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乱清-第32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到了第二天,青浦城外的轩军都紧张起来,如果到了正午郜永宽还不开城,那就要动手强攻了。
轩军的主攻方向放在了西门,担任主攻的,是姜德的德字团,以洋一团辅助,火炮亦大多集中在这个方向,只等时辰一到,就要开跑轰城。
姜德受关卓凡的赏识,从李恒嵩的部下拨归轩军,现在已经升了团官,封了四品的都司,他是极感激的,不过同时也就觉得,自己的功劳与别人比起来,要逊色几分。
与伊克桑和丁汝昌相较,人家是主力团,四个营头的建制,算上长夫的话,满编有将近三千人,装备的是后膛枪。他的德字团则和吴建瀛的建字团一样,是三个营头的建制,不仅人数较少,武器也还是前装的线膛枪——虽然比起太平军和淮军来已是强得太多,但仍然不免要羡慕伊丁二人。
至于“福鬼子”统带的洋枪一团,虽然也只有三个营。但军官里有不少是美国人和葡萄牙人。战力确实最强。这一点姜德是服气的。可是现在连吴建瀛这个从长毛投顺过来的人,都立了大功,冲破了长毛的南路大营,生擒黄文金,把德字团比了下去,这让姜德的心里一直闷闷不乐,无法释怀。
现在好了!姜德心想,我拿青浦城打下来。跟吴建瀛比一比,看谁的功劳大?他抓了黄文金,我就抓郜永宽,这下总不会再输给他了。
有了这一层打算,姜德对手下战前的准备,便考察得格外细致,特别是每一门野炮安放的炮位如何,炮口校准了没有,都要一个个看过,再三叮嘱。就连每门炮额定的八十发开花弹。都恨不得弯下腰亲自去数一遍才放心。
日影西移,青浦城内却仍是毫无动静。城外的轩军阵地上,也是寂然无声,气氛却变得越来越紧张。
八月里的天时,空气中已经微有凉意,但全副装束的姜德,手心里却全是汗——更多的是因为激动和兴奋。他不住看着自己的怀表,只待长针短针都指向十二点,那就是午正,也就是大帅定下的攻城时间。
时间就在这难熬的等待中一分一秒的过去,到了午正差一刻的时候,督战的丁世杰,终于下达了全军预备的命令。几十门大炮的炮位上立刻开始忙碌起来,火门手配合装填手,在炮长的指挥下开始装药,步勇们亦都开始竖起枪管,将第一发子弹填进枪膛。充作敢死队的一营人,则最后一次紧一紧裹腿,端起了刺刀。
姜德的心里怦怦直跳——立功的时候,就要到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就在这时候,城中传来了一阵阵哐啷哐啷的响动,青浦城四大两小一共六个城门,豁然洞开。
郜永宽降了。
*
谭绍光指挥着北路太平军,从嘉定撤围而去。虽说算得上是“虽败不乱”,但在轩军和淮军的共同追击下,伤亡和被俘的人数,还是增加了几千人。
这一仗打完,东南大势便告逆转。双方都心知肚明,从此以后,太平军将再也无力东图上海,反而是“苏南省”,要开始面临轩淮两军的猛烈进击了。
战役开始时,太平军的南路和中路加起来,是三万人,北路是四万余人,合共七万有余。等到结束时,大约损失了四成兵力,其中一半是在南桥之役、清水坑之役和青浦围城之役中,折损在轩军手里;而另一半,则是在嘉定和宝山周围,与淮军的惨烈攻防中产生的。
而淮军的状况亦好不到哪里去,除了嘉定战场上的伤亡之外,在板桥被围歼的淮军精锐,就有四千人之多。通算下来,单是淮军自己的伤亡,已经有七千之数,如果再加上绿营和团勇的损失,则与北路太平军的伤亡不相上下。
大赢家是轩军。先是示人以弱,做出一副碌碌无为的姿态,暗暗轮训部队,一旦动起手来,以火力强悍,行动奇速,不仅在南桥、清水坑和青浦连胜三阵,而且还可以北援嘉定,西指昆山,处处快人一步,打得太平军失魂落魄。而轩军阵亡的士兵,一共是两百七十三名,再加上受伤的,亦不过七百之数,与太平军的战损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在杀伤的敌将方面,则轩淮两军,各有千秋——淮军先后击毙了李秀成的大将高疯子、李文钊,而轩军则俘虏了黄文金。至于郜永宽等一干人,因为要拿去换轩军自己的福瑞斯特,还没计算在内。
在青浦投降的太平军,一共四千余人。丁世杰按照关卓凡定下的“放将不放兵“的宗旨,将郜永宽以下一共六个伪王、天将、天义,还有几个师帅和旅帅,单独指了城内的小校场给他们居住,准带亲兵二十名服侍,都不曾缴械,由姜德派一营人在四围监视。而投降的士兵则拉出城外整编,跟在南桥和清水坑俘获的太平军一起,严加筛选,补充和扩大轩军的兵员。
这一仗虽然也小有跌宕起伏,但在关卓凡来说,完全不像第一次上海之役时那样提心吊胆、一日三惊,可见轩军已经由“成军”,到“成型”,再到了现在的“成熟”。
不过还不是能够庆功的时候。关卓凡在泗泾大营内,除了忙着决断各种善后的事宜,处理藩司衙门送来的文书,最重要的,则是等待苏州方面的回信,看福瑞斯特和赵景贤,能不能换得回来。
谁知回信还没有等到,却等来了李鸿章巡抚衙门的一队抚标亲兵。
“他们来做什么?”关卓凡皱着眉头问道。
“是捆了人送来的,”图林小声回禀,“刘铭传。”
淮军的“铭”字营统带,三品参将刘铭传,此刻正被五花大绑,跪在关卓凡的中军大帐之外。送人来的亲兵队长,进帐回话,说刘铭传以丧失青浦的大罪,已经被李抚台重责了军棍,现在他们奉了抚台的宪命,将人捆过来,听凭关大人发落。
关卓凡心说,踢给李鸿章的皮球,现在又被踢回来了。等到把人提进大帐来一看,果然是神情委顿,背上血迹宛然,见得李鸿章的这顿军棍,打得不轻。
关卓凡看着垂头丧气跪在面前的刘铭传,心中的滋味,一时有些复杂。
青浦城之失,福瑞斯特被俘,轩军的兵士为太平军处决,都是肇始于他离城轻出,又因贪图防地而隐匿不报的缘故。但这个人,在历史上却颇有一席之地,不但是淮军日后的第一号大将,而且二十年之后,在“抗法保台”之役中,在海路断绝、身悬孤岛的情况下,犹能率军死战,先有基隆小胜,后有淡水大捷,让法国兵侵夺台岛的计划完全破产。以此而论,算得上是一位英雄。
这样一想,心中对他的怒气总算平复了不少,摆摆手道:“给他松绑。”
关卓凡的亲兵替他将身上的索子解了,刘铭传磕了一个头,没敢言声,仍是伏在地上,等关卓凡的发落。
“六麻子,”关卓凡平静地说,“你可知道,今天你为什么要跪在这里?”
刘铭传抬起头,惊异地看了一眼——这位年轻的大帅,何以能张口就把自己的绰号叫了出来?随即又垂下头去,答道:“卑职知道。卑职丢了青浦,罪过很大,请大帅处罚!”
“论打仗,总归是有胜有败,就连诸葛武侯,六出祁山,不也都败了回来?可是再怎么样,也不能学马谡,自作聪明,自以为是,自作主张,自行其是!”关卓凡不伦不类地发作了一通,才不紧不慢地问出来一句:“你说你知罪,请我处罚。你倒给我说说看,按照军律,该当如何处罚啊?”
刘铭传的心里一紧,嚅嗫半晌,咬着牙说道:“当……当斩!”
(晚上还有一更)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心计 (三更)
关卓凡正是要逼他说出来这句话。刘铭传是淮军大将,李鸿章的嫡系,自己当然不可能杀了他,但若说是糊里糊涂地轻轻放过,那也不肯。明确了罪名,一来是要让他知道,自己算是放了他一马,二来也要让轩军的将领明白,这样的行为,乃是死罪,决不可犯同样的错误。
“抚台的这顿军棍,算是救了你,既然你已经知道厉害,今天我不杀你。”关卓凡淡淡地说,“我知道你刘省三很能打仗,这回在嘉定,也立了功,不过光是能打仗,也还不够,得要把心中那个自大的意思去除了才行。这些事,有李抚台在,也轮不到我来教训你,只希望你从今以后,记得这个教训,好自为之。”
“是,谢谢大帅开恩!”
“我也没什么恩给你。”关卓凡干巴巴地说,“福瑞斯特是为了帮你守青浦,才叫长毛抓了去,若是人回不来,我再找李抚台讨说法。”
“……是。”
等到亲兵把刘铭传扶了出去,大帐中的气氛才活络了一点。关卓凡向刘郇膏摇摇头,笑道:“李少荃真是老谋深算,明知我不会拿刘铭传怎么样,偏偏来演一出负荆请罪,就算把这件事揭过去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这件事以这样的方式处理,倒是最好的——因为好歹还有个“负荆”,既不让轩淮两军之间生出大的龃龉,又把关卓凡的面子维护住了。
“李少荃当有此举。”刘郇膏接着关卓凡的话说,“虽然说都是为了国家办事。可这次他能守住嘉定。实在是得了咱们的大力。且不说轩帅挥师击溃了黄文金和谭绍光。单说给了他戈登的洋二团,就帮了他多大的忙?现在就是不知道,苏州的李秀成会拿郜永宽的信怎么看。”
说曹操,曹操就到。关卓凡还没来得及答话,图林已经匆匆从帐外走了进来,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爷,苏州来人了,一共三个。领头的是李秀成手下的一个‘承宣’,说是持了李秀成的书信,来换人的!”
“哦?”关卓凡霍地站起身,“人在哪里?”
“张副将派了一队骑兵,从青浦送过来的,此刻正在营外候命。”
“传他进来!”
换人的事情,就此定局,轩军以黄文金、郜永宽、周文嘉等一十四人,交换关押在苏州的赵景贤、福瑞斯特,以及青浦城内被俘的另外两名美**官和一名葡萄牙军官。
换人的地点。定在淀山湖旁的一条水道上。到了第四天,双方按照约好的章程。各带一千人,不许带炮,在两岸列阵。岸边亦各自泊靠着一只船,作为接人的载具。
列阵的双方,都要争面子。太平军一方,派出的是李秀成的侍卫亲军,一个个虎背熊腰,神情彪悍,在河边列成十数排,气势迫人。
轩军的一方,则是由伊克桑统带的克字团中,派出的两营精锐,在河边分列成两个方阵,一般的衣甲鲜明,军容齐整,身材上虽然高矮不一,不像对岸的那样有气势,然而肩上所挎的后膛枪,却是太平军没有的利器。
“操他姥姥!”负手立在最前面的伊克桑,脸上露出一丝不屑,小声对身边的刘郇膏说,“人高马大就自以为了不起,挡得住枪子儿么?若不是有这条河,我三排枪就灭了他们。”
刘郇膏微微一笑,没有接话,等到对面把人推了出来,他便上了船,要亲自过去验人接收了。
船到对岸,搭起了跳板。刘郇膏甫一下船,便即动容,抱拳一拱:“竹生,你受苦了!”
面前的一人,正是赵景贤,中等身材,面色憔悴之中仍有一份刚强,只是看得出虚弱得很,要由福瑞斯特等几个搀扶着,一望可知很受了不少苦。至于福瑞斯特几个洋人,却是红光满面,精神好得很,看来太平军对他们这几位“洋兄弟”,倒是满客气的。
赵景贤跟刘郇膏相识,此刻却只是点头为礼,没有言声,在福瑞斯特的搀扶之下,一瘸一拐地艰难行过了跳板。上了船,仍不肯坐下,硬挺着立在甲板之上。
“松岩,想不到今天是你来接我。” ;直到汽轮开动,赵景贤的脸上才现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那位关大帅,可是还在泗泾么?”
“轩帅的行营,昨天已经回上海了,他此刻正在藩司衙门之中等你。”
*
关卓凡从泗泾回了上海,李鸿章也从嘉定回了上海,两人在城西的巡抚衙门中见面,密谈了许久。
要谈的事情很多,不过最重要的两件,一个是对这一次战役的奏报,一个是未来两军协同作战的计划。
李鸿章先把奏折的底稿拿出来,请关卓凡过目,并且很客气地请他“斧正”。关卓凡仔细看过,见折子上所说的内容,大致公允,把轩军的功劳写得足够,青浦之失的经过,也没有讳言,这让他很满意。而淮军在太仓州的坂桥之败,虽不免有所矫饰,但事不关己,他当然不会说什么。
至于文字,他有自知之明,知道以自己的水平,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的,斧正更是谈不上。于是就藏拙,说声“高明之至”,不做一字更动,还给了李鸿章。毕竟等到把赵景贤福瑞斯特一干人换回来之后,还得写专门的附片来奏明,因此有什么事,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谈到未来的作战计划,两人都有一致的看法,那就是李秀成要西援“天京”的话,非带兵去不可,至少他最精锐的中军是一定会带走的。因此只要他前脚离开苏州,轩淮两军后脚就可以开始进攻。
进攻的方向,也做了分配。太仓州在嘉定的北面,也是李鸿章耿耿于怀的“伤心之地”,当然交由淮军来主攻。而属于苏州府的昆山县,是在青浦的西面,亦是上次伊克桑没来得急攻下的地方,这一回仍由轩军来包办。等到各自打下太仓和昆山,则淮军由太仓州南下进入新阳县,跟轩军一道,夹击苏州城,拿下这个伪苏南省的首府。
这个安排,轩军大占便宜,不仅到苏州的路程近,而且太平军在昆山县内堆积如山的军需,势必也落入轩军的手中。以李鸿章的精明,不会不知道这一点,而他居然毫无异议,欣然表示赞同,关卓凡就知道,他一定还有话要说,至于要说什么,亦能猜个**不离十。
果然,李鸿章略作踌躇,便开了口:“逸轩,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唐突的很,可又不得不开这个口,还要乞望你成全。”
“抚台太客气了,哪里说得到这个话?”关卓凡心下雪亮,面上却做出惊异的表示,“有什么事,请抚台尽管吩咐就是了。”
“不瞒你说,长毛的兵势,比我料想中的,要厉害许多。”李鸿章坦率地说,“淮军最终能守住嘉定,打败长毛,戈登那两营洋枪队出了大力气。我在想,这一回咱们分进合击,好不好再把戈登,借给……借给我这里再用一用?”
这可真是不情之请了,说到最后一句,李鸿章的语气已有些吞吐,毕竟轩军也要打仗,而且戈登的洋二团也是关卓凡花了很大力气,真金白银建起来的,这个“借”字,便很难说得理直气壮。
“说起来,戈登这一千多号人,是英法的军官带队,倒是最能打的……”关卓凡沉吟片刻,仿佛下定了决心,断然道:“都是朝廷的薪饷、百姓的捐输养起来的兵,连我在内,都在抚台麾下,哪里谈得到一个借字?这一团人,就拨归淮军的建制好了!”
有这样的好事?李鸿章眨眨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及至他确定关卓凡并不是开玩笑,霍然站起,兜头一揖,激动地说道:“逸轩,有你这样同心协力,大事必成!”
关卓凡连忙起身还礼,口中做谦逊的表示,心里却不免有些惭愧——戈登固然能打,可惜跟他李抚台,八字不合,这一段姻缘,不仅多半要变成镜花水月,而且还会替李鸿章惹来很大的麻烦。
这可是有史为证的。
(三更奉上,求票票~)
*(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风骨
换人的事,交给刘郇膏去办,关卓凡很放心。算算时间,如果一切顺利,那么他们大约今天应该能回到上海。虽然如此,他亦不肯空等,于是利用这一点时间,把杨坊、华尔和利宾叫到藩司衙门,商量一下补充军械的事情。
经过这一战,轩军又扩展了,以新募的部分勇丁和挑选出来的太平军降兵,替各团都补充了一个新的营头,而作为预备兵的长夫,也都替各营补满了编制。
这样算下来,马队六营将近四千人,克字团五营共三千人,先字团五营共三千人,建字团和德字团都是四营,各两千四百人。
洋枪二团被他大方地送给了李鸿章,从轩军的建制中去除了,只把洋枪一团补充到四个大营近三千人,华尔又专门从租界招募了四十几名洋军官,加入其中。名字也不再叫洋枪一团,直接改成洋枪团,只等福瑞斯特回归。
刘郇膏的中军营和图林的亲兵营,则维持不变,仍是各领五百人。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轩军已经发展为一万八千人的一支军队,而松江府境内各城的城防营和团勇,都归关卓凡掌握,也有上万之数。
还是要有钱,关卓凡心想。他并不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事实上,轩军能有今日,除了敢于大量任用西洋军官,将他们融入到自己的体系之内,更与当初那道“兵费由江海关关银指拨”的上谕,实在是有着莫大的关系。以松江和上海的财力。将养着轩军这一支劲旅。已经是绰绰有余。如果江苏全境在手,那又会是什么光景儿?
不过眼下还说不到此事。关卓凡想了想,问杨坊:“启翁,军费上的供应,吴子润那边,有没有叫苦?”
“就算有苦也说不出。”杨坊对吴熙抱有一份同情,叹息道,“他自从被李抚台月下查账那一回之后。安分多了,除了轩淮两军的兵费,现在每月还往曾督帅的大营拨付六万两。毕竟原来只报二十多万的关银收入,现在查出来是四十多万,那还有什么说的?只有乖乖给钱。”
“我有一些不明白,”华尔穿着一身二品的公服,看上去已经很像那么回事了,“这些钱,不用交给京城的中央政府一些么?”
“哈哈,远诚。这些事,你原本不明白。”杨坊看着自己这个女婿。笑着说道,“朝廷办事,也有规章,不是想拿就可以拿的。京饷和漕粮,都是早有定规的正项,依例由各省的藩司衙门解派。至于关银,朝廷起先是不拿它正眼相看的,一点点杂项银子,有什么了不起?哪里想得到竟能有今天这样的数目!后来战事一起,连各地的军饷都不够支付,更谈不上解京了。”
“不要最好。我们拿来买枪买炮,把长毛的‘天京’荡平它!”华尔信心满满地说道,“逸轩,你上次交待下来要买的东西,我和利先生、金能亨已经商量好了,特别是炮,打算买我们美国……咳咳……美国的后装线膛炮,价格虽然稍微贵一点,但射程和精度,都比现在用的法国炮要强不少,而且不用火门手和扦手,不仅人少,射速也快了很多。”
关卓凡对法国野炮的操作已经很熟悉了,知道华尔所说的扦手,是负责压实药包的,而火门手在点火时,则要用带着厚皮手套的一只手,按住点火口,不让空气由点火口倒灌入炮膛。否则一旦有未燃尽的火药,膛内又有残余火星,会伤害到正在进行作业的炮手。现在如果是后膛装弹,则免去了这些流程,自然大大跨进了一步。
炮兵的威力,他早就认识到了,这次南桥和清水坑的两战,太平军对轩军的凶悍炮火更几乎是束手无策,因此他下定决心,把能弄到的钱,优先投在大炮上。
“就这么办!等刘先生回来了,你们跟他一起,连着需要补充的枪械,一并做一个呈文,我移给吴子润备案,请他拨款。”想了想,又加一句:“还有子弹,也是要紧的,不要弄得跟长毛一样,一支枪只有十几二十发弹药,仗就不好打了。至于从长毛那里缴下的枪,还有轩军自己淘换下来的装备,分给城防营和团勇好了——别小看他们,原来刘先生练的勇,就比绿营兵要强得多!”
这又是一笔银子,不过关卓凡想,吴熙也还支应得起。而等到将来战事平息,则上海的关银这一块,只怕要翻上一倍还不止。
上海一定要抓在手里,绝不容李鸿章来插一脚!关卓凡比以往更加强烈地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他看了看杨坊,沉思着说道:“启翁,道署那里的动静,请你多关注一点儿。上海道这个位子,李鸿章算是盯上了,他不把吴子润整下来,是不会善罢干休的。便宜不落外方,我们可不要起个大早,赶个晚集。”
有自己的女婿在侧,杨坊不愿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关卓凡还待再说,却见一直等在衙门外面的图林,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行礼禀报:“爷大喜!人都换回来了。”
“好极了!我就知道刘松岩必不负所托。”关卓凡眼睛一亮,兴奋地说,“他们到哪里了?”
“已经进了城,正在来衙门的路上,就要到了。”
关卓凡略一沉吟,扬声道:“放炮!开中门迎接!”
“放炮——”关卓凡的命令,由签押房至大堂,由大堂至二堂,一路传了出去,“开中门——大帅亲迎!”
*
刘郇膏和赵景贤这一行人,由伊克桑亲自护送,直到进了松江府的境内,便有刘郇膏的中军营接过去,赶往上海。其中赵景贤的身子虚弱,特别是左腿伤得厉害,是以一顶软轿抬起,以八名健壮的兵士轮班担当轿夫,奔走如飞,在下午时分,赶进了城。
赵景贤关在苏州的这几个月,无论“忠王”李秀成是软语相待,还是重刑加身,嘴里从来只有四个字,“景贤不降!”。这样的骨气,连看押他的太平军士兵,都暗暗动容,虽还不至于敢徇情私放,但外面的消息,多少能透一点风给他。关卓凡三月里大破李容发,全歼太平军于高桥的战事,赵景贤已经知道了,心中振奋不已。这回李秀成亲率的七万大军,又在上海铩羽而归,更是令赵景贤于狂喜之中,又多出了一份渴望,真想亲眼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怎样的一支军队,把威震天下的李秀成打得如此狼狈。
然而身在囹圄,死志已决,自知这个念头,终不过是一个奢望罢了。谁知道再过几天,便忽然被从监仓里提了出来,还跟几个洋鬼子一起,说是要拿去换人。换人也还罢了,里面那个叫做福瑞斯特的洋鬼子,居然会说中国的官话;会说官话也还罢了,居然称自己乃是中国人,是朝廷命官,正三品的参将,堂而皇之地以同官的身份跟自己见礼。
这一切,让赵景贤颇有不真实的感觉——自己在湖州被困半年,在苏州被关押五个月,这外面的世道,究竟变成了一个什么模样?直到在汽船上见到刘郇膏,一直云里雾里的赵景贤,心情上才多少踏实了一些。
一路之上扈从的轩军,军容肃穆,行动敏捷,每逢交接之时都是干净利落,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的地方,不仅装备精良得见所未见,而且看得出纪律严明,训练有素。赵景贤心想,难怪长毛要败在他们手上,恐怕就连曾大人的湘军,也未见得是他们的对手!
而等到进了上海城,赵景贤的心情又是一变,不仅终于相信,自己是真的从鬼门关里逃了出来,而且想到要面见那位关大帅,那一份激动和迫切,几乎便压抑不住。
才望见衙门外的石狮子,已经听见号炮一响,藩司衙门的大门豁然洞开!这一下,赵景贤在轿子上坐不住了,不顾那条伤腿,执意要下轿步行过去,刘郇膏死活拦不住,只好由他。
赵景贤的举动,事出有因——关卓凡开中门相迎,这是很大的礼遇。
彼时官场的规矩,只有钦差宣旨,或者上官到府,才会中门大开,这叫硬进硬出。赵景贤的本官只是道员,虽加了布政使衔,在关卓凡的面前,仍算下级。此刻身为轩军统帅、江苏藩司的关卓凡,大开中门,亲率十余位官绅降阶迎候,自然是为了对这位江南名臣的风骨,表示格外的礼敬。
人到此时,不能不动情,赵景贤这位深沉峻刻、铁骨铮铮的汉子,甩开刘郇膏的手,拖着一条伤腿,在众人瞩目之下,一瘸一拐地行到关卓凡面前,不去理会在一旁激动得面容扭曲的叔父赵炳麟,亦不待关卓凡伸手相扶,推金山,倒玉柱,双膝一跪,纳头便拜。
“轩帅,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斯德哥尔摩
“竹生兄,不敢当!”
赵景贤脸上两行清泪,当街一跪,让关卓凡心里颇为感动——看来刘郇膏所言不虚,此人果然是个重恩义的汉子,拿黄文金换他回来,没有做错。他双手将赵景贤搀扶起来,让他与众人见了礼。
“嗐……嗐……竹生,这是怎么说的……”赵炳麟却不像关卓凡那么把持得定,握了赵景贤的手,打量着自己这个胞侄,哽咽得不能成语,“你的腿……”
“二叔,不妨事的。”赵景贤度过了最初的激动,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大不了以后拄一支拐,照样可以替国家出力。”
就这样乱哄哄的热闹了一阵,赵景贤才由关卓凡的亲兵搀着,进了衙署,在花厅中坐了,跟着便有听差奉上热茶,还有一盅热气腾腾的炖汤。
“竹生兄,这是专门替你准备的黄芩角鱼汤,最补元气,你先喝了,咱们再慢慢聊。”关卓凡笑着说,坚持让赵景贤把汤喝完。
恭敬不如从命,赵景贤只得道声失礼,端起来先喝一口,却觉味道鲜美异常,不由赞了一句:“这汤倒是我们浙江人的做法。轩帅府上的厨子,是浙江人?真是好手艺。”
“唔唔……说起来……倒是一位杭州姑娘。”关卓凡不料他问起这个,支支吾吾地答道。汤是他请扈晴晴特意准备下的,自然好滋味。
等到把汤喝完,两人才切入正题。一路上,刘郇膏已经把目前的局势。仔仔细细地向赵景贤说了一遍。因此要谈的。主要是日后的打算。
“竹生兄被俘之后,朝廷屡次命曾督帅和左中丞,加意查访你的下落。及至打听到你被关在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