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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第3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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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你再跑一趟,到高桥去传我的命令。”
“嗻!”
“着丁世杰携李恒嵩一部、曾秉忠部、刘郇膏部,驻守高桥,整编降兵。”
“嗻!”
“着华尔率洋枪队、丁先达部、姜德部、吴建瀛部、炮队,明日一早自高桥乘船,回上海待命。”
“嗻!”
关卓凡想了想,有些不大放心,又写了一纸手令,交他带给丁世杰,心想,若是高桥也有电报就好了。
等那个千总领命去了,关卓凡又叫过传驿兵,给七宝的张勇送信,命他明日一早,带马队到上海的北门待命。
做完这几件事,浑身的劲气一泄,才觉得又累又饿,扬声把张顺叫了进来。
“有什么吃的?我饿死了。”
“是,扈姑娘还不曾睡,等着伺候老爷吃饭。”
“哦?”关卓凡精神一振,“饭开在哪儿了?”
“自然是开在西厢。”
唔……关卓凡没言声,站起来就走,心中却大赞张顺知趣。
由张顺陪着到了后院,果然见到自己住的西厢房还亮着,进门一看,一桌菜已经摆好,扈晴晴站在一边,见他进来,略略一蹲,微笑着说道:“给关老爷道喜!”
“同喜,同喜,”打了大胜仗,又有佳人在身边相伴,关卓凡的心情好得不能再好,老实不客气地往桌边一坐,就要开吃。
“哎,脏得跟鬼画魂儿似的,怎么能吃?”扈晴晴笑道。
关卓凡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一天打打杀杀,往复奔波,不但没换衣裳,连脸都没洗,失笑道:“哈哈,割不正不食!脸不净不食!衣裳脏了不食!我死里逃生的人,还能讲究这些规矩?”
“好歹擦一把脸!”扈晴晴挽起袖子,往手盆里倒了小半盆热水,又从房中的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兑在一起,拿手试了试水温,便替他在盆里绞手巾。
这些本是张顺的活计,然而这位爷的脾性,他熟悉得很,于是没言声,自己溜开了。
等到扈晴晴把毛巾递过来,关卓凡见了那双玉白的手腕,砰然心动,一手接过毛巾,另一只手却抓住她的手,小声笑道:“扈姑娘,你老是在厨房里,这双手却怎么能这样美?”
“有什么美了?”扈晴晴将手向外一抽,没有抽得动,嗔道:“还不是五大三粗,黑口黑面。”
关卓凡没想到,自己跟李泰国胡扯的鬼话,却被她听了去。当下歉然一笑,说道:“这是我跟洋鬼子瞎说的话——财不露白,好东西当然要藏起来。”
扈晴晴低着头不做声了,居然也就任由他这么握着。
关卓凡大喜,饭也顾不上吃,站起身来,将她的腰一搂,说道:“你……你不生气?”
“你打平了长毛,这一点……也没什么。”
关卓凡一愣,心说这原来是打长毛挣来的甜头——今晚上要有艳福了!忍不住便去亲她的脸颊,谁知亲是亲着了,却被她身子一转,挣脱了开去,板起了一张俏脸,半真半假地嗔道:“县官大老爷,要欺负民女么?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关卓凡望着她,叹了口气,坐下吃起饭来。
甜头是有,却没那么大——原来打一场胜仗,只能摸一下手,亲一下脸。
(书友群:3,1,1,5,7,0,8,5,2,另谢谢hsuwenkuang飘赏舵主)
*(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战火熄灭
第二天,高桥大捷的消息便在上海县城和租界里传开了。人们奔走相告,更有不少人将过年时没有放完的鞭炮取出来凑趣,于是东也炮响,西也炮响,全城沸腾的样子,倒似比过年还要热闹。而到了中午,由高桥撤回来的轩军在小东门下船,穿城而过的时候,所受到的欢迎,更是让他们自己都想不到。
入城的轩军,以洋枪队打头,炮队收尾,顺南大街走到县衙所在的城厢中心,然后折而向北,出北门进入租界,然后继续向北穿出租界,往南翔方向进发。一方面,这本来就是一条捷径,另一方面,关卓凡也是有意让上海的百姓和租界的洋人,看一看这支得胜归来的军队。
华尔照例是那一身笔挺的装束,提着文明棍,趾高气扬的走在队列的最前头。他身后的轩军各营,排成长蛇,亦都尽量走出自己的精神。虽然以征尘未洗的缘故,服色不能象华尔那样整洁,甚至有破烂不堪的,但正因如此,反而愈增百姓的感激和敬爱。有在家门口设了香案替他们祈福的,有拿着各种吃食往他们身上塞的,也有拿着各种衣服袍子快靴棉鞋往他们身上挂的,更多的人则是闻讯赶来,挤在路旁,替他们叫好助威。
这个年头,几乎是兵匪一家,甚至有“兵恶于匪”的说法,当兵的人,自己也是心知肚明。今天这样的场面,就跟做梦一样,平时哪里敢想?而对于上海的士绅百姓来说。上一次轩军阅兵。还只不过是看他们的军容。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打了大胜仗的部队,把上海从长毛的兵威之下解救出来,因此感受上更是格外不同。
虽然部队就在县衙前经过,但关卓凡坐在衙中,却始终没有出来——若是出来,兵士们必定要向他行礼,就变成了检阅,这个风头。不出为好。
虽然不曾出来,但耳边听得人群的阵阵欢呼,心中油然升起了一股强烈的骄傲和自豪:这是我关卓凡的兵!待到炮车隆隆驶过,外面彩声如雷,心中更是有所触动:凡事总是要得民心,以后才能有所作为。
吴建瀛的部队,因为是新反正的,所以是安排他们在凌家渡下船,绕城而过,免得彼此不便。这一支兵很能打。跟李恒嵩的姜德部一样,他都决心要收编到轩军的序列里面来。不过这是下一步的事。现在他要做的,是乘胜追击,先占南翔,再攻嘉定,截断北路太平军往苏州的退路,重演高桥故事。
然而这一回,太平军的行动快得出乎了他的意料。昨天的大战,吴淞和宝山一带的太平军几乎是隔江目睹,眼睁睁地看着东路军是如何被无情灭杀的。因此高桥一败,北路军立刻便开始了撤退,等到华尔和张勇等部克复南翔,刘肇钧的主力早已经过了嘉定,向苏州疾走而去了。
三月初一,嘉定克复。
三月初三,奉贤,南桥克复。
三月初四,青浦克复,谭绍光部越过吴淞江,退往苏州。
从正月打到三月,上海周围五十里内,再无贼氛,全境已告肃清。
熊熊燃烧的战火,熄灭了。
*
大功既已告成,自然到了该论功行赏的时候。
向朝廷报捷的那份荣耀,留给了江苏巡抚薛焕。本来从道理上来说,这一份报捷的折子,该由薛焕与关卓凡会衔上奏才是,不过关卓凡到底只有七品,一个巡抚和一个知县联衔,那是什么光景儿?没有这个规矩。于是只好你上你的,我上我的,关卓凡以御前侍卫的身份,另写一份密折。
虽然是两份折子,口径却要一致,不然对不上茬,会闹笑话。而这个口径,当然是由关卓凡来定,于是那位按察使——江苏皋司徐长山,奉了薛焕的指示,不得不屈尊再一次来到上海县的县衙,跟关卓凡商量这一件事情。
“逸轩,”一见面,徐长山抢先拱手为礼,“我特来赔罪。”
“徐大人,不敢。”关卓凡也很客气,浑不似当日发作他的那副样子,“还是那句话,彼此都是为了国家。”
要商量的事情中,最要紧的是歼敌的数字。上海一战,前前后后加起来,一共杀敌近万,俘获三千余,投降的则前有吴建瀛,后有吉元庆,一共六千五百人,因此总数是两万。按关卓凡的想法,加上两成,报成两万五千之数,很过得去了。
“加两成?”徐长山失笑道,“逸轩,我也是在行伍里打过滚的,象你这么客气的统兵官,从没见过。”
以他的看法,就算不做杀一冒十的事情,至少来个对翻,报成四万,应该不为过。
徐长山说这样的话,倒不奇怪。这个时候的官军,好不容易打一场这样的大胜仗,岂有不大报特报之理?关卓凡心想,当初在热河打马匪,许制告替他写的战报,也是如此这般,跟徐长山所说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逸轩,薛抚台不过是落个名声,你这里的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徐长山再加一句,小声说道。
好处就是除了相应的奖赏之外,投降和俘获的长毛如需遣散,照例是有一笔用于资遣的费用。浮报人头,这笔多出来的钱,就可以纳入私囊。
关卓凡又学了一个乖,不过他志不在此,而且浮报过甚,会给下面的军官起一个极坏的示范。想一想,找出来一个理由:“既然是抚台的意思,我亦不敢拂逆。不过李合肥的淮军下个月就要到沪,多少还要给人家留点余地才好。这样吧,三万以内,任由徐大人做主。”
徐长山意犹未足,可是关卓凡这么说,他也无可奈何,最后定了一个两万八的数字。这一下,与薛焕所期待的颇有差距,徐长山的差事没能办得圆满,再谈起别的就有些懒洋洋的提不起兴致了。
关卓凡想谈的,是地方上的善后。俗话说,“匪过如梳,兵过如篦”,现在是兵和匪各自把松江全境都过了一遍,百姓所遭的蹂躏自然不轻。关卓凡希望徐长山能报告薛焕,一个是能不能拨一点款子,抚恤地方,另一个是能不能把今年松江府的钱粮,奏请朝廷做适度的减免。
“逸轩,何必无事自扰?”徐长山看着他的脸色,做出一副好心的样子说道,“现在各处都在用兵,朝廷催饷急如星火,薛抚台愁得头发都白了,只恨钱少,还谈什么蠲免钱粮?我看这个话,不必提起。”
语气还算恭谨小心,但话里的意思却不得体。徐长山又犯老毛病了——关卓凡只是请他转达,哪里轮得到他来说什么“不必提起”?
关卓凡在心中摇头,琢磨着是不是该再收拾他一下,但转念一想,薛焕原本也是这样的人,何必跟他们去计较?反正他们几个,在江苏也待不了几天了,李鸿章一到,自然会有一番人事上的更张。李鸿章弄起人来,从不手软,象徐长山这样的根本不在话下。
话不投机,宾主之间都感觉出来了,彼此敷衍了几句,徐长山便告辞,去到吴煦的道署小做勾留,当天就乘船返回了南通,见了薛焕,不免对关卓凡有所抱怨。
“这个人,太张狂。”徐长山恨恨地说。他对上一次被关卓凡当众训斥的事情,始终抱憾极深,总是寻机会要给他上上眼药,“连抚台的话都敢不听了,真该教训一下。”
“算了,算了,何必跟他计较。他说报两万八,就报两万八好了。”薛焕息事宁人地说,“少年得志,狂一点也是难免的,何况又刚刚打了胜仗。”
“那也不能狂得没边啊。我看,自从他抓了何督帅,就再也没把别人放在眼里了。”
何督帅,指的是薛焕的恩主,被关卓凡逮捕的前任两江总督何桂清。这亦是薛焕心中的一件痛事,此刻被徐长山挑出来说,一时默然无语。
徐长山觑了觑薛焕的脸色,知道自己的话发生了效用,于是干脆再烧上一把火:“听说那个‘美厨娘’,扈晴晴,已经入了他的衙。”
“唔……唔?”薛焕只觉得一股又酸又痛的醋意,直冲上脑门。他以堂堂巡抚之尊,要收扈晴晴做姨太太而不得,现在居然被个七品知县抢走了,这个面子往哪里放?想象着又白又嫩的扈晴晴被关卓凡抱在怀里的情景,心里别提有多难过,忍来忍去,终于还是忍不住,冷笑道:“军务如此繁忙,他倒还有这份闲心。”
“就是,该给他一点教训才好。”徐长山说道,“不然总有一天,他要爬到大人头上来。”
薛焕被提醒了——关卓凡现在已经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说不定哪一天,真的谋起这个巡抚的位子,也未可知。然而再想一想,却又泄了气:“他是当红的人,又新立了大功,不好弄。”
“抚台,关卓凡胆大妄为,有一件事,是坐实了的。”徐长山小声说道,“拿这件事来上奏,不说攻倒他,至少也要让他脱一层皮。”
“哦?什么事?”
“我在道署,从吴子润那里听来了一个消息,”徐长山神神秘秘地,说出一句话来,“关卓凡偷偷办了电报。”
*(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刘郇膏 (三更)
薛焕和徐长山这些龌蹉心思,关卓凡自然猜不到。他还是循着自己的思路,来找吴煦,说善后的事情。
吴煦当然跟徐长山不一样,见了关卓凡,极为热情,说了无数奉承的话。不过说到正事,吴煦的话却又与徐长山是一个调门了,总之是财政艰难,左支右绌,单是供应军饷都已经很不容易。而且话里话外,隐隐有这样一层意思,军务上自然归关卓凡一把抓,但现在仗打完了,民政上的事,总要以省里的意思为准。
关卓凡明白了,说到底,吴煦还是薛焕一条线上的人,徐长山跟他,必定已经有过共识。关卓凡也不说破,回到县衙,坐在签押房里琢磨折子的事,悠悠地想,这个吴煦,我可得好好捧一捧他,一定要把他的功劳写足了——
这是他当初在热河的时候,对付那位“福佐领”福成安的故伎,所谓“踩不下去,就捧上去”。上海道这个位置太重要,放了一个滚刀肉一样的吴煦在这里,养不熟,煮不烂,总是不能做到诸事顺遂,那就非得想办法去了不可。
说起来,在上海的这段时间,吴煦对他确实也有不少助力,如果是踩他下去,那多少有些不太仗义。可现在自己是要替他说好话,总不能说捧他升官,倒是在害他?反正只要离开上海道台这个位置就好,他非所问。至于谁来接替,他心中已经有了既定的人选。
说写就写。自己动手,磨了一盘上好的松墨,提起笔来要写底稿。却又觉得文思滞涩。不知从哪里说起。
这份折子。说难不难,说简单却也不简单,要把整个上海战事的过程,一一详叙,各人的功劳,分寸也要拿捏得恰到好处,要让军机上和两宫太后看了,一下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这样颁下来的赏赐,才不会弄错。下笔的轻重,语气的缓急,都变成大有讲究的事情,以自己的笔力,怕是胜任不了。
于是只得颓然掷笔,叹一口气,心说自己还是缺这么一个人。总案许制告只是个文书的底子,这种事绝对办不了,而利宾要替自己忙洋务。偶一为之则可,长此以往就不是办法。
想来想去。到底给他想起一个人来。松江府那个海防同知刘郇膏,丁世杰和伊克桑都曾在他面前提起过,说刘同知既有大学问,又通世务,所练的八百团勇,比上千的官军还好用。不管是当初守松江城,还是后来扫荡东路太平军,刘郇膏跟着一路打下来,从无惧色,真看不出来是个文人,总之都对他佩服不已。
唔……关卓凡心想,若是有这样一个得力的人在自己幕中,岂不是最好的帮手?拿定了主意,请了金雨林过来,向他打听刘郇膏的履历,听过之后,俞觉满意。
“他是我的前任,自然更是逸轩你的前任。”金雨林开玩笑的说。
刘郇膏是河南人,道光二十七年的进士,分发江苏,以知县听用。别的七品官,想补上一个实缺的知县,千难万难,要下许多功夫;而进士下来做知县,是所谓的“老虎班”,遇缺即补,最狠不过。于是先署娄县,再调上海知县,都是政声卓著,又调到松江府做海防同知,授的却是知府衔,正五品的官。
“虽然是五品,却还常有怀才不遇的感叹。”金雨林说道,“也难怪,以他的才具,是委屈了一点,吃亏就吃亏在不善于营求。”
进士的底子,有地方上的历练,又通晓军务,这样的人才,到哪里去找?何况还有“怀才不遇”这四个字,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老金,麻烦你替我到松江跑一趟。”关卓凡说道,“我想奉请他到县衙来小酌,有一点事,跟他商量。”
怀才不遇?我来遇之。
*
刘郇膏一到,关卓凡亲自迎客,却不是在花厅用餐,而是延入后院,将这一小桌酒席,摆在了自己的西厢房里。
在所住的后院待客,有失郑重,但却是一种极亲热的表示,非脱略了行迹的好朋友,不能有这样的待遇。这一天是因为有很机密的事情要谈,所以做这样的安排。
刘郇膏有一点受宠若惊,也有一点不安,他不是那种城府森严的人,心里的想法,不免流露在脸上。关卓凡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热情地招呼他坐。
刚坐下,却见一位丽人端着一盘菜走了进来。刘郇膏大出意外,慌忙站起来,没想到关卓凡的内眷会亲自来招呼客人,说要回避却又来不及,迟疑着不知该如何称呼——听说这位关老总还没有娶亲,这位莫非是他的姨太太?
关卓凡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起身,替他们介绍:“这位是刘老爷,这位是扈姑娘。”
“刘老爷好。”扈晴晴盈盈一福,转身去了。
既然叫扈姑娘,那就不是关卓凡的妻妾了。刘郇膏松了一口气,笑着对关卓凡说道:“还以为是关老总金屋藏娇,原来不是。”
“松岩兄,叫我逸轩好了。现在又不打仗,什么老总的,再也休提。”关卓凡说道,“这位扈姑娘,有个雅号,叫做‘身娇肉贵美厨娘’,不知松岩兄听说过没有。”
“原来是她!”刘郇膏恍然大悟,难怪有这样的姿色,“不过听说此女掌厨,聘金特高……”话没说完就后悔了,心说统兵的将官,大都挥金如土,自己这样说,倒像是对关卓凡的奢靡有所指责,一时停住了口,不知该怎样圆回来。
关卓凡却不以为意,苦笑道:“我哪里请得起她!”把扈晴晴“报国”入衙的事,当做一件轶闻,原原本本地跟刘郇膏说了一遍。
刘郇膏听得目瞪口呆,忽然击节赞赏道:“真是一位奇女子!”
两个人初次见面,话题从这里展开,就容易得多了。关卓凡毫无架子,完全拿刘郇膏作为“上海知县”的前辈看待,不断向他请教一些地方上的事情,刘郇膏倒也有什么说什么。两人边吃边喝,谈得很是热络。
“松岩兄,我听丁世杰说,这一次在东路,你的团勇打得很好。”关卓凡把事情扯回来,“军政两端都拿得起,真是大才!”
“这可真是过奖——我是道光二十七年春闱侥幸,到现在十五年了,”刘郇膏自嘲地笑笑,“十五年从七品做到五品,算是什么大才?”
这是在发“怀才不遇”的牢骚了。十五年从七品升到五品,仕途的确算不上顺遂。
“刘先生,”关卓凡看看火候差不多了,忽然改了称呼,恭敬地说,“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讨教。”
“这怎么敢当?”刘郇膏愕然,看了看关卓凡的样子,知道他是要说正事了,于是脸色转为郑重,也改了称呼:“关老总,讨教是不敢的,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
“这一次平长毛,不瞒你说,轩军从长毛的手里缴得了不少财物,算下来,总有二十几万银子的东西。”关卓凡说道,“其中也未必没有顺手牵羊来的,比如各县的官库,百姓的家里。如果你是轩军的主帅,这二十几万两银子,要如何处置?”
(三更奉上。以后更新的时间,不出意外,就放在中午。)
*(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小慈乃大慈之敌
刘郇膏楞了一下,什么叫如何处置?装进口袋里,不就是了?
随即他便明白过来:关卓凡这是在考校自己!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可单单是把这件事情坦然相告,已经见得诚意十足。恰恰这个题目,自己曾经有过一番感想,于是凝神思索了一下,不疾不徐地把自己的看法说出来。
“关老总,恕我直言,从道理上来说,这笔钱,该归朝廷。不过现下的风气到底不同往日,指望象北宋的曹彬下江南那样,一介不取,将所有的金银珍宝,悉数献与太祖,已经是做不到的事情了。但若是尽归私囊,也不是善策——即以湘军而论,现在每下一城,官兵无不大发其财,往湖南的水陆两端,车运船载,络绎不绝。我敢断言,这样下去,湘军的势头决不能持久,一破江宁,便会锐气全失。”
“何以见得呢?”
“鹰不能饱,饱则远飏!”
好一个饱则远飏!关卓凡动容了,盯着刘郇膏问道:“然则,先生何以教我?”
“若是我替关老总设谋,当把这笔钱分作三份。四成归各位上交财物的将领,任由其造册在营中分配,不失激励之意;三成归粮台,以充营务之需;另以三成献朝廷,可免饕餮之名。一旦成了定例,则谁敢私取,不单要如数追夺,还要革除出军。”
“好,好,”关卓凡说道,“不过现在的形势,毕竟饷源艰难。不能不为日后多做一点考虑。若是营务上不敷支出。又要拿钱去献给朝廷,弟兄们万一生出意见来,该当如何?”
“若不是关老总跟我直言有二十几万,我又能知道实数?”刘郇膏轻描淡写地说道,“朝廷也跟我一样,其实无从得知。说一句诛心的话,是多是少,都在一支笔底下。”
关卓凡明白了。点点头,站起来躬身一揖。
刘郇膏也慌忙起身还礼,说道:“一点浅见,何克如此?”
“是大大的高见才对,不过我不是为了这个。”关卓凡正容道:“直说吧,我想请刘先生帮我的忙,替轩军总理营务、文牍等一切事件。衔头上,我这回先替先生保一个道台,以后亦决不会亏负了先生。”
轩军成军的时间虽然还不长,但无论是士气、训练还是装备。刘郇膏跟着一路打下来,都是看在眼里的。实在是一支少见的劲旅,而且关卓凡在京中的根基,他也略有耳闻。现在关卓凡居然找上了自己,让刘郇膏几有不敢相信之感——也就是说,除了不用带兵打仗,自己等于变作了轩军的大总管。
这还有什么说的?足可一展所长了!
“愿附骥尾。”他向着关卓凡,深深一揖。
事情就此定局,刘郇膏在轩军里的名分,是营务总办,地位在统带和副统带之下,而凌驾于其他各营主官之上,但实际上作为关卓凡的主幕,连丁世杰、张勇和华尔,也都是必须尊重的。
“轩帅,”既然主从的身份已定,刘郇膏便又改了称呼,“松江府贾太尊那里,我要请丁都司的一纸委札,先以帮办军务的身份随营效力。等到你的折子批下来,才好正式上任。”
轩帅这个称谓,关卓凡是第一次听见,不免沾沾自喜,心说这倒比张勇那些粗胚所喊的关老总,又要好听一些——我总算也是个“帅”了。不过“关老总”这三个字,是在城南马队时的往事,别有一番亲切在里头,情分又格外不同。
他先把轩军目前的情形,向刘郇膏仔细说了一遍,同时也把心中的构想做了交待。所谓“总理营务”,要管的一共有三大块,一个是粮台,一个是营务,另一个则是文案。
“眼下这个折子,只能麻烦刘先生亲自办。以后在文案上,要刘先生再替我找几个好手,毕竟来往的公牍文书会越来越多。”
“这个包在我身上。”刘郇膏一口答应下来,“不知这个折子,轩帅要怎么写?”
“不忙。有一件事,要刘先生先替我参详一下,定了下来,才好写折子。”关卓凡说道:“高桥那四千多投降的长毛,已经粗粗做了整编。前面有一个吴建瀛的例子摆着,后面的这些人,又该怎样办理?”
“那也无非是先杀上一百几十个。”刘郇膏毫不犹豫地说。
*
桌上的酒菜已经去了大半。酒仍是扈晴晴选的一小坛绍兴花雕,用来佐餐是最好的。刘郇膏的酒量极佳,喝到现在,丝毫不见酒意,然而他于杯盏之间轻轻松松说出来的这句话,石破天惊,却让关卓凡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刘先生,‘杀降不祥’,不是自古就有这个说法么?”
“轩帅,这里面的情形不同。吴建瀛那一支,有路可走而不走,是真心投顺,不仅该赏,而且可用。”刘郇膏替他分析着,“高桥的这一支,是迫于穷途末路,不得已而为之。说句实话,那时长毛的两道防线已破,华尔在西林岗上架炮轰击,四围还有洋人的兵舰环伺,就算他们不降,只要半个时辰,便成齑粉——降与不降,实在也没多大分别。”
“那……要杀一百几十个人,又是什么缘故?”关卓凡迟疑着问道。
“谭绍光的这支兵,是从杭州来的。”刘郇膏峻声说道。
从杭州来的,却又如何?关卓凡想一想,忽地恍然大悟——太平军在杭州围城,杭州人饿死无数,而谭绍光破城以后,手下官兵的行径更是卑污不堪,高桥的降兵之中,自然有不少在杭州双手沾满鲜血、罪大恶极之徒,不杀何以平息百姓的愤怒?
刘郇膏看关卓凡的神色,知道他明白了,说道:“也不光是为了杭州的事。这批长毛,既然是不得已而降,内里未必没有蠢蠢欲动的人,杀上一批,既平民怨,亦是立威,要断了他们别样的心思。”
“刘先生,受教良多。”关卓凡这句话出于真心,说得极是诚恳。
“不敢。”刘郇膏连忙欠身说道。他见关卓凡这样有诚意,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下面一句话说了出来:“轩帅,我还有一句话,本不当说,只是既然已经身为轩帅的僚属,不能不言无不尽——听说县衙的牢里,待行刑的已决死囚,已经积压了七名?”
“是的——”说起这个,关卓凡的语气不免一滞。
一名知县,身上的职责很繁杂,其中就有“听讼断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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