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深海·人鱼的信物-第3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但愿这一切都只是我的胡思乱想吧。
四 一百年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靠在礁石上睡着了。
周围的海水已经现出朦朦胧胧的灰蓝色,清晨即将来临,成群结队的鱼儿从礁石的上方游过,在尚未明亮起来的晨色中姿态轻灵,宛如一群自由自在的飞鸟。
我转了转僵硬的脖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是被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惊醒的。深海一手抱着啼哭不止的儿子,一手忙着解开我的睡裙,脸上满是又着急又心疼的表情。女儿则伏在深海的肩上,摆动着漂亮的尾鳍十分好奇地打量着哭闹中的弟弟。
我再一次意识到这两个孩子是如此的不同。女儿除非饿了或者困倦了,否则绝不愿意被人抱在怀里,她的表情从出生开始就显得十分生动,望着她那双灵气逼人的冰蓝色眼睛,我会觉得在看一个一两岁的孩子,甚至更大一些。她还不会说话,但是她的情绪却可以通过眼神和表情和我们做简单的交流。我记得迦南买给我看的那些书上说孩子出生之后,要在四十二天之内被逗笑,越早被逗笑就说明越聪明。可是这个小家伙从一出生就开始笑。。。。。。也许我真的不应该把人类的标准套用到她的身上吧。她更像深海,而她的小弟弟甚至还不曾睁过眼,吃了睡,睡醒了就闹着要吃,吃饱了又接着睡。虽然她的耳后有鳝,指间有蹼,但是相比较而言,他还是更像一个人类。
我伸手把哭的整张小脸都皱巴起来的小家伙接了过来,如愿以偿的儿子开始闭着眼睛吃奶,一边吃,小小的身体还一边抽抽搭搭的,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连姐姐凑过去用手指拨拉他的小脚丫也丝毫不加理睬。女儿摆弄了一会儿他的脚趾头,再看看自己的下半身,脸上流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大概是刚刚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和这个爱哭的弟弟有这么大的差异吧。
女儿瞪大眼睛用尾巴拍打弟弟的腿,看到小弟弟拳打脚踢的样子又发现了两个人的手也长得完全不同。他的手背上没有骨管,指间的薄蹼也幼嫩得多。女儿围着他转了两圈,一低头又看到了露在睡裙外面的我的两条小腿,顿时大吃一惊。她一边围着我的腿脚转圈一边小心翼翼地用尾巴拍打拍打,好像在证实我和弟弟的腿是不是同样的质地。我们俩都长着腿,又都和她不一样,这个发现似乎让她有点失落。直到一转身看到了深海那条修长的尾鳍,这才激动不已地扑了过去,围着他不停地转起了圈子。
我和深海都笑了起来。我伸开手臂示意她过去吃奶,可是这个孩子的兴奋劲儿还明显没有过去,一边吃奶一边不停地用自己的尾鳍在深海的尾巴上扫来扫去,居然……撒起娇来了。
大概是哭累了,儿子的早饭还没有吃完就开始打瞌睡。深海替我系好睡裙,然后小心地把他接了过去。儿子皱起眉头,有点不舒服似的拱了拱身体,几秒钟之后窝在深海的胸前睡了过去。女儿也睡着了,软软的身体蜷成一团,怀里抱着自己的尾巴。她的头发似乎长长了一些,我仍然无法断定它到底是什么颜色的,大部分是银白色,中间又夹杂了一丝一丝的淡金色,换个不同的角度去看,又似乎透着浅浅的冰蓝色。说不定长大之后会变成深一些的颜色,比如蓝色或紫色,就像我当时在米娅六号的作用下变幻出来的那种发色。
迦南带着灰蓝回来的时候带了不少海胆和鱼,一边分给我们吃,一边忧心忡忡地说:“情况有点不大对劲儿,夜族人一整个晚上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章鱼呢?”深海一边替我撕开鱼肉,一边问他,“它们出现了吗?”
迦南迟疑了一下,“我没有发现,但是它们很擅长借着夜色的掩护出来活动,这一点……我不能确定。”
“章鱼是什么意思?”我好奇地问他们,“它们也是夜族的?”
两个人同意摇了摇头,深海把撕开的鱼肉递到我面前,耐心地解释:“章鱼这种东西就像海洋里的情报贩子,很容易被人收买去做一些跑腿的事儿。这些讨厌鬼生性固执,一旦被它们盯上就很难脱身了。”
也许是饿了的缘故,他们说起章鱼的时候,出现在我脑子里的都是夜市大排档的铁板烧鱿鱼。我嚼了嚼嘴里味道甜淡的鱼肉,开始强烈怀念起陆地上的早餐:烤面包片、煎蛋、豆浆、小笼包……
深海揉了揉我的头发,笑容微事歉意。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连忙解释,“我很爱吃鱼的,小时候就一直希望能有机会吃到最新鲜的鱼,现在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深海的表情却沉默了下来。
“真的,”我有点急了,“我说你……”
“我知道。”深海抬起头笑了笑,“再吃一点儿吧。”
“你们两个!”迦南有点不高兴了,“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深海忙说:“在听,你接着说。”
迦南瞥了他一眼,表情微微有些沮丧,“没有一徽长老的消息。”
“他是长老。”深海安慰他,“他说来就一定会来的。”
迦南对这个说法似乎并不怎么相信,他看了看从我们头顶上游过去的一群蝴蝶鱼,神色明显不安起来,“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万一他不能及时赶到……”
我也连忙点了点头。迦南也许是在以往数次的逃跑过程中被这位长者追怕了,而我却一直对此人心存疑虑。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我们俩的意见都是一致的。深海微微有些犹豫,片刻之后点了点头,“朝南走。”
迦南撇了撇嘴,“你真的相信他会……”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直静静地兜着圈子的灰蓝却蓦然间警觉了起来,它从迦南的背后绕了过去,飞快地游到礁石的上方,兜了一圈之后又折了回来,一下一下地用它尖尖的喙部撞击着深海的肩膀。深海伸出手在它脑袋上拍了拍,干脆利落地对迦南说:“你带他们先走,我留下。”
迦南张了张口,“我……”
“走吧,”深海把儿子递给我,俯下身在两个孩子的脸颊上分别亲了亲,“一直朝南,如果顺利的话应该可以迎上一徽长老的。”
“你有的时候比我还蠢。”丢下这么一句赌气似的话,迦南伸手抱过我的女儿头也不回地游走了。灰蓝围着我们转了一圈,转头去追迦南。
我知道现在不是煽情的好时机,但我还是忍不住凑过去,用空出来的那只是手抱住深海。每次在电影里看到这种生离死别的老套桥段我都会感到心惊肉跳。按照规律来讲,逃走的人会活下来,而留下来的那一个……
“走吧!“深海的手臂环了过来紧紧地将我抱在胸前。
我点点头却没有动。
深海捧起我的脸。十分仔细地打量我的眉眼,然后俯下身在我的嘴唇上飞快地落下一吻,”带好孩子,我会很快追上了。“
恋恋不舍的转身去追迦南的时候,女儿已经醒了,正趴在灰蓝的背上东张西望,看到我抱着弟弟追上来,她立刻高兴起来,一边用力摆着尾巴一边依依呀呀的想要说话。迦南停留在我们前方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左手的手腕上缠着一圈一圈海藻似的东西,半长的头发在海水中根根自立,显得十分警觉。
看着这一幕,我的脑海中突然展开一幅蓝幽幽的画面,礁石的影子自近处闪过,像我们刚刚离开的那片海域。画面微微晃动,一道诡异的黑影自画面的上方倏地闪过,我还来不及看清楚,一道黑影穿过画面,速度非常快,以至于我完全看不出这到地是不是夜族人。画面的远处闪过一道刺眼的光,闪电般飞掠到了眼前,下一秒钟,海水中已经满起了一丝猩红。
胸口处一阵钝痛,像像被重物击中似的。这是深海受伤了吗?还想细看的时候,这幅画面却剧烈地晃动起来,然后什么都看不清楚了。与此同时,停留在我们前方的迦南扬起手臂,缠绕在手腕上的海藻立刻像一条蛇似的飞窜了出去。远处的海水一阵晃动,模模糊糊出现了几个黑色的身影,就好像绳索甩出去的时候挂了什么东西,被一起收到了近处似的。
我靠在灰蓝的身边,忍不住抱紧了怀里的儿子。然后向后看时,另一侧也同样出现了夜族人那十分容易辨认的黑色影子。
我们被包围了。
一眨眼的功夫,海水就像开了锅似的,伴随着咕嘟咕嘟的可怕声音,无数的可怕的气泡自我们下方升起。海水动荡,附近的暗流仿佛都集中到了我们身边。我连迦南的身影都看不真切了,只知道灰蓝把女儿甩给我之后,就开始疯了似地在我们周围窜来窜去。
我已经分不清楚哪一边是南方了,只能抱着一双儿女拼命地向上游。儿子还在沉睡,女儿却抱紧了我的脖子。也许凭借着某种本能感应到了危险,她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交替流露出紧张的神色以及……不知所措。这样的神色出现在如此稚嫩的脸上,令我心头 一阵刺痛,这样的经历究竟会在她的灵魂里留下怎样的印记?
女儿突然啊的一声大叫,一边用力抱紧我的脖子,一边把脸埋进我的胸前。条件反射般抱紧了她,侧头去看时,却见灰蓝已经冲到我们身后,更远一些的地方,一个黑色人影正急速退了开去。
可是更多的黑影还是沿着不同的方向飞快地朝着我们逼近。
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往前游了。看着身边焦急不堪的灰蓝和身后越来越密集的黑色身影,心底的绝望渐渐无法压抑。深海和迦南都还不知被困在哪里,那位被深海倾注了全部期望的一徽长老到底会不会来呢?
像是算准了我们无法再逃开,夜族的战士们不远不近的跟着我们身后,并不急着包抄上来抓人。也许他们是在等我们筋疲力尽的时候主动投降,也许负责此次任务的那个头目还没有赶来——野兽们困住猎物的时候,总要等首领第一个下口。
灰蓝绕到我的身后用力推我,可是不行,它这样做并不能使我游得更快。尽管不想承认,但我还是清楚的知道,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
我把女儿推到了灰蓝的面前,女儿懵懵懂懂地抱住灰蓝的脖子,而灰蓝却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流线型的身体一个漂亮的回旋,闪电般激射了出去。女儿惊慌的回过头来看着我,张开小嘴发出了一个类似于”妈“的声音。
我的眼前顿时一片模糊。
当眼前重新变得清晰时,那些原本悠闲地跟在我们身后的夜族战士已经兵分两路,自左右两侧包抄了上去,而留下来的那些人鱼依然保持着先前的队形,丝毫也不显凌乱。这样的敏捷有序,令人不由自主的心生寒意。
我抱紧了儿子用力朝着最前面的夜族人撞了过去。大概存着活捉我们的念头,那条长着黑色尾鳍的人鱼并没有回手,只是有点手忙脚乱地朝旁边让了开去。我丢下他,朝着另一侧追上来的夜族人撞了过去。
同样的避让,隐隐呆着强者面对弱者时居高临下的不屑。可是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们的行动能慢一秒钟,灰蓝和我的女儿就能够多一分逃走的可能。不论逃到哪里,深海总能找到他们。
只要不落进夜族人的手里。
是的,只要不落进夜族人的手里。
越来越明亮的蓝色和穿梭在其中熊东敏捷的黑影交替从我的眼前,不,是我的上方闪过。我知道自己正在下沉,缓慢而无力地一点一点往下沉。身体变得越来越重,也越来越麻木,我甚至无法确认我那贪睡的儿子是否还被搂紧在我的臂弯里。我想,鱼儿们就是这样的吧,慢慢地落进海底的沙里,然后寂寞地死去。
熟悉的蓝色身影突然闯进了我的实现当中,昏沉之中的我还来不及分辨这到底是我的幻觉还是真实的景象,心脏已经好像注入了救命的药物一般剧烈地跳动起来。
海水被搅动,眼前重新变得一团混乱。
“深海?”
一双手臂从背后抱住了我,熟悉的声音温柔地应道:“是我。”
“儿子呢?”
“还在睡。”
“那他们……”
“撤走了,有人正朝着这个方向赶过来,应该是一徽长老感到了。”深海的声音听起来既欣慰,又有些隐隐的不安,“灰蓝刚给我发了信号,他们已经在礁石那边躲了起来,我这就带你过去。”
我松了一口气,闭着眼睛任由他拖着我往前走。迦南从我们身后赶了上来,一言不发地游到前面去。
疲倦缓解,脑海中也慢慢变得清明,心头的不安却越来越重,“快到了吗?”
“快了。”深海明显地加快了速度。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哗啦一声水响,耀眼的阳光都市扑面而来,灿烂得让人睁不开眼。海风拂过,呆着陆地上草木的气息,清新而温暖。
我眨了眨眼,缓缓睁开。久违了的海面上笼罩着一层稀薄的雾气,将正午的天色衬得有些微微发白。几分钟过去之后,我才看清楚深海手指的方向,远方的海面上分布着一丛一丛的暗礁,零零星星的。礁石的附近应该有座岛吧,但是那个方向的雾气比别处还要浓,从我们的位置什么也看不见。
离我们不远的海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尖尖的背鳍,破开海面飞快地朝我们游了过来。起初我以为那是灰蓝,可是当它飞快地出现在我们面前时我才发现它的体型要比灰蓝更大,颜色也略浅。当它用那双圆圆的眼睛望着深海尖声叫起来的时候,来我都感觉到了它心里的焦虑。
“出什么事了?”
深海没有回答我,身体却在一刹那间变得无比僵硬,然后发疯了似的猛然向前冲去。我连忙抱紧了他的身体,心底的恐慌像野草一样疯长起来。试着去感受他的情绪,却只感应到一片诡异的平静——死水般波澜不兴的平静。他甚至没有看我一眼,大难临头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被深海紧抱在胸前的儿子似乎感到不舒服,张开小嘴正要哭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小脸浮在水面之上,也许空气这种陌生的东西让他生出某种新奇的感觉,他的小脸皱了起来,手脚比比划划地似乎想在深海的怀里找到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
深海低下头看着他,刚刚还无比空洞的眼睛里突然涌起复杂到了几点的神色,像忍受着巨大的疼痛,同时又因为这疼痛而滋生出来某种烈火般的愤怒,仿佛那地狱般的火焰正在他的眼睛里燃烧,将那有蓝色的眼瞳都煅烧成了黑色,浓烈到极点的黑。泛着金属般的寒光。这样的表情我从来都不曾在他的脸上看到过,于是心头那仅存的一点点侥幸也一路飘摇到底。
我想,我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只是仍然不愿意轻易相信,恐惧和绝望仍然在我的心底和最后的一丝侥幸做斗争。
如此煎熬的感觉,翻过来是天堂,翻过去便是地狱。
深海的视线终于望了过来,金属般暗色的愤怒已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深刻到了骨子里去的疼痛和歉疚。我抱紧了他的脖子,想哭却哭不出来。尽管心底那一丝残存的侥幸已经摇摇欲坠,可是最糟糕的那个结果我仍然不敢想。
儿子的浅眠被我们骚扰,皱着眉尖不满地打了个哈欠。他的小嘴还没合上就被深海纵身一跃带起的水花呛到,咳嗽了两声之后很不舒服地大哭了起来。
心里倏地一痛,像被针尖飞快地划过,而深海脸上的表情却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柔软。然后,他收紧了手臂,将我和儿子紧紧地搂在了胸前。
青灰色的岩石岛渐渐从浓雾后面露出了它荒凉而又狰狞的真面目。岛的面积不大,岛上除了岩石还是岩石,草木疏疏,也看不见有什么动物出没的痕迹。带路的那条海豚不时地回过头来看着我们,还想生怕我们走错了路。
空气里随风飘来某种不同寻常的味道,在我分辨出它到底是什么味道之前已经看到了海水中一丝一丝浮漾开来的淡红色。
我木然地看着这一副似曾相识的画面,脑海中一片空白。身体也空了,只剩下一层躯壳,充满了奇异的麻痹感。心脏的每一下跳动都仿佛从很高的地方砸落下来,在空荡荡的躯壳里激荡起可怕的回音。
血色越来越浓,浓郁的腥味刺激得我直想吐。就在我的忍耐力到达顶点的前一刻,一个血肉模糊的躯体突兀地撞进了我的视线之中。
一瞬间,我的心脏几乎停跳。
灰蓝色的身体,曾经有着无比流畅的优美线条,而此时,这句身体被紧紧地卡在两块礁石之间,尾巴几乎从身体上被硬扯了下来,紧贴着后背绕了上去,摆成了一个宛如小孩子恶作剧般邪恶的造型。它的身上几乎找不出一寸完整的皮肤,鲜血已将它身下的礁石都染成了刺眼的红色。
我的视线无法在这样的身体上停留太长时间,焦虑的感觉像是一种让人发疯的速度在心头升腾起来,目光急切地扫过灰蓝身边的礁石、海塘以及再远一点的石滩……
什么都没有。
这一带除了这具尸体,什么样的的痕迹都没有了。
一口气松弛下来,我的眼前顿时一黑。站在一旁的深海连忙扶住我,怀里的儿子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把头靠在深海的胸前,眼泪不受控制地滑下了面颊。脑海里那个不知是谁的声音疯了似得一遍又一遍地大喊着:不是她。谢天谢地,不是她,她还活着……
我从见到灰蓝的第一眼起就喜欢它,确切的说,我喜欢这个物种。它们聪明、忠诚、有着天使般童真的笑容,而且毫无保留地挨着人类。可是看到它的尸体的那一瞬间,我却觉得侥幸——心痛的感觉远在那之后才姗姗来迟。
这样的反应让我觉得羞愧。
与此同时另一重的煎熬已经缓缓地拉开了序幕。那是在那本书里看到的话?他们说死去的孩子留下的是安静,一种所有的事情都已经结束的安静,而失踪的孩子却留下尖叫的声音,在无形的角落里不停地尖叫:来找我!
来找我!
我真的听到这个声音在我的脑海里不停地尖叫,一声叠着一声。眼前晃来晃去的都是回眸张望时那双略显惊慌的冰蓝色眼睛,她张开蓓蕾般的小嘴,她再喊:“妈……”
我再也忍受不住,抱住深海的脖子号啕大哭起来。
“他还活着。”深海在我的耳边一遍一遍地重复着相同的话,“她还活着,我会把她找回来的,一定会把她找回来的。”
“灰蓝的嘴里有黑色的鳞片,”埋葬了灰蓝的伽南带着那条大海豚回到了我们身边,伽南张开手掌让我们看那几片残缺不全的鳞片,“它和夜族人有过正面交锋,孩子是被夜族人带走的。”
“我会把她找回来的。”深海的眼睛里再度浮出金属般寒凉的黑色,“我一定会把她找回来的。”
伽南的目光飞快地从我的脸上扫过,看了看深海又不太自然地落回了我的脸上,“我会帮你们找回那个小家伙的,一定!”
我用手背抹掉眼泪,从深海的怀里接过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儿子。
忍耐了许久的压力都随着这一场大哭宣泄了个干干净净,我的情绪变得平静了许多,尽管我不喜欢哭。很小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哭总是会让人觉得格外的疲倦,而现在,还有太多事情等着我去做,我没有那个资格感觉疲惫。
“我没事了,”我抬起头望向深海,努力地想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加平静,“那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我们一起找。只要她还活着,总能找得到。”
“只要她活着。”深海喃喃重复了一遍我的话,眼中眸色深沉。
“我马上开始排查夜族人的居住地点。”迦南举起拳头郑重其事地向我们保证,“只要还在这个星球上,我就能找到他们!”
深海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要说话的时候,一旁的灰色海豚却一头折回海里,朝着外海的方向头也不回地游走了。
“呀,不好!”迦南的脸色也变了,“他们来了!我先去躲躲,等他们滚蛋了我再出来,免得又被捉回去关禁闭。”说完也不等我们会有什么反应,急急忙忙地绕过礁石沿着海豚离开得方向飞蹿而去,把我们一家三口甩在了空荡荡的海岸上。
头顶传来海鸟响亮的叫声,抬头看去时却只看到一旁浓重的雾气。浮出海面时还很晴朗的天色没过多久居然变得灰扑扑的。雾气越来越浓,渐渐的,连附近岩石岛的轮廓也变得模糊起来。
我在一块突起海面的礁石上坐了下来,将儿子平放在我的腿上。这个孩子哭累了,又皱着眉头沉沉睡了过去。这样也好,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与其留下什么令人讨厌的记忆,还不如一觉睡到自然醒,什么也不知道的好。光线和温度对儿子来说都是陌生的东西,也许是裸露在空气里的感觉让他微微有些不适,他扭动着小身体挣扎了几下,然后很不情愿地把脸埋在了我睡裙的褶皱里。
我看着他耳后微微凸起的腮部在阳光下一点一点地收拢变浅,最终完全隐藏进了光滑的皮肤下面,不留一丝痕迹,心里的感觉复杂得无以复加。这个孩子,他和一切陆地上的、海洋里的种族都不相同,如此得独特。。。。。。他将来会不会觉得寂寞?
深海从海里探出上半身静静地凝望着他,像在打量一件稀世珍宝。
“叫阿寻吧,”深海用嘴唇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抬起头征询我的意见,“好吗?”
我无言地点了点头。我们谁也没有提起要给女儿起什么样的名字,这样默契让我觉得绝望又心酸。
“他们来了,”深海握紧了我的手,挑起的尾音微微有些发颤,“有了族人的帮忙,我们的寻找会容易很多。”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海面上聚拢起来的雾气像一度厚重的墙,将整个世界都远远地隔离在外。一阵模糊地声音随着雾气飘了过来,模模糊糊的絮絮低语,像有很多不同的声音交织起来似的,空灵而诡异。
当雾气散开的时候,海面上已经多了几个人。
当他们探出上半身,在不远处的海面停下来的时候,雾气散开,我看到了他们的脸。
停留在最前面的一位面容消瘦的中年人,肤色微黑,粗浓的眉毛下面长着一双不怎么友好的细长的眼睛。从他出现在我们面前开始,视线就一直停留在深海的脸上。我无法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目光,严厉得近乎苛刻。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位身材十分高大的老人 ,头发和眉毛都已经花白,方方正正的一张国字脸,眉眼端正,很像五六十年代荧幕上的英俊小生。这样的面相微笑起来的时候会很慈祥,板起面孔的时候也不会显得过分苛责,反而会透出一种语重心长的从容不迫。凭着直觉,我猜他就是一徽长老了。此时此刻,这位一徽长老的目光正在我和深海的身上来回扫视,脸上带着几分玩味的神色。
我侧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他并没有像他承诺过的那样及时赶过来帮助我们,而且在明显已经误事的情况下还带着这么一副看好戏似的表情。。。。。。这不是令人感到愉快的会面。如果不要顾虑深海的话,我也希望自己可以像迦南一样躲起来。再往后,竟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这让我微微有些意外。白皙的皮肤,金褐色的卷发,即使站在那里不动,全身上下也散发着从容不迫的优雅。跟他们不同的是,米娅既没有看深海也没有看我,她几乎不错眼地盯着我怀里的孩子。细针似的目光,令我本能地向后一缩。米娅像是被我这个动作惊动了,目光微微一跳,缓缓地迎上了我的视线。熟悉的褐色眼睛,却不带丝毫笑容。我神差鬼使般想起了在海里时她直立着头发警告我的样子,心头一阵发毛。
“作为你的族长,我很遗憾你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最前面的那个男人仍然不错眼地盯着深海,轰响在我脑海里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不舒服的颤音,“你曾经是本族最优秀的战士,可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真的感到很痛心。”
他的话明显另有所指。我转头去看深海,深海的目光却停留在一徽长老的脸上,很平静的目光,几乎不带任何情绪。一徽长老和他对视片刻,镇定自若地移开了视线。
“任何一个社会都要遵守某种秩序,”也许是深海漠然的神色令族长感到不满,他明显地加重了语气,“你熟知法典的每一条规定却还要去蓄意破坏它,深海,你的所作所为是不可饶恕的。”
“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需要被你饶恕。”深海撩开自己的头发让他们看他颈后的伤疤,“我做了对族里不利的事,我已经受到了惩罚。而且为了补偿因为我的任性而对族里造成的损失,我从夜族人手里带回了那块月光石。尊敬的族长,在我带回来黑苹果之后,您曾经亲口说过,我所做的事已经被原谅。”
族长看了看身后两个默然不语的跟班,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我确实说过这句话,不过,既然你已经回到了族里,那么你就要按照法典的约束来行事。深海,法典规定我们的族人不可以和人类通婚。”
深海条件反射般反驳他,“她不是人类。”
“她是人类。”族长加重了语气,“她有自己的社会关系,有身份,有自由出入那个社会的许可。”
深海静静地望着他,良久之后,脸上浮起一个讥诮的表情,“我们被夜族人追杀,险些丧命。我以为族长大人您是来帮助你的族人的,原来。。。。。。你赶到这里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在没有死透的尸体上插上最后一刀。”
族长张了张嘴,眼中透出恼怒的神色,“我赶到这里是为了纠正我的族人所犯下的错。”
“法典规定,我们的族人遇到了危险的时候,作为同族的人一定要在第一时间赶去援助。”深海的目光从他们的脸上扫了过去,刀子般锋利,“你们在明知我们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却故意拖延时间,请问族长大人,这算不算犯错?”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族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们按照收集来的情报调配行动,我不认为我们有故意拖延时间。”
深海看了看他,突然摇着头笑了起来,“刚被赶出来的时候我一心想要回去。为了让我顺利地回到族群里去,我的爱人几乎要拿自己的命来跟夜族人做交易。她那单纯的脑子,一点儿也想不到她拿自己换来的让我重返族群的机会竟然会是这么大的一个圈套,这一切真是。。。。。。太可笑了。”
族长和身后的两个人一起流露出震惊的表情,我也被他的这番话惊到,生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来。
“深海。。。。。。”米娅终于开口了,她那从容不迫的神情中流露出一丝焦虑的神色,“你很清楚没有族群的庇护,我们。。。。。。”
深海摇了摇头,目光从她脸上扫过,落回到族长的脸上,“我身上已经有了烙印,即使两百年后我也没有机会再和你争夺族长的权杖。你究竟有什么不放心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