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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人鱼的信物-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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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你的船?”
  深海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我的探究心理很有效地转移了我对自己心跳过速的关注,我上下打量这艘看起来有七八成新的小船,好奇地问他,“你怎么搞来的?”
  深海笑而不答。
  其实我好奇的是他有自己的尾巴,要船干什么?我的脑筋飞快地转动起来,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他不用……那么就是我要用了?
  “你要带我出去?”这个可能性并没有让我觉得惊慌。我再一次发现,跟他在一起,不论发生什么样的事儿都显得理所当然。
  深海点点头,眼里浮起一丝焦虑的神色,“殷茉,我必须带你去见族长。大概需要两天的时间。之后我会送你回来……可以么?”
  居然真的被我猜中了。我结结巴巴地指着他身旁的小船,“就坐这个出海?”虽然说渤海湾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风平浪静,但是……这毕竟是艘小船啊……
  “我会保护你的。”深海抿紧了嘴唇,眼睛里流露出坚定的神色,“相信我。”
  我后背僵直,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猜中是一回事儿,真要做出决定来又是一回事儿。因为小时候溺水的原因,就算勉强学会了游泳,骨子里也是有些怕水的。万一遇到风暴,他有尾巴可以自救,我怎么办?
  “殷茉,”深海朝我走近两步,眼睛里多出来一种叫做恳求的东西,“我本来想把这些事情都跟你说清楚的,但是来不及了。情况变得十分紧急,我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在路上讲给你听。”
  也许是岩洞里的光线过多的反射了海水的颜色,深海的眼瞳呈现出一种明亮的夜蓝色,就好像夏夜最最晴朗的天空,星光闪烁,无比澄净。我不知道还有谁可以面对这样一双眼睛而说出拒绝的话来。
  至少我不能。
  我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双手却不由自主地在身体的两侧握成了两个拳头。
  “谢谢你,殷茉。”深海松了一口气,眼中流露出欣慰的神色。他脸上的笑容单纯如孩童,令我绷紧的神经也不知不觉松弛了下来。
  这样算不算被蛊惑了呢?
  不想继续纠缠这个问题,我主动转移了话题,“我嫂子说夜鲨也回来了,他们晚上还打算请他吃晚饭呢。”
  深海没有说话,两道刀锋似的眉毛却微微蹙了起来。
  “你所说的情况紧急跟他有关吗?”
  深海微微颌首。
  “他是来找你的?”
  “上船吧,”深海完全没有理会我的提问,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渐渐开始下落的水位,“要落潮了。再晚这艘船就出不去了。”
  好吧,等出了这个岩洞我再继续十万个为什么好了。
  “你得躺下。”深海提醒我,“这个岩洞的洞口很小。”
  我照着他的指示上了船,在船底平躺了下来。底板很凉,散发出闲置很久的那种潮湿的味道。从这个角度向上看,岩洞的洞顶显得更高,顶部黑黢黢的。只有朝海一侧的洞壁有几处缝隙透进来微弱的阳光,朦朦胧胧的,像一层乳白色的薄纱,给这乱石交错的岩洞增添了一抹柔和的色彩。
  身体一旦放松,我的心情也没有刚才那么忐忑了。毕竟让我自己再选一次的话,我仍然会选择跟深海一起去冒险,而不是坐在餐桌旁边跟那位阴阳怪气的夜先生大眼瞪小眼。
  我正在考虑用不用给深海让出一半儿的位置,就听身边一阵水响,然后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就在我的眼前一闪,啪的一声落在了我的身边。我顺手抓起来一看,原来是他装衣服的那个密封袋。
  心中微微一动。就听深海说道:“躺好别乱动,咱们要出去了。”话音未落,船身晃了两晃,平稳地荡了出去。
  昏暗的礁石从我的眼前飞快地闪过,整个出口都变得狭窄。礁石几乎紧紧擦着船舷,好像抬起头来就会被撞得头破血流似的。压迫感让人有点透不过气来。
  我不知道深海此刻是在水底,还是在船尾。周围静悄悄的,除了潮汐的起伏,我什么也听不见。
  眼前毫无预兆的亮了起来,小船已经滑出了礁石,来到了海面上。
  我忍不住眯起了双眼。天空是略显灰白的淡蓝色,有点雾蒙蒙的感觉。但阳光还是有点刺眼。
  “深海?”我扶着船舷坐了起来,低声喊道:“你还在吗?”
  离我很近的地方哗啦一声水响,一个浑身闪闪发亮的东西破开水面,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深海真实的样子。

  真实的样子

  我得承认,他带给我的冲击要远远超出我所能预料的程度。
  我无法做出任何相应的反应。连思维都仿佛被冻结了。什么都不能想,我就像个木偶一样地僵坐在那里,脑海中却仿佛有飓风过境,将人潮涌动的闹市街头搅了个天翻地覆,一瞬间便散落了满地的废墟。
  最本能的反应是想要尖叫。可是这一声尖叫被无形的手硬生生地掐住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我只记得自己用牙齿咬着嘴唇。我咬得那么用力,以至于唇齿之间都萦绕着丝丝缕缕腥甜的气息。
  深海……
  我缓慢地呼吸着海上潮湿而温暖的空气。耳畔嗡嗡作响的轰鸣声渐渐减弱,被冻结、被无形的东西所隔离的感觉也渐渐有所缓解。我听到海浪起伏,拍打着小船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我感觉到海风拂过我的脸颊,像一只热乎乎的大手。
  直到这时,我才感觉到了从掌心传来的刺痛。这一点疼痛反倒提醒了我:无论我是否能够接受,眼前的这一个……才是真正的深海。
  我突然间发现自己此刻的处境真是十分的尴尬。我真的被吓到了。但是,因为面前的这个人是深海,我又坚决不能让他看出来。
  连续做了两个深呼吸。再抬起头的时候,我的心跳和呼吸都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的频率。我想我终于可以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上去端详他的样子了。
  他的皮肤上覆盖着一层细密的鳞,呈现出细腻的象牙色。在距离稍远一些的地方,这样的鳞是很容易被肉眼所忽视的。五官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是因为多了一层湿漉漉的反光,看起来多了些冷冰冰的味道。他的头发颜色不再浓黑如墨,反而有些发蓝。像他的眼睛一样,变成了明亮的夜蓝色。湿淋淋的,顺着脸颊一直垂落到了肩上。
  他身上唯一没有变的就是眼睛。夜蓝色的眼瞳,透着水润润的光,干净得一尘不染。
  发现这还是我记忆中的那双眼睛让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不管他身上多了或是少了什么东西,这双眼睛都会让我知道,他还是那个我认识的深海。
  这就足够了。
  我意识到在我屏息打量着他的时候,深海也带着审慎的表情留意着我的反应。小心翼翼的。也许我的紧张和他的小心都有点过分了,让流转在我们之间的气氛多出了一些不易觉察的……对峙的味道。
  像猫和狗狭路相逢。
  这个不怎么恰当的比喻让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深海望着我,紧绷的表情也一点一点地松弛下来,眼睛里慢慢地浮现出一丝柔和的笑意。
  “你……没有尖叫,”深海歪着头,带着一点惊讶的表情望着我,仿佛我的反应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也没有晕倒。”
  我应该尖叫吗?如果那个人不是深海的话……也许会吧。
  “我想这是因为我做梦的时候见过你的样子,”我说:“而且,你那条尾巴我已经亲眼见过啦。上半身再多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也不会让我感到惊讶了。”
  深海垂眸一笑,“是这样的吗?”
  我用力点头,仿佛这样就可以增加我这句话的可信程度,“绝对是。就像我们小时就打预防针一样。先被小剂量的病毒刺激一下,身体就会产生抗体。再来大剂量的病毒也不怕了。”我停顿了一下,小心地反问他:“你小时候打过预防针吗?”
  深海摇摇头。大概是看出我正搜肠刮肚地琢磨该怎么跟他解释预防针,他飞快地补充说:“不用解释。我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儿。我在陆地上生活的时间可不算短。”说到这里,他眨了眨眼,露出一个促狭的浅笑,“不过,我不知道你的预防针剂量到底够不够大。因为接下来你会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比如说……”深海迎视着我,慢慢地举起了一只手。
  我又一次屏住了呼吸。
  我发现我的说法实在是太笼统了。确切地说,这应该是一只利爪,五指修长,指甲尖利。五道细细的骨管贯穿了整个手背,连接着长长的指甲和强健的腕骨。细腻的鳞片在手背上的时候还是柔和的象牙色,到了指甲的根部则变成了冷幽幽的苍蓝色。当他张开五指的时候,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相邻的指间缓缓撑开的蹼。
  我伸出一根手指,十分小心地摸了摸他手背上突起的骨管。指尖传来的触感凉悠悠的,很光滑。仿佛在鳞片之上还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粘液。就在我的手指慢慢下滑的同时,在我的注视下,苍蓝色的尖利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收了回去。
  我心里突然间生出一种十分怪异的温柔的感觉,仿佛自己正在抚摸一只猫咪,而这只猫咪正在缩起利爪向我示好。我情不自禁地抬头望向深海。也许是我的表情过分的温柔了,深海垂下眼睑避开了我的目光。浓密的睫毛轻轻扇动,嘴角却紧紧抿了起来。像是被我的举动所迷惑,有些不知所措了。
  “别碰那里。”就在我的手指要触碰到他那收起了尖指甲的部位时,深海的手轻轻缩了回去,“有毒。”
  我老老实实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指。他的手扶着船舷,指尖依然是苍蓝色的,但是尖指甲已经看不见了。
  这个小小的发现令我突然之间心生暖意。
  如果说在岩洞里的时候我对他的话还抱有疑虑,这一刻,我忽然间相信他确实是可以保护我的。不是因为他有一副利爪,而是因为他在小心地避免会伤到我。
  潜意识里最后的一丝疑虑也在这一瞬间消失不见了。我的心情变的前所未有的轻松,看着头顶灰蒙蒙的天空也觉得明媚了起来。我发现我们的小船已经离岸很远了。在我的身后,我所熟悉的沙湾已经在视线的尽头收缩成了一条粗笔画过的白线。在我的前方,则是一望无际的蔚蓝色海洋。
  他们距离我那么近,仿佛我已被包容其中,变成了晶莹剔透的一粒小水珠。这是我从来不曾体验过的自由。
  一瞬间的海阔天空。
  “深海,”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里透出无法抑制的雀跃,“深海你一直推着小船不累吗?”
  深海瞥了我一眼,没有出声。我猜他大概知道我只是太兴奋了,忍不住就要发出点什么声音,并不是真的在关心他累不累的问题。
  “深海你跟我说说话吧。”离岸越远,世界就变得越是安静,耳畔除了海浪的起伏,就只有他的尾鳍偶尔拍打水面所发出的哗啦啦的水声。我着迷地望着他隐藏在水下的那条鱼尾。那是一种比夜蓝色更加明亮,也更加美丽的蓝色,线条流畅而优美,反射着银色的光,随着他前进的节奏在海面之下一起一伏地摆动。
  这样的一副画面,比我所能想象到的最美还要美。
  我想起《加勒比海盗》里的那个鬼船长对美貌的女主角说:“小姐,你就在鬼故事里。”忽然觉得深海也应该板着脸对我说一句:殷茉,你就在童话故事里。
  深海侧过头看了我一眼,眼里微微有些疑惑,“你在笑什么?”
  我把这些不着调的想法从脑海里统统赶了出去,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我在想……你那天没有说完的话。”
  “哦?”深海半信半疑,“那有什么好笑的?”
  “是没什么好笑的。”我承认。但是这个时候,我总不能给他讲《加勒比海盗》呀。我摆了摆手,赶紧岔开了话题,“你说那个时候你和族长都受了伤,他们追到浅海,然后遇到了我。后来呢?”
  深海那双明亮的夜蓝色的眼眸瞬间就蒙上了一层阴霾。他低下头长长叹了口气,“我还是从头讲给你听吧。”
  “如果我说高斯坐标,你能听懂吗?”就在我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架势等着他开讲的时候,他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听说过。”我老老实实地回答他,“但是具体怎么回事儿我就不知道了。”开玩笑,我又不是一台电脑,怎么可能听见一个坐标就在脑海里自动搜索到地球上对应的那个点?
  “地面点的x坐标值表征此地面点至赤道的距离。地面点的Y坐标值、表征此地面点至中央子午线的距离,当地面点位于中央子午线以东时为正,位于以西时为负……”深海望着我蒙头蒙脑的样子,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不说这么复杂了。”
  佩服他的同时,我心里也多少生出一点点挫败感来。这些知识,似乎我应该比他掌握得好吧?至少我们有学校啊。不过,貌似九年义务教育也没讲过这个……
  我还在自我安慰的时候,深海已经开始了他的讲述。
  “最早的时候,我们的族群居住在萨默斯岛,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百慕大附近。那里有很多岛屿,是地球最北面的珊瑚岛群之一。附近水域产鱼和龙虾。”深海目光迷蒙,用一种完全沉浸在回忆中的腔调缓缓说道:“最初那里是很好的,安静,也安全。可是后来就不行了。它变成了英联邦中最早的殖民地。其中三个岛群又被租借给了美国建立海空军基地,再后来又修建了美国卫星地面接收站。”
  “人越来越多,这个区域的存在也越来越受世人的关注,不再适合我们了。族群里的长老们关于迁徙的问题发生了严重的分歧。”说到这里,深海的神色黯淡了下来。也许在他们眼里,族群的分裂类似于我们看待历史上的一国三分吧。或者比那个还要严重一点。毕竟对我们而言那只是历史,而对他们来说,那确是自己亲身的经历。
  “长老们争执了很久,最后族群分裂为三个小族群。”深海的语气中透出淡淡的落寞,“一个族群留了下来。另外一个族群迁徙去了格陵兰岛附近。而我们则跟随族长移居到了靠近克里特岛的海域。我们在那里居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讲到这里,深海又一次停了下来。他的眉毛轻轻皱着,眼里流露出惆怅的神色。
  “直到什么?”我忍不住追问他。
  “住的久了,跟人类接触也越来越多。长老们制定的不能和人类接触的规矩,开始被族人们频繁地打破,长老会对这种违规行为的处罚也越来越严苛。矛盾渐渐加剧,发展到最后,族长的弟弟纠集了一群年轻人开始明目张胆地反对长老会。”深海眯起双眼,语气也变得淡漠了起来,“他们后来惹了很大的麻烦,几乎威胁到了整个族群的安全。我们不得不跟着族长暂时移居到了南中国海。这些年轻人自己无法解决问题,又不肯接受长老会的惩罚。僵持了很久之后,他们在一个月圆之夜离开了我们的聚居地。这是我们的族群离开萨默斯岛之后的又一次分裂。”
  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听来听去,怎么感觉跟上历史课一样?
  深海斜了我一眼,眼里流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觉得无聊?”
  我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说实话,这么好的天气,海风习习,阳光煦暖,我又坐在这么可爱的小船上,满心都是小学生春游似的欣然,偏偏有人在耳边絮絮叨叨地讲着历史——就算你是个帅哥,这样的搭配也会让人觉得挺扫兴的嘛。换了我在春游的路上给他讲三国演义,他能爱听吗?
  “主要是我听来听去,不但跟我没有一点儿关系,跟你也没有一点儿关系。”我解释说:“跟十二年前的事更是没有一点儿关系。”
  深海摇摇头,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就快要有关系了,你还听吗?”
  看样子不听还不行呢。
  “讲吧,讲吧,”我叹了口气,“我洗耳恭听。”
  “其实后面就没有什么了,”深海大概是想用自己的笑容来提高这节历史课的魅力值,冲着我笑得特别温柔,“族长的弟弟离开之后,长老会认为他们是族群的叛徒,派出族里的战士去拦截他们。”
  我听到这个时候倒是打起来了一点儿精神,“叛逃?怎么搞的这么刺激?”
  深海没有理会我的措辞,继续说道:“拦截的过程中,双方发生了很激烈的冲突。族长的弟弟受了重伤,据说被他的同伴救走之后不久就死去了。剩下的成员继续跟人类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他们甚至出资在不同的地方建立了研究所。名义上,这些研究所是专门做海洋植物的药用研究。但是实际上,这些研究所汇集了当时最有名气的生物学家。”
  我情不自禁地支楞起了耳朵。从这些平淡无奇的叙述当中,我本能地嗅到了某种阴谋的味道。
  “这些科学家主要的研究课题就是:如何利用人类在基因工程学方面的研究成果来改造人鱼的身体结构。”
  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我没有听错吧?他说的是基因工程?
  人鱼们玩的居然……这么高级?
  “这个基因工程跟你有啥关系?或者说,跟十二年前的事儿有啥关系?”我不死心地追问他,“难道他们反过来截杀你们了?”
  从深海阴沉下来的脸色我就可以看出这事儿十有八九又被我说中了。
  “那么说,夜鲨就是人家那一派的了?”我摸着下巴,心里真有点感慨,“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这没有什么可奇怪的,”深海的神色恢复了最初的淡漠,不知道是不是看久了的缘故,他脸上的那一层细鳞看起来也没有那么醒目了,“掠夺,难道不是生物的本性吗?”
  话题是要拐进哲学领域了吗?
  “你又跑题了,”我连忙打断了他的沉思,“这跟十二年前的事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深海说:“十二年前,我和族长就是被那些身体经过改造的夜族战士逼进了浅海,然后在那里遇到了你。我们在那片海域里厮杀的时候,你就在距离我们不到二十米远的地方。”
  “好……神奇。”我惊讶地合不拢嘴,“二十米……我的命真够大的。”
  深海别有深意地望着我,缓缓地摇了摇头,“你高估自己了,殷茉。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那么弱小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什么。”

  水花

  “什么意思?”他那种似有所指的语气让我深感不安。
  深海没有回答我,反而把头转向了另一边。我只能看到他的双眼眯了起来,像在眺望远处的风景。其实这里距离陆地已经很远了,除了在我们的左前方隐隐约约地有几块暗色的礁石浮出水面,视野之内皆是茫茫海水。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
  “深海?”我心里有些莫名的惶恐,“你不带这么吓唬人的。你得告诉我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深海回过头,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细密的鳞片闪闪发亮。凭良心说,这样的一层鳞片已经不能够让我觉得害怕了。即使再加上他的尾巴、他手背上突起的骨管和有毒的指甲也不会。但是这些东西的存在却在无形中拉开了我和他之间的距离。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做才能克服这距离。这样的认知让人倍感无力。
  我不知道深海从我的表情当中察觉了什么,他的睫毛垂了下来,抿紧了嘴角,流露出一个孩子气的懊恼的表情。
  “拜托了,深海。”他沉默的姿态让我心口发痛,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无法控制地微微发颤,“这不公平。我是如此地信任你……”
  “不是的,殷茉。”深海抬起头飞快地瞥了我一眼,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讶以及……我不会看错的诚挚,“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完全猜错了。如果我说……”他停顿了一下,有些难堪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什么?”
  “如果我说,我只是因为所谓的真相……我根本就不好意思把它说出来,”他低着头,声音也越来越轻,“是因为我们做的事而有愧于你,你能接受这个解释吗?”
  “我听不懂你的话,”我的脑子又乱成了一团,“什么叫做有愧于我?”
  深海低着头,双臂支在船舷上,漂亮的鱼尾随着海水的起伏上下摆动。他全身上下仿佛都笼罩在一层薄薄的光晕里,像故事里走出来的精灵,纤尘不染。这样的他,让人无法相信会做出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
  “是这样,”深海捧着脑袋,十分艰难地说道:“你当时距离我们动手的位置实在是太近了。所以那个救生圈被挤破之后,你立刻就被卷进了漩涡里。然后……我们也有点受不住手脚了……”
  记忆中的画面骤然间被开启。我再一次看到了那片蓝幽幽的海水。暗流激荡,却隔绝了我能听到的任何声音。我的身体不住向下沉,气泡从我的肺里被挤出来,争先恐后地向着海面飘去。亮晶晶的,美得令人感到绝望。
  “你受了伤,流了很多血。”深海说到这里,眼中再一次流露出羞愧的神色,“那时候你的父母已经注意到你游的太远,有很多人都在朝这边靠近了。夜族的人不想招惹麻烦,于是先一步退走了。而我和族长都受了重伤,在当时的情况下,即使我们侥幸躲过了人类的眼睛,也绝躲不过夜族人的伏击。我们差不多要算是走投无路了,于是族长就把月光石分成了两半,一半戴在你的脖子上,另外一片藏进了你的身体里。”
  我听得口干舌燥,“什么叫藏进我的身体里?”
  “类似于我们消除人类记忆的那种能力。”深海大概对这种能力的原理缺乏理论研究上的认识,自己的表情也变得困惑了起来,“总之,这两个半块的月光石互相吸引,同时又互相克制。留在你身体里的那个半块不会对你的身体产生不好的影响,而留在外面的那一块也不至于会丢失。”
  我想我大概是听懂了:我的身体里有块结石。而且还是放射性的。
  “那你们就没打算拿出来?”我心里有点嘀咕:这用不用做个手术什么的?
  “族长结的印,别人很难打开。”深海摇摇头,眼眶微微发红,“当时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我们都活着,他自己当然是可以找到你,把东西取出来的。如果他死去了,族人可以在月圆之夜借助月光石本身的能量,将它取出来。”
  “夜鲨也取不出来?”我想我有点懂了,“他拿我没有办法,只能怂恿我离开,好让你们也没有机会下手。”
  深海点了点头,“族长的伤太重。他去世之后,我们的族群一直忙于抵挡夜族人的入侵。何况也没有人可以凭自己的能力打开他结的印,我们只能耐下心来等待合适的时机。我来沙湾的途中遇到了几次伏击,受了伤,能力受限。所以……我完全感应不到那块月光石到底藏在谁的身体里。而另外的半块,又是戴在习芸的身上。所以……”
  “那你为什么会怀疑习芸不是你要找的人呢?”这一点我始终感到很好奇,既然习芸戴着它,他又完全感应不到其余半块到底在哪里,为什么还会对习芸产生怀疑?
  深海望着我,目光渐渐转为柔和,像端详什么珍贵的物件一般流露出几分小心翼翼的神气。然后,他用手背轻轻碰了碰我的脸,“因为你的身体里流淌着我的血。”
  我被深海这个异乎寻常的举动惊到了,脑海里一团混沌。压根就没有办法去琢磨他后面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那时候受了伤,流了很多血。”深海望着我,神态渐渐恢复了他惯有的从容,“而且那么弱小的身体,完全无法承受月光石所蕴含的能量。没有我的血,那个时候的你根本无法活下去。”
  我继续瞪着他发愣。难怪殷皓总是说我四肢发达……原来是有根据的。
  “我的能力不足以在你和习芸之间证实什么。只能寄希望于月圆之夜,月光石自己传递出我需要的信息。可是……”
  “这东西很重要吗?”其实这话等于白问。不重要能有人抢吗?
  但深海还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这块月光石是当年族群分裂时从萨默斯岛带出来的东西,是用来联络各个族群的凭信,是我们族群最最重要的东西。”
  我顿时了然,“你带我出来,就是要设法把它取出来?”
  深海微微一笑,这个话题令他双眼之中透出一点光亮来,“族长安排了长老阿摩来接应我。他的能力远远超过我,应该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何况现在夜鲨……”刚说的这里,深海突然停住了话头,流露出凝神倾听的样子。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留意四周的动静。可是耳畔除了柔和的潮声就只有盘旋在高空的海鸟发出的阵阵啼鸣。
  深海的脸色却已经变了,他飞快地说了一句,“坐好!”便抓紧了船舷,迫使船头转了方向,朝着距离我们最近的小岛游了过去。巨大的蓝色尾鳍探出水面,在阳光下泛起了惹眼的银色光芒。
  小船前进的速度明显地加快了。船舷两侧溅起的水花扑打在我的脸上,海风也渐渐强劲起来,迫得人有些透不过气。我不得不伏低身体,尽力保持住呼吸。而深海握在船舷上的那只手,不知何时起,尖利的长指甲又从他的指尖探了出来,泛着令人畏惧的乌青的光。
  这让我本能地紧张了起来。极目四望,头顶依然是雾蒙蒙的淡蓝色天空,海面平静,波浪温柔地起伏。除了我们明显加快的速度,一切都和几分钟之前一模一样。
  就在我们已经可以看清那座小岛的轮廓时,深海突然停了下来。他的脸上一片平静,眼瞳却由迷人的夜蓝色变成了墨一般的浓黑。隐隐地闪烁着怒火。
  “别怕,”他指了指我们前方的小岛,神色平淡地说:“你先过去,我等下就过来。”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他搭在船舷上的手用力向前一推。小船飞也似的朝着小岛的方向冲了过去。我手忙脚乱地扶住了船舷,再回头看时,深海已经不见了。空荡荡的海面上暗潮涌动,仿佛正孕育着某种不可测的动荡。
  我开始感到害怕。没有深海在身旁,几分钟之前还无比温柔的海洋已经在我未曾觉察的时候散发出了某种危险的气息。就连渐渐靠近的小岛也显得轮廓狰狞。
  小船借着最后的冲力闯进了碎石滩,砰地一声撞上了半人高的一块礁石,然后在我的尖叫声中不情不愿地停在了。我晕头晕脑地从舱底爬了出来,回头看时,远处的海面上像开了锅一样正溅起半天高的水花。像有人丢进来一枚炸弹一样,巨大的涟漪一圈一圈激荡开来,几乎撞到了我的脚边。
  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间跃出海面。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又重重地落回海水里。这个过程委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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