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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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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带来了最新的指令,才算是有了一条明确的路。
这一份指令,写的是英文,却是用小楷写在几张信笺之上,几个洋人看见,都觉得使用毛笔的人,能将英文写到这个程度,是一件很值得佩服的事。
“利先生,这是哪里来的?”山度士好奇地用英语问道。
“我写的。”利宾大言不惭地说道。
给欧洲司卢卡斯的指令是:带同宋志宽,到瑞典国的斯德哥尔摩,找到一家叫做卜福斯的小型钢铁公司,跟阿尔弗雷德先生谈一谈,即使不能控股他的公司,至少要做到最大程度地参股。如果这件事顺利的办下来了,那么在回程的时候,不妨到卢卡斯的家乡普鲁士去转一转,对于那里的军工企业,花旗公司的股东也表示很感兴趣。
给美国司山度士的指令则是:去找石油。
“去找石油?”山度士惊讶极了。他认为这完全是一种新的东西,利宾这个中国人,怎么能知道?
“实际上,也不能说是去找石油。”利宾笑道,“山度士,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是克利夫兰人,对那里应该很熟悉?”
“当然,每一个角落。”
“很好。”利宾瞄着手里的纸,说道:“请你到克利夫兰的白石镇,找到一家叫做‘克拉克和洛克菲勒’的小石油公司,公司的经理是一位叫做约翰?洛克菲勒的年轻人,二十四岁。告诉他,花旗公司愿意向他投资。”
“……好的。”指令居然详尽到这样的程度,山度士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单用惊讶来形容了,“我一定可以做到,可是……请问利先生,你是怎样知道这许多事情的?”
“这个么,天机不可泄露。”利宾说了一句中文,才又笑着用英文说道:“上帝自有安排。”
他的心中却在想,关卓凡要么是个妖怪,要么没准真的是上帝派来的人。
“那么请问利先生,我们具体要投资他的什么业务?”
“他做什么,我们就跟着投什么。”利宾咽了一口唾沫,干巴巴地说
从二品的藩司,是目前上海地区最高级别的官员了,因此应该与租界内的领事团,有一个正式的会面。不论是关卓凡,还是各国驻上海的领事,对此都抱有期待,然而为了一个礼仪上的枝节之处,这次会面几乎泡了汤。
问题出在该由谁去拜访谁上面——其实也不能说是“枝节”,因为外交无小事。依照惯例,涉及到租界的事务而需有所洽谈的时候,一向是中国官员去到租界,与领事团进行商讨,但关卓凡坚持认为,按条约的规定,各国领事与上海道才是平级的官员,现在他以“藩司之尊”,理当高坐衙堂,接受各国领事的拜访。
这当然只是一种意气,实际上是很难做到的事情,说到底,外交的背后还是实力。不过这也是一种姿态,要提醒各国领事给予他足够的尊重。为了这件事,吴煦和杨坊,跟领事团吵吵嚷嚷地打了两天擂台,最后在工部局几位董事的斡旋下,达成了妥协——由英美法三国领事先到老城厢里来拜访关卓凡,但“恰巧”关卓凡不在,于是“遗憾地未能见面”,然后关卓凡再以回访的名义,到租界与领事团正式会面。
也只能争取到这个程度了,关卓凡心想:以后,总有一天。
会面的地点定在苏州河北岸的礼查饭店。饭店的东大厅里,虽然一共有十一国的领事,但凡事均以英美法三国的马首是瞻,只要英美法的三位领事议定,就算是定局。
“关藩台,很荣幸能在这里与你会面。”英国领事阿礼国,因为资格最老,所以算是领事团的召集人,先代表领事团做了欢迎的致辞,然后把每一位领事介绍给关卓凡。这些领事,都或多或少地听说过一些关卓凡在宫廷政变中的传说故事,但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统兵打赢了上海保卫战的年轻将军,因此一面很客气地寒暄着,一面都在心里评估着他的潜在价值。
关卓凡却一反交涉“见面礼仪”时那种傲慢的态度,变得极为谦逊。除了对上海战役期间,领事团给予官军的装备表示感谢外,在与每一位领事见面握手时,都还特别用英语说了一段热情洋溢的门面话。这些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领事们就已经开始互相交换着诧异的眼神,大厅里变得寂静无声。
这一段话,并不是泛泛而言,比如他对普鲁士的领事,是这样说的:“莱曼先生,我深信日耳曼是一个伟大的民族,普鲁士是一个伟大的国家,威廉一世是一位伟大的国王,德意志联邦必定会日益强大。”
十一位领事,十一段话,莫不如此。对于这些领事来说,一个朝廷官员有这样的表现,简直是难以置信——这位关藩台,不仅少见地行握手礼,而且对每一个国家的认识,精准而到位,即使是总理事务衙门专事外交的司官,也不可能有这样全面的见识,如果再考虑到他的年龄和阅历,恐怕只有用“神奇”这个词,才能够解释了。
这样一来,对关卓凡的估值就很容易做出了。这个人,既得内廷宠信,又有军机处的支持,既能带兵打仗,又有民政上的历练,既是旗人,又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对世界各国均有颇深的认识,自然也是洋务上的干才……
这个人的前途不可限量。
*RS
第五十七章 华人巡捕
这一次会面,相当圆满,因为是第一次相见,所以双方都保持着一定的克制,并没有什么太棘手的要求提出来。相反,在对待太平天国的问题上,达成了更多的一致,一是决定加强对金陵方面的武器禁运,向洋商申明:不论在任何地方,一旦被官军查获要走私给长毛的军械,则被没收之后,领事不承担追讨的责任。二是决定如果李秀成要替儿子报仇,再攻上海,则仍按原来“中外会防局”议定的条款,联合抗击。
会面结束,东大厅里的各国领事和随员便纷纷告辞离开,但关卓凡却还不能走,在饭店的西大厅,还有另一场会见要参加——
在上海的租界内,除了领事团之外,还存在着另一个权力机构,叫做“工部局”。领事团是代表官方,而“工部局”则是由全体租地人选举出来的一个自治机构,不归领事团管。事实上,租界的市政和日常管理,更多的是依靠后者来进行,这由工部局的英文名称便可以看得出来——上海市政委员会。
此刻等候在西大厅里的,是工部局的七位董事,关卓凡仍由吴煦和杨坊陪着,跟他们见了面。这一次,却不用象刚才那么正式和拘谨,一来是因为工部局本身更多代表的是洋商的利益,不算是官方会谈,二来是因为七位董事之中,有熟人。
工部局的“总董”,是英国人麦都思,正是利宾在墨海印书馆时期的老师。他是个教士,也是个汉学家,虽然不曾见过关卓凡,但从利宾口中已经听了太多的溢美之词,因此算是“神交已久”。在攻打川沙时被砍断了一只手的刘玉林,也是由麦都思安排在自己创办的教会医院里面医治。
另一位熟人,则是金能亨,在关卓凡看来,这个不仅算是熟人,简直可以算是内线了。
然而气氛虽然轻松,但谈起事情来,却又比领事团要认真得多,有什么说什么,就连金能亨,居然也是一板一眼,完全不像是个“内线”的样子。
第一件事是厘捐。工部局对于轩军将要开征的这个税,表示出相当的疑虑。
“我们在海关上已经交过关税了,还有‘归公’、‘行用’这些杂项,也都一并交过了,现在又要收厘税,负担很重!”
话是没有错,不过关卓凡已经想好了理由来抵挡:“厘捐也不是只针对洋商!而且厘捐的钱,是用来给华尔的洋枪队做兵费。保护上海,彼此都有责任,原来的兵费,洋商没有出过,全靠上海的士绅来募集。现在让他们交一点,我看没有什么不应该的。”
这个理由站得住脚,董事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算是勉强同意了,不过接下来又提出了一个新的要求。
“工部局的财政状况很不好,已经透支了一千八百元。”麦都思认真地说,“巡捕房的薪水,这几个月都是发的半薪。所以要请关藩台做主,从上海县或者吴道台那里,把原来答应过的每月五百元津贴,如数拨过来。”
吴煦听了这话,脸现尴尬,心中大骂道:“死洋鬼子,前一刻还在谈几十万两银子的事,一转眼怎么就忽然说起这个几百元的事来了?”
关卓凡见了吴煦的样子,知道是确有其事,心中也觉得好笑:租界里的洋商,哪个不是几万几十万的身家?巡捕房的薪水发不出,千八百两银子的事,随便捐一点,不就好了,何至于跑到这里来哭穷,丢不丢人?
继而心中一凛:外国人做事情,原本就钉是钉,铆是铆,这是长处!自己是不是在官场上混得久了,染上了那种凡事大而化之、漫不在乎的陋习?
不要忘了,自己穿越来之前,整整一个暑假,也只挣下了不到八千块,折成现在的银子,大概是三十两的样子。而自己穿越后,从八里桥进京的时候,身上也不过带着老阿和老蔡他们给的二十两……
他还在那里不停地内省,麦都思却絮絮叨叨地一直说了下去。
工部局的经费,是来源于租界内的商家,每月所缴纳的五十元规费。而随着道路、桥梁等设施的修建,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收支不能相抵,便渐渐有捉襟见肘的感觉。巡捕房是工部局的下属,经费全靠工部局的拨款,大河没水小河干,如此一来,薪水便成了问题。
英美租界内的巡捕一共是三十一人,全是西捕,总巡是一位从英国来的高级警官,叫做克莱夫顿。原来议定的薪水,是每月一百五十元,可是因为没有钱,最后给他减到了一百元,剩下的五十元,要求他除了本职的警务之外,还得另外再兼两项差事,才能发给——其中一项,是要主管道路和码头,算二十五元;另一项,则是要替董事会负责开具清单、记账的工作,也算二十五元。
于是这位可怜的高级警官,不远万里来到中国,一个人要干三个人的活,才能勉强维持住体面的生活。关卓凡心想,若是换了张勇去做这个“警察局长”,每月不弄个几千两的外快,他都不算是从步军衙门里出来的人。
“关藩台,这些事,你可以问问福瑞斯特,他就是从巡捕房,到你的轩军去的。”麦都思郑重地说完,又拿出了两张纸,“这是去年八月,我们和吴道台会谈的备忘录,里面写清楚了,上海地方应每月给予工部局五百元津贴。”
你抢了我们的地方去做租界,还要我们给你补贴,数额虽小,也没有这种道理。关卓凡不用问吴煦就知道,这又是中国官员跟洋人打交道时的一项坏毛病——遇见什么事,被洋人逼不过,就胡乱答应下来,等到别人要求兑现的时候,就拿官场上那一套来逶迤拖延,直到最后生出事来,吃了大亏,再花十倍百倍的代价去赔付平息。
既不知彼,又不知己,既不能审时度势,又不能卧薪尝胆,这样的朝廷,焉有不败之理?
这笔钱,看来给是要给了,不过总觉不能甘心,想来想去,忽然想起一个主意来。
“麦爵士,既然是租界里的巡捕,不知道为何要由上海地方出一些钱呢?”
“这是因为租界里面,也有很多华人,维护治安的费用,由地方上分摊一些,是完全合理的。”
“那么,何必一定要用西捕?租界越来越繁忙,巡捕房也总要加人的,既然华人多,招一些华人巡捕,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么?”关卓凡笑道,“一名西捕,薪水要三十两,一名华捕,十两工价银子就打发了。老实听话而又能干的华人,有的是!如果是这样,我们这边每月的五百元,折成库平,大约三百八十两银子,回头就如数拨付,另外可以再一次性赠予工部局一千五百两。”
这个提议很好,工部局的七名董事,一起动了心,小声商量了一会,麦都思说道:“关藩台,我们认为这是个好建议,不过这些华捕,最好是由你来举荐,才能放心。
关卓凡一哂:这些洋人,拿中国的官儿也太不放在眼里了。笑了笑,没有说话,神态转为倨傲。
“关大人是朝廷重臣,怎么能做这种事?”杨坊在一旁帮腔,“可以由地方上身家殷实的士绅来具保。”
“嗯,也好。”麦都思点头说道,想一想,又加上一句:“一定要可靠,听话,能干的。”
放心,关卓凡心说,我一定替你们找些可靠、听话、能干的。
这样的人,听说在青帮之中,倒有不少。
(谢谢各位飘赏和给赞的朋友。)
*RS
第五十八章 婚礼上的意外
华尔和杨莺的喜日子,终于到了。这一头亲事,轰动全城,谁不要来看“杨道台嫁女,洋鬼子娶亲”?于是好奇的百姓,早早就等在迎亲路线的两旁,要看一回难得一见的热闹和新奇。
华尔入籍,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杨莺,而他居然还说动了福瑞斯特跟他一起入籍。在福瑞斯特而言,也有自己的打算,一来是入了籍,朝廷的封赏要高一等——他得了三品的参将,而白齐文只得了从三品的游击,就是明证。二来是他确实很喜欢中国,脾气又好,跟中国人相处得很愉快——他还在巡捕房的时候,租界里的华人总是喊他“福鬼子”,他也笑呵呵的不以为杵。
两人入了籍之后,在城北的同一条街上,觅了一大一小两处毗邻的宅子,做了邻居。因为要娶媳妇,自然是华尔住大的那一套。福瑞斯特是个鳏夫,洋枪一团驻防的地点又是在浦东,来往要过江,因此平日回家的时候不多,有这样一套小宅子,倒也能自得其乐。
华尔的这头亲事,谈得很快,快就快在免去了双方媒人“讲数”的繁复。一般的亲事,要快要慢,都在女方的媒人身上,以奇货可居,慢慢地与男家纠缠勒掯,一定要把彩礼聘金要到极致,嫁娶的场面也要撑足,才算是称职,女家的谢礼也才会重。因此按江南的风俗,做一次媒人,有“十二只半鸡”好吃——从“问名”开始到“六礼”将成,媒人至少要往返六趟,主家每一趟都要杀鸡款待。到了“好日子”那天,还有一只鸡可以吃,不过新娘子要上轿,不能从容大嚼,至多只能吃半只,合起来便是“十二只半”。
杨坊所请的媒人,是在松江一府七县中有名的媒人公“黄铁嘴”,婚嫁场上纵横捭阖,从无对手,然而这一回,不幸遇上了男家的媒人是关卓凡。轩军统帅,本省藩台,才在上海一战中杀得人头滚滚,黄铁嘴见了,自己的腿先一软,如果不是关卓凡再三客气,请他“不要多礼”,他恐怕就要跪在地上“听吩咐”了,别的事情,从何谈起?
“黄先生,来来,吃鸡,吃鸡。”受命总承其事的刘郇膏招呼黄铁嘴入席,在席间拿出一张单子,将哪一天换帖,哪一天小定,哪一天大定,彩礼何物,聘金若干,都一项一项地列清楚了,最后给了两个迎亲的吉日,请女家挑选——这是为了避开新娘身子不舒服的那几天,以免在圆房的时候“撞喜”。
黄铁嘴亦是很精明的角色,知道有这一只鸡吃,已经算是给足了自己面子——大军备战,说动就动,又怎么容得自己左一只鸡右一只鸡的慢慢吃起?何况刘郇膏交来的单子上,彩礼和聘金都很丰厚,有这一张单子,足可以在杨坊那里交得了差。
关卓凡则暗笑杨坊的狡黠——他身家豪富,原不在意那些彩礼聘金,这回嫁女儿,心里是希望快些办好的,但又不肯让别人说闲话,于是请了这个最厉害的媒人公,示人以从容。同时却又在暗里托了关卓凡替华尔主持其事,情知就算再厉害的媒人,面对关卓凡的威势也是无从施展,于是里子和面子就都有了交待。
吉日最终定在了四月初六。到了这一天早上,送嫁妆的队伍先从杨坊的府上出发,前后各有两匹枣红色的骏马,分做引导和压阵——不敢用白马,因为犯忌。中间是三辆大车,另有几十人肩挑手扛,所运送的箱笼、各色被面、西洋镜子等等,琳琅满目,光是马桶,就有四个——这个又叫做子孙桶,里面堆满了枣子、花生、桂园、莲子,取“早生贵子”的意头。
队伍到了城北华尔的宅子面前,顺次停下,在黄铁嘴的指挥下,将一应嫁妆搬进宅内,而且凡是箱笼,在入门之前,必打开箱盖,遍示门外如堵的看客——这个叫“夸嫁妆”,意思是我的女儿,身份贵重,所携来的陪奁,足以自傲,不曾辱没了夫家。其中有一口银箱,是新娘的体己,俗称“压箱底的钱”,才一打开,观者立刻耸动,只见银光璀璨,两百个小银锞子排列的整整齐齐,上面叠放着一块翠玉,一锭黄金,取的是“金玉满堂”的意头。
等到这一阵大热闹结束,去往杨府迎亲的队伍就出发了。华尔骑在马上,披红挂彩,完全是一副寻常中国新郎的打扮,但他身后的阵仗,就不一般了——一张勇替他做面子,从轩军马队之中,特选了六十名骑术精绝的好手,以青、黄、红、黑四色战马,分列控御缓行,做他的仪仗,中间夹着一红四蓝共五顶轿子,用来接新娘和杨家送亲的女眷。
这样的场面,见所未见,自然引来彩声不绝。到了杨府,华尔给丈人杨坊磕了头,又向府上的长辈敬了茶,把一应礼节都完成了,才接了凤披霞冠的杨莺,上了那一顶大红花轿,鞭炮声中,起轿向北,回到“华府”去成礼。
此时的华府,自然已是贺客满堂,除了上海官场上和轩军中的官员,地方上有头面的士绅也都请到。租界方面,各国领事多有派员致送贺礼的,而美国领事查尔斯,更以华尔身份特殊的缘故,亲自到场贺喜。因为预料到客人多,所以把隔壁福瑞斯特的宅子也“征用”了,而整个婚宴的席面,自然是由扈晴晴一手提调。
宾客既多,贺礼自然也多。大抵上,中国官员所送的贺礼为重,而洋人所送的贺礼为轻,这是习俗上的差异,倒也没什么好说,奇怪的是,人人有礼,却独少关卓凡的一份,于是大家都以为,关卓凡是把这一场婚庆的操劳,当做了礼物。
华尔和杨莺都是西式做派,因此在成礼之前,还有双方的长辈贺辞。女家是由吴煦代表杨坊来讲话,四平八稳,面面俱到,总之是祝贺一对新人花好月圆。轮到男家,却是推让给美国领事来说这一番话,查尔斯也不客气,把华尔着实赞美了一通,夸他是“美利坚的英雄”,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彰显了美国精神云云,现在加入了中国籍,与杨道台的女儿结下秦晋之好,更是代表着两国百姓的睦邻友好。
关卓凡含笑倾听,等到查尔斯说完了,才上前一步,看看华尔,又看看查尔斯,取出一个红色的封包来。
“查尔斯先生,不论是华尔,还是洋枪队中的美国官兵,都对这一次上海之战中的胜利作出了很大的贡献。”关卓凡微笑着说道:“这里是五万两渣打银行的本票,其中的一万两,是按照华尔的意愿,捐献给他的祖国,另外四万两,算是轩军对贵国政府的捐献,以表感谢。希望这些钱,能对贵国平定叛乱的战事,有所帮助。”
这话一出,顿时满堂鸦雀无声——原来关藩台的贺金,是在这里。可是朝廷打了败仗,赔偿兵费这样的事是有的,但主动把钱捐给洋人这样的事情,真是闻所未闻!另外,原来美国也正有叛乱么?
华尔先是一愣,继而激动得差点不能自持:“逸轩……轩帅,你这样的心意,叫我……叫我……”
叫你何以为报,是么?关卓凡见到华尔这副样子,再看看查尔斯那副惊讶至极的表情,知道自己做得不错,心中却多少有一点惭愧:自己玩心计,是不是有点玩过头了?笑一笑,说道:“华兄,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这一点心意,算做我的贺礼,不必客气的。”
华尔的心情是激动,但美国领事所想的,则不止于此——自己国内的南北战争,正打到激烈的时候,而且政府一方吃了几场败仗,局面堪忧,这是查尔斯深知的。以华尔名义捐来的一万两银子,恐怕是迄今为止,美国政府所收到的最大一笔个人捐款了,而轩军捐助的四万两,不管多么令人讶异,也要先收下来再说——这种时候,就算是最微小的一份力量,也会对战争起到一点帮助,何况是实实在在的五万两白银,对政府算是一笔不小的助益了。
于是查尔斯异常郑重地代表美国政府,表示衷心感谢。不过他与华尔不同,毕竟是个外交家,对于关卓凡的这一笔钱,仍然暗暗在心中揣测着他的用意。
关卓凡不去管他,等到喧闹已毕,便目视司仪,司仪会意,喊了一声:“行礼——”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因为华尔的父母不在,所以这一拜是遥拜。等到夫妻对拜之后,这一桩异域姻缘,便告功成。
良缘佳偶,满堂喜气,关卓凡亦被这样的气氛感染,心想这段日子忙得天昏地暗,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等一会真要好好喝上几杯,松泛松泛。
念头还没转完,却看见图林从门口进来,一路穿过堂上的人群,匆匆来到了他身边。
“爷,天津的三口通商大臣崇厚,由薛抚台和那个徐长山陪着,已经在小东门下了船。”图林拿眼睛四周扫视了一圈,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刚一下船,就亮了钦差的身份,派人用钦差的关防,封了县衙的电报处。”
*RS
第五十九章 敌友难分
关防,就是大印。既然封了电报处,那显见崇厚此来,是要查处电报的事情了。
稳住,关卓凡对自己说。
酒是喝不成了。为了不破坏这个好日子,他强自镇定地向华尔告辞,抱歉地说,临时有急务要办。
这倒也是常事,因此关卓凡的告辞,虽然对于华尔和满堂的宾客来说,是一种遗憾,但并没有引起什么不安。他上了轿子,便直奔钦差大臣下榻的正阳客栈,结果发现,钦差随带的戈什哈已经在客栈四周下了警戒。待得通报进去,却吃了一个闭门羹——崇厚没有让他进去请圣安,而是传话出来,说是天色已晚,见面不便,请关藩台明天一早到客栈来听旨。
看样子不大妙!这就得连夜商量对策了。关卓凡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定下心来想了想,派人把杨坊、刘郇膏、利宾、丁世杰、张勇五个,请到衙里来。
“老总,这一定是有人在背后砸了黑砖!”丁世杰脸上现出愤愤不平的神色,“我们在前面打生打死,他们倒在背后专一挑毛病,弄小鞋给你穿。”
“这个不消说,必是薛抚台和徐长山捣的鬼。”刘郇膏沉思着说,“崇地山是兵部侍郎衔,在天津管理三口通商事,对洋务当然有所了解,朝廷选他来查,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只是崇地山奉派了这样一个差事,下船伊始,就先封了电报处,这样大张旗鼓,倒是想不到的事。这个杀威棒打得不轻,可见来者不善。”
“我调些兵,进城来给他起哄,把他吓跑了完事。”张勇跃跃欲试地说,“就说长毛打来了,不信他不滚蛋……”
“胡说!”关卓凡把脸一沉,张勇吓得收了声,不敢说话了。
崇厚这个人,关卓凡当然知道。印象最深的,是他后来在光绪年间出使俄国,私自与俄国人签订条约,许诺了大量利益,允俄国永远占据伊犁,结果被朝廷定了“斩监侯”的罪,几乎就要杀头,算是戴了帽子的卖国贼。这些在后世都是有定论的,没想到现在是他来查办自己。
“电报是洋人的四合公司办的,”利宾硬着头皮说,“他想栽到轩帅的头上,也没那么容易吧。”
“毕竟电报房就在县衙里面,总不成说轩帅不知道?”刘郇膏摇摇头,“得另外想个说法。”
“我倒以为,这件事里面,有可疑。”一直没说话的杨坊,此刻开口了。
“哦?启翁的意思是……?”
“崇厚既是由薛抚台和徐长山陪着来的,那么决然是先到南通,后到上海。刘先生猜此事由他二人而起,我想是不错的。”杨坊侃侃而谈,“只是有三点可疑之处,说不通。”
“请问启翁,是那三点?”
“崇厚能任三口通商大臣,管洋务,可见必定是议政王一脉的人,跟轩帅是同一条路子上的,焉有自己人整自己人的道理?这是其一。”
“唔……敢问其二是什么?”
“既然要大张旗鼓,封了电报处之后,就应该动用钦差关防,将道署县衙一干人员提去勘问,猝不及防之下,则真相不难水落石出。现在只是封了一间电报房,有什么用?看上去雷厉风行,细细想来,倒好像是专门来告诉轩帅一声:当心,我来查你电报的事情了!”
这句话彷如拨云见日,令到众人不由都“哦”了一声,彼此相视,都缓缓颌首。
“第三点也颇值得玩味——轩帅去客栈请圣安,崇厚开门召见,宣明圣旨,才是正办,岂有拿什么‘天色已晚’来做托词的道理?看上去是公事公办、崖岸高峻的样子,然而说成是特意留给轩帅一晚时间,以做对策,又何尝不可?”
原来如此!大家都佩服地看着杨坊,心说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单是官场中的这份见识,就无人能及。
“佩服,启翁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刘郇膏点头说道,“如此说来,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替轩帅想一个好说法出来。”
第二天一早,由江苏巡抚薛焕带领,在上海的五品以上官员,齐集正阳客栈的大厅,恭请圣安。
大厅里已经布置过了,显得肃穆庄严。钦差大臣、三口通商大臣崇厚,穿着二品服色,站在南首,仰面答道:“圣躬安!”,这个仪式才告完成。崇厚随即将手虚虚一扶,说声“各位请起吧”,大家才敢站起身,垂手立在一旁,等他发话。
“这次上海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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