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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还巢 张晚知-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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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中一凛,转身快步向那间雅室走去。雅室门紧闭,低垂的窗纱纹丝不动,仿佛里面根本没有人。
  这雅室与我和老师刚才坐的位置只一墙之隔,如果里面的人没有听曲观舞,留神细听,我和老师说的话,岂不是全都要落进他耳里?
  我心一紧,扬声问道:“在下斗胆请问,室内是何方雅客?”
  室内无人回答,里面却“咚”的一声,似是有人将酒杯放回案上时,由于心绪杂乱,手力拿捏不准,放得太重。
  我的心被那“咚”的一声响惊得提高了一下,呼吸一滞,一股属于女性特有的直觉,令我猛地冲到室前,推开了室门。
  门内还垂着一层纱幔,纱幔隔着,一时还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人。
  可心间那女性特有的直觉,却已经告诉了我,那里面坐着的人是谁。
  能这样叫我心跳如鼓,直觉的想要接近,但又害怕接近的人,除了他,还会有谁?
  我这样的惊慌,到底是怕他听到我和老师的谈话,还是怕见到他,又或者是太想见到他?
  靠得近了,便能看见室内那人坐在案前,腰身挺得笔直,仿佛与我一样,都因为紧张而全身绷紧,以至于想将身势放柔和一些,也是不能。
  我呼了几口气,才伸出手去,想将纱幔撩起。可那只做惯了手术训练,素来平稳的手,此时却微微地颤抖,分明不听我的使唤。
  薄薄地纱幔在我指尖,随着我的手指的颤抖而微微浮动,但我却始终没有将它撩起,可我也没有将手收回来——撩开,我不想;放下,我不甘。
  时间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在刹那,有人替我解开了犹豫:“别动它。”
  这声音我能听到的机会不多,然而由于心里不知不觉的想得多,以至于它入耳明明陌生,但心里却感觉到了无比的熟悉。
  我凝滞的手终于收了回来,刹时间有些种全身虚脱的感觉,心里所有错综交织的感觉,都汇成了一声叹息:“竟然是你,果然是你——”
  室内的人没有回答,我在纱幔前坐下,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上个月,楚国王庭未向朝廷请示,就自行颁发了一道开科取士的政令,在楚国境内自行任官,我想来民间听听议论。”
  我怔然不解,重复问了一句:“楚国王庭开科取士?”
  朝廷目前任命官员,采用征辟、荐举、恩荫三种。其中荐举法除了官员推荐其所知的能人以外,还包括自忖有才者往公车署投书自荐求职。
  这种形式的自荐,不拘门第,自荐者需要书答公车署中天子所设的题目,也带有一定的考试性质,但还不算正式科举。
  由于自荐者如果并无真实才能,往往会被治以欺君之罪,所以真正以自荐入官的寒门弟子极少。楚国王庭开科取士任官,这是摆明了要与朝廷目前任官多为世家子弟的制度抗衡,争取寒门士子的支持。
  开科取士的政令,楚王明目张胆的发布出来,那是明说他已经不再掩饰独立之意,正式的于中央政权形式之外另立一套行政制度了。
  我悚然一惊,问道:“民议如何?”
  “消息还没散开,民议还听不出端倪。不过……开科取士,是彻底根绝士族势力盘纠的妙法,我那叔叔能想到此法与朝廷对抗,果然才具非常。”
  我隐约记得科举能够顺利推行的前提条件是连历战乱,士族的政治控驭力已经跌到了谷底,无法维持政治局面。可如今的天下并没有大的战乱,士族势力仍盛。
  “开科取士固然能够收拢寒门士子,但在门阀林立的情况下起不了什么作用。楚王贸然施为,只怕于国无利,反而使境内的豪门怨怼。”
  “你有所不知,楚国自我叔公手里起,便开始打击豪门,至今已有五十余年。楚国境内,豪门早绝,这开科取士不止不会有阻力,反而收拾全境士子之心。”
  “那豪门贵族会乖乖的让楚王打击么?”
  “自然不会,不过楚国这几十年来,叛乱不断,却没成大祸,倒是替王庭磨砺了将士。如今的楚国军队,虽然不能称名将如云,倒也人才济济。反是朝廷这边,与鲜卑纠缠二十几年,连最擅兵战的宋氏也子弟凋零,满门孤女寡妇,将才难求,帅才更难寻。”
  我听他说得凶险,似乎朝廷的倾覆就在眼前,心中骇然:“那你……岂不是危险?”
  他轻轻一笑,似乎颇为轻松,竟比刚才说话时还显得愉悦:“楚国兵锋再利,也只能卫一国之地,至于其它异谋,却是休想。”
  他的声音一转,问道:“你真觉得我危险吗?”
  我努力回想自己出宫的见闻,慢慢地理清了思路,豁然开朗,讶道:“原来,你安全得很。”
  “何以见得?”
  我心里轻松下来,微微一笑道:“我听人说过,看一个国家是否有崩坏的前兆,该看他的治下的中产阶级是否稳定。而现在的长安城,无论关内还是外地来的中产阶级,对目前的朝政都没有多少非议,可见国家很安全……你自然也安全。”
  “你说的话新鲜,这中产阶级却是怎么算的?”
  这个定义却不大好下,我想了又想,才道:“中小士族、店铺钱财过十万的富裕商人、有良田二百亩以上的农民、能雇十名以上帮手的从工者……大约都算是中产阶级。”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若有所悟,喃道:“这样的人承上接下,像军中的火长一样,位不高,却正是能将五个人集在一处,握拳出击的掌心要位。只要他们不乱,下面的人不会乱,上面的人乱不起来……我近日读史,对王莽败亡之快十分不解,不意今日却大惑得解。王莽之败,不是他宽厚,而是他使中产阶级乱了。”
  中产阶级稳定,国家就能稳定的原因,我都有不理解的地方。却想不到他闻一知十,几句话的功夫,就将其中的要害点得明明白白——这天下,果然有奇才在!
  这样的人,接触得越久,看得越清,就越发让人明白,他站在极高的位置上,俯视着天下。仿佛那天边的桓星,散光洒暖,引诱着人接近,却又无法接近。
  谁能接近他?又怎样才能接近他?
  是不是,只有看不清他的人,才能无知无畏的冲上去?
  我一阵茫然,胸口似是肺部呛了水一般的窒息、疼痛,让我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
  “云迟……你怎么了?”
  我自恍惚的痛意中清醒,心里一阵生涩,错齿将萦乱的呼吸平静下来,脱口道:“最近有几件对别人来说无关紧要,但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我想不通,可以问问你吗?”
  “你问。”
  他答应得干脆,我反而不知道应该问什么了。
  我难道要问他为什么放宫人出禁,有没有把羌良人也放出来吗?
  “近日敝师替我张罗亲事,平舆王逸兴突起,召我觐见,你知道原因吗?”
  他叹了口气,显得有几分无奈:“我那哥哥游手好闲,亡妻后一直不曾续弦,府里缺少约束。母后有意替他另择亲事,在立夏家宴时称赞过你,他要见你,大约是因此而起的吧。”
  我微微点头,轻声问道:“他召我觐见,你有没有故意促成?”
  “云迟!”他一声断喝,原本轻松的语调倏然绷紧,话声里冷意迸射:“你若以为我是那种自己不能得,便寻个替身,也要一逞其欲的人。那么你不止在侮辱我,也是在侮辱你自己!”
  他声音里的怒气翻涌,但我感受到他的怒气,心里紧缠的一个结却解了开来,胸中的窒息与疼痛都消散退去,忍不住一笑,深深地俯首:“我要谢谢你!”
  你这番话里透出来的意思,让我明白当初你放我走,没有勉强,不仅是你自矜身份,也是因为你心里尊重了我。
  这份尊重,至少表明了,你对我有几分真意。
  多谢你对我的尊重。
  如你所说,假如我恶意的猜测竟尔成真,那不止是侮辱你,对我自己,也是最大的侮辱。
  如果那侮辱成真,你便不值得我如此用心。
  幸而你没有让这种侮辱加诸于你我之间。
  对一个女人来说,最可笑的事是自作多情;而最可悲的事,是所爱者,不值得爱。
  所以,我还要谢你,没有让我觉得自己可笑,也没有让我觉得自己可悲。

  第二十四章 承情

  夏日的凉风透过窗户,轻拂着室内的纱幔,发出轻微的簌簌之声。
  他不知听不听得懂我这声谢里包含着的几重意思,但在我道谢后,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的回答:“不用谢。”
  随着他的回答,似有一声低迴的叹息,混在夏日凉风拂物的天簌之声里,很快泯灭。
  “你的婚事,不必担心。”
  我屏息静待他的话的下文。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朗,内里不带半点疑惑:“你是我朝第一个女外臣,虽然官位微不足道,但名声甚显,引人注目。怕会有不少人对你怀有猎奇之心,但除非你自己愿意,任是天皇贵胄,权臣富豪,也不能勉强你嫁人。我答应你,你的婚事,全由你自己做主。”
  眼前一道亮光闪过,却是天边夏雨将来,云中雷电闪过。
  我心头却也似那云层里突闪突暗的电光一般,一阵欢喜,又一阵空落,一阵开怀,又一阵黯然。
  灵台方寸之地,千回万转,瞬间无数念头闪过,心潮起伏不休,最后化为唇边的笑容,低声道:“酒肆人流混杂,多有卑客,以你的身份,实在不该来的。”
  “昔日平原君访贤于市井,交友于屠肆乃是流传千古的佳话。这酒肆人流虽杂,但我来这里又有什么不该的?”
  这人虽然明敏睿知,但也有玩心,且还用着史鉴来支持他的玩心。我暗暗叹气,道:“人流杂了,安全就难以保障,这……”
  “在这京师里,我偶尔出来,难道还需要担心安全么?”他似乎忍俊不禁,笑了好一会儿,才敛笑沉声道:“如果天子连在王幾内走动都要惧怕大股的强盗,担心自身的安全,那他怎配治理天下?那等昏君,不必有人来杀,就应该有自知之明,逊位以谢天下。”
  王幾京师,的确应该是天下治理得最好,也最安全的地方。假如这连在京师里行走,都需要时刻留心强盗土匪,那只能表明一件事:这个王朝已经衰败,将要没落了。
  我凝神一想,才发觉自己的思维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僵化的——这个时代的民风还淳朴着呢,闹土匪强盗的事我出宫居住半年,都还没听到过,倒是小偷小摸和因仇杀人的事听过几桩。
  大的治安环境良好,天子与王侯公卿微服过市,那也是很容易理解的事,完全不必像我印象中那样大惊小怪,一听到“贵人”在市井中来往,就立即天下震动。
  “京师里土匪强盗是没有的,可也怕别有居心的人或者市井无赖不知好歹,胡闹生事。”
  他轻哼一声:“别有居心者,谁能近我?”
  我想起去年庙宫里那差点要了铁三郎的命的刀光,忍不住环目四顾,但却看不到那人的身影,也感觉不到他存在的气息。
  “要下雨了,我走了。”
  室内一片寂静,许久没有说话,我低头行礼起身。可室门一开,迎头一阵雨点被狂风挟裹着砸了下来,砸得我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这雨打许久雷,刮许久风都不下来,偏是我要走的时候,它就下来了。
  我暗暗一叹,身后他的声音却也叹了口气:“这雨来得急猛,不会下太久,只这一时逼人,你歇过了这阵后再走也不迟。”
  我静了静,掩上室门,退了回来,在原先的地方坐下。
  夏风来得急了,将纱幔吹得满室飘扬,被纱幔遮着的身影一下露了出来,但我却将目光垂下,不去看他。
  有这层纱幔隔着,互不见面,才是我们此时相处的最好方式。
  不见面,不去看对方的表情,淡化双方的身份关系,许多本来不敢说,不好说的话,才能出口;许多本不该做的事,才能不显拘束。
  他起身关窗,然后在离我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坐下,但却没有靠近,更没有撩拨垂隔着的纱幔。
  我感觉得到这其中所蕴含的奇异而微妙的默契,不禁微微一笑,将坐姿调得随意一些。
  乌云阵雨所蔽,原本亮堂的雅室有些幽暗,屋顶的瓦片被雨点砸得嗒嗒作响,我静静地听着雨声,突闻他问:“你……还好吗?”
  我微微一怔,才恍悟他是在我在宫外生活状况,想想自己近期的生活,不禁一笑:“我很好。”
  “那就好。”
  他说了这三个字,就不再说话了。
  我沉吟许久,终于反问一声:“你呢?还好吗?”
  他好一会儿才略带迟疑的回答:“我……不知道……”
  我愕然,心头似乎被针刺了一下,不是痛,而是一种惊。惊于他的回答所含的疑惑,亦惊于他语声里所带的黯然。
  他不是普通人,评断普通人的生活“好”与“不好”的两种答案,他都无法单纯的选择。
  普通人所谓的生活好,是爱情如意,事业顺心,家庭美满。
  但他有心上人却要远远推开,与爱情如意无缘;在事业上,楚国明显正在准备完全脱离中央的控制,也不算顺心;家庭美满中,有个添子之喜,但皇长子不是嫡长子,皇统可以预见必有风波,这美满也免不得打个折扣。
  我张了张嘴,想道歉不知该如何开口;想安慰他两句,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却是他轻轻一笑,低声道:“纵是我答不出你的话,你亦不必如此。因为我并非普通人,所求所欲与小儿女情怀自不相同。”
  是的,他是天子,可他也是人。只要是人,都会有基于本能而衍生的欲望,无论地位高低。纵使他因为自己的地位高,所以订的标准要比普通人高,但不能顺遂所愿不快,想必与普通人并无二般。
  我心中一涩,有句话冲口而出:“我明白,你……我只是……只是怜你心苦……”
  我早已决定与他再无牵扯,可此时此刻,室外风雨如晦,室内浮光幽暗,只有我和他隔帘而坐,细语轻言,却让我说了句本不应说的话。
  而且这句话我明知不该说,但说出来后,我竟不觉得后悔。
  纱幔影里,他的身影也一凝。良久,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不大,却似乎带着无限的欣慰与欢喜。
  我听着他轻悦的笑声,心底也泛起了一股淡淡的喜意。
  “你愿意进来陪我坐吗?”
  “不。”
  “为什么?”
  我闭上了眼,喑声道:“因为我……害怕!怕你所代表的那些可以轻易毁灭我的东西。”
  这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我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神;怕自己坚持的东西动摇;更本来美好的东西,会因为一时的冲动而毁坏。
  这层薄纱相隔的距离,无论是空间的,还是心上的,都是你我必守的距离,谁也不能逾越。
  我与你,只能如此。
  “你,不能勉强我。”
  “我不会。”他轻轻地吁了口气,似有失落,但语意却明快无疑:“我答应过你的婚事由你自主,绝不食言。”
  因此即使是他自己,也绝不会勉强我吗?
  我微微笑了起来,心头一阵轻松:“多谢。”
  室外雨声渐稀,似乎阵雨将停了,天光又复透亮,我望着透光的纱窗,突闻他喃喃地说:“雨要停了。”
  “是,雨要停了。”
  我心头一阵怅然,随之低喃一声:“雨停,我要走了。”
  “云迟!”
  他突然唤了我一声,我望着他的影子,轻声问:“你还有什么事?”
  他迟疑了片刻,才道:“明年今日,你可愿再见我?”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让我来这里见你?”
  “不拘你在哪里,你可愿见我?”
  我一愕,蓦然醒悟:他必是以为,明年今日,我必已成婚,会避瓜田李下之嫌,所以有此一问。
  可他不知道,在我心里,如果没有严厉的宫禁拘束,根本就未把男女之防放在心上,即便成婚,也绝不会因此而断绝与男性友人的交往。
  可他在我心里,却不仅是普通的朋友!
  我微微错齿,道:“我不见你。”
  他的影子动了动,我起身立在纱幔之前,轻声道:“但我愿明年今日,与你如此时会。”
  不是见面,只是隔帘而会,若一年不见,犹能隔帘有话,自不枉彼此曾有的心情;若隔帘无话,那便是情尽,正堪相绝,也算情缘了结无憾。
  他显然也有些错愕,旋即舒声一笑,朗声道:“好!我们击掌为约!”
  回到刚才和铁三郎一声喝酒的地方,我本来担心铁三郎等我等得不耐烦,不料推门进去,便听到一阵鼾声。原来铁三郎久侯我不至,酒足饭饱之余,索性便在席上大睡特睡。
  我推了他好几下,才将他推醒,见他脸侧尽是竹席硌出来的印子,忍不住好笑:“铁三哥,你把人家的酒肆当逆旅了不是?睡这么沉,小心人家当你是醉鬼,揪了扔出去。”
  铁三郎抹抹眼睛,扭扭脖子,笑道:“下雨凉快,这觉睡得舒服,就是真被扔出去也值了。”
  我找来伙计挂了账,和铁三郎一起出了杜康酒肆,阵雨已经离了。长安城那排水设计十分合理的街道上积水不多,就是有些泥泞。
  铁三郎看看街道,有些懊恼地道:“哎,我早说夏天雨多,要替你钉几双防雨防滑的高齿木屐的,偏偏忘了。这路不好走,你可怎么办?”
  我这走惯了水泥路的人,的确不喜欢在泥泞地里走动,看看路况,也有些犯愁:要我走路,我实在不愿意;但雇驴子行脚吧,又囊中羞涩。
  正踌躇间,南路那边一阵蹄声得得,七匹矮脚马奔了过来,铁三郎诧异道:“怎么长安街上,会有人骑滇马?”
  滇马矮小,耐力极佳,但相貌不好,关中人普遍身材高大,是宁可骑驴子也不肯骑滇马的。
  那七人都穿的短袖窄筒衣裳都是黑色底的,但上面绣花的丝线却极尽艳丽,五彩斑斓的络子和裙幅在风飘动,就像一道张扬明媚的彩虹划过雨后的青空。
  我一眼过去,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也在那七人之中,不禁猛地瞪大了眼:羌良人!

  第二十五章 纨绔

  羌良人果然已经被遣出宫来了?她身边那些人,大约就是来接她返乡的族人吧!
  我念头一转,低叫:“不对!”
  滇国山高水恶,嶂戾阻隔,据说从其王城到长安的路途需要走差不多半年。就算快马加鞭,取道川东,经巴郡那可以直抵咸阳的古秦道入长安,也得一两个月时间。羌良人的族人怎么可能在诏令出来十几天的时间里,就赶到长安来接她?
  这其中,必有原因。
  一想到这里,我下意识的往羌良人去的方向急行两步。
  “云姑,你怎么了?”
  铁三郎一声询问,我才醒悟过来,哑然失笑:我去找她干什么?却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没什么,刚才看到一个有些面熟的漂亮姑娘。”
  隔天我在太医署轮值夜班,卯时交班出来,便见严极在外面等着。我看他的神色,似乎等了许久,有些过意不去,笑道:“严大哥,辛苦你了。”
  “三天才接你一次,说什么辛苦。”严极催车而行,突然笑问:“云姑,你现在可会自己驾车?”
  这牲口驾车,比驾驶汽车来可难多了,我学了半年也没学会,听严极发问,不禁惭愧:“还不会,不过我现在能骑驴子代步,不一定要坐车。”
  严极突然发问,其中必有原因,我想了想问道:“严大哥是不是有事?”
  “嗯,五月的时候北军汰换老弱,我想去北疆从军。我若从军,往后你来太医署轮值,就没人接送,可怎么办才好?”
  原来如此,他原本就是期门军的佼佼者,迫于残疾才退伍。如今他的腿已经恢复得与没断之前无异,有再回军伍的想法十分正常。
  不过北军多派往北疆、西北大营驻防,阻止匈奴、鲜卑犯边,他如果是投北军,危险性可比期门卫大多了。
  “严大哥如果想回去从军,不必顾忌,我可以买头驴子代步的嘛。不过投北军……严大哥是南军出身,想从军只要向期门军司马郎报名就可以了,何必舍近求远,去投北军?”
  严极哈哈一笑:“云姑,我是看北疆这两年必有战事,才投北军,想捞份军功回来。”
  原来他眼里,危险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战事,能挣战功。
  我皱眉,既为他的安危担心,又不信他的判断:“边境已经五六年无事,连镇北大将军宋宁都有向朝廷请辞的传言,怎么可能突然有战事?”
  严极一笑,低声道:“云姑,你是没注意,边境这五六年都天暖,北地匈奴、鲜卑都少冻馁,朝政又稳,所以才能无事。可你看去年的天气,咱们关中都三个月里下了五场大雪,更别说北方那极寒之地了。天气骤冷,去年匈奴和鲜卑肯定损失惨重。所以今年秋高马肥的时候,他们一定会犯边,试图入境劫掠的。”
  我对军事一窍不通,怎么也想不明白:“如果他们冻饿,那他们应该去年就寇边,不会今年才来啊。”
  “傻丫头,北疆的天气跟我们这边不一样。大雪能把人盖到腰上去,北人虽然耐寒,雪里行军,那也是自寻死路。去年天冷得突然,他们想寇边也翻过雪山。等到边塞雪化的时候,估计他们的人马十停里已经冻死了三四停,哪里有那能力?所以他们只能今秋再南下。”
  我被严极说的可怕数字吓了一跳,转念想到去年雪下得突然,连长安城里都有十几个被冻死的穷人,北方的寒冷比我们这边严酷,匈奴和鲜卑会冻死的人数目再大,也不足为奇。
  严极说着沉重的话题,语调却十分轻松:“宋大将军一定也预料到了今秋会有的恶战,所以他一方面汰换老弱,厉兵秣马;另一方面又放出传言,说自己将要请辞。嘿,宋大将军在北疆从军二十几年,威名远播,北寇如果知道宋大将军请辞,岂有不来之理。”
  我惊愕无比,问道:“这么说,宋大将军是有意放北寇南下,以图关门打狗?”
  “宋大将军的具体打算我也不清楚,不过,如果换成我统军,我定会这么做。”严极说着,在驴子上加了一鞭,有些愤然的道:“这些强盗时不时骚扰边境,劫掠我朝子民,几度侵入关内,进逼长安,简直就是附骨之蛆,吮血之蝇,令我朝边民困苦不堪。总要想出什么妙法将他们灭族绝种,再不能为乱才好。”
  我被严极这话吓得胆战心惊,暗里嘀咕:严极日常是个极爽朗的男子,半点戾气也看不出来,怎么话一说白了,竟也是个铁血派的人,竟连灭族绝种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来。
  严极见我不以为意,知道我不喜欢他的话题,于是转而跟我说些市井趣事。我也知两人想法差异大,并不值得为遥远的事跟他拗劲,便顺着他的话头说笑。
  东市有家食肆的汤饼做得极好,我往日值夜班回来,都会停在那里吃早餐。不料今天远远地便看见那店门口挤满了人,哭声议论声响成一片,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吵什么!快去给我请医生!谁请的医生能治这老人的病,我赏他十个钱!”
  人群里冒出来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不过我听听里面好像是有人急病,也顾不得认熟人:“严大哥,咱们进去,看看是什么病。”
  严极应了一声,跳下车来,替我挤出一条路来。
  那食肆中央一个满面须发皆白的老人仰卧躺在地上,好几个人在那里掐人中、捏虎口,还有个童子在那里哭。
  “让开,医生来了!”
  严极力气大,挤进去把拦在那老人身边的几个人扫开了,替我格出一个可以望闻问切的小空间来。
  我一看那老者红光满面,血色浓得似乎要滴下来,再摸他的上脉,便知是高血压所致的昏厥,且目前血压有持续升高的表现。我从背负的医箱里取出手术刀,在他耳后颈侧几处划了几个小小的伤口放血。
  身边一阵骚动,刚才叫人请医生的那个声音诧道:“云迟,你这是治病还是杀人?怎么给老人家放血?”
  我无暇抬头,取针在老人的头、颈、胸下针,严极却没让任何人影响我医治,护在我身后叫道:“云姑是最好的太医,如果这病连她都治不好,天下也没人能治了!都不许吵,吵了她治病,这老人就是你们害的。”
  放血能够迅速降低血压,等到血流止住,我收回老人胸前扎的银针,老人便醒了过来。
  我担心老人还有其它并发症,便扶住老人的肩颈,和声道:“老丈,你的头昏吗?试着动动左手……右手……两腿……好,我扶着你,你能不能自己腰间用力坐起来?”
  十分侥幸,这老人昏厥,只是单纯的高血压加些微心悸,竟没有脑溢血。我扶着他,他虽然还有些头重脚轻的站不稳,但手脚行动却是如常。
  我松了口气,让老人坐着,替他将放血的几个伤口消毒洒药包扎好,笑道:“老丈洪福,这样的意外,竟没有什么大损伤。”
  老人和他的小孙子一个劲的道谢,围观的众人也是欢呼阵阵,我让严极替我将瞧新鲜的人拦开,自己坐在案前取了纸笔开药方。
  老人显然家境颇好,竟给了我一百个钱做诊费。我也不推辞,笑眯眯的收了,旁边那耳熟的声音吃惊的道:“云迟,你治病竟要收钱的?”
  医生给病人治病,当然要收钱,我诧异抬头,那吃惊瞪着我的少年眼熟异常,原来竟是那日在街上偶遇的高蔓。
  高蔓——这家伙刚才还知道利诱众围观者给老人找医生,等到我来替这老人治好病,他居然认为我不该收诊费,这是什么道理?
  或者,他以为我是活该给人做白工的?
  我目光一转,直接当没看见他,只找了店伴往后厨清洗工具,水煮消毒。
  等我从后厨出来,堂里刚才给老人治病割出来的血迹早被擦洗干净了,严极据席而坐,见我出来便问:“你要点什么?”
  我还没答话,严极旁侧那席却传来一声:“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这声音却是高蔓的,我本以为依他的性格,我刚才故意不看他的冷落已经足够将他气走,不料他竟还在这里。
  严极这才注意到高蔓,见我神色不动的在他身边坐下来,丝毫没有理会高蔓的意思,不禁有些诧异,低声问:“阿迟,那是谁?”
  “不必认识的人。”我招来伙计,点了张饼和一碗芑实粥,只当没看见高蔓,也没听到他的声音。
  严极眼睛一转,恍然大悟,问道:“他就是铁三郎说的那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是不是?”
  我微微点头,严极眉头一皱,往高蔓那边看了一眼,隐有怒气泛起。我知道他必是从铁三郎那里听说了高蔓的事,心里不快,忙道:“严大哥,不过是个还不懂事的孩子,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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