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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田缘-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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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湘蹙着眉头,想到前世学到的一些知识,再加上平日里的实地考察,知道王家村的土地是严重盐碱地。水质不好,地下水位高,排水又不好,再加上土地本身就不够肥沃,注定不会有好收成。
  夏湘琢磨了好几个月,打算开春的时候将想到的法子试试,可到时好用不好用她可不确定,自然也不会放出大话来,只是悉心安慰道:“事在人为嘛,老天爷饿不死瞎眼儿雀,咱总能想出法子来的。”
  “嗯,”乳娘上前替夏湘掖了掖被角儿:“这些都不是大小姐操心的事儿,犯不上为这些烦心。您早点儿睡,明儿一早得早些动身回府,别闹得天黑才到,让人说咱们不懂规矩。”
  屋子里暖融融的,夏湘的小脸儿红扑扑的。她缩进被子里,笑道:“您也早些睡,养足了精神明儿好上路。”
  “嗯,再添两块炭就去睡,我怕这炭不够烧,过了子时便熄了。今年冬天格外冷,可别冻着了。”
  “给各个房里都添些炭,咱们不缺银子,不用紧衣缩食地节省,”想了想,夏湘又嘱咐道:“庄上有生活特别困苦的,送些炭过去,别冻死人才是。”
  乳娘笑着点头:“奴婢省得,早安排人送去了。小姐宅心仁厚,如今,庄上人都念着您的好儿呢。”
  “那就好!”夏湘心中不胜唏嘘,觉得自己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人,更担不起宅心仁厚四个字。做这些事,说到底是为了自己。
  她希望身边人平和安逸,希望自己衣食无忧。她可不想见到身边有人饿死,冻死,眼红着,愤怒着,痛苦着……再来一场揭竿起义什么的……既然自己要在庄上长住,为了自己安心,也为了自己安全,夏湘希望尽自己一些努力,改善这些佃户的生活。
  毕竟……大家都是邻居,如今住在一个庄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融洽最重要。
  乳娘添了炭,吹熄了蜡烛,又给夏湘掖了掖被角,这才转身离去。
  黑暗中,夏湘眨巴眨巴眼睛,听到窗外簌簌的雪声,心中一片宁静。明日要回府了,那个算不得家的地方……朦胧中,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天还没亮,乳娘并着碧巧和采莲便进来服侍夏湘起床了。
  “天儿还没亮呢……”夏湘闭着眼睛,任由碧巧和采莲帮她梳洗打扮,心里很是幽怨。
  乳娘嗔笑道:“冬时天短,等天亮就来不及了。”说着,将选好的衣裳亲自穿在夏湘身上,又帮夏湘梳了头,选了珠花儿。
  等这一番折腾完了,天才蒙蒙亮。厨房端来一碗粥,并着几个包子,夏湘没什么胃口,只就着两个包子喝了半碗粥。
  一切准备妥当,夏湘站在铜镜前……
  玫瑰红万字流云妆花小袄,配白色绣缠枝纹云锦马面裙,脚踏一双桃红色云纹滚毛靴,腰间挂着月白色绣海棠花的荷包,耳朵上悬着一对翠玉银杏叶耳环,丱发上依然斜斜插着两颗莲子米大小的南珠,并着酒盅儿大小海棠样儿碧玉钗。
  真是人靠衣装,夏湘站在铜镜前,忍不住小脸儿泛红,这身打扮还真是亮眼贵气又不浮夸,乳娘果然好眼光。
  乳娘将大红色缠枝纹缎面镶毛儿斗篷披在夏湘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忍不住叹道:“咱们大小姐真是越发水灵了。”
  夏湘抿嘴一笑,脸色微红。
  瞧瞧窗外,雪已经停了,东边天空刚泛起鱼肚白。
  “走罢,早些出门,别让府上挑出毛病来。”乳娘用斗篷将夏湘裹得严严实实,招呼碧巧、采莲和赶车的老张,准备上路。
  “其它人……”夏湘欲言又止。
  碧巧笑道:“都安排好了,冬衣、炭火、置备年货的银子……都留下了,就等着小姐从府上回来打赏呢。对了,小姐还不知道呢罢?咱们救济过的佃户,家里有年轻力壮的上山打了野味儿,都张罗给咱们送点儿,这里里外外,厨房里头野兔野鸡什么的一大堆,留下来的人亏不着的……”
  “敢情你这厮也想留下?”夏湘促狭地瞧了眼碧巧。
  谁知,这丫头越发没脸没皮了,笑道:“小姐英明,一下就看出奴婢的心思。庄上可比府上舒服多了,自由自在没人儿管着看着约束着,谁乐意回府啊?阴沉沉的!”
  乳娘忍不住咳嗽道:“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碧巧见乳娘生气了,连忙吐了吐舌头,心里却也明白,这话儿在这说了便说了,若传到府上去,非但会给大小姐带来麻烦,就是自己,可能也会因着这几句话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身份,是必须记着的,分寸,是需要把握的。
  “这些话儿,别在府上说,别在外人面前说就好。”夏湘笑着嘱咐了一句,便踩着轿凳上了马车。
  车厢里早备了火盆,撩起棉帘就感觉热气扑面而来,暖融融的。想来,这火盆放在车厢有一阵子了。
  就听到乳娘对老张笑道:“您费心了。”
  夏湘见乳娘上了车,便问道:“这火盆不是您安排的?”
  “不是,原本想走的时候带着个,一路燃着,没想到老张是个细心的,老早就起了,将火盆放在车厢烧了有一会儿了,”乳娘对着火盆搓了搓手:“难怪一掀帘子就这样暖和。”
  夏湘微微一笑,望向车厢外的目光透出一丝暖意。
  
  ☆、第一百零四章 年夜饭
  
  马车晃晃悠悠行的很慢。
  雪天路滑,老张是花农,不是专门赶车的,为了稳妥起见,便放慢了速度。小小的车厢里,火盆燃得正旺,车上人丝毫感觉不到寒意。
  夏湘忍不住轻轻掀开帷裳一角,向车厢外望去。
  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在天地间铺展开来,将所有的黑暗肮脏和贫穷破落都小心遮掩了起来。这场雪,还真是大!
  马车缓缓行了三个时辰才停下来,夏湘被车厢中的暖意包裹着,昏昏欲睡。直到马车晃悠两下停了下来,夏湘才揉揉惺忪睡眼,不情不愿地问道:“这就到了?”
  采莲笑道:“都过去三个时辰了……”
  “啊?”夏湘一路睡的迷迷糊糊,不曾想一觉醒来过去这么久了,连忙坐直了身子,打起精神,准备入府。
  乳娘将斗篷重又裹在夏湘身上,看着夏湘红通通的小脸儿皱了皱眉:“待会儿快些进屋儿,可别着了凉。”
  夏湘撇撇嘴,不管那些:“哪儿那么金贵,咱是庄上过活的孩子,比不得那些千金小姐。”
  乳娘和两个丫鬟忍不住笑了起来,扶着夏湘下马车。
  踩着轿凳走下来,看到门口的积雪已经被扫到了两侧,门廊下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红艳艳的,夏湘深深吸了口气。
  冷风绕过影壁,打在厚重的大门上,发出凛然的声响。身后的风卷着残雪在门口打旋儿。夏湘垂下头,跟在乳娘身边,听到乳娘叩响了门环。
  “吱呀——”一声。大门开启。
  “大小姐!您可终于回来了!”开门的小厮高兴坏了,连忙让身边人通报了二管家,二管家就在倒座歇着,专门等着迎接大小姐。
  二管家接了夏湘,径直带到正房老太爷处:“大小姐,老太爷等了一天,急坏了。可终于把您给盼来了!”
  夏湘微微一笑,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皑皑白雪中。阳光刺目。明晃晃的日光打在雪地上,又折射到明瓦之上,将大片光亮透入房中。老太爷穿着宝蓝色灰鼠袄坐在花厅太师椅上,下首坐着夏安和姑娘们、爷们。姨娘们站在各自孩子身后,门里门外丫鬟仆妇忙着添茶倒水,好不热闹。
  夏湘抬头看了一眼,心中生出一丝不屑,这里再热闹,也不若庄上自己院儿里看起来和谐。看姨娘们脸上的逢迎,看父亲脸上的严肃,看老太爷浑身不自在,看下人们小心翼翼的模样……
  “湘儿!”老太爷看到夏湘裹在大红斗篷里。俏生生站在那里,顿时笑容满面,真正有了过年的喜庆模样:“快……快过来。这大雪天的,冻坏了罢?”
  没等夏湘说话,赵姨娘便忍不住冷笑道:“大小姐可是金贵,好大一尊佛,请回府一趟可是不容易……”
  柳姨娘偷偷拉了下赵姨娘的衣角,赵姨娘尴尬地扯出个笑容。也觉着大过年,夏湘甫一回来就针锋相对。落入夏安眼中,必会落得个恶毒刁钻的印象,连忙假惺惺地笑道:“快……快来暖和暖和。”
  “昨儿大雪封路,这才拖到今日回府。”夏湘目光明亮,望着祖父解释着。
  “知道,知道,都知道。”老太爷自是不在乎的。
  乳娘笑道:“天儿还没亮大小姐就起了,只是路程太远,整整耗了三个时辰,为了早些回来,大小姐午饭都省了。”
  夏湘心里好笑,午饭省了可不是为了早些回来,而是自己睡了过去,早忘了时辰,也忘了肚子饿的事儿。结果,乳娘这一说,夏湘觉着真是有些饿了。
  “来,先拿点心垫垫肚子。”祖父将夏湘拉到上首的位置,让下人搬来个软和的锦杌来,又端给夏湘一盘精致的小点心。
  夏湘没有就此落座,而是走到夏安跟前,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问了安。
  “你的病……好了?”夏安眉头深锁,看不出半点儿喜悦来。
  “托父亲的福,好了。”夏湘微微笑着,笑容里透着一丝疏离,跟面对祖父时完全两个模样。
  夏安心里不痛快,“嗯”了一声,端起茶杯不再说话,也不再看夏湘。
  夏湘心里明镜儿似的,夏安当然不痛快。他又不傻,女儿到了田庄傻病便好了,这太巧了罢?想来想去,自然想通了,女儿在装傻!原本想着跟丞相府攀上亲家关系,如今被这糟心的女儿生生搅黄了,他能不气吗?
  如今,女儿病好了,可谁还愿意娶个没事儿就发疯的女人做媳妇儿?既然找不到好婆家,对夏安来讲,这女儿也就没了多大的用处,或许还是个拖油瓶,是个麻烦精,更是心里的疙瘩。自然就不愿多看一眼。
  夏湘心中冷哼,不说夏安心里那个莫名其妙的疙瘩,单说自己装疯卖傻毁了婚事,夏安就已经怒不可遏,憋着一股火儿没地儿发泄吧?
  忍了半天,柔姐儿终于坐不住了,从一把镂花玫瑰椅上跳下来,径直跑到夏湘跟前,一把抱住夏湘的腰:“姐姐,再别走了行吗?”
  所有人都愣了。
  夏湘慢慢抱住柔姐儿,眼眶就有些湿了,被人挽留的感觉真是好!
  “等……开春儿的,”夏湘咧嘴一笑,将眼眶里的眼泪儿敛了去:“开春儿接柔姐儿去庄上,咱们一起抓鱼采花种白菜。”
  柔姐儿一听,立马高兴起来:“嗯嗯,开春儿了庄上青草多,咱们玩儿斗草。”
  夏湘忍不住揉了揉额角:“又是斗草啊?”
  这一说,大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柔姐儿喜欢斗草是出了名儿的,时不时就缠着大爷明哥儿和二爷英哥儿跟她斗草,两位爷遇着柔姐儿就头疼,如今见夏湘回来,可算解脱了,不由松了口气。
  一家人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夏湘瞅了眼柳姨娘,发现她白着一张脸,十年如一日地沉默着,平静地微微笑着,透着一丝怯懦和畏惧。
  真是能装!夏湘端着泥金小碟,小心咬了口手上的如意糕。
  方才甫一进门,夏湘便褪了鹤氅,这会儿,赵姨娘将夏湘上下打量个遍,见夏湘穿的体面又贵气,不由望向了苏姨娘:“大小姐果然是尊贵,这周身上下没一件儿凡物,比老太爷穿的都要好呢。”
  这话一落地,屋子里的气氛又变了。
  柳姨娘没说话,站在一旁一味沉默着……看戏。
  夏安嗔怪地瞪了眼赵姨娘,然细细打量夏湘的衣着,也有些狐疑。按说夏湘的月例不算多,做这么一身衣裳确实奢侈了。
  老太爷和苏姨娘并不晓得夏湘的铺子生意红火,赚了个盆满钵满,以为不赔钱就不错了,一个小丫头能折腾出什么赚钱买卖。所以,这会儿也都纳闷儿,夏湘哪来的银子。
  乳娘刚要开口,夏湘便拦住了话头儿:“湘儿寻思着,过年总要穿的喜庆些,就把攒的银子拿出来做了身衣裳。如今,湘儿出府去庄上过活,祖父和父亲自然放心不下,湘儿穿得体面些,也为了安一安父亲和祖父的心,省着让长辈们为了湘儿整日担心。”
  没有足够能力保护自己的银子之前,夏湘是绝对不愿意别人知道自己衣食无忧,盆满钵满的。
  “你这孩子……”老太爷眼眶红了:“何必委屈自己?府上人拿着月例,吃住都在府上,如今你去了庄上,月例还要贴补吃穿……”
  意思很明显,张罗给夏湘涨月例了。
  夏安听了夏湘方才一番话,也有些动容,加之原本对送夏湘去田庄这事就存着一丝愧疚,这会儿便应了下来,对苏姨娘说:“湘儿在庄上不比府上,给湘儿月例添一两。”
  苏姨娘连忙欢喜应下了。
  赵姨娘这会儿肠子都要悔青了,闲的没事儿提夏湘的衣裳做什么?这小蹄子怎么就生了这样一张小油嘴,黑的能说成白的,死的能说成活的。穿着绫罗绸缎还能在人前哭穷儿,偏生听的人还都信了。
  夏湘跟祖父和父亲道了谢,脸上一副感激又心酸的模样,心里却高兴着呢。蚊子腿儿再细也是肉啊,多一两是一两,能气气赵姨娘也是好的。
  生活馆的生意越来越好,原来一两银子宝贝一样,如今落入夏湘眼中却成了蚊子腿儿了。
  又过了大约两个时辰,便吃上了年夜饭。
  有了方才的教训,赵姨娘再不敢多嘴,虽然憋了一肚子气,却也老老实实跟着吃了口饭。大家说说笑笑,夏湘谈笑风生,全没有半点儿怯懦。越是如此,赵姨娘和柳姨娘心里越是担忧害怕。
  而夏安,望着夏湘的伶俐模样,心底一阵郁卒。
  吃过年夜饭,夏湘带着丫鬟和乳娘回到阔别半年之久的小院落。此时,院子里的桃树早已光秃秃的,有几处粗壮些的枝桠上堆着一层厚厚的白雪。那方小池塘结了薄冰,上面铺了一层雪花,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远远望去冰清玉洁,又显得有些落寞。
  “乳娘,”夏湘微微一笑,红着小脸看起来十分欢喜:“姝姐儿还是惦记我的。”
  乳娘一愣,她并没注意夏姝,这会儿听夏湘提起,不由问道:“姝姐儿怎么了?”
  
  ☆、第一百零五章 因祸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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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湘笑了笑,拉着乳娘进了屋儿。
  褪了鹤氅,坐在熟悉的床上,夏湘心情不错。看看屋里准备的两个火盆,想来二管家是用了心的,屋里一应茶水日用都备的整齐。
  “见了我,姝姐儿挺高兴的,许是……见我还活着,她……松了一口气罢。”夏湘低头抚上荷包里的平安符,笑的云淡风清,谈论自己的生死,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乳娘心里有些难受,嗔道:“大过年的,别说那些晦气话!”随后,又叹道:“姝姐儿那孩子没什么坏心思,只是……性子野了些。夫人去的早,若当初养在夫人房里,也不会成了现在这个骄矜的模样儿。”
  屋子里一时默然,乳娘擦擦眼角:“看我……说这些做什么,小姐早些睡,明儿初一,还得早起奉茶磕头拜年呢。”
  “嗯,你们也早些睡吧。”
  乳娘、碧巧和采莲退了出去,夏湘躺在床上,不一会儿便沉沉入了梦。
  翌日一早,夏湘并着一众弟弟妹妹给老太爷和夏安请安敬茶,磕头拜年。夏湘捏着两个大红包,心里正欢喜着,却听到夏安对苏姨娘说:“如今,从兰身子休养好了,中馈还是交给她罢。”
  赵姨娘一愣,想来。父亲调任的消息已经传到老爷耳朵里了,只要父亲继续官运亨通,自己距离扶正的日子也不会远了罢?
  夏湘心里咯噔一声。抬起头时,发现父亲正死死盯着她。她吓了一跳,连忙又垂下头去。
  父亲同苏姨娘说话,提及的是赵姨娘,怎么偏生死死盯着自己瞧?夏湘不由皱起了眉头,父亲在想什么呢?
  苏姨娘淡淡地笑着,福了福:“是。”依然从容淡然。只有她身后的丫鬟蝶儿,脸上蒙了一层失落之色。
  夏湘借着出恭的空档儿。将碧巧叫到跟前:“去打听打听,苏姨娘可是犯了什么错?还是赵姨娘那边儿有了什么动静儿。”
  若苏姨娘没犯错儿,赵姨娘那边儿也没什么动静儿,父亲一向懒得插手后院儿之事。怎么会忽然把中馈转交给赵姨娘呢?除非……是跟自己赌气!
  不会吧?夏湘揉揉额角,有些头疼。
  当天下午,夏湘回了住处,碧巧附到她耳边,悄声道:“小姐,听说赵姨奶奶的父亲调任杭州知府……”
  夏湘眉头皱了起来,杭州知府,从四品,这官职可不小了。再者江南富庶。杭州又地处江南要塞,能谋个杭州知府的官职,也算有些本事了。
  “唉……”夏湘叹了口气。
  看来。知府大人有个做姨娘的女儿心里也不会舒坦,而父亲大人纳了知府大人的女儿为妾心里也不怎么舒坦。让父亲抬了赵姨娘做夫人,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可卖赵姨娘个人情,给赵姨娘点儿体面,父亲是不会介意的。
  所以,这中馈回到赵姨娘手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想通其中症结。夏湘忍不住撇了撇嘴:“有个好爹真是不错,若她那爹官职再升两级。恐怕就要扶正做夫人了。”
  这不是不可能的!
  如今,夏湘住在田庄,即便月例只有一两银子,她也能过的逍遥自在,可想到苏姨娘、柔姐儿和祖父,夏湘心里便不舒服。
  三年,希望三年间,自己能够丰满羽翼……
  雪下了一夜,簌簌而落。
  翌日一早,碧巧气呼呼从外头回来,夏湘瞧着不对,问道:“谁又惹你生气了?”
  碧巧见夏湘这样问,有些不好意思,一边搓着冻僵的双手,一边哈着气取暖:“大小姐,阿香被赶出府了。”
  “什么时候的事?”夏湘放了手中针线,不由皱起了眉头。
  阿香是个寡妇,有一手好厨艺,当初夏湘还在府上的时候,常常让碧巧去厨房找阿香开小灶。阿香从来都是乐呵呵地应了,没有什么怨言。
  “就昨儿晚上的事,”碧巧道:“说是阿香采买食材的时候贪了银子,小姐知道,阿香不是那样的人。”
  赵姨娘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那厨房换了谁?”
  “还能谁?大管家的侄子呗!那厮整日游手好闲,就会炒两个小菜,早就惦记着阿香的位置。”碧巧气的眼睛都红了。
  夏湘冷笑:“非得指着府上那点儿月例了?”她转头对碧巧说:“打听打听阿香的住处,把她带来见我,等过完年,正好儿把阿香一道儿带走。反正咱那铺子缺人手,阿香的手艺我放心,你这就去吧……”
  “嗳!”碧巧喜上眉梢,连忙应了下来,转身出去了。
  晌午刚过,碧巧就带着阿香来见夏湘了。
  夏湘抬起头,看到阿香两个眼睛像桃子似的,显然哭过了。本想好声劝慰几句,又觉得没有必要,最后只是笑着说道:“……你若不嫌弃,就跟我一道去庄上罢。虽然比不得府上,却不会受人欺负。”
  只简简单单两句话,阿香的泪珠子便一颗接着一颗地往下落。
  “大小姐,”阿香哽咽着:“有您这句话,便是上刀山下油锅,阿香也随您去。”
  夏湘忍不住笑道:“干嘛上刀山下油锅?咱们是去过日子的。”
  又聊了会儿,阿香不那么难受了,心事也放下了,便告辞回家,打算收拾收拾东西,过些日子带着闺女儿跟大小姐去田庄。
  原本,老太爷想让夏湘在府上过完十五再回去,可夏湘不愿在府上多呆,心里又惦记着青河里的铺子,还有过些日子开春儿要准备的事情。所以,年初六的时候,就跟父亲和祖父告辞,又要了阿香,带着回了田庄。
  听说刚刚初六,大小姐就回来了,许氏、白氏、顾妈妈一行人一会儿一趟往大门口儿出溜,直到见了夏湘的马车,这才兴高采烈地嚷嚷开了:“大小姐回来了!”“还有兔肉没?”“火盆添些炭。”“对了,饺子快去蒸了去。”
  夏湘甫一下马车,就瞧见身边热热闹闹,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喜气洋洋,个个嚷嚷着给自己准备吃喝炭火,她心里一暖,心里有些酸。回府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热闹,也没有这样的喜庆。
  还是庄上好,比那劳什子夏府强多了!
  这才是过年的样子,热热闹闹。
  “戴言呢?”大伙儿年前年后没见过面儿的都拜了年,夏湘找了一圈儿也没见着戴言,忍不住回头问许氏。
  听夏湘这样问,许氏一愣,旋即笑道:“他在家温书呢,说是跟着周先生学了很多东西,要好好品读品读。”
  夏湘忍不住一撇嘴,心想,他才不是个闷在屋里读书的主儿。这会儿指不定又去哪里野了,心里好奇,却也没有借口跑去许氏家里将戴言翻出来。
  被一群人簇拥着进了屋子,夏湘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土地主一样。
  “你们该干嘛干嘛,可别都围着我打转儿,对了……”夏湘想起阿香来,连忙将阿香和阿香家的闺女儿叫了来,趁着大家伙儿都在的功夫,介绍介绍:“这是府上的厨娘,阿香。这是阿香的闺女儿,樱柳。我打算让阿香去青河里的铺子帮师娘的忙。”
  白氏一听,就笑道:“您可办了件大好事,这铺子的生意好得不得了,这年前年后一折腾,客人越来越多,忙的我脚打后脑勺,您能找个人帮忙,可太好了,”说着拉住阿香的手:“妹子,看样子,我虚长你几岁,唤我声姐姐就成。日后,那铺子就得咱们一起忙活了。”
  阿香刚从外头回来,脸蛋儿还微微发红,见白氏热情,连忙笑道:“那阿香就喊声姐姐了,日后还需姐姐多提点。”
  来之前,阿香听碧巧说,田庄上没有那么多规矩,大小姐对下人又宽厚,院子里的人都像一家人似的,向来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的。大小姐赁了个铺子,生意又红火,满院子的人不缺吃不短喝,日子别提多逍遥多自在了。
  起先,阿香以为碧巧只是为了安自己的心,劝自己不要再惦记夏府,不要再为着被赶出府的事委屈。谁知,这庄上竟真的这样和睦,这样热闹又自在。
  看来,自己是因祸得福!
  夏湘拉过樱柳的手,笑道:“几岁了?”
  “四岁。”樱柳奶声奶气地应了。
  夏湘望着阿香笑道:“等大一大了,跟着周先生一道读书认字儿,若喜欢针黹女红,可以跟着乳娘和采莲先学着,学的好了日后找针线师傅来教。”
  听到夏湘的话,阿香一时不敢相信,愣了片刻,寻思过味儿来,“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泪眼汪汪地磕了个头:“阿香谢谢大小姐,谢谢大小姐。”
  夏湘连忙去扶:“这是做什么?咱院里的孩子都跟着周先生或是乳娘学些东西,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你这样!快起来,起来。”
  阿香见夏湘亲自来扶,连忙站起来,眼中满是感激。
  “大小姐!”采莲从外头进来,笑问道:“菜热了,什么时候端上来?”
  “不急,先给大伙儿发红包。”夏湘微微一笑,趁着大家伙儿发红包,笑语喧阗的空档儿,偷偷溜了出去,径直朝许氏家里走去。
  
  ☆、第一百零六章 改造实验田(一)
  
  不过几十步的距离,便是许氏的住处。
  夏湘小心推开院门,蹑手蹑脚朝窗边走去……倒要看看,戴言这小子是不是如许氏所言,在家里溫书习字呢。
  夏湘的脚步声很轻,可戴言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他没有出声,而是小心将衣服穿好,将身边的药水和纱布收拾干净。这才捧起一本书,轻声问道:“谁?”
  竟真的在读书!
  夏湘从窗子缝隙瞧见木桌旁边,捧着书本的戴言,有些愕然:“大过年的,你怎闷在房里读书?”
  既然被他瞧见了,夏湘也不避讳,绕过窗子进了门。
  “你病了?”夏湘看戴言脸色不好,嘴唇微微发白,心里有些不放心:“脸色真是难看,要不要找个大夫瞧瞧?”
  “不妨事,”戴言笑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不在府上多住些日子,原以为你要在府上住到十五呢。”
  夏湘捡起戴言手边的书瞧了瞧,书名《谋策》,翻了几页,大约是讲谋略的。夏湘撇了撇嘴:“小小孩子看什么谋略啊,心思都变得复杂了。”
  “湘儿,不要总是学大人模样,说起话来老气横秋的。”戴言揉了揉额角,对半道儿杀出来这朵小姑娘很无语。
  夏湘上前一步,一拳打在他肩膀上:“你才老气横秋呐。”
  夏湘本就没什么力气,肉乎乎的小拳头也没怎么使劲儿。只是轻轻打了下,可戴言却忍不住蹙了下眉。夏湘见戴言皱眉,微微一愣。这小子会功夫她是知道的。自己轻轻打了他一下,怎么就皱起了眉头?
  若不是疼的,那……是生气了?
  她从没见过戴言生气,这会儿有些不知所措了。
  可随后,戴言肩上就慢慢透出红色血迹,瞬间落入了夏湘眼中,她惊慌地望着戴言的肩膀问道:“你……你肩膀流血了。”
  戴言微微一笑:“不碍事。你别怕。”
  夏湘心里“咯噔”一下,嗓子眼儿有点儿酸。他在流血。却笑着告诉自己不要怕。心里某个地方忽然温暖起来。
  “我去找大夫!”她扭头就要跑,却被戴言一把抓住了胳膊。
  “你回来,”戴言将她拉回到窗边一把椅子上:“坐下,这伤不碍事。我能处理好。若叫来大夫,被我娘知道,她该担心了。”
  “那也不能这么挺着,你快包扎止血啊。”夏湘皱着眉头,有些着急:“你这伤怎么弄的?严重不严重?你功夫这样好,怎么会受伤?是遇着狮子老虎了还是遇着劫匪了?”
  戴言哭笑不得:“包扎止血?你在这里,我怎么包扎,难道你要看着我脱衣服?”
  夏湘一愣,脱口问道:“什么?”
  “既然如此。那我就脱了。”戴言眯眼一笑,开始脱衣服。本以为夏湘会羞得立马遮了眼睛,或者转头就跑出房去。谁知,这妮子竟然盯着自己,目光不错。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儿没有半点儿羞涩,看起来竟是那样磊落。
  戴言皱着眉头问:“你就不怕嫁不出去?”
  “什么?”夏湘有些听不懂了,他包扎伤口跟自己嫁不嫁得出去有什么关系?于是,也皱起了眉头:“你快些脱。我好看看你的伤,若伤势严重。我就给你找大夫去。”
  戴言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夏湘见他不动,也不说话,心里着急,几步上前轻轻将他肩头的衣裳拉了下来。随即,二人齐齐吸了口凉气。
  戴言没想到,夏湘胆子这样大。
  夏湘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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