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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梅问雪第一部-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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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梅问雪(西门吹雪叶孤城同人)
作者:四下里
第一卷 花留身住越,月递梦还秦
一。往生
三月,白云城主病厄。
“你说,我是谁?”
铜镜里的人不语。
“庄生晓梦迷蝴蝶……
镜里人拧起眉,复而缓缓松开,“这世上鬼神之说我是从来不信的……
“可如今又算什么?”
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现在,他有些烦了。
“好吧,”他站起身,以手抚额,镜里的男人脸上忽然微微绽了一丝笑,“我承认,我是叶孤城。”
四月,白云城主愈,满城欢欣。
二。 此身
白云城的风景,算不得如何怡人。除了些自长的花木,并没有人去刻意种红植绿。因此当男子第一回踏出房门时,满眼见的春意不过是几株疏疏的海棠罢了。风不大,些微地把他披散的发卷开了几络,鼻中便嗅到淡淡的花香。
此时的春光是极好的,暖洋洋地笼在久未出屋的人身上。男子不觉眯起眼,适应着四月的阳光。一边侍立的仆婢见状,轻轻道:“主人可是要练剑?”城主一月前突然暴病,满城惊惶,幸而此时已然无恙。若是……眼皮一跳,她赶忙止住这不敬的想法。
这男子,是白云城的天。
剑……是了,他的剑。右手仿佛被什么牵引一般,习惯性地扣向腰侧,却只握住一把空荡荡的感觉。
他应是剑不离身的。
手指触及剑身的刹那,分明心底有什么东西瞬间涌出,满满攫住了整个身心。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他微微一顿,然后带有试探意味地收紧五指,终于稳稳握住。式样古朴的长剑在掌中泛着冷冷的银光,模糊映出一道白色身影。
他蹙眉站立了许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跪地捧剑的侍婢颔着首,并不敢出声。一时间,只有淡淡海棠香气盈绕。
'既来之则安之吗……'手上用力,一寸一寸地将剑拔出,'怎么说也是死过一回的人…… '
婢女手中只剩了剑鞘,雪亮的剑身竖在男子眼前,极薄的锋刃上流淌着沁脾的凉。
'也好。'
无牵无挂的,倒也干净。能死而复生,身在哪里却是没那么重要了。
笑一笑,忽然仿佛再寻常不过地抖了下腕,拧出一朵剑花。明明是第一次握剑,动作却熟稔至极,没有一丝迟滞。
本能还在,力量还在。
大幸。
白云城城主可以失去任何东西,但不能失去傲视天下的武力。有了这力量才有白云城,才有作为绝代剑客的资本,才能更好的活着。
他是不肯再死的。
口中吐出话语,一字一顿。
“我名,叶孤城。”
三。 浮日
五月。
芳花烂漫,草长莺飞。
男子跪坐于地,膝上横着一柄古式松纹长剑,宽大的幅袖下摆垂在身畔,从里面露出的双手稳定,干燥。
剑身被缓慢抽出,雪白的绸帕覆在上面,一丝不苟地细细擦拭。大把黑发从脑后拖曳到身前,用一条青绦束住,底脚缀着两颗曜石。他的背挺得笔直,身上罩着的外袍剪裁十分合体,将武人结实颀长的身躯完完全全勾勒出来,又并不显得突兀。眼角原本就些微上挑,现在垂了眼睑便更觉狭长,拢在一对同样弧度的眉下。他的唇较为丰厚,轮廓却不柔和,很有些凛冽味道,牢牢地在齿间抿住。
拭剑的手忽然停下,一声轻笑从紧闭的唇内逸出。随着这声笑,他的背不再挺得笔直,紧绷的身躯也松懈下来。
“我终究不是你,学起来还真是累得很。”
叶孤城站起身,将擦得发亮的长剑反手回鞘,重新挂在腰畔。
'融会贯通吗?眼下这月余倒也把武艺熟识了些,只是气质……终究不是他本人。'
日子就这么不徐不疾地向前走。城里的生活一如既往,商贩开门迎客,农夫日落而息,青楼舞馆笙歌阵阵,酒肆茶寮里不时上演一两起械斗寻仇之类的场景。城主自从病愈后便与往常有些不同,但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妥。前时那一场人心危乱的惶惑,到现在也仅供茶余饭后咀嚼一通罢了。
“城主,午膳已备好。”仆婢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床上运功的男子睁开眼,起身着靴,抬手将床头的罩衣披上。他的脸消瘦了些,衬得五官更加峻峭,一双眼睛蕴着淡淡沉静气息。
便有侍女端盆捧巾伺候他净面盥手。叶孤城出得屋来,径直往前厅去了,一路上只觉轻风拂面,心里顿时爽快不少。但他此时是那绝傲剑客,白云城主人,因而面上只是平平,并未泄出半分情绪。
用过饭后,一旁早有人奉上茶来。叶孤城饮罢,随口问道:“日前我说的事,可办妥了麽。”有下人躬身应道:“城主要的东西都已置办齐整,特特收拾出一间大屋,物什家伙备全了的。”叶孤城嗯了一声,将手中茶盏放下,道:“你且引我前去。”
屋子比想象中的好。几架书排归置在四壁,密密垒着还散发着油墨气息的书卷。一张雕花大椅摆在黄梨木案几前,一应文房物具皆是全的。不知是哪个心细,窗边角落处放着张矮塌,上面一个细瓷躺枕静静卧在塌首。叶孤城步到一架书前,随手拣出一册《论语集注补正述疏》,翻开来细细阅读。正凝神间,只听“喵呜”一声,伴着一阵乱响。叶孤城回头看去,便见屋中多了一只锦皮花斑大猫,蹲踞在案几之上,两眼滴溜溜打量四周。笔筒搁架等物被它扫在地上,兀自翻滚不休。
那猫见并无人来撵,胆子倒放开了来,抬首挺脑便在案上踱步,一条长尾左右甩得欢快。叶孤城不禁失笑:“你这畜牲;倒似是这里主人一般。” 复又低头读那未完的书页,并不去睬它。这花斑大猫自在了一番,最后伏在那矮塌正中竞自睡了,午后阳光暖暖照着,映得一身毛皮油亮。
四。 大风
管家站在门外的时候已是未时,叶孤城听得脚步声,微微张了眼皮,道:“什么事。”他歪身靠在塌上,膝头摊着本翻了一半的书,那只花斑狸猫蜷身睡在一旁,喉咙里呼噜作响。管家听见房里传出的声音夹着些倦意,小心应道:“有人自称南王府中人,求见城主。”叶孤城蓦地抬起眼帘,眸中闪过一丝冷然。'你有野心也罢,却与我无关……'重重哼了声,一振衣摆便要起身,忽想了想,重又坐下,道:“你去回他,只说我近日闭关,所有人等,一概不见。”管家知道自家城主秉性,也不多话,答声“是”,便要去照此回了那人。却听叶孤城在房内又吩咐道:“我意欲出游一阵,城中大小事情,你且暂代我处置。”管家依言去了。
叶孤城在塌上静坐了片刻,忽地冷笑,将撂在一旁的书册捡起,接着未完的段落往下读。那猫已醒了,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他。该来的究竟还是来了,若是照这样下去,早晚要因为南王父子饮恨紫禁城。放在以前,看到这样的结果时他不过是觉得惋惜,书页揭过,一名绝代剑客的故事也就沉在薄薄的纸张中罢了。
但现在,他已是叶孤城。
'这第二次性命,我分外珍惜。所以,什么前朝后裔,谋逆篡位,统统与我无关。'
窗外,春色正好。
五。 前尘1
白色的房间,白色的病房,连枕上那人的脸也是雪白。她合着眼,气息急促,胸脯因此不停地起伏。她的唇已褪去了原本的色泽,曾经姣好的面容也变的苍老。
这种痛苦已经持续很久,也应该到了解脱的时候。
“你都听清楚了?”她抬眼紧紧盯着床边的人。眼前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身藏蓝色的运动服罩着略略单瘦的躯体。头发没有很好的修剪过,几络碎发遮在额前,挡住了些许视线。少年坐在床前,两手静静地搁在膝上。“是,都听清楚了。”
她看着他的面容,从中便捕捉到另一个人的影子。陡然间,她狠狠将一记响亮的耳光印在少年颊上,然后身体因为这个动作无力地倒在床沿。
扶起微微发颤的身子,尽量平稳地让她重新躺下。左颊浮出五道浅浅的指痕,但他并不在意,只是替病人掖好被角,自己继续静静坐着。
“去找他,找周建轩。”狠狠咬着嘴唇,从牙缝里挤出话语,“用你所有的时间和办法去报复他!让他尝到比我更多更深的痛苦,让他永远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我不会这么做。”他说。
尖利的指甲猛然刺进了少年的手臂,她用力抓紧少年,眼中透着噬人的光。“你敢?!”剧烈的咳嗽也不能止住她的咆哮:“他是怎么对我们的你忘了?!你在我肚里的时候他却和别的女人结了婚!这十几年来我们过的什么日子,你都忘了?!”
她几乎嘶吼出声,“你到底是不是我李倚华的儿子!”
“妈,我以前看过一本书,叫什么名字记不得了,里面有句话却还很清楚。”少年的眼神不象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没有爱,哪来的恨?’妈,他抛弃我们只用了一时,你为什么反倒要折磨自己这么多年?”
她蓦得呆住了。良久,她忽然大笑,好象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荒谬笑话,笑得连眼泪都要渗出来。
“好,好,”她用手捂着脸,“周建轩,你倒有个好儿子!”她终于止住了笑,伏在枕上,一头青丝散得满床。“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反正我以后也再管不了你。”
“我去找他,告诉他我是他儿子,是你给他生的儿子。”少年一字一句地说着,“我一定去告诉他。”
她怔怔地看他。很快,又转过头,盯着雪白的天花板。
“存折在书柜的第二层抽屉里,压在一个红色旧首饰盒下面,密码是我的生日。床头柜里有大概三千块钱的现金,够你交明年的学费。一些首饰你也用不着,卖了就是,也值几千……
她犹豫了一下,想把那个秘密说出来,却只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口。
“算了,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怎么了?”
少年咬着嘴唇,眼泪不知什么时候爬了满脸。他压抑着不肯哭出来,嗓子里发出模糊的哽咽,双手紧紧抓着面前的床架。“我对你并不好,你也不用这样。”她让自己的语气尽量象平时一样冷淡:“死就死了……
六。 前尘2
“妈……我不想死……
“说什么,又不是你要死——
她的眼陡然瞪圆 ,上半身猛地撑起,似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少年泪湿的眸看着她,蔌蔌向下掉落滚烫的水滴,藏蓝色运动服洇了一片。她呆住了。
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隐密,时时刻刻折磨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面前的少年一天天长大,就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强迫她记住自己犯下的罪孽。是的,她恨那男人,恨她自己,因此她不爱这个孩子,从来也没有象其他母亲那样给过他慈爱和温柔……是的,就是这样,也只能是这样,没有别的原因……
'不,不仅仅是因为这样。'有声音在脑海中大肆嘲笑,'你知道是为什么,你从来都知道。他活不过二十五岁,你以他为赌注想要抓住所谓的幸福,你的自私导致了他一出生就被注定的可怕命运。你不爱他,因为他的存在每时每刻都在提醒你曾经做过怎样卑劣的事情!'
眼前仿佛魔鬼在嚣叫狂舞。她再也支持不住,软软倒在床上。
“家里的男人一生下来就注定活不过二十五岁,女人则是携带这种基因。遗传的病,治不了。”
“发现怀孕的时候已经三个多月,医生告诉我应该是个男孩。我想打掉,也免得这孩子将来怨我。谁知没过几天,周建轩便对我说要分手。”
“无论我怎么挽回他都不肯转变心意,那么这个孩子,一下就成了我最后的筹码。”
“一直到怀孕第八个月为止,我一共去找了他三十四次,第三十五次的时候,他面无表情地告诉我一星期后他就要结婚了。这时已经没办法把孩子打下来。”
她嘴角微微抽动,脸上扯出一个冷笑,“就是这样,我就是这么自私的女人。”
“你的病确认后住院不到一个礼拜,有一天医生问我家里还有什么人,我说没有,然后他就给了我一份检测单。”
“那天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里的,脑子里乱得很,好象想了很多,又好象什么也想不了。后来,我忽然记起你有写日记的习惯。”
“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我难受得很,想哭也哭不出来。”
她的手在棉被底下紧紧握住一块褥角,却仍用了冷淡的语气:“你恨我是应该的。”说了这么多话,加上情绪急剧激动,她只觉得身子沉重至极,回光返照带来的力量似乎正在逐渐流失。
“刚才不知道怎么了,看见你这个样子,又想起自己活不过二十五岁,忽然就很害怕,想哭。对不起。”
“其实说不定能治好,奇迹总是有的。就算没什么办法,起码现在还能够好好活着。”
“九岁那年高烧,妈抱着我转了几家医院,守了我几天我不知道,只记得醒过来的时候没认出面前这个人是平时漂亮又整洁的妈妈。”少年静静坐着,好象在自言自语,“没结婚就带着一个孩子生活我知道很苦,但现在我却没在福利院或者别的什么地方,真的很好。”他低下头,凝视着母亲苍白的面容。“妈,谢谢你。”
明明十多年没有流过泪,可现在,她只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少年伸手替母亲擦去眼泪。她有些吃力地抬起胳臂,抚摩着这张和那人酷似的脸,迷朦中第一次仔仔细细注视着儿子,恍然发觉他已是个男子汉了。
“周建轩,”她的眼睛变得明亮起来,象流星划过天际燃出的火焰,象开在盛夏的花盏,耀得整张苍白的病容都添上了红晕。“我仍是恨你……”
那一点光辉渐渐黯淡下去,仅有的温度从体内迅速消褪,“阿司——”
“我对不起你……”
七。 剑阑
尸体倒下的一刻,西门吹雪正吹去悬在剑尖上的血珠。他的眉目萧索,神情说不出地寂廖淡漠。远处拴在一棵树下的马匹不耐地扬着蹄,咴噜噜打出一串响鼻声,似是催促主人早些起程。西门吹雪渐步离开,身后的尸体还余着些温热,面上仍保持前一刻的表情。只是,他已要永远留在这里了。
树林里重新寂静下来。
栗棕色的马开始低头吃草。
西门吹雪已去得远了。
八。 游程
一盘什锦豆腐,一盘浇汁醋鱼,一小碟青菜,半碗粳米饭。
白衣男子举止斯文,倒更像是个读书人,而不是腰中佩剑的武者。执筷的手修长有力,指肚上覆着薄薄的茧。象牙色的指甲呈圆润的贝型,十分整齐干净。他自顾自地用着简单的午饭,细细咀嚼的神态仿佛面对的是一桌丰盛的佳肴。
不紧不慢地吃完,又喝了两盏清茶。男子歇了大约一刻钟,然后取出一块碎银置于桌上,起身向楼下走去。
他出门已有月余。
九。 夜宴
从傍晚开始就有乌蒙蒙的云在天边聚拢,不多时周遭的空气就一点一滴地迟滞起来。叶孤城拿起桌上的火石擦了几下,迸出的火花便将一旁的油灯燃着,绽开一朵颤巍巍的豆大光亮。他看了慢慢平稳下来的灯火片刻,走到窗前将半敞的窗子掩上,复又闩好了门,这才解下腰间的佩剑放在床头。
房外的雨已经下了起来。起初只是零星的水滴掉落,渐渐地就有些洋洋洒洒的意思,终于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水幕。叶孤城听得外面偶尔滚过的几声闷雷,手上只是一拂,便将淡青色的床帏放下,自己矮身坐在床沿。
他弯腰脱去缎靴,手指在腰间扯动几下,将束绦并外袍一起除了,置在塌前一张搁椅上,又接着解开长衫。
叶孤城睡得很早,因此当灯盏里原本就不多的油燃尽后也只是戌时。屋子里极静,只听得房外雨线击在窗棂上的沙沙声,青帷帐里沉寂一片。
一直合着的眼忽地睁开。若有若无的脚步声逐渐来得近了,径直在门口停下。叶孤城并不动,仍是静静躺着,目光透过薄软的纱帐看向外面。
“原本不该搅扰城主清梦,只是小的主人有命,不敢不从。”来人语气里透着谦卑,“南王世子有请城主一叙。”
眉峰耸动,复又缓缓重新舒平。叶孤城抬起上半身掀开帐子,一双脚已穿进靴里。门外人听见房中悉悉索索声响起,忙赔笑道:“客栈外马车已经备好,城主请。”叶孤城披上外袍,心中主意已定,手上自顾束着腰带。一道闪电掠过,映得屋子雪亮,现出他嘴角噙着的冷然笑意。
一路无语。马车行到一处街面便缓了速度,只听来人在车外道:“城主请移步,世子已等候多时了。”说着,就有撑伞的美貌婢女上前轻轻揭开车帘。里面男子也不看她,身形微动,一双脚便踩在地上。周围人只觉眼前一恍,白衣人已飘然踏进大门。
“雨夜冒昧求请,城主见谅。”南王世子不过二十一二模样,容貌英挺,举止斯文。头上勒着赤金束发平顶冠,身穿宝蓝色洒花满绣锦袍,腰中围着条鸾带。不见奢华,唯觉贵气逼人。
屋角墙壁前立着两排铜盏,十余支二尺来长的红烛盛在里面,照得厅中灯火通明。一班乐女隐在屏风后,渺渺丝竹声便绕得满厅。两张描金桐漆小案对面安置,上面设着各色时鲜果肴。白衣男子容色清冷,笔直跪坐在案前,双手隐在袖中。“何事。”
世子似是知他秉性,倒也并无不悦,笑道:“月前家父遣人至白云城,却听闻城主闭关,不能见客,甚为可惜。前些日子知道城主出游,便派在下前来一叙。城主剑法绝世,但求执弟子礼;奉师道以侍。”
叶孤城眼光微微一抬,直射在对面人脸上。世子只觉眼角突地一跳,仿佛针刺一般。这感觉转瞬即逝,恍若什么也没有发生。叶孤城眉目间神色疏离,语气听不出情绪变化:“我的剑,你学不来。”
世子虽料到事情未必顺利,却也不想会被一口拒绝。但他岂是寻常人,一滞之下又转上笑容道:“城主何必拒人千里。在下虽不才,倒也学过几年武艺,授我剑法的人说我资质虽非美材良葩,却也算得中上,不至粗陋。”叶孤城如何不知这两父子真实意图,当下只在心底冷笑,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只道:“你且舞一回剑来。”世子见他松动,不由露出喜色,双手一拍,底下人便捧了把式样古色的的长剑奉上。
“此剑名唤‘含光’,虽非名品,倒也算得一把宝剑。”世子就下人手上按着剑身,右手猛然握住柄端。“城主见笑。”一声铮鸣,拔剑出鞘,带出一片银光。
但见蓝影闪动,须臾间,厅中光线已黯了许多。墙壁右排铜盏中,八根红烛纹丝不动,烛焰却已齐齐灭了,袅袅升起几股青烟。世子回身返席,重新坐定,微微笑道:“拙技不堪入城主眼,见笑,见笑。”口中虽这样说,神色却分明有些自得。叶孤城并无言语,只将双手从身侧缓缓抬起,置于膝上,身体轻微向前。
他已动了。
所有人只觉眼前一花,还未看得清楚,叶孤城已重新坐回案前。世子一楞,正待说些什么,堂中却陡然间光线全灭。黑暗中只听呛啷呛啷刀剑撞击声响成一片,‘保护世子’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女人惊惶的尖叫。
“都退下!来人,掌灯。”南王世子的声音隐隐传出,不多时,十余名婢女持灯笼鱼贯入内,厅中复又明亮起来。
白衣男子神色如常,稳稳坐在案前。
世子忽然起身,几步走到左排铜盏跟前,把眼往里一看。只一眼,他的脸色已变了。
叶孤城适才一剑,堪堪削断了八根蜡烛的灯芯顶端,却因他速度之快,力道拿捏之精,仍短时间内停留在灯芯上,直到叶孤城旋身返席后,才颓然落进蜡油当中。
剑技如斯。
十。 骤雨
南王世子缓缓舒出一口长气,转过身来。“城主神技。”
“夜间雨急,借伞一用。”
叶孤城眼望堂外,撩开袍角起身。“剑法上若有不明之处,可来问我。”他虽不愿与这父子有所牵扯,但毕竟南王势大,倒也不好断然拂了他脸面,因此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既未答应收世子为徒,却也不尽数拒绝。
“外间雨大,城主乘车去罢。”虽暂未达到目的,但世子对于这个回复也算满意,对左右道:“叫人将马车备好,送城主回客栈。”有人应了一声,就要下去吩咐。
“不必。”叶孤城淡淡道,“一伞足矣。”世子见他神色,也不坚持,抬手示意身后依言而行。不多时一把油毡大伞呈上,叶孤城取过,道一声‘告辞’,话音未落,人已步入雨中。
此时街上寥无人迹,万点雨线斜斜坠在地上,溅起大朵水花。叶孤城擎着伞,顺着来时的路途向回走。雨很大,他的身形在雨幕中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后来有一次回到白云城,男子在书房待了一下午,那只已经习惯在这里打盹的花猫仍是趴在矮塌上,听身旁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它永远也不会明白的话,不时伸个长长的懒腰,似睡非睡。
“从来到这里至此;我见了一些人,一些事。”
“我杀了人。以前经常见到死人,有时一早醒来,邻床的病友在半夜就已经僵硬了。毕竟是重病房,这样的事不值得惊讶,在医院住久的人对生死之类早已免疫。但是来到这里第一次杀人后我的手还是颤了好一会儿,看见是一回事,亲手做又是一回事。不过现在好了,跨过这道槛也就再没什么。”
花猫打个呵欠,翻了下身。
男子放下一卷书,抿一口晾好的茶,“他所有的东西都被我继承,武功,记忆,包括性情。当然,他背负的,也一并转移了来。”食指蘸一点茶水,在书的扉叶上写下个‘李’字,刚要往下继续,忽然皱了皱眉,将手拿开。“倒也不必这样……”
他仰身靠后,“以前的事过去也就过去……活着比什么都好。”
“有些事明明不想做,比如杀人,有些人明明知道不应有所交集,比如那对父子,但总是不能如意。”
花猫似已睡沉。
“始知前人论述的精辟,总不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八字。”男子低头瞧见那猫酣畅睡态,微微哂道:“你倒自在。”随手捡起丢下的书翻开,上面的‘李’字已干得透了。
“我遇到一个人,一个叶孤城原本会死在他手上的人。”
雨开始变得小了。
快走到客栈的时候,叶孤城看见一抹白色从不远处的巷角拐出,撑着一把素色油纸伞,缓缓步向与他同一个方向。走得近了,便也看清楚这人的样貌。
一身雪白,只有发和眉眼是墨一般的黑。容色冷肃,腰间悬着把式样古拙的剑。那人眼光与他一经接触,叶孤城立时只觉脑海中似有一把绝世神兵铮然鸣响。没有任何理由,一个名字蓦地跳出——
西门吹雪!
文章外的话。。。
卷二 此身西复东,何计此相逢
十一。 来仪
雨已有了要停的意思,原本打在伞上的水声开始变得舒缓,溅起的水花也小了许多。白衣人眸光压在叶孤城身上,仿佛一瞬,又似乎很久。叶孤城撑着油毡大伞,狭长的眼迎住这一股倨傲而冷冽的气息,脚下行得不徐不疾。即使是在这样的雨夜,他的靴面也仍是洁净的。
两道视线只有短短的交错,然后各自收回。叶孤城先一步进了客栈,上楼时余光瞥过门口,看见睡眼惺松的掌柜从后台直起身子,强打精神招呼这夜间的来客。
叶孤城回到房里,将仍沥着水珠的油伞立在墙角,反手掩上房门。在雨中走了一路,他发间衣表俱已微带上些湿气,面上也淡淡染了少许润泽。屋里漆黑一片,叶孤城并不唤人来添灯油,只靠着敏锐目力从脸盆架上扯起一块干净布巾揩了面,解开发髻打散,又将外袍晾在盆架上。他此时也无心再睡,只去床上盘膝运功罢了。
窗外的雨,已然停了。
昨夜下了几个时辰的雨,因此隔天一早空气十分清爽,四周屋舍也被冲刷得鲜明。叶孤城净过手脸,又绾好了发,将衣物穿戴齐整,这才向楼下走去。
已有人在大堂候着。叶孤城看得清楚,正是昨日来请他那人,王府管家薛牧。
“见过城主。”薛牧在柜台前见那一袭白衣下得楼来,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趋步上前。“昨夜雨间宴请,实非待客之道,只是我家世子好容易访得城主行踪,仓促间赁了一所屋舍,只恐迟了有变,因此草草布置一番便命小人来邀,还请城主见谅。”叶孤城负手在身后,不置可否。
薛牧身为南王府管家,何等有眼色,见他如此,也不再赘言,自怀中取出一只黑色小盒,托在掌心呈上。这盒子乍看之下并不起眼,细细打量才发现纹理致密 ,隐隐散着极淡的香气,却是一整块沉香木制成。盒身只在底脚周围嵌上一圈绞丝金线,除此之外,别无它饰。薛牧将盖子轻轻一揭,内部衬着的黄绢上,一枚鸽蛋大小的朱丸静静卧着。
“我家王爷曾机缘巧合获了这枚回元丹,在府中珍藏多年,几月前听闻城主偶恙,便命人送于白云城,只是未见得城主一面。今日世子遣小人将此物携来,还请城主笑纳。”
薛牧一席话说完,重新将木盖小心合上,呈在叶孤城面前。
'……一意求进,突破不成反激了心脉大穴,绝代剑客就此提前身死……若非胸中承载太多,在紧要关头心神不能守一,我此时也不会在这里……好一个‘偶恙’。'
南王算计得倒精,探明自己已无性命之虞才肯舍了此丸,做一个人情。毕竟,一个死人是没有任何价值的,何必白白浪费宝物。
叶孤城心念微动,当下并无一言,只将衣袖一卷,那木盒已稳稳躺在他掌上。
薛牧面有喜色而去。
十二。 既见君子
水光潋滟晴方好。
河水似一块碧色美玉,沉着朝阳初初晕开的柔和光芒,大片金色便碎在这水波当中。河畔站着几株柳,枝叶长得青翠,偶尔在风里摇一摇身段,扬起万条丝绦。岸边泊着只乌蓬渡船,主人正从河里汲水,将船仓并甲板前后冲洗干净。
“以前虽未去过什么名川大山,毕竟也有这里不能想到的法子让我见过各色景致,但只说与此处简单情境相较,便是输在了一个‘自然’二字上。”叶孤城凝目看了一时,脚下直向那渡船去了,既然已被南王世子知道行踪,他也就不愿再停留此处。摆渡人见有客人,殷勤招呼一声,忙忙解了缆绳。叶孤城上得船来,顺手将一块碎银抛给船夫。船夫喜笑颜开地谢了,蒿子一点,那舟便轻轻巧巧离了岸。
摆渡的汉子收了船蒿,弯腰刚要去拾木桨划水,却忽地发现眼前不知何时映出一袭雪也似的白衣,衣角下摆露着双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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