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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第2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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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是大批执缰带马,静候指令的骑兵。许多人身上已经挂了彩,而他们所穿的服饰,关卓凡是在是太熟悉了,绝不可能看错。
那是清朝兵勇的号服。
“穿越了?”他脑子一片混乱,那道闪电,那把战刀,那些辫子,那些清军的服装,似乎都在向他证实着这一点。而右侧远处那道赫然耸立的三孔石桥,已经清晰地告诉了他,现在是身在何方。
八里桥。
度过了穿越后最初的混沌状态,他渐渐恢复了思考的能力——刚才自己握住了那把刀,然后一道闪电,把自己送回了……八里桥之战?
也就是说,现在是1860年?第二次鸦片战争,英法联军攻陷大沽口,登陆北犯,一路势如破竹,八里桥已是扼守通往京师广渠门的最后一道关隘了。英法军一共八千人,穿深蓝色军服的是法军,穿红色军服的是英军,装备前膛燧发枪,能发射榴霰弹的野战炮……
而在英军和法军的结合部,那一片黑云一般,身披乌甲的骑士,是那支凶残的“普罗比”锡克骑兵团么?那些正在一个个步兵空心方阵侧翼游弋的骑士,是英国人那支著名的“女王”近卫龙骑兵么?
好吧,好吧,赶快想一想,如果我指挥清军,我应该……我应该……
想不起来了,他居然想不起来了。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那些无比牛逼的制敌之策,到了枪炮齐鸣,子弹横飞的真实战场上,就好像忽然变成了阳光下的雪人,消融得无影无踪。何况,还有一个最现实,最迫切的问题摆在他的面前。
我被绑起来跪在地上,为什么?
“卓木克勒,费莫,萨克达,刚林!”不等他的脑子转过来,旁边一个军官已经大声咆哮道,“临敌返逃,按军律当斩!”
“斩!”身后一个洪亮的声音断然下令。
站在第一排犯人身后的四名刀手,毫不犹豫地挥刀就砍,噌噌噌噌,四颗头颅被腔子中的血激得跳了起来,然后咕噜噜地向前滚了足有丈许远,才停了下来。
我操你大爷!关卓英只觉得头皮一炸,哭死的心都有了——千穿万穿,谁听说过穿越后立马被砍头这种破事?
“马登,白加,伊勒根,布勒默齐!临敌返逃,按军律当斩!”
“斩!”
又是一阵刀光闪过,跪在第二排的四名军犯,向前仆倒在地,无头的尸首,就在他的眼前抽搐着。
“但凡有条出路,谁愿意干这个。”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刚才在博物馆中说的一句话。老天爷啊老天爷,我是说过这句话,可是……绑起来杀头,这尼玛也能算是一条出路么?
“关卓凡,阿尔哈图,蔡尔佳,图们!临敌返逃,按军律当斩!”
果然是“关卓凡”,果然是穿越到了这个同名同姓的本家身上!接着便是恍然大悟,自己这个本家,不是牺牲在战场上,而是干犯军律,被自己人杀了头的。想到自己还曾无数次地幻想成为那把刀的主人,他的身子簌簌地发起抖来,一口冤气充塞胸膛,无处发泄,忽然撕心裂肺地仰天大叫起来。
“我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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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绝境求存(二更)
“嗯?你不服?”身后传来一声冷笑,“你他么熊包软蛋怂玩意儿!刚冲出去十丈就吓得勒马往回跑,还没行刑就吓得晕过去,瓜尔佳氏的脸都被你丢光了!就凭你——还敢不服?!”
自己所穿越的这位“本家”,竟然如此不堪,关卓凡只得在心中暗暗叫苦。但是现在只要能多说一句话,就能多一分活命的指望,那还有什么客气的?也顾不上细辨身后那人话中的语意,跪在地上,梗着脖子嚷嚷道:“我不服!我不服!这么死我心不甘!”
“新——鲜!好,要怎么死你才肯服?”
“我……”关卓凡的意思,当然是最好能够不死,所以这句话问得他一时语塞,忽然看见远处穿着深蓝色军服的法军,咬了咬牙,说道:“给我刀和马,我要是死在法国鬼子手里,我就认了!”
其实他一介书生,平日哪里有这种冲锋陷阵的胆色?只是两害相权,在地上跪着,肯定杀头无疑,若是冲向敌阵,还有一线生机——他的脑子虽然几乎被吓蒙了,但是八里桥的这一仗,他几乎天天替人讲解,实在是熟得不能再熟了,清军两万五千人,战死八千有余,可见活下来的希望还是有的。
他这一说,身后的那人似乎颇感意外,一时没有答话。就在这时,一名材官飞奔而至,在旁边单膝跪下,对着他身后那人打了个千。
“克帅!”他气急败坏地报告,“僧王的蒙古马队顶不住了!”
原来身后的人叫“克帅”,关卓凡紧张地思索着……克帅……克帅……这是胜克斋,胜保!
八里桥一役,主帅是蒙古亲王僧格林沁,左翼是胜保统带的五千京营,右翼是瑞麟统带的四千绿营,而僧格林沁的主力,则是他的蒙古骑兵。关卓凡知道,蒙古骑兵顶不住了,意味着战役失败的开始,这时的法军,很快将会联合英国人的近卫龙骑兵,分兵去抄僧王的后路,力争围歼清军的主力。
听明白自己身后的人是胜保,关卓凡心中又多了一份指望。胜保是热河副都统,字克斋,人虽然有些刚愎,但他打仗还是有一套,带兵也还讲道理,算是满人中难得的将才,不像都统瑞麟是个糊涂蛋。
肯讲道理就好!关卓凡估摸自己的身份,大约还不到称呼“克帅”的地步,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说:“胜大人,僧王一退,要防法国鬼子分兵,突击僧王的侧翼,截断他的退路。”
四周的人一片沉寂。一个跪在地上等死的人,居然向赫赫有名的二品大员指授起作战方略来了,这不是扯淡么?
“放屁!”监斩的那位骁骑参领回过神来,勃然大怒,“你一个就要杀头的外委蓝翎长,九品的官儿,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跟关卓凡一起等着杀头的军官,还剩下六个人。他们起先见关卓凡和胜保说上了话,都把生还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等到那位参领一吼,这六位先吓得齐齐把脑袋一缩。
“僧王的侧翼,有瑞都统保护。”胜保的声音意外的平静,然而平静之中却带着慑人的威压,“为什么要我来防备?”
“瑞都统挡不住!他的绿营兵,接仗半刻只怕就要溃散。”胜保和瑞麟一向不对付,尽人皆知,关卓凡索性再奉上一记高帽,“要拖住法国鬼子,还得靠胜大人的京营。”
胜保默不作声。关卓凡心里正在七上八下,却看见对面的法军左翼,果然已开始有集合移动的迹象,红衣的英国龙骑兵,亦向北面驰去。
“松绑!”身后的胜保忽然吩咐道,“把刀还给他们,给他们带马!”
关卓凡暗暗吁了一口气,知道他的话既说到了实处,也搔到了胜保的痒处。捆在身上和手上的绳索松开,这才觉得浑身又疼又麻,转过身来,偷眼看着这位有名的统兵大员,见胜保是个红脸,身形壮实,唇上两道油亮的八撇胡,替他平添了几分威严,头顶的大帽子上,赫然缀着一支单眼花翎。
“我倒不知道,你竟还有这份见识。”胜保沉吟着说,“不过军令如山,既然饶了你们七个不斩,你们就得就按自己说的,打头冲这一阵,你虽然是我的族亲,也不能例外。这一仗下来,你若是不死,我抬举你一个七品翎长的实职。”
我是你的族亲?关卓凡楞了一下,但现在不是琢磨这事的时候。打头冲阵没有话说,不过冲阵归冲阵,怎么一个冲法,却大有讲究,不知胜保现在是要往哪里去冲?
“克帅,标下愿意带本部的一千马队,先冲雷家洼!”不等胜保说话,那名骁骑参领用手向右前方一指,大声请令道,“等我冲乱了他们的队形,克帅再率大队冲法兵的方阵。”
关卓凡瞟了他一眼,心说这个参领,见识倒也不短,知道雷家洼是法军和英军的结合部。冲击两军的结合部,从道理上来说是没错,不过……
“胜大人,雷家洼的洋兵后面,是锡克骑兵团,不好……不好硬拼的。”关卓凡硬着头皮说道。
“你胡扯!”那名参领见这个刚才还要杀头的蓝翎长,居然敢跟自己顶嘴,又是大怒,喝道:“什么锡克、铁克,洋人全靠枪炮,要是敢骑兵对骑兵,看老子砸他个稀巴烂!”
算你有种,你去冲吧。关卓凡不敢当真跟他放对,低下头,暗暗撇了撇嘴,心想:砸个屁,你大概还在做梦吧,还以为你们的“八旗劲旅”,可以天下无敌呢?
被杀头的恐惧既然卸去,他的脑子便渐渐活络开了,平时在博物馆中无事之时,反复琢磨出来的应敌之策,便一项一项又浮现在脑海中。
与许多人想象的不同,在这次战役中,英法联军并不仅仅是枪炮上超过了清军。事实上,同步兵和炮兵的进步一样,近代欧洲的正规骑兵也发展出了遥遥领先于世界的战术体系,成为战场上的决定性冲击力量。
他们的作战方式,是排成密集而整齐的线形阵列进行白刃冲锋,每条线列冲击敌人后,并不像古代骑兵那样陷入散乱的单兵混战,而是强行顶着敌人的射击或砍杀,快速撤离,重新结阵,反复列成整齐队形冲锋。这种始终依靠整齐划一的力量、密切配合的集体冲击方式,能够轻易击溃所有传统模式的骑兵。
关卓凡可以确知的是,自从近代西方正规骑兵出现以来,世界上就再没有任何传统骑兵,能够在正面冲锋中战胜正规骑兵。
这一点,胜保却不知道。他不以关卓凡的话为意,赞许地对那名参领说:“苏成额,有你的,我让你立这一功!只要你一得手,我的大队立刻发动!”
“嗻!”
“第一标上马!第二标上马!第三标上马!”见苏成额领了军令,胜保身边的一位副将开始大喊着下令。
所有的骑兵都按照号令,依次翻身上马,抽出长刀。关卓凡等七个人,也都利落地跨上战马,抽刀在手,等待冲锋的号令。人到了鞍上,关卓凡的心里才微微一惊:我上马和抽刀的动作,怎能如此纯熟?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骑过马,更不要说玩刀了。再偷眼向手中的长刀一瞄,果然刻着“关三卓凡”四个字,心中长叹一声:这把该死的刀,害苦了我!
右侧的一千人,是见苏成额的本标马队。他将刀高举片刻,向前一挥,便带着这一千人裂阵而出,向英法联军的结合部疾驰而去。
清军的阵型一动,洋兵的阵地上也起了变化,等到判明了这一支骑兵的意图,那一片黑压压的“普罗比”锡克骑兵团,立刻蠕动起来,瞬间便摆开了阵型,数百支闪亮的长枪斜斜上指,缓缓驰出阵列,接着由慢到快,也发动了冲锋。
两支敌对的骑兵,在战场中央迅速接近。清军的人多,但队形不整,锡克骑兵虽然只有数百人,但阵列紧密,不见丝毫散乱——这不是能够轻易做到的,需要相当高难度的大量配合训练,对于冲锋时该何时慢跑,何时加速,何时大步,何时飞驰,都有极严格的明确规定。而他们胯下的阿拉伯军马,更是在血统论的培育方式下,所诞生的一些自然界本不该出现的极端物种,空前高大健壮,冲刺力极强。
这样的对垒,结局早已注定。第一回合的对冲,清军骑兵的队形便被完全打散,锡克骑兵团彷如几堵移动的墙壁,碾过清军骑兵之后,毫不停留,从战团中向左驰出,兜转了一个小小的弧形,重新面对剩余的清军,举起带血的长枪,立刻再次发动了冲锋。
崛起于白山黑水之间,曾经不可一世的满洲骑兵,终于遇见了比自己更为强悍的对手。锡克骑兵的第二次冲锋,便将苏成额的马队完全打崩了,扔下了两百余具尸体,溃不成军地向本阵奔逃。锡克骑兵团却也并不死死追击,在战场中央停留片刻,便退回阵中去了。
前队忽然一败涂地,大队自然也就无从冲起。胜保看着跪在自己马前,狼狈不堪的苏成额,脸都白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一仗败得这样快,这样惨。又斜着眼看了看身侧的关卓凡,心想,倒被这个小子说中了。
然而不动亦不是办法,胜保咬咬牙,就想发狠下令,直冲法军方阵,赌一把胜负。
“胜大人,”关卓凡见了他咬牙切齿的样子,低声说道,“洋兵的方阵,冲不得。”
第三章 决死的冲锋
仗打到这个份上,再想翻盘,那是千难万难了,然而就算行险,也要找一条可行的路子。正面冲击步兵方阵,且不说洋兵三排线列战术的巨大杀伤力,单说阿姆斯特朗重炮的火力与步兵刺刀密集层叠的组合,就足以让骑兵一筹莫展。
“不冲他们的方阵,如何拖住法军?”这一回,胜保不能再小看关卓凡了,皱眉问道。
自然是要找准对方的弱点。关卓凡并不是军事专家,但八里桥这一战,在后世已经被史家研究得非常透彻,法军的布阵,过于托大,有显见的弱点。
弱点是他们两处炮阵中,靠北的那一处。为了攻击方便,这处炮阵设置得靠近战线,要依靠步兵的火力和机动的骑兵来保卫。
关卓凡知道,英法联军为了这一次战争的胜利,一共从世界各地调集了三支精锐骑兵参战。英国的近卫龙骑兵已经向北移动,准备去包抄僧格林沁的主力,而另一支强大的骑兵团——法国在非洲殖民地组建的“西帕希”骑兵团,这个时候应该还正在赶来战场的路上。现在只要只要把对面的锡克骑兵引开,让法军的炮兵阵地失去翼护,那么清军也许有侥幸得手的可能。
“请大人派一支偏师,把锡克骑兵引出来,向南走。”关卓凡抬手指给胜保看,“大队则直接冲法军左侧的那处炮阵,不管是穿阵而过还是绕阵而过,总之只要逼得向八里桥运动的洋兵回援,给僧王重整阵线的工夫,到时候无论是打是撤,功劳都要算在大人的身上。”
这是最后的机会,全看胜保能不能听得进去了。
胜保紧张地考虑着,终于缓缓点了点头,转头向他的副将德明说道:“老德,你带五百骑,往雷家洼再冲一次,只要跟那些黑甲骑兵一碰,就转向南面,把他们带开——记住,无论如何,不许回归本阵!”
“成,交给我了!”德明领了军令,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凶狠地望着前方,举起了手中的马刀,向前一挥:“第一标第一佐,跟我冲!”
五百名骑兵,沿着苏成额第一次冲锋完全相同的路线驰去,做出又一次突击的样子。毫不意外的,锡克骑兵团也再一次发动,向前迎击。眼见得两彪骑兵轻轻一触,清军便向南走,锡克骑兵也毫不犹豫地咬住,要击溃这一股清军。
这一下,大家都知道,真正的全军冲锋就要开始了。
“关三,”跟关卓凡一起被松绑的那六个人,都列马阵前,聚在一起,其中一个络腮胡子的军官,低声说道,一直以为你没胆子,没想到你小子这么有种!今天不管死剩下谁,哥几个都承你的情!”
关卓凡点了点头——他既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叫什么,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人家认得自己,自己却不认得人家,这真是无可奈何的事。他略略打量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身体,是个颀长的身形,然而剽悍有力。
“克帅,”胜保身边的另一位参领,忽然指着远处的八里桥,低声说道,“你看,是僧王。”
关卓凡不由自主地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的八里桥头,那些经过数次冲锋,死伤惨重的蒙古骑士,再次顽强的阵列成一线,当中立着一匹高大的战马,马上的将领,双手擎起一面巨大的黄旗,在漫天的炮火和硝烟之中,左右摆动,仍然在向对面的英军,表示挑战之意。
原来这就是那位剽悍的蒙古铁帽子王,关卓凡心中一动,想起了博物馆中的那截旗杆。而僧格林沁这个英勇的举动,对胜保和他的京营,亦算是一个很大的激励。
“兄弟们,咱们再冲一阵,把法国鬼子的炮阵冲垮他!建功立业,就在今日,要用洋鬼子的血,祭奠死去的英灵!”胜保执刀大呼,“中军的七人当先,给我杀!”
“杀——!”骑兵们以山呼海啸的吼叫做出回应。关卓凡咬着牙,把心一横,双腿一夹马腹,冲出了阵列,与其他六匹马一起,当先向对面的法军阵地冲去,身后则是三千多名狂暴的京营骑兵。七个从鬼头刀下捡回一条性命的人,没有退路,心中都是同样的念头:不死,就享福!
法军的炮响起来了,榴霰弹声声炸响,从关卓凡身后,不断传来人和马的悲鸣。再向前冲了几十步,从两侧的步兵方阵中,传出了密集的排枪声,他身边的几匹马,开始一匹接一匹的忽然摔倒。
战场是个很奇怪的地方,人被逼到死地,反而会把平日里挂心生死的念头抛去。关卓凡被一股莫名狂热的情绪裹挟着,右手挥舞战刀,左手控缰,俯身向前飞驰,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冲进去,冲进去砍死这帮狗日的!
他的计策成功了!无论是正在追击副将德明的锡克骑兵,还是正去兜截僧王后路的近卫龙骑兵,此刻都已经慌忙调头,试图拦截,可是到底不能转瞬即至,变作落在急驰的清军后面,只能衔尾急追。两侧的法军步兵,也急忙移动,试图弥补阵型上的这个缺陷。
哪里还来得及?京营骑兵,死抗着来自两翼的枪火,亦不理会身后追来的洋骑兵,就从这个小小的缺口之中,终于迫近了法军设有十四门大炮的炮阵,彷如大海潮生,势不可当,转眼便淹没了炮阵。
炮阵之上的法军,乱成了一片,炮长、火门手、弹药手四散奔逃,或是于炮架之下藏匿躲避,或是拿起步枪,装药射击,作负隅顽抗,却往往只发得一枪,便被汹涌而来的骑兵砍翻在地。
关卓凡飞驰在最前面,将刀在空中挥出闪亮的刀花,心中充满了奇特的自得和难以言喻的痛快之情——哥牛逼大了!
现在剩余的两千骑兵,完全在追随他这匹黄骠马,因此他没有停下来砍杀,否则这一队骑兵,立刻会陷入法军的重围,有覆亡之虞。于是,在法军炮兵的惨呼声中,整支马队透阵而过,从东面穿出,绕了一个大圈子,向本方的阵线飞驰而回。关卓凡深知,法军每门十二磅的重炮,需要八名炮手的配置。现在炮阵上这近两百名法军,伤亡过半是一定的,这处炮阵,已经等于完全瘫痪。
这一次突袭,干净漂亮之极。身后另一侧的法军炮阵,从慌乱中清醒过来,开始对这支骑兵做报复性射击。眼见得本阵已经遥遥在望,关卓凡真的想哈哈大笑,对不时炸开的炮弹,完全不放在心里。
就在这时,一颗炮弹在他的右前方炸响,关卓凡连人带马被爆炸的气浪掀翻在空中,眼前一黑,再一次晕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关卓凡才悠悠醒转。睁眼一看,夜色沉沉,当空一轮皓月,把自己身在的空地照得甚为明亮。白天战斗中所遗弃的兵刃旗帜,人尸马尸,都凌乱地散布在他的周围。对阵的两军,却已无影无踪,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他站起身,借着月色把自己审量了一番,看上去没受什么外伤,这才放下了一条心,知道自己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想起自己早上还在博物馆抱怨着天气,现在却几度从生死一线之间走了过来,不禁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本来就是隔世嘛。”关卓凡苦笑了起来。从史实中八里桥之战记载的日期来看,今天应该是清朝咸丰十年的八月,距离自己穿越之前,何止百年。
他开始佩服起自己的洒脱——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他不知道的是,穿越后忽然遇到的这种生死血火的考验,让他的心态,在极短的时间内得到了巨大的磨炼,掩盖住了穿越后那种难以承受的心理绝望感。
真是难以置信,自己居然是被雷劈死的……
有没有可能再穿回去呢?关卓凡用眼光搜寻着,终于在不远处的地上,捡到了自己那把雪亮的战刀。他想象着,在某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自己象标枪一样伫立在某山绝顶,将这把刀高高举起,指向苍穹,直至一道强劲的闪电劈下,击中刀身……
多半会被烧成一根焦炭吧,他摇了摇头。被雷劈这种事,经历一次就好,万万不可再装逼了。
想起另一个世界上,自己的父母、朋友、同学,他的心里不免还是一阵烦乱。然而不管怎么样,总不能说抹脖子上吊,不活了吧?
那么,就好好的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吧。
这个决心一下,忽然觉得浑身轻松起来。他找到自己那匹倒毙的黄骠马,从马鞍后的行囊中掏出水袋和干粮,靠坐在马身之上,一边吃,一边静静思索自己眼下的处境。
现在这个时代,几乎是中国最黑暗、最混乱的时代。盘踞中原两百余年的满洲朝廷,已开始日薄西山,洪秀全的太平天国,建都金陵之后,也已经迅速堕落沉沦,而来自西方那些可怕的强敌,则正在以坚船利炮,敲开这块东方大陆的国门。
这是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
可是,自己这一个小小的穿越者,在这样的局面之下,又能有一番什么样的作为呢?
自己所穿越的这个家伙,多半是个胆小如鼠的窝囊废,在被绑起来要杀头的时候,不是吓晕就是吓死了,所以自己才会穿越到他的身体上。这家伙刀马上的功夫,似乎还过得去,作为原来身体记忆的一部分,被自己继承下来了。
至于胜保所说的那句话——“虽然你是我的族亲”,则不知道这个族亲要远到哪里去了。旗人喜欢攀亲,藤蔓纠缠,八竿子打不着的两家人,也能叽里拐弯地攀到一起去。再考虑到自己的身份,估计胜保怎么也不至于主动来和自己攀亲,多半是自己家里不知怎么巴结到胜保府里去的。
这么边吃边想,不一会便觉饱足。抹了一把嘴,站起来,看看天上的月亮,又看看远处八里桥的影子,辨明了方向,把刀收进刀鞘,行囊甩在肩上,向北行去。没走几步,心中忽然一凛:我带走了这把刀,它便再也不能出现在后世的八里桥博物馆里了。
我会改变历史。
那又怎么样?关卓凡暗笑自己为一把刀大惊小怪,紧了紧行囊的带子,不再迟疑,继续向前赶路。
先要去弄清楚,我是谁。
第四章 离魂症(二更)
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胜保的大营。
今天战斗的结局,他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在一场有代差的战争中,清军最终的败退大概是难以避免的。所不同的是,因为那一次成功的突袭,大概不至于全军覆没。
他知道,清军兵败之后,胜保本人会退居定福庄,要在那里整军,收容败兵流卒。定福庄在八里桥的西北二十余里处,关卓凡估摸着自己走了不到两个小时,便见到了庄外的军帐。
他之所以要急着赶赴这里,是因为急于要找回自己的身份。
到现在为止,他只知道自己是京营中的一名低级武官,职位是九品的外委翎长,其他的,便一概不知。而一个没有身份的人,是无法在这个世界上存活的,他要找到他的同袍,想办法弄清楚,自己究竟是谁,家住哪里,家里还有哪些人。另有一件听上去很古怪但却必须打听清楚的事,是自己的年龄。
到了营边,他便把今天跪在地上侯斩时,监斩官最后一次所喊的几个名字,报给了哨兵——阿尔哈图,蔡尔佳,图们。这些是与他一起冲锋的人,不知道有没有活下来的。
败军之中,各种部队的番号繁杂,因此找人反而成了正当的理由。关卓凡的运气好,很快哨兵就带着一个人来接他了。
“关三!”出来的是那个络腮胡子的武官,略略一蹲,一把抱住了关卓凡的腰。
抱腰礼是旗人好朋友之间的一种礼节,一般是由年少者向年长者行礼。关卓凡见这个络腮胡子明显比自己的年纪大,行这个礼,当然是因为感谢今天他一嗓子喊出“不服”来,救下了众人性命的缘故。
“先到我的帐子里去坐,我已经让人去叫老蔡了!”络腮胡子携了他的手,一路把他带进了大营中的一间帐篷。帐子里却已经坐了一个人,五短身材,极是健壮,见到关卓凡,眼中放出惊喜的光来,站起身,居然就地给他请了一个安:“小关,多谢你!”
这就比抱腰礼更重了,见得感激之情尤重。关卓凡正要还礼,却被两个人拉住了。
“你这就甭客气了,我跟老阿这两条命,都是你小关赏下来的。”
这个是蔡尔佳,络腮胡子的是阿尔哈图。关卓凡用探询的目光看着两人,问道“别的人……”
阿尔哈图的目光黯淡下来,摇了摇头:“一起冲的七个,活着的就剩我和老蔡,本来以为你也回不来了……”
“别说这个了,都是天数!”老蔡挥了挥手,对关卓凡笑道:“你今天是威风极了,老阿也不差,他亲手砍了一个洋兵。”
“有这样的事?恭喜阿大哥!”关卓凡心想,原来阵亡的敌军中,有一名是被老阿杀的。
“要紧的是抢了首级回来,这可是个稀罕物儿!”老蔡兴致勃勃地说,“大帅说了,要保老阿一个骁骑校,这以后在骁骑营中,可不就是咱们的正经上司了么?”说罢哈哈大笑。
关卓凡心说,原来咱们是骁骑营的。骁骑校是正六品,跟绿营里的千总大致是一个级别,若是实职,那也很值钱了。
阿尔哈图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手拦住话头:“可不许再说这些没意思的话。来来,咱们喝酒!”说罢,从铺后掏摸出两个大的油纸包,一个葫芦,得意地笑道:“老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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