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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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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厚的复奏,避重就轻,只拿征用来洗脱了纵容的罪名。至于电报对军务上的好处,则不方便在折子里多说,而是在私下里跟恭王有很扎实的报告。



  “这样处置,免去了外间的物议,当然也很好。”在慈禧而言,崇厚的这个态度,不算意外,自然是出于恭亲王的授意,只是崇厚既然跑了一趟上海,她很想问一问,电报这个东西,究竟如何。“不过崇厚的折子里,说到那两条线,有些语焉不详。六爷,以你看来,电报到底办得办不得?”



  恭王搞洋务,正在兴头上,他自然是想办的,但是反对的声音亦很强大,作为总理枢务的议政王,他不能不通盘打算,于是想一想,说道:“电报这个东西,至少在军务上的好处是显见的,一句话,‘片言千里’,调兵调将都可以叱咤立办,什么也比不了它。关卓凡在上海,就是靠了电报,把他手底下那几千兵调来调去,等于一个兵当成三个使,到底把长毛的几万人都打垮了。”



  这是他有意夸大其词了,打垮长毛,不是单靠电报就能办到的。但是两宫太后听了,却都眼里放光,慈禧便说道:“现在只有军务是天大的事,既然这么好,为什么不可以办?”



  “两位太后明鉴,”桂良说话了。三朝老臣,毕竟要持重一些,不像恭王那么激进,而且他是恭王的老丈人,即使意见有所相左,恭王也不能说什么。“前些日子,给事中陈彝所上的那个折子,曾极言铜线之害,当时朝中的大臣,还有地方上的督抚,亦大都赞同他的说法。”



  铜线,电线,指的都是电报。陈彝这个折子,算是反对开设电报的一个代表作,拿了纲常的大道理来说事——“洋人知有天主、耶稣,不知有祖先。中国视死如生,千万年未之有改,而体魄所藏为尤重。电线之设,深入地底,横冲直贯,四通八达,地脉既绝,风侵水灌,为子孙者心何以安?籍使中国之民肯不顾祖宗丘墓,听其设立铜线,尚安望遵君亲上乎?”



  这是在说,一旦开设电报,则中国势必伦常不再,连君君臣臣之义都没有了,可算是危言耸听到了极致。



  慈禧觉得这篇话,总是牵强,但她肚子里的墨水到底有限,没办法拿这一篇大道理驳倒,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恭王见了,连忙道:“也不急在一时,反正李鸿章也快到上海了,等他到了,再看看他的意思。如果他亦主张要办,于军务有利的事,想来他的老师曾国藩亦不会反对,那么别的督抚,也不能再说什么。”



  “也罢了。”这也算是个办法。慈禧点点头,问道:“那个李鸿章,究竟什么时候能到啊?”



  “想来就在两三天之内,”恭王答道,“他任苏抚的上谕,已经发出去了。”



  恭亲王估计的没有错。同治元年四月二十日,运送淮军的船队,浩浩荡荡地在上海靠了岸。



  *RS
第六十六章 李鸿章
  关卓凡站在码头上,扫一眼身后的那群官员,再看看正在缓缓泊靠的“威廉麦特”号,心中不胜感慨。



  半年前,正是这艘船把轩军从武昌送到了上海,当时是吴煦带着一众官员,在码头上迎接自己。而现在,则是自己带着吴煦和一众官员,在码头上迎接李鸿章。



  当然,淮军此来的声势,与当时初到的六百轩军不可同日而语——九只洋船运来七千五百人,已经是一支颇具规模的军队了。



  好在今时不同往日,轩军亦已经成型!关卓凡微笑着想,自己到底立稳了脚跟,足可与李鸿章一较短长。不客气说,倘若是现在就开战,轩军大约是可以把这七千多淮军平推到江心里去的。



  不过,自然还不到同室操戈的时候。



  对于该如何跟李鸿章相处,关卓凡反反复复地考虑过许久,已经有了既定的打算。在自己这方面来说,是谨守分际,养精蓄锐,待时而动;在李鸿章方面来说,则要扣住“欲抑先扬,扬中有抑”八个字,既不能让他看破了自己的野心,又不能放任他坐大,以至于到了自己无力制衡的地步。



  人总是需要盟友的,这一点关卓凡很清楚。现在自己虽然已经名声隆起,内值宿卫,外掌重兵,有两宫的帘眷,有恭王的奥援,但毕竟只是一名二十三岁的年轻人,在官场之上打滚的时间,也不过才一年之久,到底根基尚浅,还没有本钱去四面树敌。如果自以为万事不在话下,天下我有,那是要栽大跟头的!何况眼下的两件大事,也还要靠“志同道合”的人一起来办。



  这两件事,一件是要尽快打平洪秀全的太平军,否则内乱不去,国家的财赋日见穷尽,别的事根本谈不上;另一件是办洋务,这更得要有几个实力人物,声气相通,互为援手,才能对抗朝中和地方上的保守派,把想办的事情逐步做起来。



  从另一方面来看,所谓晚清四大名臣之中,胡林翼死了,曾国藩老了,左宗棠太过霸气,惯于弄英雄欺人那一套,迟早会自己玩死自己,只有李鸿章,既有本事,又有手腕,正在方兴未艾的时候。



  他的淮军,现在还是客军,不过他的人已经到了上海,大约朝廷授他为江苏巡抚的上谕,也就快到了——既然自己得了藩司,那么巡抚的位子自然是留给李鸿章的,不会错。



  至于薛焕,大概正在从南通赶来的水路上吧。上海兵强马壮,他自然是要来主持下一步的军事部署的。想起这位时刻提防着自己、不惜在背后使阴招的巡抚大人,关卓凡心中冷笑,到时候,看他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威廉麦特”号上粗大的缆绳已经抛下,在码头的墩子上系好,宽大的跳板也已经搭起来了。与当初关卓凡低调行事,身着便装,最后一个下船的风格不同,这次第一个走下跳板的,却是个身穿三品官服,长身玉立,目光清朗的中年人——不是李鸿章,又是哪个?



  “少荃兄,小弟望眼欲穿,已经恭候多时了!”关卓凡抱拳一揖。虽然做了充足的准备,但初见这位名垂百余年的历史人物,即使他已经刻意压制,仍不免有一丝激动的神情浮现在脸上。



  “关大人,我亦是仰慕已久。”年将四旬的李鸿章浓眉长目,风度儒雅得很,含笑还礼。他将关卓凡脸上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略感奇怪——这一副神情,真挚得很,却不似作伪。“只恨没能早一点见到您这位只手独撑上海局面的少帅。”



  “叫我逸轩吧。我那一点玩意儿,在少荃兄面前不敢卖弄。”关卓凡的态度,客气之中不失亲热,“曾督帅的身子还康健吧?”



  “我那位老师,硬朗的很。”李鸿章笑着说完,由关卓凡引见,与码头上迎接的一众官员和士绅见过了礼,才转身招呼在他身后下船的几位军官:“你们来见过关大人。”



  那几位雄赳赳的武官,一个个自己报了名,口称“轩帅”,依次给关卓凡请安行礼。



  张树声、刘铭传、吴长庆、程学启、张遇春、郭松林……关卓凡看着他们一个个跪在自己面前,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自得之意——这些都是未来淮军的大将,而日后的北洋一脉,亦是自此发端,像袁世凯,不就是出在这个吴长庆的门下么?



  再看从船上陆续下来的淮军士兵,心中却略有讶异之感。这些兵,似乎不是他想象中的惯战劲卒,服色暗旧,精神也不甚昂扬,而且因为有不少是新勇的缘故,来到上海这样的繁华之地,神情之间,还颇有些畏惮之意,与轩军马队初到上海时,那种自命天兵的抖擞劲头,大相径庭。



  关卓凡在心中暗暗点头:这是曾国藩选人的不二之法!这些淳朴老实、能够吃苦耐劳的农家子弟,只要打过一两场硬仗,很快就能成为一支合格的军队了。



  然而在码头上迎接的那些官绅却不这样想。官员们也就罢了,那些上海的士绅早已视轩军为“子弟兵”,平日里见惯了轩军那副西式操典的气派,此刻看见淮军,便多有大皱其眉的——这是从哪里跑来的一群叫花子?



  李鸿章的行营,关卓凡已经替他准备好了,是在城西的安徽会馆,连旁边两间相连的大院子都一并盘了下来,很是气派。这里用来做临时的巡抚衙门也足够了,李鸿章自然承他的情,嘴上却表示谦谢,说哪里用得上这么大的地方。



  “少荃兄是要大展宏图的人,”关卓凡微笑道,“总要地方大一些,才施展得开。”



  这句话,听上去普通,但又似乎含义很深,李鸿章听了,心中一动,脸上却不肯带出来,说道:“淮军初到上海,什么都还没有着落,一切要靠逸轩你的照应。”



  这是在问淮军驻地的安排。李鸿章本来雄心勃勃,想让淮军在上海一战成名,谁知因为利宾的从中作梗,一张合同往复修改,军械无法齐备,莫名其妙的延宕了三个月才出发,以至于被轩军占得了先机。现在上海周围,全是轩军各部的防地,而且关卓凡目前还是身在上海的最高官员——自己巡抚的任命还未到达,不得不委屈一下,听他安排。不拘哪里,好歹先让这八千人有个落脚的地方。



  没想到关卓凡异常大方,表示上海的防区,无非是南北两线,请淮军自己挑一边,轩军立刻可以让出来。



  “这怎么好意思?”李鸿章喜出望外,但口头上不能不做一番客气的推脱,“到底都是轩军苦战克复的地方。”



  “何分彼此?”关卓凡摇着手说道,“老实说,淮军是湘军的底子,少荃兄又是曾督帅的衣钵传人,以后上海的军事,我以少荃兄的马首是瞻。”



  李鸿章一向以曾国藩的门生长自居,这句话说到他心里去了,他对关卓凡的观感,也就随之变得有所不同。



  倒不是因为这一句奉承——李鸿章的心机深沉,不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可以打动的。他想的是,原以为这位旗下的新贵,年轻气盛,又立了大功,新封了轻车都尉的世职,眼睛多半要长到脑袋顶上去了,哪想到一见之下,不仅谦逊,而且很有点屈己从人的雅量,这就跟寻常旗人的做派大不相同了。



  想归想,防地的事却是不必客气的,李鸿章谢道:“既是这样,盛情难却,淮军就守北线好了。”



  他挑了北线,却不知关卓凡早就料定他要挑北线。



  所谓南线,指的是松江到浦东一线,面对的是浙江,只有守,不大有机会出省攻到浙江去。而李鸿章作为江苏巡抚,必定是以克复江苏全境为己任,北线面对苏州府和太仓州,他的淮军要打仗,要立功,自然要在北线做文章。



  “好,明天轩军就把北线的防务交出来。”关卓凡一点头,“嘉定、南翔和宝山,都有现成的营房。不知淮军的粮台,打算设在哪里?明天我从库里,再调三百顶帐篷过去。”



  “真是太周到了,承情之至!”李鸿章拱手相谢,“我打算拿粮台设在南翔,可以就近支应。”



  “那好,我先从七宝调三千石米过去,以后粮草上的事情,我让藩司衙门的钱蕴秋跟南翔来接洽。淮军的数目,就是眼下这八千人了么?”



  “还有潘鼎新的三营,是从陆路过来,大约还得五六天的工夫。”



  “这样的话……”关卓凡沉思片刻,似乎下了决心,“少荃兄,这样淮军就有近万人了,我还是那句话——要有地方,才施展得开。我看把青浦的防务,也一并交给淮军好了,跟嘉定可以互为犄角,多一个呼应。”



  这又是一份大礼,李鸿章不能不再次道谢。然而相谢之余,心中不免苦笑:这位关逸轩,事事抢在前面,真是堵得我开不了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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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S
第六十七章 城府
  “荃公,何以有话吐不得呢?”



  在充作行营的安徽会馆之中,李鸿章最信任的幕僚周馥,饶有兴味地问道。刚才李鸿章一送走关卓凡,原来满面的笑容便消失不见,半靠在椅子上,只说了这一句,便闭目沉吟不语。



  “嗯……”李鸿章用手摩挲着剃得簇青的脑门,半晌才道:“玉山,你觉得这个关逸轩,怎么样?”



  “比那帮旗下大爷强得太多了!”关卓凡给周馥留下的印象极好,有不吐不快的感觉,“人年轻能干,亦没有城府,对咱们淮军也热心得很,算得上是慷慨相助了。”



  “嘿嘿,”李鸿章不置可否的一笑,问道“你倒说说看,他的好,有那几样?”



  “荃公眼下的这个行营,是关逸轩备好的,上海北线的防区,是他让出来的,三百顶帐篷、三千石军粮……对了,还有青浦城,也划给了咱们淮军。”



  “话是不错,不过你再想想,如果过几天,任命我为巡抚的上谕到了,那么这些东西,我自己能不能要得到呢?”李鸿章睁开了眼睛,悠悠地说,“关逸轩总不能说,让淮军住在船上不要下来。”



  “这……多半也是要得到的。”周馥似乎有些明白了。



  “年轻能干不假,城府不深则未必,相助是不假,慷慨则未必。”李鸿章摇摇头,笑着说道,“说白了,他是拿我自己的东西,送给了我,偏偏我又不能不承他这个人情!”



  周馥心想,李鸿章这话虽然持论过苛,却也不能说没有道理。



  “然则……怎么说‘有话吐不得’呢?”



  “玉山,你想想,现在咱们淮军,最缺的是什么?”



  “自然是钱。”周馥毫不犹豫地答道。现在无论哪里的军队,没有不缺钱的。



  “正是。”李鸿章叹了口气,“现在的厘卡,都在他的上海厘捐总局名下。所谓‘有土斯有财’,既然北线已经归了淮军来守,照道理说,这部分厘税也该归淮军来收,可是他一见面,就一道又一道的大礼送上来,叫我如何去开这个口?变成空有土,却没有财。”



  原来李鸿章想的是这个。周馥想了想,说道:“关逸轩那个,是叫做‘上海厘捐总局’。说起来,嘉定、南翔、宝山这几个地方,不属松江府,更不属上海县,是太仓州的辖下,我们来收,也说得过去。”



  “税卡不曾移交过来,怎么收?”



  “我们开一个‘江苏厘捐总局’,另设新卡就是了。”周馥也是满腹经纶,又长于实务的人才,此刻替李鸿章出主意,说道:“税卡要有兵来支撑,轩军一撤,我们自然可以把税源赶到新卡去,把他们的税卡变作一个空壳。”



  李鸿章不做声,半晌才缓缓摇了摇头,说道:“淮军初到上海,还没有尺寸之功,倒先跟立了大功的轩军抢起钱来了,旁的人会怎么看?更何况那样一来,就等于跟关逸轩破了脸。”



  “也不能说是破脸,”周馥争辩道,“他是江苏藩司,虽说是有爵号在身,到底还是荃公的属官。”



  “玉山,你的性子还是急了一点。”李鸿章微微一笑,“你知不知道,我在老师的幕中替他帮办军务,几年下来,最佩服的是哪两个人?”



  周馥愕然——知道是知道的,不过正在谈钱,怎么忽然转到人身上去了?



  “一个自然是我老师,另一个是已经过世的胡林翼,胡文忠公。”李鸿章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他们两位,凡是有报功的折子,都决不肯自己单独具衔。胡文忠是每每拉上官文来领衔,我老师则干脆是让塔齐布来领衔,宁愿把功劳分给他们一些。你说,这是为什么?”



  官文是湖广总督,最是富贵无用的一个人,天天只知道置酒高会,抱姨太太。而塔齐布阵亡之前,更只是曾国藩手下的一名提督。胡林翼和曾国藩非要把他们推出来的缘故,周馥也是知道的。



  “他们是旗人。”



  “不错,他们是旗人。”李鸿章加重了语气,“现在天下十八行省的巡抚,八个总督,几乎全在汉人的手里,硕果仅存的旗人,只有一个官文。说起来,官文自己没什么本事,是因人成事,真正能独当一面的,又只有这个关逸轩。”



  李鸿章的品评,令周馥默默点头,在心里回味着。



  “他是内廷侍卫,去年辛酉政变的那一段秘辛,外间无从深知,但他立了大功是确然无疑的,听说帘眷极隆。现在又是独撑上海五个月,因此在朝廷来说,轩军是要比亲儿子还要亲的。一旦破了脸……”李鸿章摇摇头,“说实话,无论如何是扳他不倒的,最多是个不胜不负的局面。既然扳不倒,又何苦替自己惹上一个劲敌?不如学我老师和胡文忠的做法,拿他当官文、塔齐布来看待!”



  这一番分析,鞭辟入里,周馥自然心悦诚服。不过淮军的军费,又该从哪里出?



  “现在只好先从吴煦那里去想办法。我想海关上,每月总有几十万的进项,除去支应轩军的兵费,再拨淮军的银子,应该也还能挤出来一点,另外江苏各地应份的解省钱粮,我还可以说了算。至于北线的厘捐,不是不可以收,但不能按你说的那样办——我得拿点东西,去跟他换。”



  “跟他换?”周馥惊奇地问,“荃公打算拿什么去跟他换?”



  “现在还不知道,”李鸿章微笑道,“等我当上巡抚,或许就知道了。”



  “淮军要壮大,单靠这一点钱也还不够。”周馥忧虑的说,“洋枪还不到半数,洋炮更是还没有,都得买。”



  “所以你那个‘江苏厘捐局’的提议,其实是极好的,大可一办,不妨现在就开始筹备起来。”



  “是,”周馥虽然答应了,却不免困惑——刚说了不能跟轩军抢,怎么又说要办?“筹备不难,只是不知该到哪里收钱去。”



  “关逸轩刚才说了一句话,很有意思。他说我是要大展宏图的人,‘总要地方够大,才好施展’。”



  “哦——”周馥恍然大悟,“他是在说……”



  “他是在说,上海是他关逸轩的地盘,只要出了松江府,则可以尽归淮军,不过那要靠我们自己去‘施展’!”李鸿章不动声色地说道,“话说回来,人家这样讲,也不能说没有道理,百战艰难打下来的城池,说要拱手让人,谁肯?总要我们自己争气,狠狠打几个胜仗,到了那时,说话才有力量。”



  “是。”



  “我在安庆的时候,老师曾再三叮嘱我,要以练兵学战为性命根本,吏治洋务皆置后图。”李鸿章回忆着曾国藩的话,徐徐说道,“今天下船的时候,我看那班士绅的神色,是不大拿淮军放在眼里的,你替我传话给各营官,不要理会这些。军队贵在能战,只要破敌,这些人自然会慑服。”



  “好。”周馥为李鸿章话中的意气所激励,遽然而起,“我们好好打两仗,给上海的这班官儿看看。”



  “上海的官场,也不是铁板一块。”李鸿章闲闲地说,“我看那个吴煦,就不是关逸轩的人。”



  “听说吴煦跟薛焕走得很近,”周馥提醒道,“他道台衙门的一班人,多是原来王有龄幕中的浙江人,针插不进,水泼不入,抱团得很。”



  “等我当了巡抚,再来看看他跟谁走得近。”李鸿章的神色,变得阴冷起来,“关逸轩我动不了,未必他吴煦我也动不了。”



  *RS
第六十八章 可怜的薛大人
  江苏巡抚薛焕的官船,于第三天中午到了上海,由关卓凡亲到码头迎接。两人见面,都是彬彬有礼,很客气地寒暄,谁也不提那段曾经的龋唔。等到上了轿子,便直奔藩司衙门,轩军和淮军营官以上的将领,上海城内四品以上的官员,都已经齐集于此,等待巡抚大人来指授下一步的作战方略。



  这个会议,原本是多余的事情。李鸿章的淮军出自湘军,只领曾国藩的意旨,哪里会听他薛焕的指挥?至于轩军,原来已是自视甚高,上海大捷过后,眼里更是只有一个“轩帅”,而薛焕曾与关卓凡过不去的事,尽人皆知,谁肯再把薛焕的话当一回事?



  但是在薛焕而言,却想当然地认为自己有责任来主持这样一个会议——于公,淮军是客军,现在与轩军同在上海,他觉得要靠自己来替他们协调两军之间的安排;于私,原来上海是轩军独大,他也无可奈何,现在多了一个淮军,他便想借这个机会,好好捧一捧李鸿章,拿李鸿章来压一压关卓凡的气焰。



  他的想法,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可惜他不知道的是,调他进京简候、命李鸿章署理江苏巡抚的上谕,已经由内阁明发,昨天深夜递送到了上海。



  明发的上谕,载于邸报,无保密可言,因此上海的官场上已经人人皆知,偏偏薛焕自己不知道——两天前,他在南通上船,今天才逶迤到了上海。而关卓凡亦诈做不知,理由倒是很充分:他一大早就到码头恭候抚台,因此“来不及”知道。



  于是,当关卓凡陪着薛焕进入藩司衙门的花厅,口称“抚台到!”,满厅的人还是只好肃立相迎。看着薛焕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大家先是奇怪,继而方才明白过来,他是才下船,还没有得到消息,这下子怕是要闹大笑话了。然而这样的时候,谁肯在李巡抚和关藩台的眼皮底下,做出头的椽子?只好等他自己去看上谕。而轩军一系的官员,则大起幸灾乐祸之心,人人忍住了笑,一门心思要等着看他出乖露丑。



  “少荃!”薛焕把李鸿章的双手紧紧一握,做出一副不仅亲热,而且激动的样子,“沪上官民,翘首以望,到底把你给盼来了——这一下,上海终于可以放心了!”



  这句话,若是放到四个月以前,还勉强说得过去,现在明明是轩军血战七十日,保住了上海,他再说出来就有些昧心了,几乎等于是往轩军身上踩了一脚。李鸿章尴尬之极,看看关卓凡,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心说这倒为难了,薛焕不知道上谕,总不好由自己来跟他说,你的巡抚,现在归我来做?



  “薛大人太捧我了,沪上有今日的局面,全靠薛大人和关藩司的力量,少荃并无尺寸之功。”李鸿章是个聪明绝顶的人,自然不肯替他当枪,让自己跟关卓凡之间生出嫌隙来。



  一番敷衍过后,各自落座,薛焕先说了一通皇恩浩荡,曾督帅高义的话,便开始大谈下一步江苏的军务安排了。他在南通,对此很下了一番功夫,因此谈起来倒也头头是道。说应该南守北进,淮军虽是客军,却是奉曾大帅之命而来,因此上海方面不仅应该平等相待,军事上更应该以淮军为主,云云。



  藩司衙门管“人事系统”的那位三品的右参政,任天柱,见再这样下去不是了局,于是悄悄吩咐一位经历司,将昨日的邸报取了来,塞给了随薛焕同来,巡抚衙门里的一名姓周的参议。周参议是薛焕的亲信幕僚,把邸报略略一翻,脸色大变,看看薛焕,仍还在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



  无奈之下,周参议只得起身,绕到薛焕身后,轻声道:“觐公,有邸报……”



  “嗯,嗯,放着我回头看。” 薛焕讲得正高兴,头也不回,随口答了,继续讲他的。



  座中忽然响起了一片喝茶和咳嗽之声——大家都知道邸报是怎么回事,因此这一幕看在眼里,就显得尤为滑稽,不少人几乎便忍不住笑,要靠低头喝茶和装作咳嗽,才能掩饰过去。



  薛焕愕然,自己有哪里讲错了么?回头看看那位周参议,脸色比死了老子娘还难看,心知有异,接过邸报没看几行,双手便不由得抖了起来。



  “这……这……”他放下邸报,茫然四顾,却见人人都低头避开了他的目光,连李鸿章也是一脸尴尬之色,只有关卓凡,面上是一副疑惑的表情,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明白了,自己闹了大笑话!日后的官场之上,这便成永远洗不去的污点。



  薛焕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真是羞愤欲死,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过他倒没想到这是关卓凡做的局,而是把一腔怨毒,都放在了李鸿章身上——自己还想着要好好捧一捧他,谁知转眼却被他这样当面抢去了位子!



  “少荃,有上命……”薛焕站起身,吃力地说道。邸报既然在他手里,自然还要由他来正式宣布这个消息,心里的那份难过,真是无可形容,“我要内调了,由你来署理苏抚。”



  “哦,哦……”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李鸿章亦找不出什么话来宽慰他,只能硬装着不知道此事的样子,尴尬地答应着,“一切都要请觐公多指教。”



  “怎么会这样……”关卓凡大惊失色,喃喃道,“太意外了,太意外了……”



  这几句话说完,三个人便僵僵地站在那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满堂的官员,看着三位二品大员在上面演戏,只能正襟危坐,谁都不敢弄出一点响动,于是一堂死寂。



  “肚子饿了。”只有张勇不安分,无所谓地在椅子上舒展了一下筋骨,把马靴在地上踩得嘎吱嘎吱响,笑道:“听了半天薛大人的教诲,要不咱们大家凑份子,公请薛大人,给他饯行?”



  “胡扯!”关卓凡厉声道,“你给我放规矩点儿!”



  然而张勇这一下插诨打科,倒让刚才僵住的气氛松泛开来。薛焕到底是官场老吏,很快便从失态中清醒过来,强笑道:“少荃,既然如此,我这就先回南通去,招呼巡抚衙门的人收拾收拾,到上海来向你报到。以后江苏的事情,就要拜托你跟逸轩了。”



  李鸿章明白,闹了这么一出,换做是谁,也是不肯再待下去的,留亦无用。于是点点头,说道:“那我和逸轩送觐公到码头。”



  这一次所谓的军事会议,就这样无疾而终。李鸿章和关卓凡,再加上一个兼任按察使的吴煦,亲自把薛焕一直送到东门码头,看着他走上官船,举手而别。官船虽然一时还不能开,但三个人知道,薛焕是无论如何不会再下来了。



  薛焕既然走了,剩下来的三人,除了学政不在,就是江苏省的“新班子”。而这“三驾马车”之间,心思又各有不同。



  在李鸿章而言,经过刚才那一场折冲,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是把薛焕得罪了。不过他新接巡抚一职,正是天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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