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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舍1(全文完结)-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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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他刚想走开时,网页提醒他有新的系统消息。医生一打开,发现是申请好友请求,对方的头像居然是一本正经的小一寸证件照,正是淳戈。
“没想到你小子也开始玩了!”医生暗笑着通过验证,发现对方的账号是新注册的,等级少得可怜,菜地里都没菜可偷。医生坏坏地笑了笑,打开好友买卖的选项,把淳戈低价买入。这种游戏,还是互相认识的人玩起来才好玩。他又翻了一圈自己的菜地,估计了一下萝卜玉米番茄草莓等的成熟时间,发现今晚没有熟菜。
唉,希望他今天可以一夜无梦到天亮。洗过澡,走到床前,突然想起了今天老板接他的那个瓷枕。
试试应该没有什么吧?医生打开锦盒,把瓷枕小心翼翼地捧出来放在床上,犹豫了片刻才躺了上去。
有点冰凉,还很硬。但是由于瓷枕表面的凹槽非常切合人体的弧线,医生意外地觉得很服。
不久便沉沉睡去。
医生睁开双眼,发现墙上的挂钟显示才半夜十一点。他只不过睡了两个多小时。但睡眠质量很好,爬起来一点都不头疼。看来这个瓷枕还真有点效果。
趴在床下睡觉的阿帕契抬起头看了眼主人,摇摇头换了个姿势继续睡。医生摸了摸有点饿了的肚子,走到厨房拿昨晚没吃完的汉堡。当他打开冰箱的时候,不禁呆住了。
在冰箱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一整摞胡萝卜,上面还带着潮乎乎的泥土,水嫩嫩的,新鲜的快滴出水来。
不多不少,正好是八根。医生愣了一下,刷地一下关上了冰箱门——应该……应该是错觉吧?他恐慌地想,他不记得晚上回来的时候买过胡萝卜啊!
他这个很讨厌吃胡萝卜的人是不可能自己买胡萝卜回来的!医生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次打开冰箱,那八根胡萝卜还好好地摆在那里。
这是怎么回事?他家的冰箱怎么会自己产蔬菜?医生抖了一下,赶紧把这个念头从脑袋里赶走。
也许是他忘记了?医生拒绝自己胡思乱想,他把胡萝卜从冰箱里拿出来,下楼放到邻居家院子里,那里有个笼子养了几只兔子。当他走回屋时,却发现屋内好像有人。
“谁?”医生把搁在门旁边的长杆雨伞拿了起来。
“主人,我给你带夜宵了。”淳戈穿着围裙,笑容满面地从厨房端着盘子走出来。他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穿着不知道哪来的围裙,粉红色的围裙带着华丽的荷叶边,胸口还有一只硕大的喜羊羊,一点都不合身!刚毅脸上还挂着不合时宜的慈母笑容,让医生浑身鸡皮疙瘩都集体跳舞。
“你……你叫我什么?”医生一时不知道是该放下手中的雨伞,还是要握得更紧些,或者该直接往淳戈头上敲下去?
“ 主人啊!你不是买了我吗?我给你做了晚饭,快吃吃看。”淳戈把医生 手中的雨伞抽了出来,领他到饭桌前,按着他的双肩,不容他拒绝地把他按到座椅里,讨好地看着他。医生麻木地看着一桌超级丰盛的晚餐,闻着诱人饭菜香味,却完全没有胃口。这是开玩笑吗?但是他从淳戈的脸上并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表情。
这么说,这是玩真的?医生只感觉喉咙发干,手脚冰凉——好恐怖啊!
“主人不满意吗?恩……那我讨好主人吧,要做什么好呢?做SPA?捶背?揉脚?剪指甲?”淳戈为难地歪着头想着,嘟起嘴,露出可爱小女仆的专属表情。
游戏里确实有这个选项,奴隶可以讨好主人……停!他在想什么呢?医生打了个冷战,因为淳戈已经决定要帮他做个SPA!晕厥了!他可不可以换个女奴隶?医生拼命地挣扎着,而淳戈就像是不达到目标决不罢休一样,医生的体格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而阿帕契一点都不帮主人的忙,反而在旁边兴致勃勃地看着,不是叫唤两声,也不知道是为主人加油,还是为淳戈助威。
两人正在纠缠,淳戈突然停下来,站直身体,脱下身上的围裙。医生反射性地退后了好几步,防备地看着他,几乎是惨叫地问:“你想干什么?”
淳戈遗憾的说道:“真可惜,我已经被人买走了,要赶紧去新主人家里了。”说完竟是连一刻也不停留,转身就走。医生满脸黑线,听到关门的声音,他赶紧冲过去把门反锁,又冲回卧室,把电脑打开。
上网,打开网页,输入网址。果然,他名下的奴隶一个都没有了,淳戈刚刚被主任买走。寒,难道淳戈这么晚了还要去主任家吗?对此医生想象无能,胆也大大地松了口气。他也同时想到,若他买来其他人,难道也会真的到他家来服侍他?偷到的灵芝人参,同样也会出现在冰箱里?
医生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在电脑前坐了下来。
果然如他所料,在游戏中他买来的奴隶,都会在十分钟之内来到他家,不管他认不认识。所有他在游戏里偷的菜,都会立刻出现在他的冰箱里,从白菜到人参。凡是他抢车位里买来的汽车,都会在不久之后停在他家楼下,从奥拓到法拉利!
医生圆满了。他玩这个游戏,就是想体验这种感觉。
跳出现实社会,完全离开了手术和病人,只有他自己。医生加了好多好友,玩得甘之如 饴,直到门铃再次响起。
他打开门,那个女患者突然出现在门前,笑容灿烂。
医生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躺在床上。透过窗帘可以隐隐地看到外面已经蒙蒙天亮。原来自己果然在做梦。看来这个瓷枕还真是能做美梦。
除了最后的那个画面吓人了些……不过已经比前些天的噩梦好多了,那些噩梦中,那位女患者并不是好好地站在那里,而都是开膛破肚,流着满地的鲜血……
医生抖了一下,禁止自己再继续想下去。他抬起头看看时间,才凌晨4点,索性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睡去。
他全然忘记了老板的忠告。
不久,闹钟刺耳地响起,医生颓废地坐起身。阿帕契跳上床来,迫不及待地来回转着圈。医生第一件事是冲进厨房打开冰箱,看到没有胡萝卜没有草莓没有番茄土豆小黄瓜没有任何可疑的蔬菜水果之后,才松了口气。
看来果然是做梦。
带着阿帕契晨跑了一圈,回来简单的洗漱吃饭后,医生一边打领带一边下楼,楼道口两位邻居大妈正在为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二话不说就拉住医生让他评理。
耐着性子听完,两边都劝了劝,发觉他根本说什么都没用,连忙找个借口溜掉了。刚走出小区,突然狂风骤起,豆大的雨滴毫无预警地打了下来。医生一边念叨着倒霉,一路小跑到了医院。但是身上已经湿了大半。
早会后,医生分到了手术安排,意外地发现自己被安排为冠状动脉旁路移植手术的助手,也就是俗称的心脏搭桥手术,这个手术淳戈准备很久,也期待很久。可就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淳戈竟然请了假,没有出现在会议室。
而奇怪的是,那个天天准时来医院的女患者,今天也没有来。医生并没有多想,他突然接到这个很重要的手术,需要立刻准备,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其实医生很想婉拒,但是主任的语气不容他拒绝。医生当年在医学院是成绩第一,这个手术的流程也很清楚。只是他害怕在手术中又出现意外,所以整整一个上午都泡在医院的图书馆里,一边查资料一边模拟手术步骤。
手术安排在下午一点。医生准备充分地站在了手术台前,主刀是主任,他是第一助手。
他握着手术刀时,手还有些颤抖。担当手术的时候,他发觉重新站在这里时,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
全身麻醉低温、体外循环、心脏停止跳动、取血管、搭桥……手术进行得非常顺利,应该说是,在手术差不多都完成之后,人工心肺停止运转,转为体内循环之前,都很顺利。但在最后缝合的时候,突然间心脏喷出大量的血液,喷得措手不及的他满脸都是。温热的血液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去,医生惊慌失措中,听到心电监护仪上的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的警报声。
“啪!”本来躺在手术台上的患者,居然动了一下,然后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医生呆若木鸡地抬起头,发现这个患者居然就是那个他之前手术出意外的女人!
她惨白的脸上布满了怨恨,而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她的胸腔还是打开着的,几乎可以清晰地看见那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不断地涌出鲜血。“是你!是你还死了我!”年轻的女人咬牙切齿地朝他怒吼着,随手扯断了身上各种的输液管,跳下手术台朝他一步一步走来。
“不是!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医生几乎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全身的肌肉紧绷,但是他的身后没有多少地方给他退却,没几步就碰到了墙壁。他此时根本就没有余力去思考,其实他在手术中失误是真,但这个女患者根本就没死的事情。
女人的脸慢慢地逼近,似笑非笑,看上去鬼气森森的,配上那敞开的胸腔,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一步,两步、三步……医生甚至都可以闻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
完了!他这下死定了!医生闭紧了双眼,绝望地想。
“呼!呼!”医生从噩梦中惊醒,发现阿帕契正压在他身上,用舌头帮他洗脸。梦中血液的触感那么真实,难道是阿帕契的口水?医生大口喘着气,看着从窗帘缝中射入屋内的缕缕阳光,有种分不清楚真实还是梦境的迷惑。
梦境中的那种无助感,仍然缭绕在他的心头,让他怀着茫然的恐惧。犹如溺水的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黑暗吞噬一般,想想喊都喊不出来。大滴大滴的汗水从额际流淌了下来,医生一手想搂着阿帕契让它不要乱动,可手心却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是那个瓷枕。
碧玉般的釉质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芒,从手心里透过来刺骨的冰冷,让医生心中的寒意不断涌了上来。
为何他会做这种梦?和上次手术的意外几乎相差无几,虽然那位患者的大出血制止住了,但若梦中的那个手术真的发生,患者的生命便会相当危险。可为什么会突然间大出血呢?
医生痛苦地抱着头,思考了很久,直到阿帕契忍不住上蹦下跳的时候,医生这才反应过来,他竟然为一个梦境而困扰。他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脸,确实非常的疼。
这次,他应该真正的醒过来了吧?
医生不禁回头看了看他枕了一夜的瓷枕,虽然他睡得很香,但是这一晚上做梦做得非常的累。所有场景清晰的历历在目,根本不像普通的梦境,倒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
他匆匆洗漱了一下,阿帕契已经蹲在门前摇尾巴,自觉地咬着狗绳,等医生带它去晨跑,医生正要开门,突然想起梦里自己的一举一动,手便生生定住了。
看了眼幽怨的阿帕契,虽然感到很抱歉,但他还是决定取消晨跑。吃过早饭,准备出门,医生鬼使神差地把门后的雨伞拿在手里——虽然今天天气预报上并没有说有雨。
他下了楼,楼道口那里两位邻居的大妈在争吵,场面和缘由都似曾相识,让他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恐慌得让他连打招呼都没打,低着头就避了过去。
只是巧合。也是心神不宁地想着。然而当走到小区门口时,狂风骤起,雨滴像梦境中所预示般如约而至,医生撑起伞向医院走去。
巧合!一切都是巧合!也是咬着牙说服自己。
路上的街景和平日里一样,医生撑着伞走着,渐渐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敏感了。邻居的两个大妈向来是互相看不顺眼,而现在是夏天,时不时阵雨也是平常事。
也是深吸了一口新鲜而又潮湿的空气,心情舒畅。
医院的早会照常那么无聊,医生特意在会议室内寻找了一下,发现淳戈居然真的没有来。每天准时站在走廊里等他检查的女患者,同样也没有出现。
一切都犹如梦境重演。这两样都是不能算巧合的事情,让医生心下不禁有些惶然。
“淳戈今天请假,他负责的手术今天你来接手。”主任在医生的身边停下,递给他一个厚厚的病例。
医生吓了一跳,在主任疑惑的目光中接过病例,他的手甚至都在颤抖。他呆看了病例好久,才鼓起勇气翻开——冠状动脉旁路移植手术!
噩梦重演!一阵恶寒顺着他的脊梁爬了上来,医生浑身无力。他想起老板最后叮嘱的话——“只是有一点,如果你醒过来之后,千万别马上在用这枕头睡回笼觉,否则美梦变噩梦,噩梦成真。”
医生硬生生地打了一个冷战。
“啪!”他用双手狠狠地拍了一下脸颊。
他不会认输,现在是真正的现实!医生仔细查看了患者的病例,昨夜在梦境中他还记得具体是哪个地方大出血,但在检查中却看不出有什么状况。他反复地思考各种可能性,但都毫无进展。
下午的手术按照原计划进行,医生站在第一助手的位置,所有画面人物,都和昨夜梦境中的场面惊人一致。像录播的电影,一帧一帧在眼前重新播放。
手术一开始同样非常顺利,加上昨夜的梦境,医生算是重复地做了一遍。只是这次在停止人工心肺转为体内循环之前,医生阻止了主任,坚持要再仔细检查一遍。
站在他对面的主任皱了皱眉,这虽然是个很难的手术,但是一切都正常。医生几乎屏住了呼吸,一瞬不瞬地看着主任。他知道自己只是个实习医生,在手术台上,主刀的医生才是真正说了算的。
主任觉得没有问题,既然医生不愿意缝合,那他就自己来,“停止人工心肺,转为内循环。”
手术室内的其他人都同情地看着呆愣的医生,他们都知道医生上次手术的失误,自然以为这次他的坚持只是他的执念而已。医生不知道该如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事情继续按他的梦境发展,只不过这次缝合的人换成了主任。
针线穿过心脏瓣膜的那一刻,医生梦境中的那一幕出现了——患者的心脏突然喷出大量的血液!心电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报!医生反映速度极快,他清晰记得梦中出血点在哪里,在血液刚刚喷出来之时,他一个箭步上前,就用止血钳夹住那根动脉!
手术室里一片混乱。
“转为体外循环!”主任的汗从额头流水般淌下,旁边的护士不断地替他擦。人工管道即时从患者体内引出静脉血,通过接连不断的人工心肺机,进行体外氧合,再输回患者体内。
医生抬头看了眼旁边的心电监护仪,病人心脏跳动转为一条直线,刺耳的声音与梦境重叠……一切,都和梦境中的,一模一样……
哑舍的门被人推开,老板放下手中的书,略带讶异地看着进来的人,“怎么这么晚还来?”医生掩不住满脸的疲态,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锦盒放到柜台上,“手术比原计划延长了两个小时,我走出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手术还顺利吗?”老板微笑地问道。
医生点了点头,重重地坐了下来,浑身无力地摊在椅子里。“本来就是不简单的手术,我临时接手,手术中这些你也听不懂,反正……最后手术很成功!”
“那就好。”老板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脸上的笑容分毫未变。医生打开前面的锦盒,静静地看着绸布上躺着的瓷枕,沉默了半响才说道:“这瓷枕还给你吧。”
“怎么?还是睡不着吗?”老板挑了挑眉。
“不,真的很感谢它,它让我做的美梦也很真实。”噩梦也同样很真实。医生的下半句没有勇气说出口。他是个医生,根本不会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让他感到害怕。就像诅咒一样,他手术之后反复地想,若他没有贪恋美梦,那噩梦中的梦境还会在现实中发生吗?
他并不想知道这个答案。梦境就是梦境,现实就是现实,他不想在每天睡觉的时候还要努力分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或者说,他其实一直沉浸在一个月前的那场噩梦中,久久不能自拔。
今天手术之后,不苟言笑的主任破天荒地赞许了他,让他真的从噩梦中醒了过来。一次手术的失败,并不等于以后所有手术的失败。有其他还没有造成无法挽回的错误。这和他以前在学校念书没有什么两样,他以前也并没有因为一次考试的失败而放弃了学习。
医生暗暗握紧双拳,觉得这一个月的自己真是混蛋。
应该用于承认自己的错误,才能更好的前行。
老板并没有多问,伸手握住了医生放在柜台上的拳头,安慰地笑道:“在平坦的大路上,人虽然可以顺利地走过去,但只有在泥泞的大路上,才能留下人的脚印。”
老板的手很凉,“噩梦虽然会成真,却未必不可改变。”老板意味深长地说道。医生抬起头,看着老板眼中那深邃的黑,觉得他的笑容里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
这时,哑舍的雕花门被人从外推开,走进一个身穿白裙的年轻女人。他的目光落在医生和老板交叠的双手上,不禁一愣。医生见了他,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这个脸色苍白的女人,正是他上次手术差点救不回来的女患者。
女人看到医生,苍白的脸上划过一抹红润,看来已经康复了许多,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你好,今天我下午去了医院,听说你有手术,所以无论如何都想和你谈谈。”
医生尴尬地低着头,虽然迟疑,但仍坚定地道歉。“对不起,其实我早就应该很正式地向你道歉,只不过自己一直无法面对。”店内烛光一阵忽明忽暗,映得女人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老板仍站在柜台内,淡淡地笑着。
“扑哧!”女人看了看医生,又看了看老板,最后实在忍不住轻笑出声,“什么嘛!原来是这样。我说像医生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么可能没女朋友?原来……怪不得……怪不得每天晚上都往这家店跑……医生,再见啦!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我的身体其实早就痊愈了!”
女人摇着头说完,自顾自地走了出去,留下店内面面相觑的两人。
“她……她是什么意思?”医生一头雾水。
“她很漂亮啊,也对你有好感,所以才天天去找你做身体检查,你都没察觉到吗?”老板一语道破困扰医生许久的问题,然后又若无其事地重新坐下,拿起书看着。
“不……我对她只有她躺在手术台上,开膛破肚之后的印象……”医生想了想,认真地说道。
老板抬了抬眼皮,古怪地笑道,也不知道在说谁:“唉,真可怜。”
“喂!你说谁可怜啊?对了,她走之前最后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医生一看到老板的那种笑容,就浑身不舒服。像被人算计了一样。
老板悠哉地喝着茶看着书,医生自己闹得没趣,气呼呼地走掉了。听着远去的脚步声,老板微笑地放下了书,从锦盒里把瓷枕取了出来,拿出鹿皮布精心擦拭。
“黄粱,看来这次也很成功,不光救了一个人的命,还把那家伙给点醒了。今后他肯定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医生,救人无数。”老板自言自语般地说道。那瓷枕像是能听懂他的话般,碧玉般的表面越显光亮润泽。
哑舍的门又一次被推开。
“欢迎光临。”老板抬起头,扬起招牌的笑容,声音散落在这昏暗的小店。
门边,火烛依旧幽幽跳动,似是在问:
这一位客人,将会是谁?
第五章 越王剑
“欢迎光临。”老板抬起头,当看到走进来的人时,手中擦拭瓷枕的动作,停了下来。
进来的是一个年逾四十的大叔,长着一副很有轮廓的面容,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岁月在他的额头上刻下几道皱纹,为他增添了几分儒雅的气质。他手中拄着一根拐杖,竟是腿脚有些不便。
“馆长,好久不见。”虽然有些惊讶,但老板的脸上仍是挂着招牌般的笑容。
进来的这位,是本市新上任的博物馆馆长,老板曾经在报纸上看到过不少关于他的采访报道。
馆长借着店内昏暗的灯光,震惊地看着老板,过了许久许久,才不敢置信地喃喃道:“二十多年不见,你居然一点都没有变……”
老板脸上的笑容变得更深了。
馆长今年45岁名牌大学历史系毕业。在当地的博物馆工作了十多年,终于在今年年初的时候接任了老馆长的位置成为了博物馆的新馆长。其实馆长小时候对这种冰冷冷的古物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在他十几岁的某年,遇到了一个非常特别的人,发生了一件改变他一生的大事,只好便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古董。
可是他没想到,时隔多年的再次重逢,那人的相貌却一点都没有改变,还如二十多年前那样年轻。
不过,那样是不可能的吧?
馆长初时的意外一过,自嘲地呵呵笑道:“我可能是认错人了,我有一个许久未见的朋友,他二十多年前和你长得很像。”
年轻的老板,仍保持着公式化的微笑,他发现馆长没有注意到他刚刚说的那句“好久不见”,索性也就当他没有说过这句话。当下顺着他的话续道:“馆长说的那人可能是家父。”
馆长双目一亮,“那令尊何在?”
“家父正在国外旅行,最近可能是去了埃及,大概短时间内回不来。”年轻的老板含笑说道,坦诚而又真实,让人无从怀疑。
“哦,那还真是可惜了。”馆长惋惜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这家店是新开的吧?我以前没听说过。”
作为博物馆的馆长,他自然对城中大大小小的古董店了如指掌。虽然时至今日,古董店内很少再有出现真正价值连城的古董,但凡事没有绝对。今晚他去朋友家拜访,跑过这条商业街时,发现了这家名字古怪的古董店。
古物不能说话,他们都承载了千百年的故事,无人倾听……倒是很像那人挂在嘴边上的那句话。
“开了有一段时间了。”老板笑了笑,他开这家店至少有两三年了,但由于点名奇怪,很多人都没发现这是家古董店。能推门而入的人本来就少得可怜,更别提总是上门的熟客了。
不过他在这里开古董店也不是为了赚钱,和古董有缘的人,迟早会出现。
只是没想到今夜馆长会推开哑舍的这扇门,这让老板微微地拧起眉。馆长昂着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对这里昏暗的光线感到不满,用着前辈对后辈教育的口吻道:“古董店怎么能晚上还开店呢?你不知道什么叫‘灯下不观色’吗?”
“灯下不观色”是古董店的行规。所谓灯下不观色,说的是天黑之后古董店就要关门。在灯下看古董,由于光线不是自然光,容易鱼目混珠,收到或者卖出假货。
这也是他在看到这家古董店毫不犹豫推门而入的原因之一,而且在看到是这么年轻的老板之后,更加锁紧了眉头。
说到底,他还是觉得古董这东西,没有多年的积累,是无法摸得透的。面前这个年轻人看上去也不过是二十岁出头,怎么看都给人不可靠的感觉。
不过,当年,他认识的那个人,也就是这般年纪……
看着灯下那熟悉的面孔,馆长恍惚了一下,顿时甩了甩头。
他对自己说:那个人是不同的,是与众不同的。
老板还是静静地笑着,他的古董店又不是卖东西的,开店关店全都凭他喜好。只不过他一向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多年,此时看见多年不见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面容老去,只能依稀看出当年的一点影子,却对他用陌生人的口气说话,这对他来说还是个新奇的体验。
馆长用极为挑剔的目光环视店内的器物,很自然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柜台上老板正在擦拭的瓷枕。
“这是……越窑的青瓷枕”,馆长双目一亮,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拿了起来。
胎体为灰胎,细腻坚致。釉为青釉,晶莹滋润,如玉似冰。上面有叶脉纹,入手冰凉沁手,以馆长的经验来判断,这个瓷枕的年代至少在唐朝至五代十国之间,而且从颜色看,甚至有可能是传说中的“秘色瓷”!
所谓“秘色瓷”,从前人们提到它,都沿用宋代文献,说这种瓷器是五代十国时,位于杭州的钱氏吴越国专为宫廷烧造的,臣庶不得使用。至于它的釉色,也像它的名字一样,秘而不宣,后人只能从诗文里领略它非同一般的风姿。直到八十年代,陕西扶风法门寺宝塔出土的一批秘色瓷碗碟,才让世人知晓真正的秘色瓷是何物。
而此刻在他手中的,竟是极品的越窑青瓷。
馆长只觉得喉咙有些干渴。
他并不觉得这类绝对属于国家级的古董出现在这家古董店有什么奇怪。就他对那人的了解,就算这家店内还有着更多的珍贵古董也不稀奇。
因为是那个人的店。
老板有趣地看着馆长千变万化的脸色,重新坐了下来。他从红泯小碳炉上拿下烧开的水,冲了两碗龙井茶,静静地放在各自面前。
馆长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沉着脸把瓷枕放了下来。他端起茶碗,闻了一下香浓的茶香,好不容易把视线从那个瓷枕上转移过来,就发现自己手中的杯子竟是斗彩铃铛杯!馆长差一点就要不顾一切把杯子翻过来看看后面的落款了。但茶水太烫,他只好哆哆嗦嗦地举高杯子,抬头向上看去。
果然!是成化年间的斗彩瓷!
天啊!他莫不是在做梦?否则怎么可能用这种只能躺在博物馆玻璃柜里供人观赏的杯子在喝茶?
馆长憋红了脸,勉强拿稳杯子,重新放在柜台上。有些茶水撒了出来,但是他却不知道烫手,他甚至都不敢四处观看,只是低头思考着。
“只不过是个杯子而已。”老板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放到嘴边惬意地吹了一下茶沫,悠然地浅呷了一口。
“不!它不只是个杯子!”馆长突然间大发脾气,横眉瞪叱道:“小子!你明白什么?这个杯子,在成型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凝结了那个时代的生活和精神!在它的身上,还延续着一个时代的风华和生命!它是有生命的!”
馆长的脾气一直非常好,当然,这是指他这些年来。在他年轻的时候,脾气相当暴躁。在沉浸研究古董之后,这种暴躁的脾气才慢慢沉浸下来。只是今晚踏进这个古董店不到十分钟,他忽然无法控制起自己的脾气来。
就像个火药桶,只有一点点火苗,就把他点燃了。
“是的,它们都是有生命的。”年轻的老板像是并不在意自己被人指着头怒骂一般,其实他还挺怀念馆长这暴躁的脾气,当年还真没少见识他这种当头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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