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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龙头-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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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羽冷然晒道:“只怕鬼剑、妖刀也正巧赶上这场热闹。”

山仔大步转出藏身处,走向酒窖门口,豁然将门拉开,果然看见刁熊和沈月娥为首,带着不少人朝酒窖的方向快速奔来。

独孤羽越过山仔飘身而出,当门卓立,他虽是一身血污狼藉,却无损于雍容的气度。

他习惯性地背手而立,漠然望天,仿佛站在自己家中庭院,欣赏秋后景致,而非正要面对另一场溅血舍命的拚杀。

山仔望着独孤羽纤瘦却坚毅的背影,心头不期然一热,他暗自决定,一定要学习独孤羽如此傲然无畏的风采,来面对未来的血腥生涯。

天星帮一行人在酒窖之前不远站定。

山仔溜眼打量来人,除了他曾在暗处见过的刁熊和沈月娥之外,其他尚有三人看来身份地位都比较特殊。

其中,一名是身材矮胖,童山濯濯,年约三旬,手持锥盾,目露凶光的壮汉,山仔推测此人可能就是方才豆子与酒鬼口中所说,那个很会喝酒的钻山虎沈贺。

另外二人,一样瘦高的身材。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生得愁眉苦脸,一个却是白衫加身,长得奇丑无比,两人并肩而站,活像阎王座前的黑白无常。

沈月娥夹着嗓门道:“独孤羽你果然是龟缩在这里!”

独孤羽收回目光,却不是理会开口的沈月娥,反而,他定定地盯着黑白无常,面无表情道:“申合欢、史贺驹,你们决定要趟这趟浑水,不再多做考虑?”

沈月娥对独孤羽如此蔑视于她的态度,气得跳脚,怨毒道:“姓独孤的,你别想威胁申大爷和史大爷他们,这遭真是老天有眼,正巧叫申、史两位大爷路过孤山下,他们已经答应为江湖除害,宰杀你这个恶魔!”

身穿白衣的妖刀史贺驹,平淡道:“辣娘子,不用把话说得那么好听,我们是看在十万两白银的代价上,又是顺路之财,才接下这档子生意。”

沈月娥不料自己将马屁拍在马腿上,她尴尬地噎住话尾,噤声不言。

“十万两,嗯!”独孤羽淡漠道:“差强人意的价码,只是,恐怕这顺路之财不太容易捞得。”

“鬼剑”申合欢平板板道:“打落水狗的事,不如你所认为那么困难。”

“是吗?”

独孤羽话声未落,倏然欺身逼近申合欢,右手如流云一般,看似平淡无奇,却布满杀机,横斩向申合欢的颈项。

申合欢偏身微退,一抹寒光在他身形甫动之际,暴射独孤羽前胸心脏部位,他出剑速度之快,果然不愧有鬼剑之称,的确如鬼魅般无声无形。

另一侧,妖刀史贺驹同时动手,只见一抹黯青流华如毒蛇吐信,阴狠至极噬向独孤羽后腰。

独孤羽冷哼一声,左手猝翻推出,身形同时斜进三尺,一股无形的力道,硬将史贺驹的刀势撞偏,正巧迎上申合欢的剑影,而他自己便藉此脱开两人的攻击。

申合欢和史贺驹齐声低哼半晌,眼见即将碰撞的刀剑,蓦地跳弹分飞,一下一下再度追杀独孤羽。

独孤羽身形倏停,双手当胸交错猝地挥展,登时,他如一尊千臂修罗同时展现出数不清的掌影,悍然至极地迎向刀光剑影。

鬼剑和妖刀脸色倏变,他们二人惊斥一声,不分先后,急急收势点地倒掠,但是,独孤羽的掌影恰似波波相接的浪涛街迫而至。

终于——

轰然闷响,申合欢和史贺驹两人连翻带滚,勉强脱出独孤羽这招修罗幻现的威力之外,狼狈地跃起,神色阴暗不定地瞪视着独孤羽。

其他一些站得较为靠近三人动手之处的天星帮所属,却被此招浩瀚的劲力震得满地乱滚。

独孤羽依旧悠闲地负手而立,表情平静道:“两位可还有兴致打落水狗?只怕保命都将成问题。”

妖刀史贺驹沉声道:“刁熊,你们只想看戏不成?”

话落,他和申合欢颇有默契错身而上,两人联手迎向独孤羽。

刁能接过属下奉上的千斤巨斧,喝吼道:“给老子上!”

他与沈月娥、沈贺随即扑入战场,至于其他喽罗,也摇旗呐喊以壮声势,但却没有人敢真正接近战圈。

事实上,他们也没有本事插手加入高手动招的战局。

独孤羽沉稳地以一拒五,见招拆招,见式化式,尚可勉力支持。

但他的脑中却飞快转着:“自己伤势可以压得了一时,却不是长久之计。尤其鬼剑和妖刀两人联手后威力更大,若不速战速决,只怕后患无穷。”

他贴着刁熊的巨斧,飘身而退,同时扬手轻易震得沈月娥倒退连连,忽然,“夺!”的轻响。

他瞥眼一瞧,正巧瞄见山仔发射强弩,射中沈月娥高翘多肉的丰臀。

“哇!是哪个死不要脸的人,胆敢暗算老娘。”

山仔不知如何爬上酒窖屋顶,手持昨夜顺手牵羊得来的连珠强弩,居高临下,揶揄叫道:“他奶奶的!老子这么大一个活人你都看不见,你遗憾自己是睁眼瞎子,还敢怪我暗算,到底是谁死不要脸?”

沈月娥虽未伤中要害,但是伤在那种部位,她早已痛得鼻涕眼泪齐下,偏偏自已又够不着伤处,别的手下也不敢将手朝那地方乱摸真是有伤治不得,徒呼夭寿!

她忍着痛,发泼吼道:“你们这群死人,不会上去把人给我宰了是不是?哎啃……”

一群黄衣大汉蜂涌着围向酒窖,山仔却好整以暇拿起强弩,夺在连射,登时数人中箭,死的死、伤的伤,一片哀哀惨叫。

刁熊气急大吼道:“我操!你们这群笨乌,不会找弓箭手来?”

山仔谑叫道:“我操你奶奶的大狗熊,给老子闭上你的鸟嘴。”他随即毫不留情连射三箭,逼得刁熊回斧左嗑右挡。

独孤羽觑准空门,砰地一掌印上刁熊前胸,将他印得吐血倒飞而出。

“当家的呀!”

沈月娥哭嚎着带伤奔向刁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扶起刁熊。

独孤羽扬声道:“山仔,小心照顾自己!”

此时,他忽觉身后有异,猛回头,一名头扎红巾的黄衣汉子,正龇牙咧嘴朝他狞笑,他顺手就赏对方一箭,不料那人竟轻易闪开。

山仔惊呼道:“怎么,原来是高手上场。”

那人手持雪亮长刀,恶毒道:“小鬼,老子是天星帮刑堂堂主方海,到了地府,别忘记是谁送你的终!”

方海嘿嘿阴笑着举手扑向山仔,山仔大呼小叫道:“哎呀!你完了!”他再次发射强弩,将方海逼向屋顶左侧。

“轰隆!”一响。

方海所立之处的屋顶应声而损,方海惊叫着跌落酒窖,蓦地,酒窖里传出一声凄厉恐怖的尖嚎,和酒缸进碎的声音。

看情形,方海活不成了!

山仔撇嘴道:“他妈的,你们以为老子选这屋顶是为什么?我早就在这里挖好坑,等你们自己来跳!”

屋外一些原本正欲登上屋顶的人,不禁被如此异变,骇傻了眼,一时之间犹豫着要不要上屋顶。

山仔冷嗤道:“豁命江湖,别怪我心狠手辣!”

他朝着犹豫不决的天星帮所属,射出漫天箭雨,将这群上下不得的黄衣大汉,全部逼落地面。

忽而,一支利箭贴着山仔头顶飞过,山仔吓得猴叫一声,急忙伏身趴于屋顶,他扭头一瞄,竟是天星帮的弓箭手已到,正登上对面屋顶,准备包抄围射。

山仔发狠吼道:“奶奶的!干啦!”

他一边强弩不断,逼得对方无暇偷袭,一手却翻开几片屋瓦,自尘椽里,取出一瓶瓶塞着布扎的陶制酒壶,和预藏的火折子,摇燃之后,他引燃数瓶酒壶上的布扎,探头叫道:“他妈的!你们大概是嫌昨晚的烧酒烧得不够热闹,老子再赏你们一顿烧酒炸弹尝尝!”

他顺手甩出点燃的酒壶,酒壶砰地摔落在对面屋顶,立即引发大火。

“快!快阻止他,别让他放火呀!”

山仔大叫道:“来不及啦!”

他说完,又是数瓶烧酒炸弹朝仅存的建筑上抛投。

天星帮被山仔这一烧,又烧得哇哇大叫,马上有人展开救火工作。

山仔啐口沫,奸黠笑道:“想救火?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索性将燃烧的酒壶对准救火的人身上摔去,来不及躲避的人立刻引火上身,烧得鸡飞狗跳。

沈月娥扶着奄奄一息的刁熊,犹在喧呼着哭喊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小鬼,天星帮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恨?你要如此帮着那个病痨鬼折腾我们的家业?老天呀……你怎么不开开眼,叫雷神劈死这两个恶胚子呀!”

山仔啐笑道:“查赔!老子同情你招不来雷神,特别送你火神玩玩!”

咚地脆响,山仔故意将酒壶甩落在沈月娥身前不远处,吓得沈月娥尖叫着弃夫而逃。

刁熊因为无法移动,身上沾上些许火星,使得他更加痛苦地大声呻吟。

山仔在屋顶嘲讽道:“喂!查某,你怎么老公不要就跑了?莫非是想改嫁,却苦无机会,正好趁此一走了之是不是?!”

沈月蛾正斥人将刁熊移往较安全的地方,闻言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坏透烂透,千刀杀万刀剐的臭小子,你等着,你等着,老娘一定要将你剁碎喂猪才甘心!”

山仔故意装得骇然的德性,学着沈月娥的尖嗓门,叫道:“哎哟!我怕怕,我怕死啦!”

他忍不住咯咯发笑,戏谑道:“奶奶的!臭查赔,你有种就上来杀我呀!窝在那里呼丧是哭不死我的!”

山仔脑筋一转,忽又嘿嘿接着嘲谑道:“对了,我忘记娘们本来就没种。难怪你说话都是放屁,杀不死我的。”

他虽然口里嘻笑怒骂全上,但心里却对手边逐渐减少的箭弩和酒弹有些担心,尤其,此时独孤羽和鬼剑、妖刀及钻山虎三人的争斗,似是陷入僵局。

独孤羽因扯裂旧伤,身上长袍再度被鲜血浸透,他的脸色较先前更加苍白,而且苍白中犹带着失血过多的铁青。

山仔看着他们身形飞快地来往攻击,心底暗自做了计较,他将所剩不多的箭雨,全部扎上破絮,沾酒引燃,然后相准扑动的人影,叫道:“羽叔,着我助你一箭之力!”

咻咻连响。

山仔不管敌我目标为何,发箭便射,他心想:“反正是三比一的机会,羽叔武功又高,射中他的机会不大。”

混战中的四人被他如此乱射一通,都忙不迭移形换位,闪避利箭。

独孤羽早在山仔招呼声中,便已知道山仔的心意,他闪身躲开一箭,顺手屈指弹向箭尾,将箭逼射左近的申合欢,复又故意贴近钻山虎沈贺。

等到沈贺扬眉阻箭时,独孤羽猝然一记修罗幻现,朝沈贺全力推出。

沈驾虎吼一声,以盾护身,拼老命顺着轰然而至的掌劲,朝外奋力滚出。

但是,独孤羽已不容他再脱身,独孤羽不顾身后申合欢森冷的剑气已至,双目寒光陡射,扬掌又是一记修罗幻现,将在地上打滚的沈贺,连人带盾砸成肉饼,钉入地下。

独孤羽同时付出肩头巴掌大一片人肉的血淋淋代价,他不及回身,反手抛掌,以一只肉掌抓住申合欢的利剑。

申合欢心下暗惊,正欲抽身而退,山仔已相准这刹那的时机,一箭急至,正中申合欢左臂。

申合欢闷哼半晌,身形微偏,蓦然惊见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掌映入眸中。

“小心!”史贺驹大吼着扑向独孤羽,企图援救申合欢。

但是,晚了!

申合欢的项上人头就在史贺驹的吼声中,随着如注的鲜血喷向半空。

史贺驹救援不成,不禁清啸入云,他的刀卷起一团青流泛闪的光影,蓦地反向扑向屋顶上的山仔而去。

独孤羽惊急狂吼道:“山仔,快躲!”

山仔甫见光球幻起,光球已经临头,他直觉地扑向屋顶斜面,借势加速朝屋檐滚去。

但是,任他动作再快,速度再急,岂能逃得过妖刀以气驭刀的至高武学绝技?

山仔只闻利刃破空的咻咻声紧追而至,忽而感到周身一麻倏冷,眼前蓦地发黑。

他意志模糊地暗想道:“完了,这回真的要回姥姥家放长假!”随即不醒人事。

独孤羽在史贺驹刀光追射山仔的同时,厉啸入空,身形化做一抹青影冲向史贺驹,驭火神功亦以十二成威力,快不可喻地撞向光球。

正当史贺驹淬毒的妖刀划过山仔身上,挟以炙人热力的驭火神功只以一瞬之差,轰然击中光球,光球猝然清散,史贺驹刀脱手飞坠,人亦如硕星曳空,洒着一路血痕,砰地重重摔落地面。

独孤羽停身在山仔身边,双手起落如飞,急忙连点带拍,封住山仔浑身上下百余处大小穴道。

此时,昏迷的山仔,脸色已经泛黑,呼吸更是微不可察。

独孤羽顾不得自己旧病复发,他在严重喘息吐血之中,当着胆破心惊的天星帮众属面前,抱起山仔,身形踉跄地掠下孤山,迳自离去。

直到独孤羽的身影消逝在众人眼前,沈月娥才如梦初醒地狂呼道:“追呀!你们这群死人,还不快给我追下去。”

早已吓破胆子的天星帮喽罗,你看我、我看你,磨磨蹭蹭,为难地吆喝着向不见人影的山道慢慢奔去。

蓦地——

“当家的,你不能死呀!”

沈月娥蓦然发觉刁熊不知于何时已经断气,她惊惧惶惊的尖嚎声,凄厉地响遍孤山,几乎揪去所有天星帮所属的魂魄。

孤山,山如其名,在此一夜之间,变得孤寂寥落,愁云惨怖。

山仔感觉到自己走在一条黝黑漫长,没有出口的隧道里。

他想喊、想问,看看这隧道之中是否还有其他的人存在,但是,他的声音仿佛被黑暗所吞没,使他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否开口出声?

他茫然地前进,忽然看到远处有人影晃动,他惊喜地加快脚步,想赶上那群人。

忽而,他面前出现一个约有丈寻宽的河面,河中水色不但漆黑如墨,而且散发着阵阵呕人的腥臭。

山仔心头一闷,便就地呕吐起来。

半晌,他方始觉得舒服些,便急忙找寻桥梁,想渡河而过。

他在河边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去徘徊,偏偏就是无法可想,眼见河面对岸的人,逐序进入一座高大城里。

山仔大呼道:“等等我呀……”

“山仔!醒醒……山仔……”

山仔狂吼一声猛地坐起,却又因体力不支,软软倒了回去。

独孤羽轻按着他肩头,慈爱道:“好极了,醒来就没事。”

山仔怔怔地盯着独孤羽的脸庞,好半响,他终于慢慢想起在天星帮总堂口所发生的种种事情。

“羽叔……”山仔音哑地问道:“我没有死?”

独孤羽含笑道:“差一点,如果不是羽叔的医术还过得去,这遭你就得归位大吉。”

顿了顿之后,独孤羽接道:“你昏迷了六天,羽叔还真担心你就此不醒,迳往枉死城报到呐!”

山仔想起先前梦境,低哑轻笑道:“还好差那一点……如果让我找到桥过河,我可就真的回不来啦!呵呵……”

“什么桥?”独孤羽不解道:“莫非你还在做梦?你还没清醒吗?”

山在约略描述一下他梦中所见。

独孤羽低沉道:“看来你果真是福大命大,人都到了阴阳界,却找不到奈何桥,可见还不到你该死的时候,连阴阳界小鬼都懒得来接你。”

山仔呵呵哑笑道:“人家说,鬼怕恶人,一定是那些索魂无常被我杀人放火的恶言恶行吓得掉头逃跑,不敢前来拘我的魂。”

独孤羽轻笑啐道:“童言无忌!”

他端起手边一只木碗,凑近山仔唇边,慈祥道:“来,你昏迷那么久,一定饿了,喝些鸡汤补补元气。”

山仔温驯地抬头,啜饮着香浓的鸡汤。

直到他喝得碗底朝天,独孤羽才又扶着他躺下,山仔此时才发现,他们原来是在一处山洞之中。

他好奇问道:“羽叔,这是哪里?”

独孤羽淡笑道:“中条山区,离我们上次赏枫的枫林不远。”

山仔低嘘口气,又问:“天星帮的事,全都解决了吗?”

独孤羽颔首道:“我们虽然付出的代价不少,但是,对方的情况会比我们凄惨十倍,天星帮就算不在江湖除名,恐怕再也难成气候.”

山仔闭上眼,低声道:“现在我总算有点明白,为何羽叔不让我沾上江湖。”

“后悔吗?”

“不!”山仔睁开眼睛,深邃地望着独孤羽,坚决道:“我从不对自己决定的事后悔。”

独孤羽欲言又止,最后,他轻拍山仔肩头,柔和道:“你余毒方消,需要多休息,睡吧!”

山仔咧嘴笑笑,双目一阖,很快便进入梦乡……

日子在山仔逐渐恢复之中消逝。

冬天提前降临山区,山中开始下起今年的第一场大雪。

远山近水早已被这场大雪冰封,宛如凝固成一玉琉璃晶莹的白色世界。

雪地里,一个穿着黑色貂皮大祆的俊瘦身影,正在缤纷的飘雪中,几自扑跃嬉戏。

嬉戏?

不!

看仔细些,这个纤瘦的身影,并非闲着无聊四下东奔西窜,他正追逐着两只仓皇逃命的野兔。

这个累得气喘咻咻仍不放过兔子的人,自然是数日前方自鬼门关游乐一趟回来的山仔无疑。

追野兔原本只是一件单纯的事情,但是在山仔专注地投入下,他此时却已是热汗涔涔,顺腮直淌。

再细看他的行动,从他可以在同一个时间里,及时阻止左右分窜的野兔,使之不离他掌握的情况看来,山仔的动作比以前更机灵,也更迅捷。

山仔正暗自得意自己能完全左右兔子奔逃的方向,蓦地,斜刺里飞出二团雪球分别落在野兔原先会逃窜的路线上。

野兔受惊之下,突兀地改变方向窜逃,朝相反的路线奔驰。

山仔眼见兔子就要脱出掌握,他嗔目一吼,奋力扑向左方那只野兔,而就在他向左跃去时,一溜黑影自他手中飞射而出,无巧不巧地击昏另一只兔子。

几乎是同时,他伸手急探,一把揪住兔子后腿,一拳将挣扎中的野兔敲昏。

他抹把汗,气喘咻咻地起身,回首埋怨道:“羽叔,我练的正有心得,你干嘛故意捣蛋?!”

独孤羽仍是一袭单薄的藏青长袍,伫立于风雪中,笑吟吟道:“我是在考验你的应变能力,你竟敢说我捣蛋,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

山仔提起两只兔子,朝独孤羽走去,口中犹自黠谑道:“就是因为你没大、我没小,所以我们才能缩短距离,成为忘年之交嘛!”

独孤羽含笑嗤声道:“想与病书生论交岂是恁般容易之事,而你这小娃儿也敢自抬身价妄想做我的忘年之交?”

山仔呵笑着自嘲道:“我娘生我时忘了给我一个好家世、好命运,就是没忘给我一张厚脸皮。”

独孤羽似笑非笑摇头叹道:“天底下没有我不能对付的武林高手,但是,我碰上生有厚脸皮的人,也只有退避三舍,以策安全。”

山仔咯咯笑道:“这就叫天下一皮无难事,如果连羽叔你都得退避三舍,其他的人保证是闻风而逃。”

他一顿之后,接着故做神秘道:“尤其当我站在风头时,效果更好。”

独孤羽不解道:“这和站在风头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山仔奸黠谑笑道:“我若站在风头,只要屁股抬一抬,下面的人能不闻风而逃才怪!”

独孤羽豁然大笑道:“好,效果果然很好,如此声、势俱全,武林中人岂能不惧乎?!这也算出风头的新招。”

山仔嘿嘿得意道:“羽叔,你的确越来越了解我啦!为了不辜负你的期待,我决定多多研究些闯荡江湖的新招,你有没有兴趣加入?”

独孤羽故做惊惶的摇手道:“不用,我还是觉得传统方式就很足够,你有何妙方,尽管自便,别把我算进计划之中。”

山仔没趣嗤道:“真是的,年纪大的人总是太过于保守,一点也没有创新、挑战的精神,你这种态度,如何能鼓励后生晚辈努力奋斗嘛!”

他犹自怪罪似的斜膘了独孤羽一眼。

独孤羽扬掌刮向山仔,笑骂道:“胡言乱语,讨打!”

山仔咯咯笑着,脚下轻滑斜退,轻松避开独孤羽挥来的巴掌。

独孤羽眼神飞快闪过一抹赞许的笑意,在山仔尚未察觉之前,倏现即隐。

他轻咳着仰视天色,淡淡道:“这场雪一时半刻还停不了,大雪天里,天色暗得快,今天就暂且到此为止,你去收抬收拾,咱们回去吧!”

山仔拍拍腰间所系的野兔。轻快道:“该收拾的就在这里啦!咱们的晚餐有着落,可以回去了。”

独孤羽略略颔首,迳自回身,轻摆衣袖,飘然离去,雪地上却看不见他的足迹。

山仔随后连奔带跃,就像他方才追逐野兔一般身形,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紧跟着独孤羽向两人歇息的山洞而去。

山仔进入曲折的洞内时,独孤羽已将余火重新燃起,山洞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昏黄而温暖,冰冷的风雪仿佛被这份温馨阻绝于另一个世界之外。

山仔趋前就火,沾染于身的雪花纷纷溶化,变做细碎的水珠涔涔流下。

独孤羽掏出洁白的方巾,默然无言地为他拭去满头满脸的水渍,山仔受用地闭起星眸,静静体会自幼从未有过如此受人关照呵护的感觉。

独孤羽轻拭他的眼眉额际,忽而讶声问道:“山仔,怎么哭了?”

山仔眨眨眼,展颜笑道:“没有呀!我为什么要哭?”

独孤羽为他擦干头脸,将方巾晾于火旁,轻笑道:“看来是我眼花了,男子汉大丈夫,宁愿流血,也不能轻易落泪。”

山仔默默地点头,他心里明白,独孤羽这番话是故意如此说给他听,毕竟,像独孤羽如此历尽人生沧桑的角色岂有恁般容易眼花,分不清泪或水。

毕竟,像山仔如此赤诚、纯稚的心,岂能不为如此无言地关爱感动。

他们两人一时之间都陷入各自的思绪中,沉默渐渐充斥在火光跳动的山洞里,周遭气氛显得有些沉闷与凝重。

良久……复良久……

不知经过多少时间……

独孤羽忽而幽幽轻叹一声,低沉徐缓地开口:“你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要与独孤羽过不去,对不对?”

山仔微讶地抬头看着独孤羽,而独孤羽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瞪视着火堆,山仔不自觉地点头,他的确很想知道自己二人屡屡遭人追杀的原因。

独孤羽虽未移动视线,但他仿佛看见山仔的颔首一般,不似笑的漠然一笑,幽忽道:“羽叔讲个故事给你听好不?”

不待山仔回答,独孤羽整理过思绪,双目微阖,轻声飘飘渺渺道:“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在湖南洞庭湖西南附近,有一条桃花江,江水的上源是一处植满桃花的小山丘,人称桃山。

桃山上,由于倚壁环江,是个风水绝佳的好地方,所以为一名辞官归隐的老臣所看中,选择在那里落藉生根。

那已是前朝之前的事,这个老臣归隐所居之地,经过漫长岁月的流转,逐渐形成一个小小的村落,村落不大,总共只有二十余户人家。

其中,大都是有亲戚渊源的住户,他们将那个村子,取名桃源村,就是为了效仿古人所述桃花源记的境界而命名。”

独孤羽轻顿之后,神情倏然,接着道:“那是个很美的地方,后有桃树密植的山坡,前瞰滚滚东流的桃花江,每当初春时节,桃花盛开,一片花满红映天,满江春水碧连翠,桃源村的儿童,而可尽情地嬉戏在如此山光水色之间……”

山仔脑中顿时浮现一片异于太原城中,风沙满天的瑰丽景象。

“桃源村的人……”独孤羽语声轻缓地继续道:“由于秉承祖训,以诗词继世,文章传家,所以村中之人俱是饱读诗书之土,在如此环境的孕育下,村中年轻人要取得乡生、贡生的资格,简直是易如反掌。”

山仔搔着头问:“什么叫香生和供生?”

独孤羽含笑解释道:“乡生是一般生试及格的人,而贡生则是因为学行优良,被举荐升入太学的生贡,这些都是科举制度之下的一些功名。”

山仔依然茫然地问:“什么是蝌举?是不是和蝌蚪有关系?”

独孤羽闻言为之气结,他无奈地摇摇头,皱眉道:“科举是一种考试的制度,怎么会和蝌蚪有关系?真是胡扯!”

山仔糗大地耸耸肩,应声道:“哦,原来如此,不早说!”

独孤羽陷入回忆中,神思渺远道:“有一年,桃源村里,有一人年方十七便得乡试合格,成为全村最年轻的秀才,不久,他便被推举为贡生,进入太学深造,而他亦不负村中父老所望,以二十之龄获科甲状元,成为当年最为年轻的状元郎,风风光光地衣锦还乡,光耀门楣。”

山仔打岔道:“那人就是羽叔你,对不对?”

独孤羽不置可否,继续道:“对一个少年得志的新科状元而言,成家立业是最平常不过的一件事,所以,他在高中状元之后不久,随即迎娶青梅竹马的爱侣,两人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没多久,他的爱妻便已告怀孕,一切的事情对这名状元郎来说,都太完美、太幸福了……”

山仔不顾独孤羽神情怅然,推测道:“往往山雨欲来风满楼,老天爷才不会让人那么顺利,我看这一切幸福美满,一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

“不错。”独孤羽苦涩道:“正当这名状元志得意满之时,他开始不满足文学世界所能带给他的成就感,他反倒沉迷于列传之中,一些江湖侠客豪放的行径,他也想尝试看看仗剑江湖,快意恩仇,那种英雄式的生活,谁知……这种念头,便是种下不幸的根源……”

山仔望着独孤羽凄迷的眼神。仿佛已感觉到独孤羽生命中的阴影,山仔沉默了,他纵使再皮,也无法于此时此景,说出些调笑不拘的言语。

独孤羽深吸口气后又长叹道:“有一天,这名年轻状元到长沙城中闲游时,在一家卖字画的旧书铺中,发现一幅约有一百八十年历史的古画轴,当时,他只是心喜于此画久远的价值,而将之收购下来。

直到……他回家以后,细细品味着这幅字画,方始察觉出字画之中,似有某种玄机隐喻……”

山仔睁大双目,紧张问道:“是什么玄机?”

独孤羽面色凝重,低缓道:“他整整花费一个多月的时间,几乎是茶不思、饭不想,沉迷在字画上数句题诗和个中景物之中,终于……”

“他在翻遍无数藏书的印证下证明……”独孤羽润润喉,接着道:“那幅字画所示,竟是一百八十年前,江湖异人鬼湖宫主为寻找传人故意留下的线索,只要解开画中谜题,即可得知黑魔林的所在。”

“鬼湖宫主?”山仔茫然而神往地呢喃道:“黑魔林?那又是啥玩意?听来颇有凶神恶煞的味道。”

独孤羽徐徐道:“黑魔林是一处不见天地的原始密林,几乎是人兽绝迹的阴森地带,在林中深处却有一个碧绿宽广的大湖,那位江湖异人为了个人喜好的因素,花费大笔银子与精神,在湖底深处建造一座秘屋,题称为鬼湖宫,他自封为第一代宫主。”

山仔眨眼睛道:“羽叔就是第二代宫主喽?”

独孤羽无奈地摇头道:“不,我尚无资格称为鬼湖宫主,虽然,那是我的心愿。”

山仔不解道:“为什么?”

“因为……”独孤羽落落寡欢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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