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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鞭唤-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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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哼了一声,也不说话,突然一把拎起陈唤后颈的衣领,纵身向前方飞跃而去。陈唤吓了一大跳,但见面前景物飞一般从身边掠过,身体犹如腾云驾雾也似,被书生挟着急速飞去,心中忽有一个不祥的念头,忍不住张口要喊:“绑架啦!”哪知一开口便感狂风猛灌入嘴里,竟是发不出声音来。但见衣袂飘飞树木急逝,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一个宽广之处停了下来。正头晕目眩天昏地暗间,只听书生的声音淡淡然在耳边响起:“吓怕了么,张开眼瞧瞧罢。”
陈唤心中颇感恐惧,但仍嘴硬道:“吓怕个卵!小爷我有那么容易害怕么。哼!”说着定了定神,张大双眼仔细看去,却又吓了一跳,原来只这么一会工夫,他竟已被书生拎着上了吴山顶端的“江湖汇观亭”,此时正站在亭内,放眼看去,一边可见烟波浩淼的西湖,另一边则是滚滚东来的钱塘江,风景美得无与伦比,他心里却着实大吃一惊,暗道:这老儿可不是吹的,绝对有真功夫,只这么几下便把我带到了山顶上,看样子家里那些武师可及不上他,恐怕大伙儿一块上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心念一转,又寻思:这书生既然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却又为何老是缠着我一个小孩子不放?难道他缺钱花,听我是聚珍堂的少爷,便想绑架我来弄点零花钱?……不对不对,瞧他这模样也不像穷人,难道是他一心想找个关门弟子来传授衣钵,见少爷我血统优良资质绝佳,便动了收我为徒的念头,因此才这般炫耀功夫,好让我动心向他拜师?……嗯,多半是这么回事,这条大鱼自动送上门来,我岂能不收?且让我试探他一下。
陈唤在商人世家长大,从小到大对他影响最深的除了赵月奴,就是赵仲珩和冯巧帘夫妇,平日行事作风便自然也带了三人的特性,赵仲珩曾经说过:不管占大便宜还是小便宜,只要自己不吃亏就好。此刻他便是这一中心思想作主,眼珠子一转,对书生说道:“嗯,这一眨眼工夫就飞上山顶来了,你个老书生倒没吹牛,确实有两手,估计咱们杭州城里没几个武师能比得上你。”
书生淡淡地道:“武学之道无穷无尽,山外有山人上有人,这也算不得什么。”
陈唤连连摇头道:“谦虚了,谦虚了。上回杭州最大的两个帮会火并,那‘城皇帮’帮主钱继通一人大战‘怒潮帮’四大长老,在钱塘江边打得是飞沙走石,最后钱继通大获全胜,自此号称杭州第一高手,我当时全看在眼里。不过跟你刚才的身手比起来,我看他还是比你差远了,你若有心扬名立万,只怕这杭州第一高手的名号就是你的了。你也不必太谦虚,这些我自然看得出来。”
书生依然不动声色,但谁都喜欢听好话,陈唤这番话并不露骨肉麻,说得一本正经甚为到位,反而更显功效,令书生心中颇感自得,随即便冷笑几声,道:“杭州第一高手很了不起么?我要争的可是天下第一高手,这小小一个杭州城可引不起我的兴趣。”
陈唤心中一动,暗道:真当钓着大鱼嘞。表情顿时严肃起来,眼中隐隐透出几分敬仰和钦佩,沉默半晌,道:“原来你本事这么大,倒是我把你看小了,你刚才的功夫倒也确实有些世外高人的味道,只是你也知道,能跑跟能打是两回事,你跑得很快,还能站在小树枝上,估计轻功是很好的了,不知道你别的功夫怎么样?”
书生见他眼中只流露淡淡的敬佩之色,浑不似想象中那般激动,不禁有些奇怪,随即想到:这娃娃家大业大,见识一定也不少,可能家中来过一些武林高手,展示了什么高明功夫也未可知,是以我这独步天下的轻功身法也未令他太过惊讶。他乃是武林中泰山北斗一般的宗师级人物,除了寥寥几人以外,几时将天下人放在眼里过?如此一来不由被激起了几分傲气,又想:这小娃娃将我与那些不入流的小脚色相提并论,虽说他年少识短,却也当真叫人憋屈,不使点硬功夫给他瞧瞧,还真让他小觑了。念至此不禁好胜心大起,当下提气运劲,将一股真气聚集到手上,对陈唤道:“小娃儿,你再看看我的本事。”言毕一掌轻轻拍出,初时不见动静,但随即便有一股无形的劲风向前方袭去,一直袭到三丈开外的一块大石上,只听“砰”的一声,那深埋土中的大石居然被生生击飞,又直撞到两丈远的一颗大树上,“喀喇喇”一声响,竟将那合围粗细的大树当堂击断,就此倒在地上。
陈唤纵是再有城府也终究是个小孩,从未见过如此惊人的掌力,顿时被吓得呆了,一时瞠目结舌,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书生总算看到期待已久的表情,不禁心下舒畅,微笑道:“小娃娃,现在你倒是说说看,我除了轻功好以外,别的功夫究竟好不好。”
陈唤索性不再掩饰,一脸惊诧地叫道:“好!太好了!以前我看到的那些高手跟你一比,简直就是街头卖艺的,根本没法比!娘的,这简直是神仙下凡啦!”
这“神仙下凡”四字正中书生下怀,顿时开心地哈哈大笑,道:“小娃娃今天长见识了罢,哈哈!也叫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武功,别拿那些不入流的三脚猫来跟我比,没的白白降了我的身份。”
陈唤心中暗忖:这书生武功通神,又如此在乎面子,看来一定是个名望地位不低的大人物,却一味跟我在此磨牙,也不知图些什么,难道是想让舅舅帮他去疏通关系,好谋个一官半职?赵仲珩虽是商人,却精通钻营,在杭州官府广结人脉,是以平日里常有一些不得志者来求他帮忙疏通,他为人最好施恩,到处给人好处,日后有求于人时也方便自己行事,因此陈唤见过不少这类事情。心中这般思索,表面却不动声色,连连道:“没的说了,没的说了。今天我算是真正长了见识、开了眼界啦,老书生,你要是去争那天下第一的名号,估计一定能争到手!”
书生心情大好,笑道:“小娃娃,你要是得到我的真传,保你十年内便脱胎换骨,二十年后便能与我相若,练成这般身手。你想不想学啊?”
陈唤暗道:神经病,老子何等血统,二十年只练成这样,还不丢尽了我姆妈的脸面!却只微微一笑,道:“三十岁时能有这般本事,倒也确实不算差了。”
其实他最令书生不爽的就是这种不以为然的神情,顿时冷哼一声,道:“怎么?你还觉得二十年太长了?小娃娃懂什么,你以为我这手功夫是谁都使得出来的么?你不妨去打听打听,当今之世有几人能有我这般境界?哼!满打满算有三四个就了不起了!”
陈唤笑道:“书生就是书生,脑子都让书给读迟钝了。你以为我陈唤很稀罕武功么?你也不想想我是谁?我可是聚珍堂的少爷,将来聚珍堂的一切都是我的。我现在每天的零花钱就够杭州普通百姓用几个月了,将来更不用说,十辈子也用不光。武功高强怎么了?再高强也要赚钱糊口,没钱就活不下去。小爷我随便扔几个钱出去,就有成百上千个武林高手来给我卖命。你倒说说,我有必要跟你学那种武功么?还要我整整学二十年。嘿嘿,小爷我还不如多赚几个钱,雇一帮高手带在身边,又有什么分别?”
书生一愣,顿时语塞,暗忖:这话倒也难以辩驳,如今这世道笑贫不笑娼,有钱人家便是人人追捧讨好的香饽饽,无论书生义气、或是武侠豪情,一旦到了吃饭糊口的当儿,莫不要向这些富豪权贵低头,从来多不胜数,也难怪这么小一个娃娃也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但随即又想到:这娃娃莫不是把我也当成那些可以为了几个小钱替他卖命的江湖鼠辈了吧?念至此顿感一阵不忿,便冷笑道:“你一个不更事的小娃娃,却早早沾染一身的铜臭气,当真可悲。我辈读书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何等高风亮节?圣人有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身为男子汉,读得万卷诗书、习得不世奇功,便可说尽天下不平事、杀尽天下不仁者,何等快意,何等壮怀激烈?你倒好,非但不去追求男儿豪情,却一心朝拜孔方兄,将来如何成得了气候!”
陈唤哪里听得懂这番长篇大论,但见书生越说越激动,大失高人风范,心中也不禁好笑,知道书生已渐渐上了钩,挥挥手道:“你说这些又有何用?这世道本就如此,凭你一个人能改变得了么?什么说尽天下不平事、杀尽天下不仁者,真真好笑,你一个老书生觉悟还及不上我这个小孩。什么叫不公平?我来告诉你罢。这个世界就是因为不公平才有竞争、才会运动、才能发展,要是没了不公平,人人都一样,那还有什么欲望、还奋斗个什么劲?你读书为了什么?练武为了什么?要是你觉得世道很公平、很知足、什么目的都没有,你还读书个卵、练武个卵!说了乱七八糟一大通,还不是为了舒舒服服活下去?”
书生不由气结,脸色变得铁青,却又不知如何反驳,便只好顾自生起闷气来。但略一平静,心中便生出些许疑惑,暗道:这小鬼年纪不大,言辞却这般凌利,先前评论时势政治也是如此,纵是成年人也未必能看得这般透彻,难道一个杭州大富人家的纨绔子弟能有这等见识么?今日因为那种气息的感应,让我发现这小鬼,看来倒是一个不小的收获,传说果然不假,拥有这等气息者皆为不凡,这小鬼浑身上下透着古怪邪异,眼界格局殊为另类,倒值得我仔细研究一番。
想到这里,书生便渐渐止住恼怒,斜眼往陈唤看去,只见他正昂首挺胸立于江湖汇观亭之前,放眼远眺着前方气势磅礴的钱塘江,本小小一副身板,此时居然显得临渊岳峙气度非凡。书生心中一凛,更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不禁再度仔细审视眼前这奇怪的男孩,似要将他看个透彻。
只见陈唤在这吴山之巅傲然屹立,虎目凝视滚滚钱塘,遥指前方百舸争流,当真是风华正茂气概激扬,极具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之气势,缓缓说道:“这世道,能风风光光走一遭就算不错的了,管他怎么走、怎么做,只要走得舒畅、做得痛快,便一切足矣。”
话虽简单,但在书生此时此刻心境的影响下,听入耳中居然颇有一番触动,仿佛看到这个男孩正自遥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书生微微一惊,不由感到一种莫名的震撼。
哪知接下来的情形却将一切意境气氛破坏干净,再度恢复了陈唤的流氓本性,只听他哈哈一笑,大声说道:“等小爷我风光了,便要盘下整个清河坊,开一百家店铺;包下整座吴山,雇一千个武林高手做跟班;买下西湖边所有的宅子,养一万个漂亮小娘子;再建一艘大铁船,在钱塘江里横冲直撞、逮谁灭谁。就是天上的神仙也过不了小爷这般逍遥快活的日子,保准羡慕得他们眼红脸热流口水,哈哈哈!”
书生目瞪口呆,随即两眼翻白,一阵天旋地转,险些便晕厥过去。
第一集 龙门劫 第三章 诱饵
聚珍堂本为杭州玉器古玩大商家,当年赵父经营有方,做大了家业,后为求一官半职,便举家搬至东京汴梁。赵父病故后其子赵仲珩继承家业,因京城处处皆是达官贵人,行商经营关系错杂顾虑颇多,那时赵仲珩年纪尚轻经验不足,未能扩大规模,反而只能守业维持。而那几年杭州发展迅速,已成大宋仅次于汴京和扬州的繁华城市,商业经营环境更佳,于是赵仲珩便存了回故乡发展的念头。后来发生陈惠枝怀孕等事,又怕牵涉京城政治风波,便将京城产业全部转移,携妻子冯巧帘和妹妹赵月奴回到杭州。毕竟是故乡,又有老父打下的基础和人脉,做生意分外得心应手,经过这十余年的发展,终于重新树立了聚珍堂的牌号,成为杭州最大的两家玉器商之一,所卖珠玉宝器行销天下,行内无人不知。
赵仲珩富甲天下之后,并未像老父那般有心涉足官场,只是保持一定联系便于行事,平时交好的大多是一些商家同行,在杭州乐善好施,颇具名望。但事业虽然成功,却有一个极大的遗憾,便是妻子冯巧帘一直未曾生育。初时赵仲珩十分焦急,给冯巧帘找了许多名医治疗,始终没有起色,为免赵家无后,便又娶了一房小妾,当时也不论家世样貌,只求身体健康,哪知娶进门后却还是无法受孕。赵仲珩急得四处求神拜佛,经一些僧人道士指点,又大张旗鼓觅得一杭州本地美女,娶进门做了二房夫人,可惜事与愿违,这第三个妻子依旧不能怀孕。如此一来赵仲珩便知一切无关三女,定是自身出了问题,于是不再娶女子进门,而是寻医服药保养身子,但直到如今还是一般结果,三女终究怀不了孩子,于是赵仲珩便彻底死心。而陈唤一年年长大,平日大多由他和冯巧帘管养,时日一久便有了深厚的感情,如今便不再忧心传宗接代问题,只当陈唤是自己的亲儿子,来填补心中的遗憾。
赵仲珩的小妾翠桃本是聚珍堂的丫鬟,容貌学识皆普通,只是身体健壮从无病患,方被看中添作妾室,翠桃为人本分老实,对大妇冯巧帘和小姑赵月奴皆十分温顺听话,处处服侍周到。但那二房夫人郁新香却是个泼辣人物,一进赵家便开始展露手段,处处要压冯巧帘一头,那时赵仲珩看她年轻貌美,对她十分宠爱,她便恃宠而骄,将赵家一干下人整治得服服帖帖,又镇服了翠桃,一心挑战冯巧帘,只是冯巧帘和小姑赵月奴极好,又视陈唤如儿子般疼爱,而赵仲珩对妹妹和外甥又宠惯无比,不许任何人触犯得罪,便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是暗自较劲一番。哪知后来陈唤渐渐长大,见冯巧帘被郁新香欺负,居然动了严惩郁新香的念头。那时陈唤已颇有心计手段,几番出手,将郁新香治得极惨,郁新香去赵仲珩处告状,又无半分回护,才知在丈夫心中,对这个外甥早已如同亲子一般宠爱,只好老实下来,不料陈唤仍不罢休,依然处处找她麻烦,令她连遭厄运,如此几回,终于吓得怕了,向陈唤亲自讨饶,又去赵月奴处痛哭哀求,这才终于让陈唤收手,从此便对陈唤服服帖帖,再不敢触犯他半分。不过对冯巧帘依然有所反击,只是行事隐秘,尽量不让陈唤知晓,偶尔给冯巧帘找些小麻烦,略作报复,也算找回一些平衡。
今日郁新香便又找到了借口,因为陈唤忽然失踪,众下人找遍整个清河坊依然不见踪影,赵月奴急得直掉眼泪,赵仲珩又在外间招待官府朋友,尚未得知,冯巧帘因为亲口答应陈唤去外面玩耍,此时突然失踪,束手无策之余也大感自责,众人忙作一团。这时郁新香趁机发难,对冯巧帘冷笑道:“孩子一人出门,也不晓得安排几个下人跟随,还给他零钱食物。现下可好,孩子走丢了。等会官人要是知道,必定大发雷霆,咱们这些人都要跟着无辜挨骂。我说大太太,姑奶奶呦,你这不是成心要给咱们添罪受么!”
冯巧帘又是心焦又是气恼,终忍不住掉下泪来,颤声道:“唤儿不会走丢的,他一定是看到什么好玩的事物,便跟着瞧新鲜去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郁新香冷笑道:“唤儿以前若是有事回不来,一定会托人给咱们带口信,这点从无改变。今天早过了午饭时段,他半点音讯也没留下,这摆明就是出事了。现下世道这么复杂,指不定有哪些居心叵测之辈将他绑架,好向咱们敲诈一笔钱财。哼!真要是这样了,我看你怎么向官人交待。”
冯巧帘一张俏脸顿时吓得煞白,颤声道:“不会的,你……你别吓我,唤儿怎会被人绑架?”
郁新香冷冷地道:“不会自然最好,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等事,可都是拜你所赐。”
一旁的翠桃也不禁担心起来,道:“若真的被绑架了,最多只是花费一些钱财,倒也罢了,只要人没受伤就好,唤儿一向胆大,应该不会受太大的惊吓。”一边说一边还掏出手帕,给冯巧帘擦拭眼泪。
郁新香斜斜瞥了翠桃一眼,冷笑道:“说你是个伺候人的还真不假,没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换作你来管几天帐房,咱们赵家还不得糟在你手里!什么叫花费一些钱财就罢了?你知道人家会勒索多少钱财么?杭州城谁不知道唤儿是咱们赵家的宝贝,换成我是那些匪徒,我不把价钱往天上叫才怪嘞!这回你就等着瞧罢,没准这一笔就能把咱们赵家给敲诈干净了,以后大家一块儿喝西北风去!”
一旁的赵月奴本自生闷气,闻言便抬起头来,一双含霜带雪的明眸冷冷瞅着郁新香,道:“这么说来,你倒是很不舍得出钱,巴不得陈唤从此一去不返了,是不是?”
郁新香对赵月奴倒是极为和气的,连忙陪笑道:“我也就是这么说说,给大家提个醒,妹子你可千万别误会。唤儿不止是你的宝贝,也是老爷和我的宝贝,他若真的被人绑了,就是倾家荡产咱们也非要把他赎回来不可。再不够我就找娘家要去,怎么也得保住这小祖宗的命。呵呵,妹子你别在意,咱们再想想法子,可能唤儿什么事也没有,就是跑远耍子去了。”
赵月奴沉默一阵,忽站起身来,道:“我自己找去。”说着便要出门,想起大厅内兄长正在会见客人,便又转向往偏门处走去。
正在这时,只见偏门外大步冲进一个小小的身影,几步来到众女面前,见赵月奴正要出门,奇道:“赵月奴,你干什么去?好玩的话就把我带上。”
众女心中吊着的大石顿时落了下来,皆长长吁了口气,一时也无人说话,却都不约而同地伸手拍着胸口,一脸如释重负的轻松状。——此人不是那小冤家陈唤,却又是谁!
冯巧帘冲将上来,一把将陈唤死死抱进怀里,连连道:“老天保佑,菩萨保佑,唤儿你平安无事就好,可真把我吓坏了!你个小鬼,总是这么调皮……”说着说着,眼泪便扑簌簌地直掉下来。
陈唤吓了一条,连忙说道:“我去吴山顶上玩了,还带了个人回来,什么事也没有。”见冯巧帘兀自不住流泪,急欲转移目标,当即又道:“舅妈怎么哭成这样,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放心,我这就给你出气。”说着转过头来,向一边的郁新香冷冷看去。
郁新香只觉一股寒意自双脚忽地直冲向头顶心,手脚顿时发软,忙说:“别看我,我什么也没做。”
陈唤脱开冯巧帘的怀抱,缓缓走到郁新香面前,看着她那张原本俏丽此时却已惨白的脸,淡淡地道:“此话当真?”
郁新香忙不迭地点头,道:“当真,当真,绝对不假!咱们正商量着如何加派人手去找你呢,不信你问问别人。翠桃,你倒是说话呀!平日挺机灵,现下就哑巴啦?”
翠桃见陈唤向自己看来,心中虽不服,却也不想得罪任何人,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陈唤指着冯巧帘道:“那么我舅妈为何这般委屈,在这儿哭成了泪人?你倒是说个缘由出来。”
郁新香忙道:“这不是担心你的安危么,其实何止是你舅妈,咱们个个都担心得要死呢!你要是再晚回来半晌,这里保证哭成一大片了。”说着展颜一笑,又道:“眼下你平安归来,咱们可都放心了,如此再好不过。你没吃午饭吧,我给你准备去。”说着就往厨房走去。
“慢,”陈唤拉住郁新香的手,道,“我交待你个事儿。”
郁新香曾遭陈唤痛打过一顿板子,至今一回忆起来就感到臀部剧痛,此时被他牵住了手,那臀部便不由自主地麻了起来,心中一阵乱跳,颤声道:“什么……事?”
陈唤眼角向偏门外某处瞄了一眼,看见那书生正自观赏外院风景,一只耳朵却朝着内院,想必正听着里面的动静,于是大声用杭州话对郁新香道:“头毛我来外头荡荡儿,被我拎回来一只活脱滚圆个大猪,就是外头那个老倌,你带了他去看货,表管啥西,只交一刀一刀杀落去,包管今朝狠狠交发一票。”
聚珍堂平时一切由赵仲珩和总管赵峻在外打理,冯巧帘甚少走出厅堂,赵月奴更是从不抛头露面,但郁新香却是个喜出风头的主,觉着内院太冷清无聊,便常随赵仲珩出去招待客户,久而久之便也成了聚珍堂的外交人员,做成不少大生意。此时听陈唤一说,又是用杭州话,心中顿时明了,却连眼角也不瞧向门外的书生,只向陈唤点了点头,作出一副认真商量的模样,也用杭州话答道:“嗯,晓得的,个么我就出去会会个只猪,你放心好嘞,他袋儿里几颗铜钿今朝肯定保不牢的。”
书生兀自一本正经地静立在外院,眉头却微微皱起,想是半句没听懂杭州话,正自琢磨思索。陈唤看在眼里,想起郁新香以往作风,总是在甜美笑容之后使出温柔一刀,宰了肥猪还要人家说谢谢,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暗道:书生老兄,今朝你被我钓回来,就少不了要挨宰,你自求多福吧。于是点了点头,对郁新香笑道:“好了,你去吧,可千万别怠慢了我的好朋友。”这句却是用官话说的。郁新香回以一笑,便转过身,陈唤见到她那浑圆的粉臀,心中又生恶作剧之念,便伸手在那臀上大力拍了一下,郁新香顿时吓了一大跳,满脸惊恐地回过头来,想是忆及了那次的惨痛教训,却见陈唤哈哈一笑,已回到冯巧帘身边,这才放下心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再度走了出去。众人随即便听见她热情的笑声在外响起:“这位先生请了,适才怠慢先生,当真罪不可恕,请先生随我去客厅稍坐……”
陈唤知道书生被郁新香缠住,一时半会脱不开身,便对冯巧帘笑道:“臭娘皮忙活去了,咱们也清静了。饿死我也,舅妈给我弄点吃的吧。”臭娘皮是他给郁新香起的外号,背后一直这般称呼。
冯巧帘轻轻搂住陈唤,在他耳边说道:“你是不是忘了跟一个人做交待?”陈唤一愣,随即明白,望向旁边的赵月奴,只见她正坐在软椅上,双眉紧皱脸色铁青,兀自生着闷气。翠桃见状忙说:“我去给唤儿弄午饭,很快就送过来。”说着便即离开,将这里留给了他们三人。
陈唤和赵月奴说是养母养子,其实反而更像一对欢喜冤家,平日里都是直呼其名,高兴起来又唱又跳,生气时又争个面红耳赤,有时早上谈天说地欢喜不尽,下午则争吵打闹不可开交,到了晚上却又亲热黏腻同床而眠,当真是世间最奇特的一对活宝,众人早已见怪不怪。冯巧帘见赵月奴已然生气,心知两人少不了又是一番打闹,当下便笑道:“你们两个到房间里去吧,别在这里闹,让外面客人听见。”
赵月奴冷哼一声,站起身来,一语不发地往内屋走去。
陈唤向冯巧帘吐吐舌头,笑道:“记着给我送饭,不然我肚子空空,肯定斗不过她。”冯巧帘笑着答应下来,他便紧随赵月奴走进内屋去了。
书生这次南下办事,身边确实带了不少钱财,但今日却不得不将半年的活动费用全部扔了出去,以一张面值八千贯的交子换回了十余个对他而言毫无用处的精美玉器,书生虽对钱财不甚在意,但平生首次花这么多钱,且还是一次性消费,终究免不了心中肉痛,面对着眼前那些看似精致其实品质一般的玉石饰品,就此木然发起了呆。
郁新香收起那八千贯的交子,心中大感得意,一心要去向陈唤报喜讨好,便对书生道:“先生请在此用茶少坐,我暂且失陪,这便去给先生安排食宿。您是唤儿的朋友,今日无论如何也要住下,明天我让人陪您去观赏西湖美景,您看可好?”话虽如此,其实心里巴不得书生拒绝,这便告辞离去最好。
书生面无表情地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发出一声不知是心疼还是失落的叹息,略一沉默,说道:“烦请夫人让陈唤出来见我,我有话和他说。”
郁新香暗自揣测:不会是连回家的路费也被我搜刮干净,要向那小色鬼讨了吧?这小色鬼的绰号自然是她背后对陈唤的称呼。随即点头道:“那是自然,我这便去叫唤儿出来陪先生说话,请先生少息。”说着便给书生斟满了茶,这茶倒绝不吝啬,泡的是天下最好的杭州西湖雨前龙井茶。随后施礼告辞。
书生等了足足一刻钟,仍不见陈唤过来。好在他也是风雅之人,懂得享受生活,此处乃聚珍堂的贵宾厅,室外琪花瑶草点缀、青竹碧水环绕,环境极为优雅,室内壁上挂着名家字画,坐着红木桌椅,面前檀香袅袅,更有极品龙井清茶,饮之舌底生津满口留香。他身处这般环境,只觉十分惬意悠闲,心想:商人之家却也未必都是一味的奢华俗气,这间雅室无论风格摆设,皆显示了主人家不凡的品味和格调,纵是比之那些大儒名家也毫不逊色,看来聚珍堂能创出这一番基业,也是有道理的。如此品茗静坐,心境十分闲适,便渐渐投入其中,对陈唤迟来也不介意了。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陈唤才终于到来,见书生一脸惬意的样子,顿时想起方才郁新香洋洋自得地向自己炫耀那八千贯钱财时的情景,心下暗笑道:书生毕竟只能捧书,不能捧钱,一旦书生有了钱,便是再如何自命不凡、再身怀厉害武功,也不过是头大肥猪,只有挨宰的份。暗中早笑破了肚子,脸上却不表露,一本正经地走到书生身边坐下,道:“我来了。”
书生这才从享受中回过神来,向他颇有意味地笑了笑,道:“你舅舅该表扬你了罢,从我这里赚去一大笔钱,今日利润真是丰厚得不得了。”
陈唤忙摇头苦笑道:“没赚头的,没赚头的,都是成本价,不亏就不错了。”
书生道:“你不用装模作样,每个商人都是这么说的,我听得多了,”见陈唤又要否认,便挥手打断道,“咱们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需说满,大家心知肚明便可。今日我几乎没有讨价还价,你那二舅母无论推荐什么,我都买下,直到将身上这张交子全部用干净。你可知我这么做的用意何在?”
陈唤终究还是小孩,一直以为自己钓了条大鱼,给家里赚了笔钱,本自得意洋洋间,忽听书生这番话,才知自己的伎俩早在人家掌握中,无非只是配合自己罢了。但他从来脸皮极厚,也不觉有多难为情,心下思索一番,将自己先前的怀疑说了出来,问道:“是不是你见我血统优良资质过人,所以动了收我为徒的念头,这么做就是为了让我拜你为师?”
书生笑道:“拜师是你求我,哪有我挖空心思来求你的道理?你虽然资质不错,但也不见得有多稀罕,你这样的材质我不知见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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