲风猛卷,对准方大头后背劈来。

方大头深知他掌力猛烈,那敢硬接,倒地一个翻滚,躲开一掌,耳旁“砰”的响处,一个城垛已被秦玉一掌劈成了纷碎,方大头心胆惧裂,逃也不敢进了,翻身跃起来,连忙抱拳当胸,后退三步,叫道:“快请住手,是我,不是左宾!”

再说那边的傻大个子黑牛见秦玉陡地晃身,已从自己身侧一闪而过,他人影还没看清,眼前一花,已失秦玉所在,先是一愣,及后望见秦玉原来是追矮子去了,他可还是帮着矮子的,连忙一抖练子枪,就要随后追上城去,可是,他身形尚未移动,眼前娇影闪晃,林惠珠已从马上飞身抢到,拦在他的面前,手中提着一柄寒汪汪的长剑,叱道:“你站住,不许过去!”

黑牛真听话,已经踏出去的一只脚,闻言又收了回来,愣道:“大妞儿,咱可不愿跟你动手,最好你去找矮子去,说好是咱对付你那一口子,矮子对付你的,你别乱来。”

林惠珠听他满口胡说,娇叱一声,长剑圈臂疾吐,“李广射虎”直刺他的面门。

黑牛一偏头,躲过剑锋,登登登后退了三四步,怒道:“你是怎么啦,说得好好的,怎么不按规矩?”

林惠珠不知他是个愣人,只当他故意调侃自己,冷笑一声,长剑猛的一抖“狂蜂戏蕊”

舞着千朵剑花,又向黑牛迎头罩下来。

黑牛已经退到窑门前,退无可再退,同时,林惠珠这一招“狂蜂戏蕊”使得也过份分毒,黑牛闪让稍迟,“嗤”在衣襟上已被她刺了一个大洞,黑牛既被她连连相逼,又心痛漂亮衣物被她刺破,几种因素一凑,凑足了傻大个子的怒火,他一瞪眼,不再后退,手中练子枪由下而上,迎着林惠珠的长剑,“当”的一声响,把一柄长剑震得脱手飞出三丈以外,林惠珠吃了一惊,空着手跃退四步,一探囊,掏出一把喂毒蜂尾针扣在掌中。

黑牛牛性一发,就再不认人,刚刚震飞了林惠珠的长剑,紧接着一顺练子枪,又向她咽喉点到,大叫说:“臭娘们,你当咱是怕你么?不信就碰碰看,谁行谁不行?

真正不受抬举,软的不吃要吃硬的!”

其实他说的无心,林惠珠却听者有意,只羞得她粉面绯红,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扬手将一把蜂尾针全向黑牛打出,叱道:“蠢才,你是找死!”

蜂尾针细如牛毛,针尖特锐,专破金钟罩铁布衫,何况林惠珠这种蜂尾针又是经巨毒喂制的,眼看黑出就难逃此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陡然间,斜刺里卷过来一股劲风,不歪不正,刚好把林惠珠这一把蜂尾毒针撞向右侧,纷纷落在空地上,全都失了准头,林惠珠急忙回顾,却见是一个背负双剑的老头儿,立身在六尺以外。

这老者年在六旬以上,俗装打扮,身躯魁梧,精神矍铄,双目炯炯,左右两肩,各露出飘飘剑穗,衬托着海下长须,显得神采英奕,气度不凡。

老头儿一手拈须,冷冷望着林惠珠,道:“这位姑娘,缘何貌美如花,心肠却如此狠毒,究竟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怨,竟然使用这种喂毒暗器,要不是老朽适巧路过,岂不是毁了人家吗?”

林惠珠气得脸色铁青,厉声叱问:“你是谁?要你来多管这闲事?”

那老头儿缓缓答道:“老朽吴子明,目下忝掌雪山派门户,姑娘又是何人门下?

和这位又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呢?”

林惠珠尚未答话,那边人影一晃,秦玉已经押着方大头回到土窑前来。

秦玉本想告诉林惠珠,“阎王帖子”左宾业已脱走,必须快追,但当他一见那背插双剑的吴子明,不觉把到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小马鞭指着老头儿,问道:“你是谁?到这里来干什么的?”

吴子明只觉得这少年好生跋扈,连自己一派掌门宗师,也是这么放肆无礼,心里先有了三分气,冷冷答道:“老朽是过路人,看着这里热闹,就来瞧瞧,难道这里是不准人站的地方么?”

林惠珠见秦玉回来,似乎满腔委屈,都有倾吐的对象了,不等秦玉答话,便指着吴子明和黑牛,道:“他们欺侮我,把我的剑也震飞了,就在你还没回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对我一个。”

秦玉一听这话,登时把脸一沉,回头对方大头喝道:“这两个都是你的朋友吗?”

方大头在城墙上慑于秦玉的功力,俯首就擒,随到土窑,早一眼望见了黑纱掩面的林惠珠,他暗地吃惊,却没有听见秦玉的问话,只在肚里寻思道:咦!这不是媚儿吗?不怪她用面纱罩着半边面孔,敢情这妮子真如鲁庆所说,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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