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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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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贝子晌午前进去,傍晚的时候才出来?”小成子追问一句,“你没看错?”



  “贝子爷我还不认得么?错不了!”那苏拉冻得脸色发青,吸着鼻涕说道,“再说,除了亲王,就只有贝子爷才有那样的排场。他的亲卫,那个叫图林的,就一直守在院子外头。”



  “行,这事算你办完了!”小成子在荷包里挖了挖,拈出两张小票子递给苏拉,再想一想,又挖出了一个二两的小银锞子,塞在苏拉手里,“看你冻得鼻涕哈啦的,再给你加二两!”



  那苏拉欢天喜地地去了,小成子一点也不耽搁,赶在各宫的宫门下匙之前,到长春宫,把安德海叫出来了。



  “这还有王法么?”听完小成子的话,安德海惊喜地说,“连婶娘都不放过。”



  “不光是婶娘,还是个贼婆娘。”



  “就是,他这胆子也太大了。”



  “就是就是,听说那婆娘长得特别妖,男人一见到她,个个都没了魂!”小成子绞着手指头,愤愤地说,“这个臭不要脸的贱人。”



  吕氏要脸还是不要脸,安德海也没怎么往心里去,他所想的,是该怎样把这个最新的“情报”,报给慈禧知道。



  上回给太后说小话,告关卓凡花钱如流水,结果没得着什么彩头,差点还让关卓凡弄了个双俸,这让安德海心里很不好过,足足难受了两天。不过他倒是不灰心,迎难而上,到底把关卓凡的这个痛脚捉住了。



  他心想,坐实了关卓凡的这一桩事,太后未必还会回护于他关贝子?



  进言的机会,很快就有了。这一天歇朝,慈禧起床比平日略晚,由宫女伺候着盥洗了,再由梳头的太监,花了半个时辰,替她梳了一个最中意的式样。等到一切都弄好,穿着那件簇新的绣着暗花的龙袍,在那面落地的大穿衣镜前面,左顾右盼。



  “太后穿这件袍子,真是好看。”在一旁的安德海,媚笑着说道。



  “是么?”慈禧没有回头,嘴角带笑,看着镜中的自己。脸庞仍然是光滑白皙,一丝皱纹也没有,身段也保持得很好,在二十九岁的年纪上,足可以自傲了。



  “洋人的这个琉璃镜子,还真是好。”她的心情好极了,赞叹道,“什么东西,都看得真真的。”



  这是关卓凡从美国带回来的“贡品”,除了进给宫里面之外,各个王府,也都有分赠,不过最大的一面,自然是摆在长春宫。



  “是,关贝子最喜欢这些洋玩意,在府里也摆了不少呢。”安德海暗暗在心中拿着劲。



  “是么?”慈禧还是在镜子前左扭右扭的,随口说道。



  “是啊,听说就连城东的那一处外宅,屋子里的墙上也都拿琉璃镜子镶满了,”安德海添油加醋地说,“连天花板上都是镜子。”



  “什么外宅?”慈禧面色一沉。



  “人人都知道啊,就是他那个婶娘,关贝子天天都要从晌午待到晚上的……”说到这里,安德海仿佛忽然醒觉似的,惊恐的捂住了嘴。



  “你胡扯!”慈禧扭过头来骂道,“什么脏的烂的都敢拿到我这儿来编排,打量我收拾不了你么?”



  “奴才不敢欺瞒太后,”安德海哭丧着脸,跟犯了绝大的错似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这是宫库里的一个苏拉亲眼所见,奴才再不敢说了。”



  慈禧的脸色变得煞白,嘴角抽动着,额上一根青筋隐现,不停跳动。这是她少有的形容,亦是要绝大爆发的前兆,饶是安德海这样的,也不由得心惊胆战。



  “你已经说了!”慈禧咬着牙,低声喝道,“给我掌嘴!”



  “嗻,小安子该死!”安德海抡起巴掌,一下一下大力抽在自己脸上,每打一下,就要骂一声“小安子该死”。片刻之间,两边脸便都被打得通红,高高肿起。



  只是虽然痛在脸上,但心中那份快意,却无可形容。



  慈禧心中的怒火,只被小安子自抽的这一顿嘴巴稍稍平复了些许,很快便又熊熊燃烧起来,只觉胸中一口闷气堵在喉咙这里,无可宣泄。她铁青了脸,纹丝不动地坐在椅子上,拿眼风扫视着屋内屋外的太监宫女。往日这样的时候,必得拿一个人来做法,随便寻个错处,或是痛骂一顿,或是打上一顿板子,把那口气发出来,才能好些。



  偏偏现在这些太监宫女,见到连安德海都触了这么大的霉头,一个个控背弯腰,做事小心翼翼到了极点,大气都不敢出,又哪里有错处让她抓住?这一口气出不来,俞觉心中翻腾,五味杂陈。



  安德海所说的话,给了她极大的刺激——她虽不算是善妒的女人,然而毕竟不是木头人,想一想吕氏那间大屋之内,四壁天花都为西洋琉璃镜子环绕,屋内的大床之上,关卓凡健硕的身体,压在吕氏不着寸缕的身子上,而两人辗转纠缠的情形,都为大琉璃镜子映照得清清楚楚,便仿佛有数十对人儿一同在喘息呻吟一般,那是个什么景象?心中那一份酸涩和难过,真是难以言表。



  然而这还不是让她最生气的,她最无法释怀的地方是,关卓凡居然敢不听话!



  关卓凡养一外宅,不会叫她生这么大的气——但养谁都可以,就是这个吕氏不行!



  因为这个吕氏,她是扎扎实实叮嘱过他的,不要去碰!为了替他留面子,话已经说得很委婉了,连“我不是吃干醋”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而且对于吕氏,也并没有赶尽杀绝,告诉他可以“打发她一个衣食无忧”,算是给足了台阶。



  谁知给足了台阶,竟不肯下,不但不管不顾地收了这个女人,而且照安德海所说的情形来看,还要在那儿天天从晌午待到天黑,把自己对他所说的话,当成了什么?



  是耳边风,甚或以为自己是在求着他?



  君无戏言!慈禧在心里想道,这跟说话的语气无关,不管是和风细雨,还是疾言厉色,对他关卓凡来说,都是旨!君是君,臣是臣,主是主,仆是仆,这里面的分野,一丁点儿也不能弄混!



  还有,扪心自问,自己的“嫉妒”还在其次,摆在前头的,实实在在是觉得吕氏红颜祸水——叫他不要碰吕氏,实实在在是为他好!他这么置若罔闻,还有一点良心剩下来么?



  “摆驾,”慈禧想定了主意,冷冷地吩咐道,“到东边儿去一趟。”



  “嗻,奴才这就伺候太后过去。”安德海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去传御轿。



  “下贱东西,”慈禧不耐烦地说,“你瞧瞧你那副样子,能见得人?赏你两天假,滚回去歇一歇吧。”



  安德海知道,太后要往东边去,自然是要跟慈安商量如何处置关卓凡。这是大快心扉的事情,恨不能亲自跟去听一听,然而自己的脸上又红又肿,也确实没法在太后面前伺候。赏假两天,也算是不小的恩典,足见太后对自己的气已经消了,赶紧满心欢喜地跪下磕头谢恩。



  于是由副总管李进喜和一大群太监宫女伺候着,从长春宫起轿,浩浩荡荡地一路向东,绕过中间的交泰殿,从景和门进了东六宫,拐上左边的宫道,再走了没有多远,就来到了慈安太后所住的钟粹宫。



  慈安太后已经得了报,从寝宫里行了出来,在屋子门口迎上了慈禧。等到两人携手进了屋子,一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了,直到午膳都已经摆好,话还没有说完。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倒是不下雪了,不过仍是铅云低垂,天边还隐隐有雷声传来。



  等到军机大臣们进了殿,只见两位太后端坐在帘子后面,纹丝不动,说话的时候,就连旗头上挂的穗儿,也是没有一丁点的摇晃。



  要说的事情有两件,都是由关卓凡来开口。一件是工部郎中孙家英告侍郎谈天成中饱私囊的案子,因为查无实据,因此吏部申请结案,孙家英以下告上,该交部议处。



  “也不知道查清楚了没有,”慈禧冷冰冰地说道,“且摆一摆。”



  关卓凡一愣,“且摆一摆”算是什么说法?不过太后既然已经这样开口,他也只好应了,说下一件。



  第二件是报山东直隶旱灾抚恤得当,打算优叙嘉奖当地官员的事。



  “抚恤得当?”慈禧干巴巴地说,“我倒听说京里的流民,可是一点没有少,去查一查,是不是从直隶山东逃难过来的?”



  连碰了两个钉子,这在关卓凡而言,是绝无仅有的事情。一时之间,养心殿里的气氛变得颇为尴尬,大家都不便再说话,各自在心里咂摸着味道。



  “六爷,最近怎么没看见大妞啊?”慈禧的语气缓和下来,向恭王说道,“就连过年的时候,也没进宫来拜个年。”



  这个大妞,说的是恭王的长女。她从小就经常往宫里走动,跟她妹妹敦柔格格一样,极得两位太后的喜欢。



  “太后日夜操劳,她一个小丫头,不敢让她再来给太后添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皇帝和敦妞也想她了。”慈禧摇头道,“而且说到底,我们姐俩是她婶娘,她经常进来磕个头,也是应份的。礼仪上的事儿,不能乱了。”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的重,恭王无言以对,只能躬身答一声“是”,关卓凡的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传旨,”慈禧淡淡地说,“着恭亲王奕长女,晋封荣寿公主。”



  “臣……”恭王目瞪口呆。忽然给这样重的赏赐,不能不辞一辞,“臣不敢当。”



  “大妞尽当得起了,写旨来看。”慈禧是不容分辩的语气,只说了这一句,便转而说起别的,“皇帝的学业,还得再加紧,我看弘德殿还是再添一位师傅,你们下去商议了,有合适的人选,举荐上来。”



  “是。”



  “关卓凡,听说这阵子,你的身子不大好。”慈禧的语气之中,听不出喜怒哀乐,“虽说还年轻,可也别打熬得太厉害了。你弘德殿的差使,暂且不用去了,等你养好了,再说。”



  *RS
第八十九章 管管他
  也就是说,关卓凡“帝师”的名分,没有了。



  这一连串的旨意,太过惊人,及至一班军机大臣回到军机处,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照说,长女也得了公主的封号,是件大喜事,该给恭王道喜的。然而关卓凡刚刚才被去了差使,一荣一枯之间,何其分明也,此时说出贺喜的话来,总觉得不大相宜。而若只是给关卓凡道恼,则又把坐在一旁沉吟的恭王,置于何地?



  倒是关卓凡自己,还算把持得住,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向恭王拱手笑道:“王爷,这可得给您道喜了,一门两公主,真是异数!”



  “嗐,别说我这个了。”恭王摆着手,关切地看着关卓凡说道,“逸轩,你说两宫是怎么了?事先一点儿征兆也没看出来!话说回来,你怎么把老好人的东边儿,也给得罪了?今天连一句话都没有。又或者,你身子真的得了什么病?”



  征兆是有的,关卓凡心想,只是自己没留意打雷的声音,因此才有今天的疾风暴雨。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平静地说,“总是我自己有什么做的不到的地方。这既是两位太后体谅我,我自己也该知道反躬自省。”



  “虽然说的是暂且两个字,不过总得先把事情弄清楚,”恭王断然道,“该我说话的时候,我自然要出来说话。”



  这算是很有诚意的表示,关卓凡亦是很诚恳地谢过了,表示领情。



  有了这样一番折冲,才把屋子里的尴尬气氛驱散了些,大家这才能开口,商量如何写旨。只是不管再怎样在文字上矫饰,关卓凡获咎毕竟是遮掩不住的事实。这是件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因此几个人都不大愿意动笔,最后还是曹毓英苦笑着把笔拿起来,一挥而就。



  “国家体恤功臣,关卓凡以病体未愈,不堪劳累,着暂加恩宽免弘德殿行走。所遗上书房一职,仍着该军机大臣等格外留意,以荐贤才。”



  关卓凡出了宫,不待图林动问,吩咐了两个字“回府”,便坐进车里不说话了。等回到了家,依旧神色如常,该吩咐的事照样吩咐,直到进了书房,旁的人都退出去了,他才颓然向靠椅里一倒。



  今天这个跟头,栽大了。



  弘德殿行走,是小皇帝的师傅。这个小皇帝教得好,教不好,并不是他真正在意的,要紧的地方只有两处——第一是帝师的名分,这在外界来看,代表着两宫对他的绝对信任,第二是他所教授的新学,则代表着两宫对洋务的绝对支持。若是从来不曾有过这一档子事,也就罢了,现在是已经得了这个位子,却又被骤然免去,必定会引起外面极大的猜疑。



  若单单是猜疑,也就罢了,可是既有这样的猜疑,则又不免会启动一些人的不轨之心。政坛中人,最会观风望色,最能在蛛丝马迹之中,推断人的荣辱兴衰,何况是今天这样昭彰的事情?凡是主政之人,没有能不得罪人的,而一旦让他们嗅到了政局变幻的味道,则一拥而上,墙倒众人推的例子,比比皆是。



  至于今天这道旨意,是到此为止,还是仅仅做了一个开端,也颇为难以猜度。若是后面还有更狠的,到时候又该如何招架?



  他的脑子里,一会想到慈禧,一会想到安德海,一会又想到恭王,走马灯似的,乱极了。



  慈禧话里的意思,旁人难以索解,但关卓凡却明白得很——自己跟吕氏的事情,慈禧到底发作了。而慈禧能知道自己上了吕氏的床,多半又是安德海从中捣的鬼。至于恭王……



  关卓凡心想,恭王今天在军机处,倒是说了一句有意思的话。



  有意思的地方有两点,第一个,是指出这道旨意,乃是“暂且”,第二个,是那句“你怎么把老好人的东边儿也得罪了?”



  对啊,这样的大事,不是慈禧一人能够擅专的,必定要和东太后取得一致的意见。而一向回护自己的慈安,今天一言不发,想必帘子后面那张俏脸,也是绷得紧紧的,难道也因为吕氏的事情,生了绝大的气?



  说不通啊……总不能说,慈安也对自己有了意思,因此才对慈禧的话,感同身受?



  关卓凡摇了摇头,一时猜不透宫里这两个年轻的寡妇,到底是做了怎样一番商议。而在这样的时候,忽然封了一位荣寿公主,意思似乎是明显的——重新重用恭王。然而真是这么回事吗?



  想来想去,中间亦有一些绝大的关节说不通去。



  就在关贝子冥思苦想,寻觅应对之法的时候,消息已经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朝野,也立刻成为朝野瞩目的话题。



  这里面可供想象的余地颇大——关卓凡暂免帝师,是不是意味着失宠的开始?恭亲王长女晋封公主,又会不会预示着复起的希望?



  何况空出来的这个帝师的位子,乃是读书人的最高梦想,有几个自觉够资格的人,便不免眼热心跳,想着这一回,不知能不能轮到自己?



  然而也有老于世故的前辈,要做这样的劝告:到底只是“暂且”,这个时候谁敢去谋这个位子,不免要变成关贝子的冤家对头,跑都跑不掉。还是再看看,再看看。



  亦有一小班对关卓凡心怀不满的人,大喜过望,纷纷嗅探,看是不是到了“墙倒众人推”的时机?一时之间,蠢蠢欲动。



  这些都是天大的事,不知牵动着多少人的身家利益,因此上至王公亲贵,下至未入流的微官末吏,人人注目,都在用心猜测着事情的走向。



  “让他们猜去!”躺在长春宫绣榻之上的慈禧,得意地想道。



  这次的事情,让她在用人驭下的心得上,又进一层。对待臣下,看来不仅要恩威并重,而且“天意难测”四个字,也是要紧的。他们猜不到自己的心思,心中自然而然便会生出敬畏之意,若是什么事儿都让他们料得透透的,则不免会小瞧了自己这位深宫女主。



  那天到钟粹宫去跟慈安太后商量之前,她早已把该说什么话,想得清清楚楚。自己的生气,必须有来由,而这个来由,当然不能拿自己那一份私情来说事儿。



  “姐姐,这个关卓凡,可真是越来越不成话了!”



  “哦?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慈安惊讶地说,“是不是还是上回说的那个,嫌他花钱有点多了?”



  “花钱再多,到底也还有个度,再说他是立过大功的人,在银钱上面优容他一点,也没什么。”慈禧摇着头,面带担忧地说,“姐姐,你知不知道,他在外面养了一个野女人?”



  野女人三个字,不大好听,慈安微微皱眉,摇了摇头,面上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在慈安看来,关卓凡没有成亲,在外面养个女人,也只不过是风流韵事,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样的神色为慈禧看在眼里,不免心生警惕,知道非得晓以利害不可,不然若是打不动这个老实的姐姐,会让关卓凡这小子轻轻逃过。



  “这个女人,原来是长毛陈玉成的侍妾!”



  “啊?”慈安被吓了一跳,“他才打了几年仗,怎么把这个毛病给学来了?长毛的女人,有什么好了?万万不成!”



  慈安说的这个毛病,指的是原来军队里的一种风气,不论是绿营,还是湘军淮军,打败了长毛,则统兵将领会把长毛营中有姿色的女人,收归己有。这当然是不对的事,不过朝廷往往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少有追究的时候。



  “又能有什么好了?还不是妖邪狐媚那一类。”慈禧刻薄地说。她心想,到底把慈安给打动了。



  岂知慈安所想的,跟她又不太一样。



  “人心隔肚皮。长毛的女人,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个心思,他怎么就敢放在自己的身边?这也太吓人了,别给弄出什么事儿来,”慈安断然道,“明天就派侍卫过去,把她赶走,走得远远的!“



  把吕氏赶得远远的,固所愿也,不过慈禧今天来,不单是为了这个。而且,“赶得远远的”,也不能由侍卫出面,必须得“他”自行动手,不然,真就破脸了。



  因此听了慈安的话,她有些啼笑皆非,想一想,不得不把杀手锏使出来了。



  “这个女人,叫胜保睡过大半年!”慈禧压低了声音说道。



  一个睡字,在宫里就算村话了。慈安先是脸一红,接着忽然醒悟过来,大惊失色地站了起来,“那……那不成他婶娘了么?”



  “可不是!”这才是慈禧想要的效果,趁机说道,“说他年少轻狂,这也狂得没有边儿了。姐姐,我看呐,得好好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厉害才成。”



  “给他一个什么样的教训呢?”慈安迟疑着问道。



  “明发圣旨,去他的差使!”



  “那不像话,”慈安吃了一惊,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这是家务,这样的丑事儿怎么好拿出去说?没的让人笑话。”



  慈安的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在旗人来说,原本对程朱理学所极力维护的伦常一事,并不见得如何重视,别说像吕氏这样远得八竿子打不着的“婶娘”,就是真正的皇族近亲之间,自努尔哈赤以降,娶婶子娶嫂子娶侄媳娶后妈的事儿,多的是。就算是汉人的王朝,宫闺秽闻亦是不绝于史,所谓“臭汉、脏唐、宋埋汰、明邋遢”,不是白说的。



  这些事,只能捂着,怎么好拿到台面上来说?



  然而慈安这样的态度,让慈禧大失所望,不能不说重话了。



  “姐姐,他是皇帝的师傅,”慈禧放低声音,用极郑重的口吻说,“这个毛病不改,要是将来把皇帝带坏了,那都是你今天护着他的错儿!”



  把小皇帝搬出来,百试百灵。慈安是皇帝的嫡母,一听这话,遽然心惊,深恨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一条。先皇咸丰,便是在女人身上淘坏了自己身子,不然绝不能在盛年便中道崩殂,若是他这个儿子将来真的“深肖朕躬”,那可怎么得了?



  于是,慈禧就凭这一句话,底定大局,两个人再商议了片刻,便有了一致的看法,关卓凡那个帝师的名分,非得先拿下来不可,加上“暂且”两个字,算是以观后效。



  这件事说定了,让慈禧的目的完全达到,在心里面先自舒了一口气。慈安太后的心境却还在这件事上头,她用秀气的手指头在案子上的镂花桌布上慢慢划着,思索了好一会,这才把心里所想的话说出来。



  “我琢磨着,也还不尽是年少轻狂的事儿。”慈安沉吟着说道,“他二十六了,也该有个人管管他了。”



  *RS
第九十章 心机
  这一回,轮到慈禧大惊失色——哪壶不开提哪壶,好端端的,做什么去扯这一出?



  然而总不能说,不是有我管着他么?好在这个“大惊失色”,并没有放在脸上,于是装作在思索的样子,默然半晌,总算把心里那股别扭劲给压了下去,这才开口。



  “姐姐说的是,”她微微叹了一口气,“二十六,不小了。”



  二十六岁,而且是宰执国政的大臣,到现在都不曾娶亲,总是一件有悖于体统的事情。慈禧心里也明白,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本能的不愿意去想这件事情罢了。现在慈安太后的话一出口,她便知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何况慈安太后所说的,未尝没有道理。成了亲,有个人“管管他”,也许真的能让他收收性子。



  既然已经做了接受的打算,慈禧心境一平,立刻便觉察到这件事情的要紧关窍来:这个管管他的人,该是谁呢?



  在旗人来说,大臣娶妻,与皇帝娶妻大不相同。皇帝选妻,更看重的是人选的品德才貌,而皇后的出身反而不是最重要的,不必过于讲究门当户对——事实上,又有谁能够跟皇帝门当户对了?因此举凡道员以上的人家,女儿都是有权参加选秀的。



  而大臣娶妻,则与普通人家的习俗也没什么分别,大致上是要讲求一个门当户对的。以关卓凡现时的身份,若是替他选妻,当然只能从王公亲贵府里的格格中间去找,指一个好的给他。



  然而还有一句话,以关卓凡现时的身份,又有哪一个格格,能够当真管住他了?



  这样一想,慈禧和慈安心意相通,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生出了一个念头:嫁女儿!



  嫁女儿,以公主的身份,才可以跟关卓凡匹敌。



  年轻孀居的太后,抚育幼子,在宫中的乐趣其实有限得很。而等到儿子长大,先有大婚,再有亲政,算是两大喜事,都是可以大大热闹一番的,而当娘的,也就算是熬出了头,可以无愧于列祖列宗,安心颐养了。



  偏偏对于慈禧来说,这两件喜事,却仿佛意味着同一件事,那就是儿子成年,太后要“撤帘归政”了。虽然这都还是很遥远的事,然而每每念及,心中都会涌起一股莫名的空虚和彷徨。



  嫁女儿则不同,无涉权力的转移,可以心无牵挂,放开来操办一番,单是指婚的过程,就有许多的乐趣在里头。



  虽然说所嫁的这个人,跟自己有许多古怪,但正因为这样,肥水不流外人田,拿一个至亲之人放在他的身边,才更为放心,才能更好的“管管他”。



  还有一个念头,隐隐约约的,慈禧本能的不大肯去想明白:有这么一个人在他身边,今后自己如果和他还有什么“古怪”,才可能“方便”一些。



  说到女儿,只有两个,一个是丽妃所出的大公主,一个是恭亲王的次女,自小养在宫中的敦柔公主。那么两个人之中,谁是更合适的人选呢?



  “妹妹,你忘了,还有一个。”慈安太后蕴着笑意说道,“我觉得大妞,其实倒是最合适的。”



  这说的是恭王的长女,也是打小就在宫里常进常出的,跟两宫太后的情分极好,实际上与女儿也没什么分别。



  “大妞啊……”慈禧心中已经想定了主意,因此摇了摇头,笑道,“虽然也当女儿看,只是到底缺了公主的名分。”



  “嗐,公主的名分,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慈安太后失笑道。



  这当然只是慈禧的托词——慈安说得不错,公主的名分,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真正的原因,只有慈禧自己知道。



  慈禧其实对大妞也是极喜爱的,性子明快,毫不矫揉造作,是旗下格格的那一股爽朗劲。每次有她在长春宫,宫里就少不了欢声笑语,这对于寂寞的太后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慰藉。



  然而在这份喜爱之外,慈禧对大妞竟还有一层隐隐约约的畏惮,这是连她自己想想都觉得好笑的事情。大妞长在恭王府里,见多识广,不惟理路特别清晰,而且言辞便给,连太后的错处,也敢毫不留情地指出来。



  “太后,您这件袍子,颜色怎么这样鲜艳?多不好。”



  “太后,您这是用的什么香水?香得这么古怪!”



  次数多了,慈禧被这个小丫头弄得没办法,每次大妞进宫之前,便要先吩咐安德海:“你让他们把各处拾缀拾缀,别又让她见到什么,说我一顿。”安德海是个连皇帝都敢欺负的人,然而在大妞面前,却规矩得一丝不苟,生怕被她捉了什么错处去。



  这样一个人,拿去管关卓凡,本来是再合适不过的,可是慈禧的想法,却又不是这样。



  她不是要找一个人去管管他,而是要找一个人,“替”自己管管他。这里面的分别甚大,因此慈禧是绝不能同意把大妞指给关卓凡的——有大妞在,那还轮得上自己说话么?于是想了想,又找了一个理由来推脱。



  “大妞长得没有她妹妹好看,”慈禧沉吟着说,“关卓凡的眼界高,过日子么,总要彼此相称,才能圆满,要是他的心思不能放在大妞身上,只怕不晓得又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个理由,虽然也能自圆其说,不过多少有些勉强。慈安太后看了她一眼,心说你和我长得都不难看,可是先皇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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