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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第2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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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明白这一点,再看看关卓凡脸上的神色,老穆身上的冷汗唰地就冒出来了,吓得双膝一软,跪在地上颤声道:“标下知道错了!”

    关卓凡阴沉着脸,不理会跪在地上的老穆,先向周围的兵士们大吼一声:“都给我滚回去!”

    关卓凡的这一掌,不但打醒了老穆,也打醒了那班跃跃欲试的兵士。他们从未见过关千总发这么大的脾气,听到这一声吼,谁也不敢再触他的霉头,都灰头土脸地溜回各自的营帐中去了,悄悄从军帐的缝隙中,看着外面的动静。

    事实上,关卓凡的爆发,并不仅仅是因为老穆。这支马队是他城南马队的老底子,他确实用心地下过功夫,就连曹毓英,也称赞说“练得很好”,这让他颇为自得,觉得带兵无非也就是这么回事,没什么难的。谁料老穆只喊了一嗓子,一堆人便想冲出去打架杀人,可见习气不改,哪里还象一支军纪严明的部队,简直就是街头上的帮会了。

    想到这些,不由得又是恼火,又是灰心。然而眼下的急务,是先把事情处置下来,别的只好回头再说。张勇今天并不当值,老穆身上穿的也是便衣,他们跟人冲突,一定不是因为防区内的公务,于是哼了一声,问老穆:“怎么回事?”

    “今天是小年,张校尉带了我们几个到酒店吃饭,”老穆咽了口唾沫,惴惴地看了看关卓凡,小声说道,“因为一副座头的事……”

    “放屁!哪来的什么酒店?”关卓凡打断了老穆的话。行宫二十里内都没有百姓人家,更别说饭馆酒店了。

    “是在……往滦平的路上。”老穆似乎也知道这事做得有些荒唐,垂头丧气地说。

    “真有出息!”关卓凡气得笑了起来。滦平是从热河回京的第一站,这帮家伙为了喝一顿酒,居然跑出去二三十里远,结果还弄出了跟人争座打架这档子事。

    “对面是什么人?”

    “有十几个,不知是哪个营的兵,狗日的横得很……”

    “我看你们才是横得很,几个人就敢去欺负人家十几个。”关卓凡瞪了老穆一眼,思索片刻,扬声叫道:“图林,带马!”又对老穆喝道:“滚起来,走!”

    老穆立时站起身,跑去把自己的马牵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说:“老总,要不要多带些弟兄?他们人多。”

    关卓凡心里有数,今天的事,只能化解,决不能再恃强跟对方动手。自己到热河才十几天,如果因为这种事闹出大动静来,坏了自己的大计,那才是真麻烦。当下摇了摇头,飞身上马,带着老穆和图林,拐上官道,向滦平方向奔去。

    *

    纵马狂奔了二十多里,便见着路边孤零零的几间平房,当中一间的门檐上,挑着一面白色的酒招。门口围着几个人,正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见他们来了,又转头向这边张望。而房子侧面的马棚里,拴着足有二十匹骏马。

    关卓凡看看时间,花了二十分钟。他把怀表揣起来,跳下马大步走了过去,老穆连忙跟上,紧走几步赶上他,悄悄说道:“老总,全是官马。”

    马棚里的那些马,不但是官马,而且是战马,这是一眼就看得出来的。关卓凡嗯了一声,听房子里静悄悄的,一丝声息也无,心中不由紧张起来:别是已经出了什么大事?

    门口围着的那几个人,都是饭店的伙计,见来了个穿官服的武官,立刻给他们闪开了一条路。关卓凡进了门,看清楚屋子里的局面,才算稍稍松了一口气。

    屋子里已经是一片狼藉,桌翻凳倒,地上满是杯碟的碎片。张勇等五个人,背靠在对面的墙上,手里都持着桌子腿,长凳之类的家什,作为武器。对方有十来个人,围成半圈,手里也都拿着各色家伙,逼住了张勇他们。双方都穿着便衣,默不作声,虎视眈眈地看着对方。看情形,大概已经掐过几个回合,两边都有人挂了彩。

    这就看出武人们好勇斗狠的一面了。身着便衣,也就看不出彼此的品级身份,动起手来之后,谁若是先亮出来,自然就会被看成是认低服软的一方。

    “各位,有话好说。”关卓凡客客气气地说。

    他一说话,那十来个人便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看他,张勇见了,喊了声:“老总!”对方有一名高个子见关卓凡不过身穿六品服色,恶狠狠地说道:“你谁啊?少来管闲事!”

    关卓凡挂心着张勇他们的情形,不愿跟他计较,只皱了皱眉头,说声“借光”,排开了两个人,从对方中间穿了过去。身后却忽然打斜里伸出一只手臂,如铁钳一般握住了他的肩头。

    张勇和老穆几个人,见关卓凡忽然被人揪住,顿时勃然大怒,就要上前动手,却听对方一个人喊“关三!”,另一个喊“小关!”,哈哈大笑。

    关卓凡一扭头,先看见了满脸络腮胡子的阿尔哈图,再看见了粗壮敦实的蔡尔佳,又惊又喜,叫道:“阿大哥!蔡大哥!”心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哪里想得到,竟然是在这里见到他们。

    两边的人,就是再笨也看得出来,这三人是极好的朋友。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便消弭无形,彼此面面相觑了一阵,把手里的家什砰砰碰碰扔了一地,都觉得刚才那场架打得不知所谓。

    “他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敢在胜大人面前指手划脚,救了我和老蔡一命的关三!”阿尔哈图向同伴夸耀着,“真正是从八里桥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他的同伴中,便有不少人发出“哦”的一声,用佩服的眼光看着关卓凡。张勇几个人,从未听关卓凡说过这段经历,此刻听了,大为倾倒,顿时觉得连自己都有了面子。

    “明明是我们骁骑营的人嘛,什么时候跑到步军衙门去了?”阿尔哈图打量着关卓凡的服色,“好嘛,都升到六品了……什么官?”

    关卓凡嘿嘿一笑,还没答话,身后的张勇已经抢着说:“这是我们的营千总。”

    “嚯,都自己带队了!”阿尔哈图笑着说完,看了看张勇:“小关,这几位是……”

    “都是我营里的弟兄。”关卓凡把张勇老穆几个人,介绍了一番。刚才还打得要死要活的两帮人,转眼就嘻嘻哈哈地聊在了一起,亲热得象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不打不相识这句话,并不是虚言,而是极有趣的一种情形。做武官的,不象文人肚子里那么多弯弯绕,痛快打过一场之后,化敌为友,这样的情分,反而比客客气气的泛泛之交,要深刻许多。
第二十八章 关千总的法度 (二更)
    “关三,你这几个兄弟,手底下还真硬。”老蔡笑着说,“咱们十几个人打他们,居然也没赚到什么便宜。”

    “我们步军衙门,原本吃的就是街面儿上的饭。缉捕弹压,要是手上没有活儿,怎么混?”关卓凡见老蔡和老阿两个,总是不自觉把自己归到骁骑营那边,因此有意地在言语里划清界限,不然自己的部下会生出意见,“不过终究是马队,论到野战的功夫,就没法跟你们骁骑营相比了。”

    这句话把两边的人都捧了捧,于是大家一笑,说起刚才这场架,果然就是因为争一副靠窗的座头,互不相让,这才动手起来。老穆比较机灵,见自己这边人少怕要吃亏,便溜出来,狂奔回营去搬救兵。

    “两位大哥,别尽是说我了,这么久没见,你们的品秩,也都升了吧?”

    阿尔哈图听见这话,笑笑没言声,蔡尔佳面上却露出愤愤之意,说道:“不怕你笑话,升了个球!打完八里桥那一仗,咱们就重编在第三佐了,那个佐领勒保,竟不是个人养的,除了老阿的骁骑校,是原来胜大人许下的,他勒保不敢昧了之外,别的,一概要钱!有钱就能记功,没钱,你就玩蛋去。”

    关卓凡见他竟敢公然辱骂自己的佐领,便知道这十几个人,多半都是他俩的铁杆弟兄。心里一动,面上不露声色,笑道:“这世道,也真是没办法——那多少塞他点钱也就是了。”

    “嘿,几十辆银子,人家还看不上!关三,你在步军衙门,还有些油水,我和老阿你是知道的,就靠一份干饷,哪有钱塞他勒保的屁眼儿!”

    老蔡骂得粗俗,关卓凡不擅此道,笑了笑没说话,张勇却忍不住接上了话头:“这种人,就该操他娘!”

    老蔡还是七品,张勇却是从六品的委署校尉,因此他原本看张勇有点不顺眼。现在张勇这一骂,却骂进了老蔡的心里,顿时大起知己之感,连连点头:“对对,操他娘!”

    关卓凡有些啼笑皆非,说道:“先不忙操他娘,我看你们这顿饭,是吃不成了——阿大哥,你们怎么也跑到这来喝酒了?”

    “来了几个月,天天闲得发慌。”阿尔哈图苦笑道,“再不让偷偷喝两杯,就真要象戏文里说的,嘴里淡出个鸟来了。”

    说是这么说,屋子里已经被他们打得粉碎,想吃饭喝酒是绝无可能了。关卓凡把老板叫进来算了算,打坏的东西一共要折二十五两银子,他便从靴叶子里掏银票。阿尔哈图还不肯,争执一番,到底还是关卓凡把账付了。

    “今天是没指望了,再往前,就得一直走到滦平县城才有饭馆了。”老蔡不胜惋惜地说。

    既然没指望了,那就只好各自回营去吃饭。互相通报了驻扎的防区,他们所在的骁骑营第三佐,是扎营在行宫的东南角,也就是地图的右下方,离关卓凡的西营马队,相距不到十里。

    知道地址就好办了,于是约好过几日再聚,便纷纷上了马。老阿和老蔡坚持让关卓凡先走,关卓凡也不多客气,举手告别,带了张勇几个,扬鞭而去。

    到了营中,晌午的饭已经开过了。关卓凡吩咐司务,在院子里摆张案子,把剩饭剩菜端上来,跟他们六个一起吃。随便扒了几口饭,他便说吃饱了,自回帐子里去了。

    营里的众人见老总歇了,纷纷围上来,打听刚才的战况。跟张勇同去的另一名哨长,叫伊克桑,身手很好,刚才打起来是出力最多的。此刻便天花乱坠地吹起牛来,总而言之一句话:我步军衙门损失甚微,他骁骑营伤亡惨重。

    等他们将将吃完,关卓凡却又从毡帐中走了出来,踱到案子旁边,微笑着问道:“吃饱了么?”

    “吃饱了!”六个人亦都站起身来。

    “你们的伤,不打紧么?”

    “一点皮外伤,不打紧!”张勇笑嘻嘻地说。

    “嗯,那就好……”关卓凡点点头,将脸一扬,厉声道:“来啊,给我绑起来!”

    *

    六个人都被反剪双手,在身上套了索子,面朝关卓凡,跪在军营的院子当中。动手绑人的,是关卓凡的亲兵小队,因为事先得到了吩咐,所以并没有捆得太紧。

    营中所有的军士,都已吹号集合,左右各四哨,分列在两侧,站得整整齐齐。人人都把眼光盯在关卓凡身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你们三个,自己唱名。”关卓凡干巴巴地说。

    “标下张勇,行在步军统领衙门西营马队委署校尉!”

    “标下穆宁,行在步军统领衙门西营马队第六哨哨长!”

    “标下伊克桑,行在步军统领衙门西营马队第八哨哨长!”

    这三个人是营中的军官,要追责,当然先要落在他们头上,而不是后面跪着的那三个大头兵。

    关卓凡看着他们,心情有些复杂。在京中的时候,他对自己的手下,用的是宽厚加笼络的手段,大家亦都很买他的面子,因此不论是巡逻执勤,还是整队训练,指挥起来都还顺遂。对营中兄弟一些小小的违规,能包容的也就包容了,太出格的,才加以呵斥,而被骂的人,只要唯唯诺诺的服软认错,便不会受到进一步的处罚。所以城南马队的气氛,一直颇为融洽。

    然而今天的事情,却彻底打醒了关卓凡:带兵只靠一团和气是万万不行的!这一支兵,是他的基本武力,是他在热河图谋大事的关键,自己的威严,不容挑衅!必须将京中带来的种种习气,痛加革除,才能做到如脑使臂,如臂使指,成为一支真正能为自己所用的精兵。

    “你们没有我的命令,辄敢擅离防区三十里,打架斗殴,可知罪么?”

    这句话,说得很妙,要点在于“没有我的命令”。换句话说,如果“有了我的命令”,那即使离开防区三百里,也不算是“擅离”,别说打架斗殴,就连杀人越货,也都是做得的。

    这种微妙的含义,张勇他们一时自然不能体会,但无论如何,“没有我的命令“这一句,是听得懂的。

    “标下知罪了!”张勇俯身说道,“请千总责罚。”

    “这里没有外人,你们都是我从城南马队里带来的老弟兄。”关卓凡环顾四周的兵士,缓缓说道,“一向以来,承蒙你们看得起,捧着我做了这个千总,凡是我交待下去的事,于公于私,都从没让我丢过面子,我关三心里,很是感激。”

    先交待了这一段,才话锋一转,声色俱厉地说道:“然而这里是军营,谁敢把军令当儿戏!你们走出三十里外,去了哪里,竟是连我都不知道。倘若有紧急军情,却怎么说?”

    几个人俯在地上,一声不敢吭。

    “咱们是吃兵粮的,跟人动手,那是平常事,可也得看看为了什么!不问青红皂白,也不管人家是谁,上去就打,还要回来搬兵,还要动刀动枪?这里是禁宫脚下!真要是闹出人命,你姓张的有几个脑袋够砍?”

    大冷的天,张勇的汗却把贴身衣服都湿透了。

    “所谓军纪,并不是为了我关三,而是为了大家。”关卓凡放缓了语气,“象你伊克桑,别管你有多能打,放在战场之上,万军丛中,不过是一只蝼蚁罢了。到了两军对垒,硬碰硬的时候,没有军纪的一方,一定崩!而崩,就是由着人家践踏,就是死!”

    说到这里,先顿一顿,见所有人都在噤气屏声的听着,才继续说下去:“为了将来不崩,为了大家不但能活下去,还能打胜仗,还能升官受赏,今天我不得不肃一肃军纪,正一正军令!”

    这是要行军法了。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不知关卓凡要做怎样的处置。

    “行军打仗这种事,实在也不是人人都适合的。”关卓凡的语气忽然变得温和,“明天我禀告一声,把你们几个发回京中,还是按原品,回步兵衙门效力,你们意下如何啊?”

    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这哪里算什么处罚?然而地上跪着的几个人,脸却攸地涨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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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吃我一棍
    张勇他们红了脸,是有缘故的。所谓“人孰无错”,犯了错,该打该杀,处罚完毕,事情也就过了。但关卓凡的话,摆明就是说你们几个配不上在这当兵,连受罚的资格都没有——不仅是蔑视,简直就是侮辱人了。这样被被咨回原衙门,等于面子丢光,一辈子都难抬头。

    “怎么着?都哑巴了?”关卓凡面无表情地说,“这样的好事,不正遂了你们心愿么?”

    “回千总的话,标下不愿!”一片静默之中,先忍不住的倒是伊克桑。

    “哦?”关卓凡故作惊讶,看着张勇和老穆,“你们怎么说?”

    “不愿!”伊克桑既已开了口,张勇和老穆也就异口同声地说出来了。

    “好!”关卓凡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了功效,沉声说道,“你们不愿,说明你们还有志气,还知道丢人,还愿意跟着我关三干!既然有这样一份心,那我成全你们。来啊——”

    “在!”亲兵们一声暴喏。

    “张勇擅出防区,因琐碎细故与人斗殴,记十军棍。身为长官,罪加一等,打二十!”

    “嗻!”

    “穆宁喧哗大营,扰乱军心,依军律当斩——姑念其为初犯,打二十!”

    “嗻!”

    “伊克桑么……打十军棍!既然吹自己功夫好,给我打结实点,省得他不知道疼。”

    “嗻!“

    “其余三人,算是长官有令,不得不依从,这次就免了你们的军棍,罚饷两个月——下一次,就没这么客气了!”

    张勇他们三个人自己知道,既然说了“不愿”,则受到军法处置,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此时见关卓凡下了令,无话可说,趴在地上,由执军棍的亲兵,一个一个的打过来。牙是要紧紧咬住的,不然哎呀一声叫出来,那就丢人丢大了。

    不一会,五十军棍打够,那名执棍的亲兵便过来交令。

    “好,扶他们起来。”关卓凡对他们的硬气很满意,徐徐说道,“罚了过,还要赏功。”

    赏功?刚看完这一顿军棍的兵士们,正在翘舌难下,忽然听关卓凡这么说,都困惑不解。就连被打得皮开肉绽,刚被亲兵扶起身的张勇几个,也摸不着头脑:自己何功之有?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关卓凡掉了一句书包,向两边的军士们大声说道:“这句话说的是什么?说的是军中兄弟,情义最重!你没衣服穿,我把我的衣服分给你,敌人冲过来了,我愿意跟你一起死!为什么说上阵亲兄弟?因为打不散,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一人有难,八面支援,这样的队伍,谁见了不害怕?自然可以所向披靡!”

    大家都被他的话吸引住了,听得入了神。

    “今天张勇他们,五个人打骁骑营的十几个,没有输!为什么?因为人人并力向前,没有一个认怂!老穆来回狂奔六十里,为什么?因为他心里有兄弟!这些,就是他们的功!索司务——”

    “在!”

    “每人赏三十两银子,回头找图林拿钱。”

    场中一片寂静,然而每个人的心里,都被关卓凡鼓动得热血沸腾。尤其是老穆,这短短一阵功夫,一会说要杀头,一会变成打军棍,一会又说要赏功,几度惊魂。听了关卓凡最后几句话,只觉得一股又酸又热的气息由鼻子冲上脑门,一个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这是关卓凡第一次以主官的身份,执行尊严的军法,也是他第一次领悟到恩威并重的带兵心得。从这一天起,他的西营马队,才真正由一支京师的治安部队,开始了向一支百战精兵的蜕变。

    *

    过了小年,就算是踏进了大年的门槛。即使在军营之中,节日的气氛也是越来越浓厚,虽不至于张灯结彩,但帐篷上的春联是贴齐了的,各种年赏也纷至沓来。宫里头颁出来的,叫内赏,动用的是内帑,皇上的私房钱。兵部给的,叫恩饷,已经在小年那天发过了。行在的步军衙门发下来的,叫衙赏,另外郑亲王端华,也以统帅的身份,发了一道私赏。

    “爷,咱的银子,只剩下不到七百两了。”替关卓凡管着钱的图林,悄悄地提醒他。这些日子,关卓凡把自己的钱,贴进去了不少,都是用在了打赏上。他这一次来热河,带了一千二百两银子,都是那次晚宴所收的礼金。看他这么使钱,他不心疼,图林倒心疼了。

    “值什么!”关卓凡笑道,“别小心眼,借给营里的么,借条你不都还收着?”

    “嗯……”图林不放心似的又摸了摸怀里的几张借条。

    说起来,关卓凡还是颇有现代财务概念的,这些借给营里的钱,司务都写了条子给他,以后总是能还的。然而怎么还,究竟什么时候能还,他却还没想明白。他只知道,带兵的将领,总是能挣不少钱的,可是想要挣钱,法子不外有两种,一是克扣兵饷,这叫“喝兵血”,二是虚报兵额,这叫“吃空饷”。喝兵血的事,他做不出来,吃空饷他倒是肯做,然而马队才从京里定编开拔,急切之间,又到哪里去吃?

    这件事,让他颇为困惑,于是干脆不去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法子的,没理由别人带兵就能发财,他关卓凡带兵就得穷死?

    到了年二十六,经滦平县送来的劳军所用的牲口,也分给了各营。他们西营马队分到了八口猪,十二口羊,于是举营欢呼,自己动手在军营外面搭了个临时的棚子,把这些牲畜圈了起来,慢慢杀来吃。巧的是,阿尔哈图和老蔡,也带着几个人来串门了。

    “哟,猪来了,羊来了,两位大哥都来了。”关卓凡笑吟吟地说。

    “操,你小子不积点口德!”老蔡笑骂道,“今天来吃你的,明天去吃我们的。”

    这样倒也有趣。每个军营的厨子,手艺不同,做出来的菜,风味也不同。西营马队的几个厨子,都是山西人,从下午起,就架了柴火,开始烤羊。风飘篝火,脂香四溢,弄得整营的人都馋涎欲滴,到开饭的时候,大盆大盆的清炖猪肉和焦黄的烤羊,便流水价端入了各个帐篷。

    骁骑营来的七个人,自然坐在关卓凡的帐中,关卓凡特地让图林把张勇老穆和伊克桑请了过来一起吃。老阿老蔡一见,分外亲热,只是看他们行动僵硬,间中还有呲牙咧嘴的神情,困惑之余,不免动问:“老张,你们这是怎么了?”

    “吃了老总的军棍。”张勇笑嘻嘻地回答,颇有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意思。行军法的亲兵,下手极有分寸,打下去的声势虽大,却绝不伤筋动骨,因此几个人养了几天,虽然身上依然疼痛,但行动却是没有大碍。

    阿尔哈图和老蔡几个,问清楚了情形,再看关卓凡时,便多少带了些敬畏的神情。阿尔哈图喝了一大口酒,感慨地说:“小关,你是越来越行了,他们都这么服你,比我们那个狗屁佐领,不知强到哪儿去了!不是我奉承你,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胸襟气魄,你将来的发达,那是一定的。你若是在骁骑营,我们跟了你干,那该多好。”

    话题由是便又转到了他们那个佐领勒保的身上,老蔡又说了勒保许多狗屁倒灶的事来,弄得大家一时咬牙切齿,一时破口大骂。

    就这么胡吃海喝,吃完了饭,人也已经半醉。关卓凡把他们送到帐口,扯了一把阿尔哈图和老蔡,往他们每人手里,塞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过年了,小弟的一点心意。”他小声说。

    “这……这……嗐,这怎么成!”两人眼里都放出惊喜的光来,“这也太多了,我们也没法回礼啊……”

    “这话我不爱听!兄弟情分,哪能用钱来算?”关卓凡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当初小弟穷得叮当响的时候,不也使过两位哥的钱么?”

    “这……行,那我们就收了。小关,你这人……真是没说的!”阿尔哈图动了感情。

    “关三,我说真的,”老蔡喝得有些迷糊,拉住关卓凡的手说,“要是再有什么发财的事,带上我和老阿,我们全听你的。”

    发财的事当然有,关卓凡心想,就看你们敢不敢干了。

    送他们上了马,关卓凡才回到帐中,打算歇一歇。才刚躺到铺上,图林又进来了。

    “爷,外面有位叫曹平的,说要见你。”

    曹毓英的听差!关卓凡一跃而起,酒也醒了不少。
第三十章 财神到 (二更)
    曹平带来的话很简单,曹毓英明天晚上请他小酌,不再另具帖子了。

    组织上来找我了,关卓凡心想,希望这一次能取得组织的信任,让我打进组织内部。

    第二天,他早早就换好便衣,而且特地不骑马,让图林喊了一顶轿子在营外等着。

    行宫所在,没有百姓人家,也没有酒楼饭庄,但是有几样店,是一定要有的:提供车轿的轿房,经营各类书籍的古书店,经营文房四宝的翰墨店,打造金银玉石的首饰店,还有经营绸缎和成衣的布庄。这些店,不仅要供应在热河的文武官员,而且还要随时为皇家提供服务。

    两人的小轿,将他一直抬到了曹毓英的宅子外,下轿开发赏钱的时候,看着大冷的天却累得汗流浃背的轿夫,关卓凡感到一阵由衷的歉意。他实在不习惯这种**裸的压迫,一个生龙活虎的小伙子,却坐在两个精瘦的轿夫肩上……要是四个轿夫就好多了。

    或者八个,他无耻的想。

    他在心里算了算,按照礼制,他得当上三品官,才坐得四人轿子,而想坐八人大轿,那只有成为建牙开府的督抚才行了。

    十六人的大轿子,是给皇后坐的,他这辈子是不用指望了。至于三十二人的……这东西哪怕只在心里想一想,都是大不敬的罪吧?话说回来,要是真做了皇上,就算你要一百个一千个人来抬你,又有谁来管了?

    他在心里感慨着,叩响了曹毓英的房门。来应门的是曹平,带他来到厅外,通报了一声,里面便传来曹毓英的声音:“逸轩,请进来吧。”

    关卓凡迈进厅里,出乎意料,里面除了曹毓英,还坐着另外两个人。

    “这位是许庚身许老爷,这位是方鼎锐方老爷,都是我的同僚,过年一起坐坐。”曹毓英替他作介绍,“这位兄弟,是步军衙门的千总,叫关卓凡,关逸轩。”

    关卓凡看到这个架势,衣袖一甩,干脆请了一个总安:“给各位大人请安。”

    清时官场的礼仪,四品以下的,称为老爷,四品以上的,才称为大人。而关卓凡一贯的做法,凡是品级比自己高的,一律称为大人,礼多人不怪,总是不会错的。

    人家却不知道他心中这一点小想头,许庚身和方鼎锐都离座起身,避开了他这一礼,连说:“不敢当,不敢当。”

    军机章京被称作“小军机”,看上去离军机大臣只有一步之遥,却是典型的“权重位不高”。担任军机章京的人,各有本职,象许庚身是兵部郎中的身份,方鼎锐是内阁中书的身份,都是五品的官,比关卓凡只高了一级,因此对关卓凡所请的安,不肯受之不疑。只有曹毓英以军机章京领班的身份,独居三品,算是真正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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