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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倭-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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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王婆留在邵仲文家住下,端茶递水,陪这邵仲文读书。邵仲文也教这王婆留背诵临摹《百家姓》、《三字经》、《千字文》,跟王婆留讲解忠信孝悌。经过这邵仲文一番语重心长的栽培教诲,王婆留渐识文理,通晓大义。
一日,王婆留正在书房打扫卫生。邵仲文走进来了,就坐在书案后面的椅子上,笑眯眯的看着王婆留,语重心长道:“小王啊,我看你悟性很强,极具慧根,是个可塑之才,你来和我说说。读书是为了什么。”
王婆留双眼朦朦胧胧,摇了摇头,心里想:“读书是为了什么?骗人的吧?他没敢这样说出来。却是迎合俗见,应付道:“为了做官,为了发财,为了娶个漂亮的老婆。大家不是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嘛?”
“呵呵”,邵仲文笑着说:“你只说对了一些。”
王婆留摇了下头,又赶紧点了下头,心里说:“我说得很对嘛,大家都觉得应该是这样,邵先生怎么说我只说对了一些?”
邵仲文点了下头,拉着王婆留指着墙上悬挂的一个老人像说:“你看看,他是谁?”
王婆留也不知道这墙壁挂的老人像是谁,小心亦亦问道:“这是谁呀?爷爷,这是你爹么。”王婆留看见富人家大厅都摆放先人的牌位,挂着先贤的工笔画像。也以为墙壁挂的老人像是邵仲文他爹。想到自己是个无爹的孩子,心下不禁有些黯然。
邵仲文道:“他不是我爹,这老人是智圣先师孔圣人。孩子,你快向他磕九个响头。”
王婆留不敢违逆邵仲文的意思,老老实实恭恭敬敬给孔圣人的画像磕九个响头。
邵仲文拍拍王婆留的肩头道:“圣人不出世,千古如长夜。孩子,你看清楚没有,孔圣人的面目是不是很慈祥。”王婆留认真端详智圣先师孔圣人的画像,果然发现孔圣人脸目慈善,和蔼可亲。
邵仲文又拍拍王婆留的肩头道:“看明白了没有?他是一个好人,做人应该以他为榜样,他是我们的万世师表。读书,学习,是为了明理,为了保持理性。孔圣人强调中庸,为了接近真理,最大限度实现公平公正看问题,要求人处世办事尽量做到不偏不倚。”
“不偏不倚?”王婆留觉得这句话确实是耐人寻味。
邵仲文依旧不急不忙,缓缓的说着:“人世间有很多尖锐对立的矛盾,并不是非白即黑,不是对便是错,不是左便是右;乾坤时常大挪移;阴阳瞬间大转换。只有秉持中庸之道,才能避免钻牛角尖,走极端。中庸是读书人的道。孔圣人说‘吾道一以贯之’。这道便是中庸之道。”
“中庸之道?”王婆留反复咀嚼这句话,越想越糊涂。
“对,中庸之道。”邵仲文抚摸王婆留的额头笑眯眯道。“书不是读得越多越好,知识也不见得是越多越好,当你领悟孔圣人的中庸之道,可以接近智慧最高境界了。”
王婆留闻言更加迷惘,疑惑不解,如果知识不足,如何接近智慧?
邵仲文道:“有些人整天要研究和参悟什么东西,其实都没有什么大作用。没有慧根,那里修得成什么正果?一个人就算学识渊博,如果动了歪心思,替强权效力,作强权的鹰犬欺压百姓,那他就是才高八斗,也是一只犬儒;如果一个人懂得以中庸之道处世办事,即使他读书识字不多,也能无限靠近真理,智慧见识可以与圣人比肩。真理靠个人的认知、阅历、实践、经验、教训来感悟,你将来会感悟的,无需我来教你,只告诉你一句,你有点慧根,希望你以后能得正果。”
王婆留的脑袋乱得一塌糊涂,摇头苦笑道:“爷爷,我满肚子委屈、怨恨,我的思路混乱,经常钻牛角尖,我很愤怒,我怕没希望了。”
邵仲文安慰王婆留道:“你还小,脑袋象一张白纸,还有可塑性。孩子,千万别抱着仇恨的意识处世办事,那样会让你变得愚蠢。记住爷爷一句话,仇恨会让人变蠢,所有被仇恨蒙憋心窍的人都是蠢材。”
第六章 考场波折(1)
光阴荏苒,不知不觉过了半年光景。在邵家做书童打杂的日子,是王婆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当年七月,又是“乡试”时节。乡试每隔三年举行一次,各县、州、府的应试者,即通称秀才的读书人,他们都到省城参加科举考试,录取者被称为举人。举人是大明政府钦定的官场接班人,必须要有举人的准入证书,才能参加进士考试,考上进士才能做官(举人也会被朝廷委任当官,一般是县级小吏)。
这个时节,县里主管发掘人才的提学官也依例举行考试,选拨秀才。凡是进学还没有身份的童生,都在这个时候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设法考上秀才证明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读书人,证明自己确实是做官的料。
邵仲文提早十天准备好文房四宝,打点包袱,伙同邻村一个叫李甲的老童生,带上王婆留,一起进城,到钱塘县赶考。
与此同时,雍和山庄园主唐伯康也带着他儿子唐三上路了,目的地也是钱塘县,目标也是考秀才。
唐三要考秀才这消息传开,震撼钱塘县所有读书人的心。
唐家是当地武林世家,子孙以习武为主。现在唐伯康居然让他的三儿子唐三转攻秀才,这消息传到邵仲文耳朵中,无疑让邵仲文感到非常震惊,下巴差点儿掉下来。作为唐三的乡邻,邵仲文对唐三的底细来历是十分清楚又明白的。
唐三今年八岁,进学才一年多,斗大的字不认识几个,甚至是《三字经》也背不全,可以说是一个如假包换不折不扣的小童生。据说他的老师,南塘镇一个叫郑英明的老秀才,为了让唐三记住“天上明星滴溜溜转”这一句名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郑老师说“人之初,性本善”。唐三偏不认,坚持“人之初,性本恶”。跟他的先生胶柱鼓瑟。郑英明不得不谓然长叹:子不教,父之过啊!唐三戏谑道:既然我父亲有过错;那叫他来跟我一起上学吧。结果唐伯康只好亲自拿着板子伴读,跟着儿子唐三一起上私塾。
那唐伯康所以让唐三角逐这秀才的名堂,本意是希望唐家出个文武双全的子孙。唐家是南塘镇数一数二的豪门巨室,每年都要向朝庭上交许多差徭赋役。这样一个暴发户人家,必须有一个秀才支撑门户。因为家中有个秀才可以优免,可以少交点儿税,这就是唐伯康苦口婆心让这唐三读书的真正目的。
邵仲文与李甲在钱塘县衙明伦堂附近一个客栈里安顿下来。不免对这唐三考秀才的事说长论短,当作一个笑话取乐。
李甲摇头晃脑道:“这年头,真是无奇不有。据说这唐三连毛笔也握不稳,他也考秀才,靠谱吗?”
邵仲文感触良多地道:“唉,我们考了一辈子也考不上,这屁孩才认识几个字,也来凑热闹。真不知他父子俩是怎么想的,莫非他们认为大明朝的能人志士都死绝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李甲对邵仲文拱拱手,奉承道:“我看邵兄的文章非常老道,这回肯定中了。”
“嗯。”邵仲文欣然接受,非常自得地拈须微笑。但他嘴里仍然客客气气回复李甲道。“难说,难说,就怕我的文章不中这提学官的意,不合他的思路,如果是这样,就算我的文章做得最好,也未必有用。”
邵仲文几十年寒窗苦读,如此学力,兀自信心不足,那唐伯康的脑袋莫非缺根弦,他儿子这点水平,他怎么会没有一点自知之明,竟然异想天开指望唐三考上秀才?唐伯康其实一点也不笨,如果他是笨蛋,他根本不能成为暴发户,他能积攒起万贯家财,足以证明这个人聪明绝顶,他绝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唐伯康信奉钱可通神,他认为钱神是无所不能的,只要役使金钱出马征战,没有一座道貌岸然固若金汤的城墙不能攻破。为了赚到未来的富贵,眼下必须不惜血本,无论破费多少钱也值得。唐伯康不相信潜规则行不通,他坚信用金砖向这些主持秀才录取的学官敲门之后,可以不费吹灰力给他儿子唐三弄个秀才玩玩。“秀才,什么玩意?”唐伯康不屑地冷笑,他信心百倍,志在必得。
钱塘县的提学官姓任名富来,新官上任,意气风发,看起来好象很有些作为的样子。唐伯康凭着自己在商道上的历练,十分敏感地觉察到任提学的作为是想干什么。他父子到达钱塘县后,根本没有打算考虑怎样打点应试物品进场考试的事,他们第一件事就是请任提学──吃饭。
第六章 考场波折(2)
唐伯康父子把任富来接到当地一个名唤莲香楼的戏院中,这莲香楼既是梨园,同时经营茶楼酒肆,也有一些婊子在那里驻扎候客,确是一个谈生意兼风花雪月的好地方。
唐伯康包了个场子,把无关闲人杜绝干净,偌大一个楼面,只有唐伯康父子和任富来三个人在那里做功课切磋,确也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酒菜十分丰盛,山鸡、海参、熊掌、猴脑、燕窝、王八……水陆俱全。但这几个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实也无心吃这些劳什子。
酒过三巡。唐伯康指使他儿子唐三认这任富来做老师。任富来也不推辞,欣然接受。确定师生名份之后,唐伯康又谈及场屋要借重的意思。
任富来伸出五指,拍案叫好。
唐伯康立即伸手入怀,掏出一张南塘镇临街店铺的房契,声称店铺价值五千两银子,送给任富来,作为质押凭证,等县试公榜发布之后,若唐三榜上有名,唐伯康就用五千现银向任富来赎回房契。
任富来假惺惺道:“既是师生,理应效力,如此重礼,担当不起呀。”口是心非,早伸手接过房契,揣入怀中。
唐伯康拱手致谢道:“任提学与犬儿既有师生之谊,学生素知先生贫寒,因此资助先生小许东西,以壮先生仕途行色。些小谢意,何足挂齿。”
任富来欣然接受。酒足饭饱,任富来又问及唐三学问履历。
唐伯康坦然笑道:“实不相瞒,犬儿才上师塾,不足一年,文理还不通。”
“如此,你找我师爷任泉商量一下吧。他做惯这一行,他会给你作出妥善安排。”
唐伯康闻言大喜,合不拢嘴道:“多谢任大人指点迷津。”说完便招呼莲香楼老板过来,附耳吩咐几句。莲香楼老板点头哈腰,送进三个粉头伺候客人。唐伯康自己抱了一个,另两个推给任富来道:“兄弟,别客气,拿去用。”
任富来双眼放光,竖起拇指乐呵呵道:“唐朋友,识趣,会做人,佩服,佩服。”
第二天,唐伯康找到任富来的师爷任泉商量如何安排唐三摸个秀才的事。
任泉问:“唐同学的文才如何?”
唐伯康老老实实说:“才刚刚认识几个字,是否有门路,难度高吗?”
任泉摇扇笑道:“不难,不难,只要白米千石即可。”
唐伯康讨价还价,道:“现银八百两,怎么样。”
任富来早已吩咐这任泉配合唐伯康安排工作,故任泉也没怎样过分放刁,卡拿要挟,沉吟片刻,点头道:“好,成交。”
唐伯康眼见任泉办事如此爽快,有些好奇,逐问这任泉:“阁下如何瞒天过海,计将安出,在下洗耳恭听。”
任泉把折扇一收,自负地道:“很简单,这有何难,每届县试总不免要找些人誉稿,这些誉稿的人都是我的亲戚。自己人,他们办事,我放心。只要拿二三百两银子出来,吩咐他们的截下文章做得好的卷子,移花接木,换上你家公子的名字,不就成了。如此,你家公子中秀才的事便是十拿九稳,一点破绽也没有。”
唐伯康听见居然有这么绝妙的计谋,眉花笑眼,拍手叫好:“高,实在是高。”心下却说:黑,实在是够黑。
这边,邵仲文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早晚抱着书本揣摩钻研,生怕疏忽大意,错过一节文字,功败垂成。到了临场那一日,邵仲文五更起床,赶场赴考,直至黄昏才出场来。邵仲文在这一届的文字尽管改了又改,千锤百炼,但自信心仍然不足。回来客栈,便使王婆留买来香烛,摆下三牲,望着老家方向,拜了又拜,祈求列祖列宗护法保佑。
不几日,县试放榜。邵仲文起了侵早,赶到榜棚下看榜,他睁大眼睛,把公榜前前后后看了几遍,完全没有姓邵的人中秀才。丫的,又没中。邵仲文顿时如丧考妣,失魂落魄,老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然而,有个熟识的名字深深刺激他的神经。这个名字就是唐三,居然是县试第一名。
第六章 考场波折(3)
唐三,年方八岁,县试第一名秀才,小神童啊!
这消息轰动钱塘县。
如果你不相信猪会爬树,偏偏又发现猪爬上树了,这是一件多么让人难受并感到不可思议的事呀。
对于连笔也不会抓的唐三居然考上秀才这件事,邵仲文也不是傻子,他当然明白其中隐藏猫腻。
邵仲文立即到县里翻查他的朱卷,发现他的朱卷不见了。而唐三的卷子,从题目到立意,看起来有些眼熟,顺顺溜溜十分熟识,这不是我做的文章吗?再看第二遍,第三遍,一字不差。天啊!邵仲文气得浑身发抖,他发现真相了,这个真相差点儿把他击倒,原来自己考了几十年不中的原因在于此,原来自己一直替别人做嫁衣裳。这个真相让邵仲文的心如被猫抓,使他痛苦不堪,再也按纳不住。你们这些混蛋太可恶了,我要告你们。
说干就干,邵仲文写了一张诉状,唤来李甲、王婆富作伴助威,一齐赶到县衙击鼓告状。
监场官吏接过邵仲文诉状,看完之后,准他投递。传唤当事人,择日再审。
唐伯康绝不慌张,又摆下戏筵酒席,跟任富来商量对策。任富来阴阳怪气地望着唐伯康问道:“你还有钱吗?”
“有。”唐伯康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用得着商量,该怎样做就怎样做,还用得我教你怎么做吗?”
唐伯康心领神会,暗暗点头。
过了几日,监场官传唤邵仲文上堂问话。邵仲文卷袖握拳,义愤填膺地道:“大人,你要替小人做主呀,县试有人作弊,截了我的卷子,抢了我的功名。求大人明察秋毫,清清弊窦。”
监场官讶然道:“竟有这样的事,谁这么大胆?”
邵仲文道:“便是唐伯康的儿子唐三,也不知他弄什么神通,他的朱卷跟我的墨卷一字不差。”
监场官向邵仲文问道:“你有什么凭据,你凭什么说他的朱卷抄你的,你拿出你的原卷来给我看看。”
邵仲文的原卷早被那些誉稿的抄誉生截下销毁了,那里还找得出什么原卷对证?邵仲文一时被监场官难倒了,哑口无言。
监场官拍案而起,骂道:“无凭无据,显然是妒才生事。看你一把年纪,免你敲打,退堂。”
“不对。”邵仲文兀自不服气,阻止那监场官退堂,滔滔不绝分辩道:“那个唐三,笔也不会拿,斗大的字尚不认得几个,他怎会是县考第一?”
监场官早已收了唐伯康的钱,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眼见邵仲文还如此不知进退,冷笑道:“不识字怎样?因为他不识字才让他中秀才,好让他读书认字嘛。如果他象你这样才高八斗,还用得着上学读书吗?”说着把邵仲文的诉状取来,在呈子上面批了两个字:不准。
邵仲文气得血压暴涨,当时昏倒在地。幸亏李甲与王婆留在旁扶持救援,摁人中,捶胸捋背,才把邵仲文从鬼门关拉回来。
李甲与王婆留把邵仲文连拖带扯,扶到客栈。可邵仲文象疯了一样,整日胡言乱语,骂不绝口。没钱,就意味无权无势,空逞口舌之狠又有什么用呢!
经这事打击之后,邵仲文一病不起,倒在床上。神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邵仲文神智清醒时,还是忍不住破口大骂:“可恶呀,大部分的官员都不知心存大义,却只知贪赃枉法,却不知为民请命。大明朝让这班家伙当权主政,老百姓怎会有好日子过。老天爷呀,为什么让这些人当官,而不是我呀!若苍长眼,让我中举当官,我发誓把你们这些贪官污吏赶尽杀绝。”笔者读史,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大多数贪官污吏都是一帆风顺中举做官的人,这些人在倒台之前仕途得意,可谓平步青云,没有什么波折,对自己在老百姓中的评价也不怎样在乎,甚至不惜拿自己前途作赌注,在贪赃枉法路上越走越远,直至身败名裂;而一些屡试不第的历尽波折才中举的读书人,一般比较在乎老百姓对他的评价,基本上能廉政自律,对贪赃枉法的官员深恶痛绝,千方百计打击报复这些曾经妨碍自己进入官场的讨厌鬼。如果让邵仲文这样的读书人进入官场,他也会采取一些措施对他看不惯的贪官污吏进行打击报复,清官就是这样炼成的,有时候可以这样理解。
王婆留听见邵仲文整日唠叨说这大明朝的官员不仁不义,对“大义”这个名词不免甚感兴趣,大义?什么是大义呢?就望着邵仲文问“爷爷,什么是大义呀?”
“大义就是“圣勇义智仁”。忠君,爱国,胸怀天下,兼济苍生。唉,你年纪尚小,不可能明白这些事,还是过两年再说吧。爷爷现在只能告诉你,做人要正直,要嫉恶如仇,要有良心,要有诚信,任何有违良风善俗的事都不要做,否则会遭报应的,明白吗?”
“哦,爷爷,原来是这样呀,我明白。”王婆留似懂非懂,点头称是。实际上他也很闷纳,比喻说南塘镇的居民骂他是狗崽子的时候,脸上也显现出嫉恶如仇的表情,一种代表正义的优越感。好象他王婆留干了什么大奸大恶伤风败俗的事一样。王婆留每次遇上南塘镇居民凛然正气的指责,身子不由自主震颤发抖,缩成一团,恨不得找个地洞藏起来。我做过什么呀,王婆留心中承载着无限疑惑。他努力搜索枯肠,把混沌的脑袋梳理几百几千遍,也想不出自己干过什么有违良风善俗的事?为什么你们这样痛恨我?打击我?欺负我?
你们的大义,难道是欺负小孩子吗?这又算什么大义?难道这叫有良知吗?王婆留双眼噙泪,一肚子委屈愤怒无从发泄,对孔夫子的大义不免存疑。
中国政权自古就师承一种连坐的恶法,对犯罪人的亲属有罪推定,对犯罪人连坐九族并祸及数代。古人都认为:当道莫种棘荆树,他年免挂子衣。并认为这是天经地仪的真理。祖宗作孽,儿孙跟着倒霉。文革期间,笔者家乡就发生一件怪事。有个小孩因家庭出身不好,是个地主崽,成为同年孩子打击、排挤、嘲笑的对象。地主崽所谓的地主出身,其实也很渺茫,向上追溯,已经是几代前的事了,是太祖太爷的事,到了他地主崽这一代已穷得一穷二白,可是地主崽依然还要背负地主的恶名。给地主崽无情打击的人,不仅是那些不懂事的贫下中农孩子,还有很懂事的村夫俗子,老太太,老革命家,甚至于读书识字的人……,大家对地主崽没有任何怜悯,只有咬牙切齿的仇恨,恨不得置之死地而后快。地主崽无法背负他列祖列宗留给他的沉重屈辱,最后只好跳进鱼塘自杀了。
第七章 流落异乡(1)
邵仲文县考不中,又被监场官恶言讥嘲,憋了一肚子冤气,精神受到极大刺激,神经也变得不太正常。也许他真是老了,再也经受不起如此沉重的打击,神志愈来愈糊涂。起初几日不思饮食,后来渐渐大小便失禁,整个人好象被恶魔附身,陷入歇斯底狂躁状态,甚至连李甲与王婆留也不认得了。延捱了半个月光景,病情非但不见好转,反而日比一日沉重起来,奄奄一息躺在客栈里,坐以待毙。
李甲把自己长衫拿到当铺当了几钱银子,请来郎中给这邵仲文看病。郎中来了以后,摸了摸脉,连连摇头,连药也不开。并把李甲拉在一旁,郑重其事宣布:这老头子没救了,三日之后他非完蛋不可。及早替他预订一口棺材吧,免得到时措手不及。
郎中此言一出,李甲与王婆留都吓呆了,对于这结果,虽然他们早有预料,可一旦确信,心里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他们没有钱了,在这穷途没路的关键时刻,实在死不起人呀!
“先生,求求你,救救我爷爷吧!”王婆留抱着郎中的手使劲地摇晃哀求。只要能救邵仲文一命,叫他做什么也愿意,那怕卖身为奴,他也亳不犹豫。
郎中摇头叹气,表示无能为力,道:“我又不是神仙,阎王爷请他上路,谁也没有办法啊!”郎中说完这话,收拾百宝箱,垂头丧气走了。
客栈老板听人说邵仲文快要不行了,说不什么也不肯让邵仲文死在他的客栈里,命令李甲与王婆留立即把邵仲文抬到街面上,以免弄脏他的客栈。
李甲无可奈何,只得搬出客栈,其实他们也没钱住店了。经过这一番折腾,邵仲文果然应了郎中的预言,没能挺过三天,二天后便彻底解脱,往生极乐,到丰都鬼域画卯报到当差去了。
王婆留哭得很伤心,涕泪滂沱,从早哭至晚,直到声音嘶哑,哭不出来才略停一会儿。王婆留的眼泪与其说是为邵仲文而流,还不如说为自己未来的命运而流。邵仲文双脚一伸,什么也不知道,一了百了。但他王婆留呢,可没有这么轻松,明天谁来管饭?明天到那儿睡觉?想到自己前途灰暗,一片惘然。王婆留自觉身堕冰窟,周天寒彻,痛不欲生。难道说,又要打道回府,回到南塘镇城西那个破窑中度日?想到周全功等人的拳头与冷眼,王婆留不寒而栗,心中有一万个理由不愿意再回南塘镇。
可是李甲却说出王婆留最不愿意听到的话:“孩子,别伤心,咱们节哀顺变吧!眼下设法把邵先生的灵柩扶回乡里安葬,才是正理。”
没有比这个消息更坏了,王婆留听见李甲这句话,哭得更加聒噪的了不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满地打滚,孝感天地。
王婆留号哭声哄动街坊,许多街坊邻舍都看不下去了,感动得挤下几滴眼泪:“这孩子,真有他的,人家死了老子也没他这样哭得伤心呀!难得,难得。”
隔天,这些街坊便凑集份子钱,资助王婆留一两银子,替邵仲文做了一付棺木,请来忤作把邵仲文尸体入殓,抬到县城大佛寺属下义庄,寄放廊下。
从钱塘县到南塘镇,两地相距大概有一二百里路程。李甲他们若把邵仲文的灵柩扛回老家,也不见得是件容易的事。灵柩重达二三百斤,少不得要雇人,雇车马,雇船只,这都要钱,没有钱万万不行。
一文钱难到英雄好汉,况李甲这时也囊中羞涩,一文钱也没有了。没有路费启程上路,意味他们只能滞留当地,鬼混度日。李甲只得把王婆留叫到近前,说:“孩子,人死之后,落叶归根,我们应该把邵先生的灵柩运送回家安葬,才了却一桩心事。可恨我不争气,袋里没有宝钞,这事只能押后处置。如今我想先在本地找个工作,或作教书先生,或作师爷幕宾,筹措几两银子再说。孩子,在工作没有着落之前,我也顾不上你了,这大佛寺每天傍晚有粥水布施,你就在这大佛寺廊下将就混日子吧。等我赚到钱,再找你一同回家好不好。”
王婆留也没有什么主见,混混帐帐就答应下来。
李甲长叹一声,低头觅路便走。王婆留尾随李甲,把他送出大佛寺山门石阶下,眼睁睁目送李甲消失在他视野之中。而李甲好象心中有鬼,自下决心转身前行之后,再也没有回头看王婆留一眼。
正是:设使孔丘生此日,仍愁生计忘奔走。
第七章 流落异乡(2)
大佛寺在每天太阳下岗之际,把一桶粥水放在山门前,任那些乞丐,流民,或无家可归的人,随意取食。遇到人多粥小的时候,大佛寺的值日僧曹也指派一两个僧人维持秩序,分派粥水。免得众乞丐起哄打闹,欺负善良弱小,搞得满地狼籍。
王婆留听说开饭,拿着个椰子壳就往前挤去,这天在寺院等僧人分派粥水的乞丐的很多,大家争先恐后,你推我搡,竞争激烈。
一个胖和尚沉下脸来,指着王婆留厉声吆喝,排队,不排队不给你吃。王婆留只好老老实实排队,可这一日等待和尚布施的人太多了,临到他的时侯,粥水便分完。和尚把手一摊,没了,没吃到东西的人明天早点儿排队吧。
王婆留只得转到寺外摘些嫩绿树叶充饥,一个叫定儿的小乞丐也尾随王婆留之后,仿模王婆留的作法,也采摘树叶裹腹。不过他吃了几把,很快便对王婆留表示严重不满,嚷道:“这是什么东西,谁教你吃的,越吃越饿,我又不是猴子,我不吃树叶了。”
王婆留笑道:“我没叫你树叶呀,你自找的,怎能抱怨我?”
定儿搔搔头,埋怨道:“呸,呸,呸,我看见你吃,以为很好吃,谁晓得树叶这么难吃的。”
王婆留对定儿说:“咱们明天早点排队,也许打到粥吧。”
定儿摇头道:“不,早点排队也不见得一定能打到粥,如果五毛和一条虫他们来搞局,其他人只能让路回避,谁也不敢招惹他们,谁敢跟他们抢粥水,他们就打人。你若不让着他们,小心打折你的腿。”
“五毛是谁呀?一条虫又是怎样的人?”王婆留对定儿的话很感兴趣。
“你是新来的,不知好歹。”定儿说,“五毛是这大佛寺附近小乞丐的头头,管着这方圆十里地几十个小乞丐,大家都听他的,叫他做团头;一条虫是小偷儿,手下也有几个同伙。因为他偷窃的本领实在不怎样,所以大家叫他一条虫,嘲笑他连条虫也不如。一条虫掏摸到东西的时候,大鱼大肉,花天酒地。没掏摸到东西的时候,只好到大佛寺里混口粥吃。你别小看一条虫的偷窃本领不济,可欺负我们小乞丐的本事却很高。”
说话间,只见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窜来大佛寺山门廊下。这几个年纪跟王婆留差不多,但身体比王婆留强壮。定儿拉了一把王婆留的衣袖,指指走在前头一个孩子小声说:“他就是一条虫。”
只听见一条虫一边走路,一边唠切道:“妈的,晦气,晦气,什么又没捞到手,为什么别人吃肉我吃粥。”
一条虫昂首阔步踏入大佛寺山门走廊,指着几个小乞丐大咧咧的挥手喝道:“滚开,滚开,那是大爷的床位。”那几个小乞丐似乎晓得一条虫厉害,闻言若惊弓之鸟,纷纷躲闪,让出一块空地给一条虫。一条虫占了个位子,正要打地铺歇息,看见王婆留的脸孔有些生分,便扬头对王婆留问道:“你是新来的。”
王婆留眼见一条虫凶巴巴地对他吆喝,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缩头弯腰,退了几步,用细若蚊呐的声音回复道:“是的,这位大哥,您好,我昨天才到这里。”
一条虫哼了一声,大摇大摆走到王婆留近前,伸出巴掌道:“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知道这儿规矩吗?”
“我叫王婆留。”王婆留缩着脑袋小心问道,“这儿有什么规矩?还有大哥的名字,怎样称呼,你真叫一条虫吗,请你告诉我吧。”
一条虫听见王婆留叫他的外号,勃然大怒,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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