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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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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考要奉旨拟题,试帖诗出的诗题是“校理秘文”,结果徐桐将“秘”字写成“衣”字旁,成了白字,通场几百考生,皆尽茫然不知所本。



  这个典故。无人不知,齐秉融心想。抚台大人这不是又在消遣我?只是自己不幸摊上了这么一个老师,又能怪谁?一时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关卓凡见他这样,心中奇怪,可也不愿意多想,打开封套把徐桐的信取出来看了一遍。信里的文字果然滞涩得很,大概徐桐自己也知道,跟关卓凡全无交情之下,忽然请托这样的事情,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江苏现在是关卓凡的天下,不来找他,又能找谁?



  几句拜托的话,倒是写得很扎实,说这个学生才华既高,悟性又好,难得的是操守极佳云云。关卓凡一目十行,匆匆看过,暗暗一笑,心说许他个位子,赶紧打发走了拉倒,自己还有的是事情要忙。



  “老兄署过镇洋县?”这一回把他的手本看仔细了。镇洋县是太仓府的首县,是个不错的缺分。



  “是,后来撤了差。”齐秉融躬身答道。



  “哦?为了什么啊?”



  “是为了亏空的缘故……”齐秉融迟疑着说。



  原来是亏空了公款。这在官场上是常事,不过因为亏空而被撤差,倒不多见。



  “明堂兄做过正印官,那一定能干的很,”关卓凡称着他的字,敷衍地说道,“正好苏州织造衙门,最近还要添人,回头我下委札,请藩司衙门那里放牌子,让老兄先到那儿去屈就一个位子,等日后有了别的缺分,我再替老兄调剂调剂,如何?”



  说完这一句,手已经放在茶杯上,只待他说了道谢的话,便要端茶送客。



  “谢谢大人,下官……下官……”齐秉融迟迟疑疑地,也不请安,竟似还意犹未足的样子。



  “怎么?”关卓凡有些不耐烦了,心说你这个人不识起倒,难道还要得寸进尺不成?“在织造衙门里面,一年的养廉加上例规,也有几百两的入息了,又不用你干什么活,等于国家拿钱将养人才,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齐秉融听了,面色大变,忽然垂手请了一个安:“下官当不起大人的栽培,不敢再耽误大人的工夫,这就告辞。”



  说罢,起身就走。



  “你放肆!”关卓凡勃然大怒,在案几上用力一拍,连茶水都震翻了,“齐秉融,你仗了谁的势,到我这儿来撒野?给我站住了!”



  他统兵日久,于数万大军之中,言出法随,谁敢在他面前说个不字?平日里固然绝少发这么大的脾气,可那也是因为没有人真敢冒犯他的权威,现在徐桐门下一个候补的六品官,就敢摆脸子出来给他看,这不是开玩笑么?



  抚台动怒,而且直指他是倚仗老师,蔑视上官,这个罪名如何当得起?齐秉融无奈转身跪下,咽了口唾沫,还待要开口分辨:“大人……”



  “住口!”关卓凡根本不听他的,扬声叫道:“来啊——”



  “嗻!”立刻便有门外的四名抚标亲兵,闻声而入。



  “摘了他的顶子!”关卓凡气得涨红了脸,将手一指。以三等侯爵、一省巡抚的威严,不收拾了这个矮胖子,江苏官场上下,又会怎么看自己?这种时候,不管是朝中任何一位大老的亲信,也要先办了再说,何况区区一个徐桐?



  “齐秉融,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六品官进来,我送你白身出去!”



  这就是说,不止于摘顶戴,回头还要咨下藩司衙门,行文吏部,革除他的官身。



  齐秉融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革除官身,就是说吏部的档册里从此没了你这号人,也就意味着自开蒙算起,二十载寒窗苦读,十年为官,统共三十年的功夫,尽成泡影。固然还有一个进士的功名,也只能“悠游林下”去了。



  到了这样的地步,难为他居然还能勉力支撑,不等亲兵动手,自己取下帽子,用颤抖的手把帽子上那颗砗磲顶戴旋了下来,交在亲兵手里,面如死灰,长叹一声,忍不住便掉下泪来。



  关卓凡的几句咆哮,把隔壁屋内的钱鼎铭惊动了,来到签押房门口,看到这一番景象,思忖片刻,还是悄悄走了进来。



  “爵帅,”他走到关卓凡身边,轻声说道,“请暂息雷霆,借一步说话。”



  钱鼎铭是太仓人,极有才名,曾担任过户部主事,后来父亲去世,报丁忧回了江苏。关卓凡出任巡抚,把他延聘入幕,非常倚重。上一回替关卓凡送信到安庆给曾国藩,把曾纪泽请到上海的,就是他。



  然而他的这一句话,关卓凡余怒未息之下,不肯听了。



  “定舫先生,等我先发落了这个亏空公款、目无上官的家伙,”关卓凡摇了摇头道,“你不必替他求情。”



  “是,”钱鼎铭碰了一个软钉子,神色如常,退开了一步,自言自语地说道,“可见这年头,做个清官也不容易啊,不但要吃赔累,还要得罪上司,最后连官也做不成了。”



  “什么?”关卓凡皱着眉头,望向钱鼎铭,“挪用县库,亏空公款的人,钱先生说什么清官,他齐秉融配么?”



  “爵帅,”钱鼎铭笑道,“齐县令后衙种菜,夫人纺布为衣,太仓人谁不知道?”



  关卓凡吃了一惊,看看跪在地上,神色惨然的齐秉融,又看看钱鼎铭,怀疑地问道:“那怎么能因为亏空,撤了差?”



  “这个亏空,不是他自己的亏空,亦不是镇洋县库的款子。”钱鼎铭叹息道,“是流摊赔累。别人摊的额子,照样转派下去,他不好意思转派,自己又赔不起,可不就撤了差事?”



  关卓凡听明白了,隐隐感到自己做了一件错事,一时大起踌躇。



  *(未完待续。。)RT
第十六章 人不可貌相
  官款亏空,是各府县常有的事情,个中的原因很复杂,不尽是官员中饱私囊的缘故。其中钱粮收解不足,公务规费不敷使用,方方面面的需索等,都是源头,甚至连一些应急的意外开支,因为不在奏销的正项里面,亦不得不暂借库银应付。关卓凡查过,以咸丰五年而论,单是江苏一省的亏空,就达到一百零七万两之巨。



  按照规制,一旦产生亏空,便要追比,其中的一部分,需要由相关的官员来赔付。而这个赔付,不仅是自己来赔,而是上下左右的官员都有牵连,层层摊派,是以叫做“流摊”。以一个县令而言,上面摊下来,那就得拿自己的养廉银子去赔,谁肯?无非是再转手摊下去就是了。



  这条规制,本意不坏,但却产生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后果,就是往往逼得一地的官员,抱团贪污,即想洁身自好亦不可得。



  而按照钱鼎铭的说法,这个齐秉融不肯摊下去,自己的养廉银子又不够赔的,耽误了府里的考绩,他不撤差,谁撤差?



  可是,这样说起来,齐秉融岂非不仅是个清官,而且还是个好官?



  关卓凡定了定神,清一清嗓子问道:“齐秉融,钱先生所说的,可是属实?”



  “回答大人的话,”齐秉融木然答道,“属实。”



  “镇洋县令,一年的养廉银子也有一千三百两,”关卓凡沉吟着问道,“何至于弄到亲手种菜,夫人织衣这样窘迫?”



  县官的养廉银子,固然还要拿来做聘请师爷,雇佣一班长随,分发赏赐等用途,但要说连生计都成问题,那是怎么都不信的。



  “第一年的赔累是九百三十四两七钱,第二年是一千零五十五两二钱,”齐秉融低头道,“下官连跟班都辞了,也赔不上。因为我的官声还好,上头格外客气,给了个六品同知候补的虚衔,算是把我的面子顾住了。”



  “那你……”关卓凡词穷,想了想,问道:“你以同知在府里候补,就没轮上什么差事么?”



  “府里挑人,总要先挑形容漂亮,谈吐风趣的,象下官这副尊容……”齐秉融仍是不抬头的说道,“下官也不善营求,比不过那帮捐班的官,就甚少去了。到了后来蔡元隆占了太仓,下官逃到上海来,这些都谈不上了。”



  关卓凡明白了。候补的官,虽然也算是官身,但其实不是官,每天里循例到上官衙门去报到,坐等派差,跟官场乞丐差不多了。齐秉融正途出身,看他的脾气,让他跟那些花钱捐来的官儿一起,自然是不肯。



  “那么这几年,你又以什么为生?”关卓凡心想,总是宦囊有所积累,不然怎能撑到今天?



  “这……”齐秉融涨红了脸,犹豫半晌,才小声道:“内子白天去接几个商行的数簿子,下官晚上在家里,替他们核数,多少可以挣一点钱。”



  圣人门徒,为求生不得不做这样的事情,说出来是极丢人的,而对于为官的人来说,更是有辱官箴,难堪至极。



  “唔……”关卓凡黯然,然而还有最重要的一句话,不能不问问清楚。



  “你说你不善营求,”他盯住齐秉融问道,“怎么又求了老师这一封信,来找我?”



  齐秉融的脸色,转为苍白,仿佛被击中了要害一般,嚅嗫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



  “大人明鉴,实在是家里还有三个孩子,要吃一口饭……”



  关卓凡仿佛胸口被重重一击,呆坐在椅子上,无力地问道:“那我许你到苏州织造衙门,你何以竟要不顾而去?”



  “我听人说,织造衙门是优养闲人之所……”齐秉融小声说了这一句,抬起头来,“下官虽然不才,自问还能为国家做一点实事,不愿坐领干饷。”



  关卓凡不说话了,心里转着念头,默默打量着矮矮胖胖的齐秉融。这样一个人,论操守,论能为,论科名,拿他来充任那个廉政专员的位子,怕不是好的?特别是那一份骨子里的傲气,弥足珍贵!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官衔太低,只是一个六品的候补官。



  然而再想一想,霍然醒悟——简拔于微末之中,不正是笼络人的好机会?品级低,尽可以好好保他一保,于公于私,他自然都会格外感恩图报!如果是原来就品秩相当的官,转任了这一个位子,说不定还当做是傥来的富贵,反而少了一份感激之心。



  倒是自己方才那一番发作,是怎么回事呢?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这样沉不住气了?



  这是很值得深思的事情,该好好地想一想。



  拿定了主意,也就不再犹豫,站起身来走到齐秉融面前,沉默片刻,忽然将公服的下摆向后一撩,左膝一屈,给他请了一个安。



  “明堂兄,我替你赔罪!”



  齐秉融大吃一惊,堂堂侯爵,跪在自己面前,传了出去怎么了得?登时慌得手脚都没地方放,想要去搀他,却又不敢——抚台还跪在地上,未必自己还敢先行起身?旁边的几个亲兵,亦都看得呆住了,站也不是,跪也不是——这样的事儿,从来没有见过,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这,使不得,使不得……”齐秉融嘴里胡乱说着,眼里的泪水,又再涌了出来。



  “使得,我平白冤了你一场,因此你尽当得起我这一礼。”关卓凡将他扯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顶子还给你,我还要另有委托。”



  说完,转身回到案子后面坐了,剩下齐秉融,拿着亲兵交回来的顶戴,茫然不知所措。



  “齐秉融!”



  “在。”



  “我取你一个清字,再取你一个傲字,”关卓凡盯着他,不紧不慢地说道,“现在要委你做江苏藩司衙门的四品廉政专员,专务通省官员的风纪纠弹,你敢不敢?”



  “我……”齐秉融愣住了,像做梦一样,犹自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齐老爷,抚台在问你敢不敢。”一旁的钱鼎铭看了这一幕,亦是心潮起伏,见齐秉融这个样子,便小声提醒了这一句。



  “有何不敢?”齐秉融终于相信这是真的,激动得满脸通红,请下安去,“秉融谢大人的栽培!”



  “我也不用你说这个谢字,”关卓凡已经平静下来,“这份活计,不好干!从此江苏一省的官员,多半就要把你看做眼中钉,肉中刺,你若能做得好,便算是谢了我。”



  “士为知己者死,”齐秉融将头一扬,“虽粉身碎骨,何惧之有!”



  “这个不敢当,我是在替国家简拔人才。”关卓凡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回头我就下札子给赵景贤,你明天上藩司衙门报到。具体怎样去做,赵大人自然会有交待,不过还有一句话,我要嘱咐你。”



  “是,请大人吩咐。”



  “你任过州县,又精于核数,再加上在上海也待了几年,不论是官是商还是民,想来都是熟悉的,这个我不担心。” 关卓凡看着矮矮胖胖的齐秉融,心说真是人不可貌相,“做这样的事情,不是单靠清廉,亦不能一味凭恃一个勇字,这里面的关节甚多,你要用心去思量。”



  “是,大人的话,下官一定谨记心中!”



  等到钱鼎铭替抚台把齐秉融送出去,关卓凡便取笔写委札,一挥而就。转回来的钱鼎铭见了,笑着说道:“齐明堂这一回,真是一跤跌在青云里,连我都想不到爵帅用人,有这样绝大的魄力!”



  “钱先生,你不要恭维我了,”关卓凡摇着头说,“我还要多谢你才是!若不是你,我几乎就要铸成大错,弄一个冤案出来不说,还要错过这样一个人才。”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那也要有这样的眼光才行。”钱鼎铭还是捧了东家一句,接着又无不担心地说:“只是说起来,他原本六品的身份,骤然担当这样一个职位,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不服气,不把他放在眼里。”



  “不服气?”关卓凡一笑,低头在自己膝盖上拂了拂,若有所思地说,“一省巡抚都给他跪了,谁敢不服?”



  *RS
第十七章 大预言术
  那道自请返京陛见的折子,终于批下来了。军机上拟旨的人,洋洋洒洒写了一大段,关卓凡却知道,在慈禧太后的手里,无非是用玉色指甲轻轻掐出的一道印痕——准奏。



  请求带同华尔和福瑞斯特进京的附片,也已经恩准。不过这两个“洋鬼子”,虽然现在已经是入了籍的中国人,但若说想觐见两宫,那依然是绝无可能的事,由议政王赏见一面,便已算是最大的荣宠了。



  关卓凡算了算日子,返京之前,也就只有十多天的工夫了,还有些事情,要抓紧办。



  这几天,关卓凡开始连续宴请各国领事,几天下来,各色洋酒喝了个遍——跟英国领事阿礼国,喝的是爱尔兰威士忌,跟法国领事爱棠,喝的是干邑白兰地,跟俄国领事波托罗夫斯基,喝的自然是伏特加。几天下来,好酒量如关卓凡者,亦不免有昏头涨脑的感觉。



  然而最特别的,是跟美国领事查尔斯的餐叙。自从去年关卓凡慷慨解囊,捐助美国政府,双方的关系就变得颇为融洽,而之后美国海军允许丁汝昌那一百多号人上舰“实习”,亦算是一个投桃报李的友好之举。



  于是,居然破天荒地跟查尔斯连吃了三顿晚饭,而且连续三天,都是滴酒未沾,聊得极其火热。除了利宾一直在场之外,第一天,是由金能亨作陪,第二天,是由美国海军提督,那位辛格尔顿,和华尔一起作陪,到了第三天,便只有关卓凡和查尔斯两个,闭门密谈。



  “好歹缓了这三天。”一直把查尔斯送上了轿子,关卓凡和利宾回到书房,笑着说道,“不然天天那么喝下来,怕是顶不住——话说前几天那个俄国鬼子的酒量,还真不是盖的!”



  利宾却不像他这样轻松,看他的眼神里,却多了一份莫名的敬畏之意。



  “逸轩,这件事情,你有把握么?”利宾低声问道。



  “有把握没把握,谁知道?事在人为而已。”关卓凡微微一笑,“一切都要等我上了京,才能有个准数。”



  利宾慢慢点了点头:“你做事情,神出鬼没的,总是让人意想不到。反正我交待山度士,让他按原来说好的去做就是了,好在现在美国到香港的电报通了,一切都方便。”



  “查尔斯明天就动身,进京去见他们公使,这边的事情,就算告了一个段落。我跟普鲁士的领事,那个……莱曼,约的是后天?”



  “是,还不知道把他排在最后,会不会生出一点意见来。”



  “英法俄美普,我这回只请了他们五家,他能跟英法俄美并列,不是应该感到与有荣焉么?”关卓凡开了一句玩笑,随即沉吟了一下,说道,“你替我备一份七八百两银子的礼物,另外再带一句话给他,他们西方的谚语不是有说么,最后的才是最好的,我对普鲁士,一向特别敬重。”



  “好。”利宾也笑了,“对了,旗记铁厂要选新址,我跟容纯甫跑了几个地方,画下来的简图,你看一看,圈一个定下来,我们好着手。”



  美国人科尔那家旗记铁厂,由赵景贤的藩司衙门出面,最终以三万五千两的价格盘了下来。不过因为位于租界之内,不惟地段狭小,而且进出亦不方便,所以容闳建议,在租界之外的地方,另觅新址搬迁。



  “嗯,也不用怎么看。”关卓凡随手翻了翻利宾递过来的一沓草图,放在一边留了下来,“既然他的船坞是在高昌庙,那就在高昌庙那儿划一块地好了。”



  “成!容纯甫还说,既然铁厂已经买了过来,是不是请你重新拟个名字?所谓名正则言顺……”



  “哦,这个,”关卓凡楞了一下,起名字这件事,倒还没有盘算过,“这个先不急,倒是铁厂的事务,明天请他过来,一起商量商量。”



  没有盘算过,是因为心中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这个旗记铁厂,现在把它改成什么名字,固然还没有想好,不过在后世,它倒是有一个颇为响亮的名字。



  江南制造总局。



  等到利宾走了,关卓凡却还没有丝毫倦意。他回到后院,见正厢房厅外的空地上,摆了一张小几子。月色正明,扈晴晴和婉儿两个坐在几子边上,一人拿了一把团扇,聊天纳凉。



  “喔,轻罗小扇扑流萤。”这个场景,让关卓凡颇为心动。因为天时热,一大一小两个美人,都只穿着江南女儿内宅中常穿的半截衫裤,肌肤是一般的雪白。先不说身段,单论纤手玉足,便尽可一饱眼福了。



  想什么呢?关卓凡在心里嘀咕了自己一句,婉儿才十五岁。



  “老爷回来啦。”两个人都站起来,扈晴晴笑着说道,“扑流萤,扑蚊子还差不多。有学问的人,说出话来就是不一样。”



  “承蒙夸奖,可惜我连个秀才都没中过,这辈子是不指望啦。”关卓凡不敢往婉儿身上多看,摇摇头说,“这天儿也忒热了,我先把衣裳换了去。”



  扈晴晴陪他进了正厢,伺候着他换了小衣,这才出来到厅里坐了。不一会,婉儿捧了一盘杀好的西瓜进来:“姐姐一直拿井水镇着的,老爷你吃。”



  这是好东西!关卓凡毫不客气,一连吃了四块,才拿湿手巾抹了嘴,说道:“得,再吃就该出毛病了。婉儿,谢谢你了,去歇着吧。”



  冰凉煞甜的西瓜,仿佛一下子驱走了暑气。他一时精神起来,坐在桌边,让扈晴晴把笔墨纸张拿出来。



  “怎么不在书房写?”扈晴晴一边替他张罗,一边问道,“少见你在这屋里写东西。”



  她说的是实情,以往到了这个时分,关大人都是在忙别的。



  “这些天跟洋人应酬,有些事得记一记。”关卓凡随口说道,“等写好了,回头你替我锁到保险柜里去。”



  扈晴晴听了,知道是要紧的公事,于是专门再多加了一支蜡烛,也不说话,打横坐在旁边,静静地替他打扇子。



  等到要下笔的时候,关卓凡已经变得专注起来,脸色亦很郑重,因为这一张纸,意味着许多东西。



  我是世界史研究生,关卓凡。



  这是我一生之中,最艰难的一场考试。



  他先写下了“同治二年六月”几个字,再用阿拉伯数字,在一旁写下了“1863年”。



  以下要写的,是他跨越时空所带回来的重大秘密,对这个时代来说,是无与伦比的大预言术。



  “普鲁士——俾斯麦出任首相,德意志的统一进程展开,德国终将出现。”



  “俄国——废除了农奴制,正在追赶第一次工业**的脚步。一年后,将以《中俄勘分西北界约记》,割去中国四十四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两年后,俄国将进入新疆,侵占伊犁。”



  “美国——南北战争正在僵持中,两年后,将以北方的胜利而告终。”



  “日本——德川幕府宣布‘攘夷’,即将遭受西方列强的打击。五年后,日本倒幕成功,改年号为‘明治’,明治维新由此发端,日本将开始崛起之路。”



  “法国——刚刚完成对南越和柬埔寨的占领,七年后,普法战争将拉开序幕。”



  至于英国,他一时不知该写些什么。这个目前仍然如日中天的帝国,世界工厂,钢铁产量占到世界一半以上的庞然大物,即使是对于来自未来的自己来说,似乎也显得过于强大了。



  想了半晌,他只默默写下了两条。



  “英国的地位,依赖于庞大的海外殖民地。”



  “英国即将进入外交上的‘光荣孤立’时期。”



  最后有一件事,是特别要记下来的。



  “七年后,第二次工业**将发端,电力将得到广泛应用,内燃机发明,汽车出现,无线电报将发明,化学工业的地位将得到确认。”



  “后起的国家,于特定条件之下,两次工业**有机会同时发生。”



  他放下笔,就着烛光,又读了一遍。



  “老天!”他心中发出这样的感叹。



  我真的需要时间。



  还有钱。



  (谢谢新舵主xuechao)



  *RS
第十八章 国力
  需要时间,当然只是一种感慨,毕竟时间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公平的,可以争取,但不能创造。



  需要钱,则是真真切切的要求,办新政,办洋务,没有哪一项是离得开钱的,而眼下的中国,最缺的也是钱。



  关卓凡不是经济专家,但是作为一个学历史的人来说,当然对历史上的经济问题,至少有粗浅的了解。如果让他给现下的中国搭建一个严谨的经济模型,他做不到,但单纯的“说三道四”,还是可以讲出一番道理的。



  有一个流传很广的说法,说现在的“大清国”,GDP仍是排在世界第一,甚至要占到整个世界GDP的三成。对这样的说法,关卓凡不敢苟同,因为根本没有准确的数据可以支撑。同样的,若说中国是排在第二,第三,亦没有什么严谨的统计来证明。



  不过既然能进行这样的比较,至少说明了一个问题,就是单以“GDP——国民生产总值”而论,中国在世界上还可以排得上号,至少还有资格跟列强“一较短长”。



  这很好,因为这至少有了一个起步的基础,山高才能出猛虎,塘子大了,才能多养鱼,四亿人每人拿出一两银子,就可以把洋鬼子砸死。



  问题在于,偏偏拿不出这一两银子——GDP固然不小,但剩余财富或者说自由财富,仍是稀缺的东西,大量人口挣扎在温饱线甚至是生死线上。



  对于这样的情形,关卓凡有一个简单的比喻,拿中国和英国,比作两个村子。



  中国村有一百个人,每人每天可以生产出一个面包,这样中国村的GDP是一百个面包。



  英国村只有五十个人,但每人每天可以生产出两个面包,这样英国村的GDP跟中国村一样,也是一百个面包。



  另一方面,每人每天都是需要吃掉一个面包,才能温饱。于是,中国村每天生产出来的面包,基本上都被自己吃掉了,英国村却有满满一库的面包积攒下来。



  有一天,中国村要跟英国村打仗了,可是村里人勒紧裤带,每天也只能拿出十个面包,来支应战争——再多的话,负责生产面包的人就要饿死了。



  而英国村,不仅有库存,还可以每天再拿出富余的五十个面包,来雇佣士兵,添加装备,而村里的人,却仍可以活得好好的。



  于是,只有五十个人的英国村,不仅可以打败有一百个人的中国村,还可以到中国村里去,把他们本来就不多的面包,再抢走一些。



  于是,英国村愈发强大,中国村愈发弱小。



  至于中国村里的人是不是会因此饿死,那不是英国村关心的问题。



  关卓凡叹一口气,抚着额头想,我要的面包,在哪里?



  要找到面包,非得把全盘的财政情况弄清楚不可。位卑未敢忘忧国,关抚台打算放眼江苏,心怀天下,他已经传了藩司衙门的钱蕴秋,上海道杨坊,厘捐总局金雨林,再加上自己幕中那位做过户部主事的钱鼎铭,来巡抚衙门议一议朝廷的岁入和岁支。



  这一次,因为不是正式的会议,因此也不必像原来那样隆重。关卓凡嘱咐几个人都带了衣包,以公服见礼完毕,便由各自的听差伺候着,在侧厅换了轻便的袍褂,再到敞亮而荫凉的花厅中一坐,暑意便消减三分。



  这几位,都是很强干的能员,不止熟悉地方事务,对朝廷的财政,也都大致心中有数。不过相比起来,自然还是以在户部待了六年的钱鼎铭,最为谙熟。



  “定舫兄,还是先听你的。”参政钱蕴秋笑着说道。



  “那我就抛砖引玉,”钱鼎铭也不假客气,“在京里尸位素餐了几年,数目上好歹还记得清楚。”



  因为是要说给关卓凡听,所以要说得细一点,于是钱鼎铭先谈户部。



  “掌管天下财赋度支的,自然是户部。现在管部的,满尚书是宝洌ПΥ笕耍荷惺槭锹迱苈薮笕恕2还藿飞秸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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