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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梅问雪第一部-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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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世家况,每个人都有不愿为人所知之事,他们也从不在此事上说过一言,然而今日,他见叶孤城不经意说出一段幼时旧事,面上虽云淡风轻,可他却只觉得心下一恻,下意识地便问出口来。
叶孤城却仿佛并不以为意,道:“我不曾有父,只随母姓,幼时与母一同生活,少年时家母过世后,便是一个人罢了。”他说这一番话时,只觉似是幻梦交织,前尘与今朝的往事,竟是如此相象,几乎让他难以辨清说的究竟是从前,还是如今。
他说完后,又缓缓饮下一杯酒,面上略带淡笑,取了一只粽子,只慢慢剥那裹叶。西门吹雪不语,却看他在昏暖的灯火下,白衣如雪,黑发似漆,突然就有一种白云苍狗,一季一季淘洗了春秋的错觉漫上心头。人流如织,华灯绚彩,在一瞬间都褪成了宁寂的幻影,在这样一个安静清寞的小摊中,如同隔绝了所有的尘世烟火,只有他们,只有他和他两个人……
叶孤城尝了口粽子,忽又听到远处有歌声传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他放了酒盅,微微抬眉,对西门吹雪道:“与方才陆小凤相比,这曲音倒也算是‘有若天籁’了。”西门吹雪亦想起那荒腔走板,不堪入耳的歌调,唇角不由得也略略挑起些许。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女子细细袅袅的声音继续萦绕,叶孤城看着对面男人峻镌沉默的五官,不知为何,忽然很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究竟要说什么,却是完全不知道……
因此他只是又斟了酒,然后道 :“我自倾杯,君且随意。”西门吹雪看着他,拿起其中一盏慢慢饮下,道:“请。”
叶孤城淡笑,亦执起酒盅。
……
——'如果有一天,有人让你尝到情的滋味,答应我,不要轻易放开……'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我要看西门狗狗和叶猫猫往下的故事啊。。。。。。。打滚。。
一百一十三。 契阔
夜风徐来,周围灯火明灭,不知不觉间,已空了几壶酒。
“时辰差不多了,再过得一阵,海边龙舟即要开始,我自得前去点睛。”叶孤城在桌上放下一块碎银,自椅上起身,于是两人便沿着长长的街道,朝海岸方向走去。
街边自有熙攘的摊落随处可见,卖些吃食玩意儿等物,人来送往,好不繁杂。叶孤城看着几个孩童追逐笑闹着从身旁跑过,脸上戴了各式鬼面,不由微微笑道:“端午挂钟馗像,驱鬼图,这般习俗,中原极少有地方亦会如此。”
西门吹雪听他声音淡静低徊,于是凝神看去,只见男人神情闲雅,修长入鬓的眉峰下低低掩着一对狭长的深褐色眼眸,在若有若无的微笑中明如寒星,一袭雪色的衣袍,衣袂在风中无声无息地飞扬。夜风撩起他的发,在朦胧灯火中敛去了孤绝冰寒的气息,添了丝暖意。于是西门吹雪就觉得,周围的人群,倒也不至于太过喧嚣。
一路到了沿海。彩绘的龙舟已然备好,岸上早已是人山人海,遍挂的灯盏烛火将海面映得通亮,孩子们兴奋地在人群中钻来钻去,一些顽皮的男童甚至爬到岸边为张灯照明而架起的搭台上,占据着好位置,居高临下地往海面眺望。
叶孤城看了看几乎水泄不通的人墙,略略扬眉,袍袖忽一拂,刹那之间,衣袂蹁然,如若乘了风,一道白影自月下飞掠而过,稳稳停在前沿的滩场上,犹如落于海面上的一片云影。在众人的欢腾声中,男人接过旁边递来的笔,在一条条泊于岸上的赛舟龙头上,分别点了睛……
一声轰震的鼓响。龙舟如一支支离弦的箭,在几乎平静无澜的海面上来去如飞。两岸看着的人大声呐喊,有的将自家的锣鼓都携至此处,重重敲打助威,更有一些年轻人甚至事先备了鞭炮,此时便拿出来点燃,一时间,呐喊声,锣鼓声,劈啪的鞭炮声交汇在一起,在海滩上回荡,热闹非凡,震耳欲聋。
……
海岸不远处的一座半截石崖上,有一间小亭。叶孤城略敛了敛衣袍坐下,斜出半身望向海面,道:“我伤势已愈,明日开始,也是时候来此练剑。”
西门吹雪听了,便道:“在此处?”
叶孤城以手不经意地摩挲着围栏:“海下虽水湍浪劲,然于修行之上,却是大有裨益。”他忽一抖袖,一只白纱绢袋便落在石桌上,手指略挑,那袋口就松了开来,顿时一股清新之中夹带着浓浓苦气的味道便弥散开来。西门吹雪道:“艾叶菖蒲。”叶孤城用手揉开那细碎的叶末,让气息更浓郁些,道:“端午家家都要挂此,府中事先将其焙干研碎,海边夜间蚊虫不在少数,此物倒可以将其驱散……”
西门吹雪见他略低着头,用手细细研开草叶碎屑,一双似醉非醉的褐眸掩映于浓浓的黑睫之下,深不见底,深不可测,仿若千重梅林深处,惊落一场繁锦盛世的萧华。他凝凝看着,终于伸出了手,虽似迟疑一瞬,却仍坚定地覆上了他的手背,低低道:“叶孤城……”
男人抬了眸,斜飞入鬓的眉峦下,是能够湮灭红尘的一双眼。他没有脱开西门吹雪的手,只是静静凝视了他一阵,千尺深潭,纯净的琥珀颜色,就这么融进了浓浓的夜色,点滴吞没了幽暗灯火的昏黄。他静了一阵,忽然微挑了唇,道:“西门,可愿听我说些往事?”
……
“……我母亲遭逢弃离,自此,最终郁郁而死……因而少年时,我便知情爱一事,最是不可捉摸……”
男人低低一笑:“我曾与你说过,这世上没有永久不变的美景,四时更替,万事万物皆不过绚烂一个花期罢了……纵使曾经两相悦逢,孰不知一朝变化,立时云消风散……世事,人心,没有什么不可以改变……”
他虽在笑,西门吹雪却只愿他不要笑才好。手上紧了紧力道,却没有什么话可以说,最终只低叹道:“叶……”
“我曾许过人终生,也只不过是愿以自身一丝清明,给她一个长久罢了……”男人微微笑着:“无情无爱,只怕却是比有情,更能相持一生……”
西门吹雪定定凝视着他的眼。直至此时此刻,他终于知道这个孤隽的男子为何从不肯将心中所想坦露在人面前,原来竟是如此,原来竟是如此……
他傲岸,冷寂,波澜不惊凛稳如石的面容下,竟是藏着这样一颗柔软的心,一颗害怕破灭,畏惧伤害的心,于是就小心翼翼地藏着,锁着,不肯被任何人看到,不肯被任何人碰触。亲眼目睹着十余年发生在身边的事实,让他本能地学会不去相信一些事,于是便要拒绝,便要拒绝所有造成伤害的可能,用冰冷将自己保护起来,用无情把自己保护起来,拒人千里之外,斩断所有想要触摸到那一点真心的情意,只在高疏荒皑的云间独自漫步,在红尘梦醒的繁华中冷眼相看……
……这样,就谁也伤不了他,谁也不能让他知道痛楚的滋味……
西门吹雪从来冷硬坚稳的心,就这么突然在一瞬之间,真真正正,绵绵密密地仿佛被谁使剑用力劈开,丝丝缕缕地扯拽,纠刺,云疏海立,好似断裂的岩石轰然崩塌开来,奔袭的瀑布砸击而下,就那么猝不及防地深深插进眼里,插进心底。自此沧海成田,再也不能磨灭……
那人还在微笑,眼梢略略地向上弯起,眸深似海,沉寞如渊,是天上地下,唯一能够令红尘都消寂湮灭的力量,是唯一能够让名叫西门吹雪的冷酷男人,心也为之柔软起来的力量……
他不会说什么生生世世的言语,那人也不需要这样的承诺,可他愿意把手再一次伸向他,只等待他可以来握住,用胸口那一丝并不炽烈的热度,来温暖彼此冰冷太久太久的身心……
“我说过,这世上最恸人心的往往不是求不得,而是后来得到了,却又要让人在沉醉于美梦中时,骤然破灭……”男人低低叹息,“西门,你可明白?”
西门吹雪深深地看着他,看着他坚玉似的面容,看着他一袭白衣及地,发似流泉,明灭的灯火在面上投下摇曳的光影,就微微攥紧了他的手,紧紧地,不再放开:“我明白……”
他薄唇微动:“我亦说过,正因世事无常,不可更改,因此得到的方应珍惜,未得到的,更应求取……”黑如墨潭的眸中映出对方的影:“曾经你说,我要的你没有,如今可否,再选一次?”
……再选一次,你,肯不肯……
……给你,给我,一个彼此温暖的机会……
那人静静望着他,眼底映出泠泠的月华,夜风中衣袂微拂,伴着艾叶菖蒲的苦香,在他眼前静默着,沉寂着。良久,终于抬了眼,淡淡道:“西门,我曾见过飞蛾扑火……”
“……明明知道前方的危险,还是愿意扑下,只为那一点光亮,一点烛火。”男人低低喟叹,随即淡淡一笑:“世事多舛,或许有一天你我皆已非如今,但此时此夜,再不能相忘……”
他忽然朗声长笑,雪衣,墨发,傲然于夜色之下,一身夺目的冷圜光华,伴着千梅万雪的孤冷和桀傲,看着西门吹雪,看着这个再一次攥紧他的手的男子,展颜一笑。“君既高义,我又何妨一顾酬知己……”
他反手握住那人微冷的掌,看着那漆黑如墨的眼中骤起的汹涌,缓缓扬起眉心:“纵使他朝世事变幻,纵使日后你我此志已改,叶孤城亦不悔此时所言,不悔此刻所为……”
那人的手掌几不可察地颤动起来。男人继续微笑:“情之一字,或许五味俱全,或许苦乐兼备,如今,愿与君,共尝此中滋味……”
……冰拒绝不了火,所以,我终究拒绝不了你……
……有人说,情甜,情苦,情欢,情痛,如今,我也想,亲口一尝……
……没有遗憾,没有后悔,结果如何,也并不那样重要……
——孤独太久,冷寂太久,沉重太久……那么眼下,就让我,也纵情一回……
那人定定地看着他。于是下一刻,他的身体便被一个同样有力的臂膀狠狠拥在怀里,拥得那样紧,几乎要融入了彼此的血肉,彼此的骨髓,彼此的心底……
他任由男人紧紧抱住,然后亦抬起手,拥住了对方。
“西门。”他说,低低淡笑着,“你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叶帅并非无情;可在前世;他亲眼目睹了母亲因情造成的一生痛苦;给他留下了阴影;从此将心紧紧锁住;没有人可以打开。。对研舞;孙姑娘;他知道她们深深爱他;所以他愿意以自己虽没有心的身体去照顾她们;给她们幸福。可是西门吹雪;这样一个男人;这样一个强捍不可把握的男人;这样为'道'而弃妻儿;最终达到无心无情之境的男人;叶大没有任何不会失去的保证;他不敢;也不愿去尝试;造成日后可能的痛苦。。。
然而;他终于还是输了;面对以万钧之势袭来;同时又柔情似水的火焰的炙烤;他那紧闭的心门终于被打开。好吧;认了吧;他不再挣扎;不再装作不在意;愿意去承受以后可能的一切;欢乐;痛苦;他甘愿去一一尝试;并且;不后悔。
那一句'西门;你赢了。。。'包含了几多挣扎和最终的云淡风轻;我不完全知道;想来;也唯有叶大自己明白。。。。。
但得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一百一十四。 琴瑟
灯火阑珊,长夜催风,疏月斜斜半挂天际,不知不觉,已是夜深。
叶孤城不动声色地垂眼,往左手下方看了看。寂静的小路上,隐隐拖着两条长长的人影,并肩向前缓行。宽大的袖摆下,密密掩着两只交握的手,同样微冷,同样修长,同样有力……
叶孤城淡淡挑唇,眼底就有了些许笑意:“西门,我并不会突然消失……”
西门吹雪略侧了头看他,手上的力道就松了几分,却仍是握着不放。叶孤城便不再说些什么,微微一笑,由他去了。
两人慢慢走着,四周虫鸣草间,风掠树梢,静谧之中,又透着一丝难得的安详。过得一阵,便也走到了城主府门口。
窗扇半开着,屋内早已有人掌好了灯,珍珠和黑矅石串制而成的挂帘被卷起,玉色的帐幔用银钩挽住,露出塌上铺设着的雪白衾褥和锦被。
靠窗而置的檀木小几上放着只盛水的琉璃盏,几朵白色单心的木槿静静漂在上面。叶孤城指尖随意在水面一掠,然后伸手关了窗,回身见西门吹雪仍站在桌前,便道:“夜色已深,怎不回房去睡。”
西门吹雪看着他,薄唇微动,道:“一起。”
叶孤城抬了下眉,便也略点了点头:“好。”
绘着云纹的幔帐被缓缓放下。叶孤城解开外袍搁在搭架上,走到圆桌前倒了茶。待他重新回到塌前时,西门吹雪已除了外衫坐在床沿,正抬手松开卷着的挂帘。叶孤城将茶杯递了过去,道:“房内只有一只靠枕,我让人再拿一个进来。”
西门吹雪接过杯,往床头看了一眼,道:“不必。”叶孤城听了,便也不再言语,亦矮身坐在塌沿,略略弯腰,将缎靴除下。
手指在系绊处动了几动,脱掉薄薄的罩衫,叶孤城撩开罗帐,上床在柔软的锦褥间躺下。西门吹雪微微侧过头,将靠枕让出一半,于是叶孤城便向他贴近了些,亦枕在塞满了晒干的薄荷,因而散发着些许微清凉香气的锦枕上。
两人靠得这样近,于是漆黑的发便铺散在了一处。彼此的气息就在咫尺,在略显昏晦的纱帐内,令人感到莫名的心安……
榻脚旁放着只描金小鼎炉,就有沉沉的檀香味道溢入帐中。叶孤城低低问道:“你可习惯?”说着,稍稍翻身向外探去,就要把那香炉熄灭。
有人从后面无声无息地搂住他的腰身。同时,那人低冽沉寒的声音缓缓响起:“这样,就很好。”叶孤城腰腹被环住,略顿了顿,回头道:“既如此,便睡罢。”顺从地任由男人的双臂揽在腰间,慢慢重新躺下,拉过薄被,盖在两人身上。
他与西门吹雪并头躺在枕上,对方的手臂还环在他的腰间,不紧,却带着丝不言而喻的坚决和安然,还有,一点儿淡淡的执拗。叶孤城忽然就有一种隐约的错觉,仿佛他们早已经这样很久很久,就连这人微冷的手臂,竟也让人觉得有着暖意……
他不由就侧过头看去,发现西门吹雪也正看着他,在那双深沉无波的眼底,他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以前从不曾在西门吹雪眸中见过的,眼下却满满蕴着的东西。
也许,这就是温暖……叶孤城朦朦胧胧地想,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手指虚虚的顺过对方漆黑的发。西门吹雪的眼角微微跳动一下,然后就略略眯了眼,似乎因为他这样的举动而感到几分惬意与祥和,刀削般的薄唇亦扯出一丝淡淡的弧度,就是在笑了。
这样一个笑容并不冷澈尖锐,而是有如微风拂过,带着点儿暖暖的和煦。于是叶孤城也扬了扬唇角,脸上露出一丝松融的痕迹。
他若有若无挲着西门吹雪头发的手,忽然触到一样冰冷的东西。略收了手指,便从对方身后将其拿了过来。
漆黑的乌鞘长剑在从帐外透进的灯光下,泛着森寒的冷意。叶孤城看着剑柄顶端缀着的珠子,眉眼之间就那么微微和暖起来,道:“的确很配你的剑。”
西门吹雪带着清冽味道的气息拂在他面上:“诚然。”
“只是,有些旧了。”叶孤城捻着上面的剑穗,青色的穗绦已略微有了褪色的迹象,呈着浅淡的白。西门吹雪眯了眼不说话,只静静看着他。叶孤城道:“明日,我给你换条新的。”西门吹雪偏头看他,脸上就有了微微调侃的笑意,“你会?”
叶孤城怔了怔,然后就明白这人是在曲解他的意思,把叫人拿一条新穗故意理解成他亲手去编制一条。想到此处,便不禁有些好笑,却仍然道:“虽不熟稔,但你若要,我便做上一条又何妨。”
西门吹雪不过是难得打趣一次罢了,却不想这人果然竟肯如此,收在他腰间的手便不由紧了紧,把男人往身边又拉近了些。
叶孤城没说话,只是将剑重新放回原处,把薄被往他身上拽了拽,盖住了他的全身。许是因为饮了不少酒的缘故,西门吹雪一向苍白的脸上隐约也有了丝缕醺然,若有若无的冷梅气息中,亦夹杂了淡淡的酒香。
帐外的灯盏静静燃着,挂帘上的珍珠便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着莹白色的柔光。床内的光线不很亮,但也不算暗,一丝淡光洒在西门吹雪眼底,那一向墨潭般的黑眸此时就折射出了少有的和缓清辉,曜若辰星。
叶孤城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不由就略挑了眉,低低笑道:“怎么?”
西门吹雪笔直凝视着他,箍在男人腰间的手便缓缓松开,去摩挲着那狭长眼角上的红痕。叶孤城微微半合了眼,接受了他略显亲昵的举动,淡淡道:“不困?”
西门吹雪深深地看着他,道:“不。”右手只停留在那温润微凉的肌肤上,轻轻抚摩。
覆了一层薄茧的指肚缓缓擦在眉眼之间,就些须有了丝痒意。叶孤城凝视着西门吹雪漆黑眼眸中浮现出的隐约温暖,心中就那么微微地一动,于是下一刻,便完全侧过了身体,左手轻轻地抚上了他笔直如剑的脊背。
西门吹雪的呼吸似乎微微停了一瞬。叶孤城的手隔着薄薄的里衣,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下面结实密致的身体上那偏冷的温度,不暖,然而和他同样微冷的手掌相贴,就很契合。西门吹雪的唇边稍稍扯动一下,然后伸过手,紧紧地环住了他。
叶孤城锐如寒星的眼光就这么一点一滴地流缓成封融的泠泉,他看着男人,高挺的鼻梁几乎触上对方的,彼此绵长清远的呼吸拂在脸上,吹动着鬓边的几缕发丝。“西门……”他低低道,慢慢地靠上去,下一瞬,丰润的唇就轻轻落在了男人的眼睛上。
西门吹雪的心底‘轰’地一声就有什么炸了开去,仿佛南海所有的浪涛都翻涌了上来,木叶尽摧,崖壁嶙峋,视觉,触觉,味觉,身体,头脑,精神,什么都不再重要,什么都不必去在乎,只知道身边有这个人的体温,身边有这个人的一切,狠狠用力攫住,再也不能够放手,再也不能够放手……
那人的唇在他眼皮上缓缓流连,熟悉的气息隐隐约约地拂在他的面庞之上。这是男人第一次主动亲近他,不是僵硬地承受,不是忍耐的被动,而是真真切切,明明白白地靠过来与他亲昵,向他表示他们已拥有彼此的事实,用行动来告诉他这个夜晚发生过的一切都不是幻觉亦或梦境……
西门吹雪慢慢地慢慢地抬起手,按在了男人的肩膀上。被巨大的喜悦和震撼所冲击,他甚至在短暂的时间内呈现出一丝茫然,只知道手掌沿着那人的肩膀,一点一点地抚摸,顺着挺直的脊背线条缓缓挲摩,缓缓温存……
叶孤城的唇已游移到对方峻挺的鼻梁。微敛了下眸,他忽然停住了动作,明利的眼睛看进西门吹雪墨深的眸底,然后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一字一句道:“西门,自此,你是我的剑,我,亦是你的剑……”
“啪……”
……于是西门吹雪在一瞬间,就听见了心底有一根绷了很久很久的弦,断了……
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也不必去说,他只能在下一刻,狠狠抱住那人,狠狠箍紧他的腰,狠狠压上那并不柔软的唇,狠狠交换着彼此口中略带酒香的气息……
满室清浅的檀香味道,透过薄软的纱帐轻轻弥散进来。男人回应着西门吹雪的动作,微凉的唇舌纠缠在一起,有些粗鲁,有些急切,然而更多的,是温存。良久,男人的喉间忽闷闷低哼一声,于是正纠住他舌尖不放的人便猛地一顿,动作就在一瞬间完全止住。
丰润的唇上还残留着晶莹的水泽。然而西门吹雪却没有看到,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抬起了上半身,扳过男人的肩,小心地掀开雪白的里衣。
西门吹雪的眼神暗了暗。脊背上,唯一一条尚且还留有褐色的硬膈,也是最深的一条伤口处,正微微渗着几缕血丝。在方才的温存中,他在男人背上忘记深浅的揉搓力道,就这么,把未曾完全愈合的伤口扯了开来……
似是觉察到他的懊恼与愧疚,叶孤城低低笑道:“无妨,小伤罢了。”西门吹雪蹙紧了眉峰:“抱歉……”他掀开薄被,就要起身下床:“我去拿药。”
叶孤城按住了他的手:“不必……半夜为一点小伤,何至如此。”西门吹雪看着覆在自己手背上的修长手指,微叠了剑眉,似是不再坚持。叶孤城伏在枕上,半阖了眼,将脊背朝上,伸手拉了锦被,道:“夜深,西门,睡……”
他的话语一下停在唇边。后背裂开的地方,有湿滑温清的触动落在上面,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轻柔润舐……
这人……
他淡笑,垂下了狭长的眼,唇角微动,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伸出手,握住了男人微冷的指尖,低缓地,轻轻地叹息……
——“西门……”
一百一十五。 缠
这一觉,竟是从未有过的祥端舒宁……
一向习惯于晨曦微白时分便已起身的西门吹雪,此次却直到窗外大亮,阳光斜照入室时,方睁开了眼。
右手下意识地往身旁一探,却只摸到了空空如也的睡塌,身边那人早已不在,枕上衾间皆是凉的,唯有略略凌乱的锦绸褥面,还能证明曾有人在这里睡过。
西门吹雪揭开薄被,自塌上坐起。屋内中央的圆桌上,梳洗净面的清水巾缁等物静静放着,旁边还搁着瓯醒神的浓茶。线条凌厉的唇角几不可察地略微上扬,西门吹雪走到床边的搁架前,从上面拿过衣物穿戴整齐,又盥洗一番后,便出了房门。
从下人处得知叶孤城此时所在,西门吹雪于是就朝着海边走去,一路初阳暖照,苍穹万里,却是极难得的晴朗天气。
晨风拂面,略带咸味的气息中挟着丝清爽意味。这一处的海滩十分僻静,并无人迹,唯闻浪花拍岸,涛声阵阵。
西门吹雪立在沙滩之上,任海风卷开漆黑的发。他静静等待着,碧青的天空映在海里,偶尔有海浪冲得远了些,就激到了他的靴底,然后渐渐渗进沙砾当中。
又过了一时,远远的海面上,终于出现了一个黑点。这一点影子越来越近,等到离岸边不很远的时候,西门吹雪就能看到那人在阳光下周身浮动着的光灿灿的水泽,一头湿漉漉的漆黑长发散在水中,正朝他现出一丝薄薄的笑意。
男人走得近了,就逐渐露出赤着的上身,轮廓鲜明的面庞两颊粘着浸湿的发丝,水珠自他的额上滑下,由高挺的鼻端直淌过丰厚的双唇,然后顺着线条镌硬的下颌流经脖颈,终于汇入到布满水痕的胸膛前。
他一步步走向岸边,右手提着剑,左手修长的五指滑过湿濡的发梢,将头发朝后拢过去,就将健拔颀峻的身躯完全坦露在了阳光之下。
“见你睡得很好,便没有叫你。”男人上了岸,一双微微上扬的凤眸中透着琉璃样的光泽,腰间系着的下裳湿湿地贴在腿上,伸手拿起一旁放着的外袍,松松披遮住坦裸的身躯。
西门吹雪并不答言,只去揭开他背后的衣袍,仔细查看了那处伤口后,眉峰不由一动,沉声道:“如何又裂开了。”
叶孤城将衣衫重新拉回,随意系上纽带:“方才练功时进了深海处,未曾想却遇到两条鲨,动上力劲,就扯开了些许。”
西门吹雪便不再言语,只是两人方一回府,待叶孤城洗沐一番后,就拿了药为他细细涂上。此时天虽是大亮,但也只是清晨刚刚过去不久,两人用完早膳之后,亦不过是卯时三刻罢了。
苑内草木扶疏,花蕊吐芬,一道雪白的人影飞掠于花木之间,森凛的剑影不时从中闪现,荡起大片灼目的寒光。
叶孤城已换了件白色的绉纱罩衫,衣摆袖领处疏疏印着云海凇岚图案,坐在一张紫檀雕绣长条椅上,将手内的茶盏放下,既而拿起一旁银灰鸦青的两色绦线,有些哂然地挑了挑唇角。
狭长的眼微微眯起,执线的手修长有力,稳定,微凉,干燥。绦线被捻在手中,男人带了一丝慵然半靠在椅上,明明是细致精巧,并不适合男子的活计,然而在这一双手中,却好似翻覆着游刃有余的招法,舒矫,张缓,透着行云流水般的自如,毫无滞涩之感。
当西门吹雪反手收了剑,朝这边走来时,叶孤城正身体略微向后靠在椅上,手中摊着本帐卷,拿了笔在上面不时批注几处。西门吹雪走近,刚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就有一样东西被放在了他的腿上。西门吹雪执起那银灰色间掺杂着鸦青,因而整体显得格外明晰和清朗的穗绦,冷冽的眉眼就缓缓和暖下来。从剑柄上解下略旧的青色剑穗,慢慢抽出上面缀着的珠子,西门吹雪仔细将新制的绦穗换上,然后托在掌中,静静看了几眼,唇角就有了一丝淡薄的笑意。
叶孤城却已抬头朝着远处拱门方向看去,陆小凤和花满楼正往这边走来,花玉辰提着剑,一手揉着额角跟在二人身后,一副还没完全睡醒的模样。
三人刚走到近前,花玉辰就嘟着嘴抱怨:“师父,昨晚人怎么那么多,害得咱们走散……结果我跟着七叔他们,几乎什么也没玩,光喝了一肚子酒,到现在还头痛……”
叶孤城放下帐册,淡淡道:“既如此,以后不经准许,不得擅自饮酒。”花玉辰乍听之下,脸色顿时垮了下来:“不是罢……”
陆小凤哈哈笑道:“这倒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叶孤城,眼下我们是来辞行的,在南海这么久,也是时候回中原了。”
叶孤城略略扬眉道:“今日?”
陆小凤点头:“下午有一趟前往中原的商航,我们便搭船启程。”
花满楼浅浅一笑:“叨扰日久,我们也应向城主告辞了。”又对一旁花玉辰道:“辰儿,你自当好生在此修行,也多往家中写些书信,免得亲朋记挂。”花玉辰有些不舍地应了声‘是’,又道:“七叔以后有时间也来看我。”花满楼微笑着点了点头。
叶孤城起身道:“如此,我便吩咐人备些用具。”说着,便向苑外去了,身边花玉辰亦跟了上去。
师徒二人已然走得远了。陆小凤看了看西门吹雪,道:“你可与我们一同回去?”
西门吹雪用手指摩挲了一下剑穗,只简单道了一句:“我仍在此。”
陆小凤了然地摸了摸胡子,便也不再言语。
海船渐渐远去,叶孤城看了眼一旁仍旧兀自眺望着的少年,侧首对身边西门吹雪道:“你,何时回万梅山庄。”
西门吹雪眼睛深深看他:“你,何时去万梅山庄。”
叶孤城稍怔,随即挑了挑眉,几不可察地淡笑一下,重新回过了头。
晚间用过了饭,叶孤城便来到书房,处理这几日积压下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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