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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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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内大人。”徐四霖一拱手。



  “原来是徐老爷……徐大人!”



  两个人是老相识了。竹内四郎的不仅汉话精熟,而且一眼就看出来,徐四霖升官了。不过竹内也知道,徐四霖原来的官,无非是为了做生意的便利,算不上真正的清朝官员。现在他竟然代表了整个船队来做交涉,那身份上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竹内四郎所要办的交涉,是不准士兵下船。加水加煤这些事情,立刻就可以办,如果需要另有采买,则请开出单子,由长崎地方代办。



  这个要求不过分,算是在情理之中。毕竟整个长崎,也不过驻兵千余,若是贸然放了数万外兵进城,一旦事情有变,不知道该找谁哭去。



  徐四霖静静听完了竹内的一番话,也不回答,从身上摸出一张单子来,清了清嗓子,朗声读道:“大清国钦命大臣、二等侯关卓凡,奉旨赴美,途径贵地,略具微物,向征夷大将军德川家茂大人特致敬意。”



  德川家茂,是现在德川家的家主,幕府第十四代将军。竹内一愣,心说这是闹的哪一出?



  “官铸大银锭二百只,一万两。”



  “前膛枪连同子药,三百支。”



  “上等生丝五十包。”



  “贡缎一百匹。”



  “德化官窑瓷器二十箱……”



  徐四霖滔滔不绝地念下来,好一会才把整张单子念完,递给竹内四郎。



  “奉行大人,这些礼品即刻要下船,请你点收。”



  “这……”竹内犹豫不定地问道,“徐大人,这是你们朝廷的意思,还是……”



  “这是我家侯爷自己的一点心意。”



  那就好!竹内松了一口气。这份礼物太重,若是弄成大清朝廷的赏赐,那玩笑就开大了。



  下面要说的,是下船的事情。按徐四霖的说法,各商船上的兵士,可以不下船,不过关侯爷说了,想进城去逛逛。



  “竹内大人,这一艘浦江号,是我家关侯爷的座舰,船上都是关侯爷的亲兵。侯爷要进城,他的亲兵自然是要跟随护卫的。”



  竹内心想,既然给幕府将军送了这么重的礼,不让他进城,怎么也说不过去,然则要带多少人去?



  “一千人!”徐四霖断然道。



  竹内吓了一大跳,一千人,那怎么成?



  “关侯爷身份贵重,随带护卫,理所当然,限于五十人之内好了。”



  “堂堂钦命大臣,五十人怎么够?最少八百!”



  “一百人,不能再多了。”



  就这样讨价还价,最后终于定在了五百之数。



  既然谈好了,徐四霖便登船回报。关卓凡听过,点一点头,笑道:“好得很,咱们这就走吧。”



  说走就走。图林从近卫团的亲兵营和中军营之中,指了五哨,全副披挂,扈从大帅上岸。



  “关侯爷,马已经备好了。”竹内四郎见到关卓凡,先一躬身,“请到我的奉行府去用茶。”



  “竹内奉行,你太客气了。”关卓凡心想,这个鬼子的中国话,说的还真是好,“不过我这一次进城,是想看看你们的歌舞伎。”



  竹内愣了一愣,原来这位关侯爷,对我们日本的东西熟悉得很。



  “哈伊!有,有,”竹内依然躬了身说道,“吉代社的团十郎,浅井社的万之丞,都是顶顶好的。”



  “我不要看这些,”关卓凡摇摇头,“我要去鹤馆。”



  竹内四郎的面色一变,迟疑半晌,才躬身答道:“哈伊!”



  (出差第二天,一更见谅。)



  *RS
第五十三章 鹤馆
  歌舞伎在日本,跟京剧在中国的地位仿佛,都算是“国粹”。



  歌舞伎的创始人,是在日本妇孺皆知的美女阿国,因此前期的歌舞伎表演者,多是年轻貌美的女子。兴盛之后,便有不少被称为“游女”的女子,加入到表演里面来,演出过后,还可以陪客人睡一觉,让客人尽兴而归。



  在日本的官府看来,这就算是“伤风败俗”的事情了,终于下令禁止年轻女子从事这个行当,于是歌舞伎的演员,便从女子,转化为男子,说起来,跟京剧倒也有几分相似。



  然而人的**,总是很难被完全抑制住的。在长崎,便有一家极其私密的歌舞伎馆,甘冒禁令,以“巫女”为标榜,出演歌舞伎,专门招待身家豪富的贵客和商人。



  巫女,指的是年轻的未婚女子,而这家歌舞妓馆,就是钦差关大人点名要去的“鹤馆”了。



  之所以点名要去,是以因为关卓凡知道,他要见的坂本龙马,原来是大酒商家的少爷出身,非常有钱,最喜欢在鹤馆流连。



  竹内四郎作为长崎的奉行,这个地方自然是听说过的,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罢了。现在这位关侯爷张嘴便说了出来,不免尴尬,同时也对这位大清国的钦差,颇有腹诽——清朝的官员,果然都是声色犬马之徒。



  不过腹诽归腹诽,面子上却是一点也不敢露出来。



  “哈伊!”竹内仍是恭恭敬敬地说,“鹤馆是在下草町。只是这个地方,我不能亲自陪着关侯爷去,只能派人带路,把侯爷送到地方。”



  竹内四郎那一瞬间的表情转换,关卓凡都看在眼里。不由心中暗笑:当我是草包大人?草包就草包好了,不是坏事。



  明令禁止的风化场所,奉行大人自然不能亲往,于是由他的两位随员引路,五百亲兵护着马上的钦差大人,浩浩荡荡地开进了长崎,向下草町行去。



  若论繁华,则长崎不如上海甚多。不过道路倒是比中国的城市要宽上一点。一路上,街道两旁的日本百姓,大多以瑟缩和敬畏的目光,看着这一支背着洋枪的中**队。其中有不少人,见了这样的派头,不知是什么样的大人物来了,像对待武士一样。慌忙退在道边,躬身行礼。



  关卓凡要带几百人进城。倒不是有什么了不起的图谋。一来没有这些兵,只怕进不了鹤馆的门。二来,他也是拿日本人信不过。他觉得,从历史上发生过的一件事来看,长崎的日本人有点缺心眼,也有点“楞”,不能不预先做个周全的防范。



  这件事,关卓凡有很深的印象,不过从时间上来看。是二十多年后的事情了。



  那是在北洋舰队成军之后,以“定远”、“镇远”、“济远”、“威远”等四舰访问长崎,亦有炫耀武力的意思。到了长崎,舰上的水兵结伴上岸找乐子,结果在一家名叫“丸山家”的妓院,因为嫖资的事情,与老板争执不下。妓院老板随即报警,中国水兵和闻讯赶来的日本警察发生冲突,将一名日本警察刺成重伤。



  第二天,日本人就在周边的乡镇遍传消息,召集拳师,暗藏利刃,准备报复,并事先通知长崎闹市各商铺提前关门。当再次上岸的四百多名清朝水兵行至广马场外一带时,立即遭到了袭击,拳师领着流氓手持刀棍故意拥挤挑衅,双方大打出手,数百名早有准备的日本警察将街道两头堵死,将手无寸铁的中国水兵隔离在各个街区,随即大肆挥刀砍杀。中国水兵猝不及防,寡不敌众,又无法互相呼应,结果吃了大亏,被打死五人,重伤六人。日本警察被打死一名,伤三十名。



  办起交涉来,日本政府认为是双方斗殴,想拒不认错,不过这一回,大清难得地雄起了一把,四只大舰上的巨炮,立即褪去炮衣,将黑洞洞的炮口,指向长崎。办交涉的时候,李鸿章直言:“如今开启战端,并非难事。我兵船泊于贵国,舰体、枪炮坚不可摧,随时可战!”



  如果真的能打,也就好了——其时日本海军才刚刚起步,绝非北洋水师的对手!总教习郎威理就极力主张对日开战:“即日行动,置日本海军于不振之地。”



  可惜日本人狡猾得很,立刻便认怂了,赔礼道歉之外,还另外赔偿了中国五万二千元。



  这便是大清的北洋水师,自建军到覆灭所取得的唯一战果——替嫖娼的士兵,讨回了五万二千元的“汤药费”。



  然而在日本人看来,外国水兵喝醉了酒来本国滋事,最后竟然要本国赔款,这种愤恨和受辱感,自然很容易便被煽动了起来。“大力发展海军”成为日本国内的共识,一定要打败“定远”,也成为了日本海军的目标和口号。长崎事件结束后一个月,即从内库拨款三十万元作为海防补助费,掀起了捐出“海防献金运动”的**。就连日本的小孩当时最流行的游戏,也是分成两组,一组扮成中国舰队,另一组扮成日本舰队,捕捉“定远”、“镇远”。



  这是李鸿章再也没想到的事情——难得的一场“外交胜利”,居然成了日本海军腾飞的契机。



  在关卓凡来说,这件事,现在当然还没有发生。只不过有了这个例子,心中自然格外警惕,绝不肯再吃同样的亏。若是遇到有什么警察浪人敢来挑衅,一个不对,说不得就要动枪。



  然而一路上倒还平静。等到了竹内所说的下草町,四周已略显荒凉,唯有一条小溪之旁,立着一片青砖白顶的馆阁,想来就是传说中的“鹤馆”了。



  小楼之外,并没有悬挂招牌,却整整齐齐站了二十来个浪人打扮的壮汉,人人都是一身黑衫,对襟处却有一条白边,腰间无一例外插着一把细而长的刀鞘。忽然见到有这样一队人马到来,无不大为紧张,手不由自主地伸向刀柄,警惕地注视着走上前来办交涉的人。



  关卓凡看的真切,心说这就对了,坂本龙马果然在里面!



  他很清楚,坂本龙马这个人,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是一名豪杰。他能成为日本倒幕运动的砥柱,是因为他不仅长于文韬,而且亦有武略——他从十四岁起,便学习小栗流剑术,以后又在千叶周作门下学学习“北辰一刀流”,是个不折不扣的剑术高手。他在长崎龟山手创的“龟山社中”,是后来龟山队的前身,算是效命于他的一支准军事部队。他在鹤馆流连,总有龟山社的数十名死士相随,人人黑衣白边,这是史有明载的事情。



  去办交涉的,是竹内派来的两名随员。他们跟一名领头模样的高个子浪人,用日语在那里唧唧咕咕地说着,徐四霖则在关卓凡身边,小声替他翻译。



  “这帮人说,今天鹤馆是他们主人包下来的,不接待别的客人……”



  “竹内四郎的随员,说您是大清国来的侯爷,是贵客,请他们无论如何要通融一下……”



  那名高个子浪人的面色,显见的由紧张变成了傲慢,将手一摆,大声说了句什么。



  “他说的这句话,甚为无礼……”徐四霖愤愤地说,“总之是不准咱们进去,让咱们明天再来。”



  “什么明天,后天!”图林不干了,“偏偏就有这么多臭规矩……张成林,跟我来!”



  面容阴鹜的张成林,正是在苏州的时候,跟随图林到利宾家里,那个展旗护宅的人。他原是关卓凡的贴身亲兵,现在任了第一哨的哨官,遇事下手最狠的。



  “图林,当心一点,”关卓凡在马上,不动声色地吩咐了一句,“他们的刀快得很。”



  “爷放心,再快能快得过枪子儿么!”图林手扶在腰间的枪套上,带了张成林的一哨人,行出队列,大步走到门口,不屑地打量着横在门前的这一班人,嘴角挂了冷笑,大声说道:“徐大人,你告诉他们,再不滚开,爷们就要闯进去了!”



  竹内的两名随员,见大有要起冲突的样子,慌忙想要相劝。那名高个子浪人,却似乎已经听懂了图林的这句话,转过头来,大喝一声:“津库巴投!”



  呛啷啷一片响,那二十几名日本浪人,一齐抽出长刀,双手正握,摆开了蹲步。



  “举枪!”见到这样,图林也不客气了,“把这个破馆子给我围了!”



  张成林的那一哨人,后膛枪转瞬下肩,兵士们脚下小弓步,身子微微前倾,哗啦啦地将枪平举起来,成一个半圆,将门口的一班日本人围在里面。后面的四哨亲兵,除了一哨留在关卓凡身边,其余地迅速展开,将这一片小小的馆阁,围得水泄不通。



  说动手就动手,这样凶狠而训练有素的军队,是这班日本人未曾见过的,然而洋枪的威力,却都心知肚明——长刀再锋利,又怎能挡得住子弹?其时日本的军队,即有枪械,也是以火绳枪和少量前膛枪为主,对方手里的枪支,真是见所未见。于是人人脸上变色,心知只要那名年轻军官一声令下,自己这二十几个人,不免要被打成蜂窝!



  *



  (出差最后一天,晚上回程,明天恢复两更。)



  *RT
第五十四章 村正妖刀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当口,忽然从门内走出来一名年轻的女子,穿了一身碎花和服,肤色白皙,容貌也甚美。她向外面看了一眼,弯着腰,小碎步走到那位高个子浪人身边,说了一句什么。



  “中冈君,坂本先生说,请客人进去……”徐四霖小声替关卓凡翻译道。



  果然是中冈,关卓凡在心中一笑,暗自点头。



  被称为“中冈君”的高个子浪人,愤愤地瞪视了图林一眼,回刀入鞘,先向其他人挥了挥手,让他们让开了,再用极生硬的汉语说道:“你们,侯爷的,跟我来。”



  长崎一地,与中国和荷兰通商数百年,汉学与“兰学”都极为昌盛,因此中冈忽然说出汉话来,图林等人固然是大为惊讶,但关卓凡和徐四霖都知根知底,丝毫不以为怪。



  “侯爷,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徐四霖见关卓凡下了马,连忙跟上,小声提醒道,“这些人都带着刀,不知道房子里面,还有没有什么古怪!”



  关卓凡一笑,指了指门口的图林和张成林,笑着说道:“无妨,我亦有刀。”



  门口的守卫,已经换成了轩军兵士,那一班浪人,被挤在一边,虽然还勉力做出一副对峙的样子,却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威风。关卓凡负了手,带着徐四霖,施施然跟着中冈行了进去,图林抢上一步跟在身后,再后面是张成林带了四名亲兵,荷枪扈从。



  鹤馆里面的布局,却没有想象中的曲折,经过一条明亮的日式回廊,便来到了内门门口。两名仆妇跪在地上,伺候进来的客人脱鞋,继而将内门向两侧拉开,俯身行礼,请客人入内。



  里面是一个不小的厅,地面全以榻榻米铺就,靠内则是一个小舞台。舞台上正有三名演出的女子,以白粉傅面,服装繁复华丽,姿态妖娆之极。最奇特的是,三个人一动不动,仿佛凝固了一般,厅亦不闻丝竹之声。



  榻榻米上,沿着东西两边,相隔七八步远,各摆了数张小案子,彷如战国时诸侯置酒高会的格局,显见是给客人用酒的地方。不过偌大的榻榻米上,现在却只在西首的一张案子后面,坐了两名中年人,一人白衣,一人青衫,都是将发髻梳在头顶,一副武士的打扮。而方才见到的那名年轻女子,此刻正像一只温顺的猫儿一样,俯伏在白衣人的怀里。



  厅内不止坂本龙马一个,这倒出乎关卓凡的意料。只见中冈行了过去,自顾自地在白衣人身边一坐。



  他这一坐,自然就把中间那名白衣人的身份泄露了——不是坂本龙马又是谁?



  “听说是大清国来的侯爷,”做主人的开口了,语气温文尔雅,将手一让,“慢待之处,不要见怪。请坐吧,一起喝一杯。”



  毫不意外,是一口纯正的汉话,只是在起承转折之间,略显生硬。关卓凡知道,坂本龙马不仅在汉学和兰学上造诣很深,而且还是讲理学的——王阳明的信徒。



  他微笑着点点头,在东首的第一张案子后盘腿坐了,图林和张成林,像两名护法一样,站在他的身后。跟着便有仆妇进来,在他面前的案子上摆了酒菜。



  关卓凡打量着对面的三个人。穿着黑衣的中冈,是刚才就领教过的,白衣的坂本龙马,相貌端正柔和,亦与史书的记载相符,倒是他左侧的那一位青衣人,身形健硕,相貌威猛,两道浓眉紧锁,脸色深沉,不知是哪一个?



  却见坂本龙马双手一拍,“啪”的一响过后,丝竹之声立起,舞台上凝立不动的三名女子,忽然便动了起来。关卓凡这才明白,原来是为了方才的变故,把演出生生停了下来。不由心中感慨,看来坂本在长崎的势力,还真是不小。



  “这一出戏,叫做‘鸣神’。”坂本微笑着将酒杯一举,向关卓凡遥致敬意,“说的是北山岩穴的出家僧侣鸣神上人,被美女云中绝间姬诱惑,堕落失身的故事,最是好看。”



  好看么?关卓凡看着戏台上夸张奇特的舞姿,心下嘀咕,看来这个时代日本有名的“yin戏”,也就不过如此,比起你们后世冠绝全球的那个产业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



  “盛情款待,无以相谢。”他也将杯一举,算是回礼。



  “我叫坂本,这位是中冈君,这位是西乡君,都是我的好朋友。”坂本龙马笑道,“不敢请教侯爷的名号。”



  中冈君就不必说了,至于西乡君……关卓凡瞥了那位神态威猛的青衣人一眼,心里掂量着,打了个哈哈。



  “敝姓关,草字逸轩。”



  啪的一声,坂本龙马又将双手一拍,再一次将舞乐止住,略带惊愕地看着关卓凡。



  “你就是大清国的江苏巡抚,三等侯关逸轩关大人?”



  坂本曾于咸丰八年和咸丰十年,两次到过中国。现在虽然身在长崎,但长崎与上海,也不过是四日海程,贸易往来最多,消息相通。关卓凡擒拿肃顺,克保上海,打平江苏的故事,迹近传奇,坂本龙马这样关心时政的人,怎能不知?只是万万想不到,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位清朝官员,原来是他。



  “原来是关大人驾到,失礼了。”坂本龙马打量着关卓凡,拍了拍身边的女子,笑着做了一个手势,“我让花子,替我敬关大人一杯!”



  那名女子,果然便柔顺地提起酒壶,来到关卓凡的案边,跪坐于地,先替关卓凡将酒杯斟满,这才举起自己的酒杯,躬身一礼,自己先喝了。



  “好,好,”关卓凡却不喝酒,微笑着把花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一伸手,将她拉入了怀中,在她雪白的脖颈上一嗅,“果然像鲜花一样芳香!坂本桑,你选女人的眼光,真是不错。”



  花子软软地被他搂在怀里,脸色变得有点苍白,倒是没有挣扎,身后的图林,却看得目瞪口呆——自己家这位爷,生性风流是有的,然而何曾做过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当面就敢抢人家的女人?



  那一边,三个日本人脸上一同变色,中冈更是作势就要站起,腰间的刀“呛”的一声,已出鞘半截。



  “哈哈哈哈,”关卓凡蓦地大笑起来,“坂本桑,你们都是图谋大事的人,现在难道连一个女人都舍不得么?”



  坂本双眉一耸,跟西乡对望一眼,做了个手势,示意中冈稍安勿躁,才沉声说道:“关侯爷的这句话,我听不懂。我们都是本分的商人,图谋大事什么的,不知从何说起?”



  “好说,好说,”关卓凡冷笑道,“中冈桑的长刀,连着你们二位腰间的小太刀,如果刀铭上没有村正二字,我关某自己把这双眸子诀出来送给你!”



  “村正”是一族居住在伊势的著名锻刀工匠,他们制作的实战打刀,作品上都有华丽的花纹装饰,而且都锋利无比,被称为“村正妖刀”。



  村正之所以称为妖刀,固然一方面与它太过锐利,死在村正刀下的人很多有关,不过其最大的背景,在于第一任幕府将军德川家康对它的畏惧。



  家康的祖父,是在尾张国守山被家臣弥七郎暗杀,当时弥七郎用的就是村正刀。



  家康的父亲,被近臣岩松八弥暗杀,当时八弥的配刀也是村正刀。



  德川家康的嫡子,当初被织田信长逼迫自杀,剖腹时用的还是村正刀。



  而家康本人也曾被村正刀伤了手指。这一切,让家康断定:“村正刀是专门作祟德川家的妖物”,并下令毁弃所有村正刀。



  因此到了江户时期,虽然势州村正的刀工仍然在打制日本刀,但迫于幕府的压力,没有人敢公然携带村正刀了,村正刀的刀铭,也都变成无铭,或者伪装成了其他的刀铭。



  而到了这个时代,“在德川家作祟的妖刀”的说法,被反幕志士所利用,纷纷在自己的配刀上刻上“村正”的刀铭,面前这三个人,自然也不例外。



  换句话说,佩戴村正刀的人,等于是要造反。现在被关卓凡一语喝破,自然面上失色,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位大清来的侯爷。



  “贵主上蒙尘日久,为臣者孰能不心痛?而起于草莽,以一己之力,铲除权臣,旋转乾坤,维护正统不坠,更是不世的功勋!”关卓凡这才将怀中的花子,轻轻推开,肃容拱手道,“三位的大名,关某仰慕已久了。”



  这一句仿若石破天惊,把三个人都听得呆住了——说“贵主上蒙尘日久”,自然说的是天皇!而后面的一句“铲除权臣”,说的不是幕府将军,又是哪个?三个人面面相觑,半晌才由坂本龙马开了口。



  “关侯爷,你说仰慕已久……难道你在上海,就能知道我们三个人?”



  “一衣带水,比邻而居,怎么能不知道?”关卓凡见他仍有不信之意,笑着说道,“坂本桑自不必说,大名鼎鼎的人物。这一位叫做中冈慎太郎,与坂本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乃是最好的兄弟!至于这一位西乡桑么……”



  说到这里,略做停顿,忽然念出一句诗来。



  “纵不回光葵向日,若无开运意推诚!”关卓凡把眼睛盯在西乡的脸上,“西乡隆盛大人,果然做得一手好诗。”



  诗也就一般,西乡隆盛的人却不一般!他是日本人中的儒学大家,也是后来的明治三杰,倒幕军的总指挥。伏见鸟羽一战,大败幕府军,底定天下大局,因此与坂本龙马一时瑜亮,都是日本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人物。关卓凡没有想到,今天在这里也碰见了他。那一句诗,算是西乡隆盛的名句,此刻随口说了出来,果然便惊得他作声不得。



  坂本和西乡都是人杰,然而在这位捧着历史书作弊的关侯爷面前,亦不由气为之夺。佩服得五体投地之余,便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问题:他既然这样一清二楚,隐瞒是谈不上了,然而他说这些话,所为何来?



  (晚上还有一更。)



  *RS
第五十五章 结义兄弟
  “佩服之极,”坂本龙马回过了颜色,试探着问道,“不知关侯爷,有什么指教?”



  “江苏的长毛,我已经统统打光了。”关卓凡仿佛自言自语地说,“偏偏上海还堆放了不少用不上的军火,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想来想去,还是回头找两只船装了,扔到海里去算了。”



  三个日本人一听,都是砰然心动——不论是坂本的龟山队,还是长州藩的奇兵队,抑或是萨摩藩的陆援队,最缺的就是枪械弹药。偏偏此时又在“攘夷”,跟洋人的交易断绝。听关卓凡的口气,莫非是有意拿这两船军火相赠?



  三个人都想,他是清国的御前侍卫,听说在三年前那一场政变之中,出了大力,自然是保皇一派。所谓“旋转乾坤,维持正统不坠”,大家不正是一脉?若是搭上了这一条线,有中国的物力源源相助,则大事必成!



  这一想,不免喜出望外,然而这位关侯爷费尽心机到这里来,绝没有白白相送的道理,必定是有重大的索求。于是三人对望一眼,坂本问道:“这些东西,扔了倒也可惜……不知道要怎样,才见得到这两只船呢?”



  “我这次一路航行到长崎,中间很见过几个小岛,”关卓凡仍是答非所问,“看上去真是不错。”



  几个岛么?三个人转着心思,西乡隆盛问道:“请问关侯爷看上的,是哪几个岛?”



  “啊?我今天大约是喝多了,不知胡言乱语了些什么。”关卓凡被他这一问,似乎骤然惊觉,往四周打量了一番,叹了一口气,“这里人多,真是热闹。现在我戏也看了,酒也喝了,还是回我的浦江号去好了。只是长夜漫漫,颇为难熬。”



  “何不请花子姑娘陪了关侯爷一道回去?”坂本龙马目光闪动,笑着说道,“有美人相伴,或可聊慰枕席。”



  “什么美人!”关卓凡摇头笑道,“我关某平生只敬英雄,惜乎无人可做竞夜之谈!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说罢,径自起身,居然就这么摇摇摆摆地走出去了。



  徐四霖心说,钦差大人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坐了不到半个点,这就要走了,连忙与图林几个人一起,跟出了门外。包围鹤馆的亲兵,随着图林的号令,亦转瞬整队完毕,簇拥着关卓凡,一路返回了码头。



  等到在船上吃了晚饭,图林带了人,把船上的大餐室整理出来了,仿照鹤馆内的格局,在两侧摆了案子,又在餐室四角,各安排了一名亲兵值守。



  关卓凡进来,四周一望,点点头,对身后的婉儿说:“晚上我要待客,茶水就归你伺候了。”说完这句,也不管图林跟婉儿,自己去坐在一侧的案子后面,扶额沉思。



  天已经透黑,除了波浪轻轻拍打船身的声音,四周已是一片寂静。不过这样静谧的气氛,没有维持太久,很快图林便进来报告了。



  “爷,那三个日本人来了。”图林低声道,“坐了一只小艇子。”



  “快请,”这是意料中事,关卓凡沉静地点了点头,“让船夫把艇子系了,也招呼他上来喝一杯茶。”



  过了片刻,便听见脚步杂沓,餐室的门一开,图林果然领着坂本龙马、西乡隆盛和中冈慎太郎三人进来了。



  “臣不密失其身,君不密失其国。”关卓凡一改日间狂放的做派,拱手施礼,严肃地说道,“要谈大事,我不能不做这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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