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混世惊尘-第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齐道:“二位大人,此等逆贼招不得,吾等助你杀他个鸡犬不留。”不知何人大喊:“弟兄们,说甚白话,杀!”众甲士举刀砍来,凌府上下亦应上阵来。两边就在这大堂、大院杀得难解难分。章、昆二人欲止不住,欲助不能,欲走不敢,只好暗自叫苦。
官军虽是人多势众,但凌家个个习武出身,以一当十,也不见得吃了亏。尤其是凌月刚,量定生也无门,索性打个痛快,连斩牙将一员,兵丁七个,吓得众人莫敢近前。
猛然间,一小校挤上前来。凌月刚也不搭话,举刀劈下,却被他伸手架住腕子。凌月刚立刻察觉,那小校手已扣住自己的阳谷、阳池、阳溪三穴,这三个穴道恰好封住了手背所行脉气。小校一股真气压来,凌月刚疼得猛抽而去,钢刀险些落下。
凌月刚心中一惊:“神策军中果然藏龙卧虎,此人武功怕还在慕容兄弟之上。无名小卒恁地生猛。”这一想,便打算使些稳健招式来探那小校底细,又抬眼欲认其面容。谁知小校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闪身欺来,身法之快竟叫凌月刚看不清他真容。凌月刚不及多看,挺刀相迎。小校忽左忽右,一招快胜一招,凌月刚倒始终看不到他脸形。
酣斗之间,小校步法奇准,每每落在凌月刚刀光掌隙之中,身形恰好躲过凌月刚突施的杀招。凌月刚心中暗想:“这小卒只是施展轻功困我。”虽然知道他不会出手,凌月刚仍然不敢大意,盖他武学修为已然不低,当世对得上手的也就不多,可这时却让这无名小卒困若牢笼,此等对手实在生平未遇。迟疑之间,小卒一掌推向凌月刚小腹。凌月刚见他突然发难,来不及回刀,左掌相对而出。
甫一相触,凌月刚只感对方内力怪异之极,似有还无,反是将自己力道引去。待一掌卸毕,那小卒竟可将劲力尽数打回。凌月刚抵持不住,退出丈远方停,却依然猜不出小卒来路。这时细看那小卒面貌,倒是认出他戴了个极丑陋的面具。
正在这时,凌月刚身后一个官兵伸刀偷袭,正中凌月刚右肩。倘在平时,莫说偷袭,那厮连凌月刚身也近不得。可眼下凌月刚败了一阵,心思全在那小卒身上,这才令别人有机可乘。凌月刚怒火攻心,一连一十二招连环腿踢得那兵登即毙命。这一用力,凌月刚只觉伤口溢血,头脑昏胀,兀自站立不住,幸得张管家撑了,才没倒下。如此一来,凌家退了来保,官军径自压上,形势斗转。
那小卒却不乘胜追击,隐于众军之中,不见了踪影。
此后,凌家人众渐渐不支,死伤十之五六,退向后院。
是时,凌云轩正在和王管事计较,怎也不肯走。忽听屋外大噪,二人开窗一看,见是一帮女仆保着李虹秀、凌月刚等人边打边退。
突然,窗外飞进几箭,一支正挂了凌云轩冠带,又听有人嚷道:“楼上光亮,必有贼人,冲准了射。”那箭便如雨如蝗,一个个扎了进来。凌云轩二人正无处躲藏,又飞来几支火箭,燃了墙木、壁毡,搞得热气扑脸,炎烟涨天。王管事顾不了生死,拉了凌云轩一同跳下,幸而只是二楼,没伤着筋骨。
只听某人大叫:“贼人在此,不可放走。”王管事赶紧扯着凌云轩奔向后花园。凌云轩又恐包中宝物掉了丢去,不敢大步迈开,眼看追兵愈逼愈近。
王管事没了办法,叮嘱凌云轩快走,自个儿拦在园口。凌云轩却又不忍,叫他同去,王管事大喊:“事急矣!少主人先走,老奴自当一阵。”追兵已然来到跟前,与管事杀在一块儿。他人老体弱,哪敌得过那许多手,觉是不敌,只教凌云轩快走。凌云轩慌了神,抱定了包袱,径朝前跑去。
有刀狠的,斩了管事,率人要追。巧是李虹秀一干人等退来园口,几个弟子杀散那些个兵,众人抵了追的,一同退进来。
凌云轩跑跑跌跌,冲出后门,又看着一队人马由大道过来,唬得他不敢出城,背向走小路去了。
凌月刚夫妇领着残众亦欲逃出后门,却听门外喧哗,乃凌云轩适才所见人马闯入园来。原来是守营的神策军耐不住,不知由何人指点,从后门进来包抄,前堵后追恰把凌月刚等人困在中央。
章、昆二人唯恐害了凌月刚性命,也追入后园。但见凌月刚持刀自立,虽然血流半身,英雄气概却半点不减,眼中一丝寒光慑得众兵不敢硬攻。静持片刻,凌月刚大叫:“月刚之事与众人无干,要吾贱命,莫害旁人。”竟然举刀自刎。
事出突然,众人谁都没有救得及。李虹秀大恸,未及弟子们反应,也拔了腰间匕首自刎而死。众弟子抢呼欲绝,举了兵刃拼死一战。各军士也都杀红了眼,哪里肯留活口。可怜百七十余口,除凌云轩外,无一生还。凌家大宅,一夜之间,血流成河,哀气塞天。
凌云轩并不晓得这天大噩耗,一路逃去,拐进了个不知名的羊肠小道。忽觉心头肉跳,自吃一惊:“莫非爹娘有难,不若回去。”正在疑惑,听到身后似有响动,急切间脚底一滑,跌进了个不浅的石坑,立时昏厥。
第二章 新愁旧恨祸连连(上)
日头初照,凌云轩醒来,察看四周,乃是个无人的破巷,也无处可住,遂打点了行李,便要回家看看。正要走出,却听金锣大鸣,见得神策军巡城,赶忙藏在墙后,从包中取出了顶头蓬盖上,快走而出。但在街上见了告示,言诛剿乱匪,抄斩凌家,无一漏网。
洛阳城中多有人抱打不平,叹息凌家之事。凌云轩看在眼,听在耳,真个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哭不得,怒不能。徘徊一阵,忆起凌月刚安排,作计赴延川寻周德威,徐图争进,以资复仇。到了城门,为罗章认得,使了个障眼之策,将凌云轩放了过去。
延川与洛阳相去千里,本来还算个有些名气的城镇,后因唐廷衰弱,西北地方的突厥、鞑靼等部落屡犯边庭,蚕食其域,延川便渐成了临界之所,百姓多有逃亡,变成了个无人打理的破敝地方。
这路途艰难,自不必说,凌云轩一路上悲怒相攻,泪尽继血,日夜念着田令孜、慕容昆之名,〃奇〃书〃网…Q'i's'u'u'。'C'o'm〃切齿之恨,钻心透骨。不意到了延川,却遇了座土山拦路。凌云轩于山脚打听全了,知其名曰:“北山”。此山不高,但林木茂盛,晚有豺狼。凌云轩只道刚过晌午,日落之前应该可以过山,便不住店,直上了去。
怎奈那里人迹罕至,并无成路,又兼走来辛苦,气力不佳,眼看日落,他却只到了半山腰。凌云轩四下看看,找了个四五块大石围就的石窝,拾了些干柴点着,指望以火驱兽,平安渡过此夜。毕竟连日奔走,凌云轩已是疲惫不堪,又晒了火,暖暖烘烘,一觉睡去。
半夜醒来,火早烬了,更听见数声狼嚎,林中窜出几十头这种家伙。凌云轩一时手足无措,暗暗叫苦:“老天必要灭我凌家不成!”
狼仔们一步步逼上来。凌云轩把心一横,正要抽出化雪刀拼命。忽见几匹狼尸飞来,恰砸死了领头几个。一个黑影由后方踏入狼群,左撕右拧,力扯了十数狼头。如此光景,尤惊了凌云轩一把,不知人耶鬼耶?头狼见到口的肉吃不得,抬头长嗥一声,林中又聚来十余匹恶狼。
那人腾身一跃,一掌毙头狼于身下。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头狼一死,余狼登时散去。这一场“人狼大战”惊得凌云轩身冒冷汗。那人径上前来,开口问:“兄弟莫怕,你缘何到此?”
凌云轩定睛一看,见他是个猎户打扮,身长一丈,膀阔三停,粗眉炬目,四方脸上着了不少尘土。那人不见凌云轩回答,又说:“我乃守山猎户安敬思。见兄弟有难,才出手打发那些饿死鬼投胎的畜牲,吓了兄弟,还望包涵、包涵!”凌云轩听他说话爽利,料定了不怀歹意,立身答道:“小弟多亏兄台相救,留得一命。恩公在上,且受小弟一拜。”说着,便要躬身行礼。安敬思忙架手扶起,不料他天生力大,险些顶得凌云轩站脚不住。
安敬思笑道:“我不过下山饮酒方回,见了此景,便宜一救。区区小事,不足道,不足道!这夜深狼多,兄台若不嫌弃,不如便在穷宅将就一宿,天亮再走不迟!”凌云轩见他待人坦诚,颇有一见如故之感,道:“如此甚好,可劳烦兄台引路了!”
片刻之后,凌云轩随安敬思到了个平坦的地势,见有两间木房。安敬思说:“破漏房屋,兄弟莫见笑。”凌云轩打趣道:“此处比那狼腹好上千倍。”二人笑了,一同进屋。安敬思掌了灯,凌云轩正好打量打量,见室中并无甚装饰,只有几把破椅,一张木桌,更无床卧,被垫一应躺在地上。
安敬思与凌云轩坐了,问:“兄弟为何夜宿山上?”凌云轩叹了口气,说:“我见兄台并无坏心,说也无妨。”便将本人身世,凌家遭难,逃至延川一应经过述了一通。他自洛阳而来,一路上执念大仇,这下找了个可倾吐的伴儿,一口气把满腔怨怒倒了出来,最后,竟是声泪俱下。
安敬思听后大骂:“那等无耻奸贼,恁地卑鄙。我安敬思生平所恨,正是这些歹人。兄弟之仇,若有机会,我定当报复。”凌云轩见他为人仗义,很是感动,拜曰:“但凭安兄此言,小弟甘自一拜。”“使不得,”安敬思忙伸手拦了:“话虽说了。我一山野村夫,又无甚本事,安能杀了那贼。”凌云轩笑道:“不然,不然。唐宗汉祖,皆经困乏,终成大业。人生百年,未可远测,安兄一身武艺,侠肝义胆,岂无出头之日?”安敬思一听,觉着确有几分道理,不禁热血沸腾,朗声道:“承兄弟吉言,倘他日安某得成事业,必与兄弟同享富贵。”继而馁道:“只是我那功夫,全是粗浅玩意儿,不上台面。唯因天生力大,杀得些畜牲罢了。唉!可惜未得名师指点,可惜……”凌云轩灵机一动,说:“我倒帮得安兄。我这带了一本拳谱,不如借与安兄,以谢救命之恩。”安敬思面露尴尬之色,说:“我识字不多,只怕糟蹋了这秘笈。况且此等重礼,安某实在收不得。”凌云轩乐道:“安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区区功法,有何收不得?况我武性愚钝,不予贤人,此书早晚烂于我身。恩公必从——”说着,就将凌家拳谱塞了过去。安敬思只有恭敬不如从命,又说遇了疑难之处还要讨教于凌云轩。凌云轩见他肯收,心中大喜。
安敬思又问:“兄弟说来此投亲,不知是何人家?”
“乃先父义弟,姓周名德威。”
“原是周公。想当年,我孤身由代州老家逃难到此,全仗周公接济方可安下身来。如今,他于西面谷中落草,聚了一寨好汉。”
“啊——”凌云轩大惊。却听安敬思笑道:“兄弟莫惊。周公也是见不惯势利小人横行乡里,告也无路,诉也无门,只得出此下策。幸而周公文武双全,极能服众。现做了杀富济贫的大王,竟无一个狗官敢问。方圆百里有了诉状,也多不拜官衙,倒送了周公,往往得其公允。”凌云轩这才放心:“原来如此,还当是投了个烧杀劫掠的混世魔王!”安敬思哈哈大笑:“兄弟宽心!反正我整日无事,明日与你同去如何?”凌云轩拱手道:“小弟求之不得。”
次日正午时分,二人到了周家寨前。只见粗木巨门,高入云天;箭楼火塔,连连牵牵;栅栏鹿角,一应俱全;诉鼓金锣,树在一边;又有彩旗数面,飘然扬衫;十余小校,往来其间。如此井然有序的山贼野盗确是世所罕见。
安敬思唤了把门小将:“容禀周公一声,远客凌家公子并北山猎户安敬思求见。”小将回了一声,扭身进营。'小说下载网 。。'
俄而,营门内拥出一铁甲红袍将,中年气盛,威风凛凛,正是周德威。其身边两队亲兵尽着红装,列在道旁。
周德威将二人引进内堂,寒暄几句,各自坐定。原来,当日凌月刚看凌云轩不走,私下里急让亲信送手书给周德威,说是家生变故,要周德威代为看护凌云轩,倘其夫妇遭有不测,便让凌云轩赴武林大会寻些亲故,以为援手,缓图报仇,周德威便一直等着凌云轩。
凌云轩听了周德威所说,念及爹娘恩情,一时情不自抑,哭拜于地,又是心痛一番表过前情。周德威得知凌月刚夫妇已遭毒手,气得咬牙切齿:“贼鼠之辈,怎敢如此!”又对凌云轩说:“伯父偏居于此,无甚权势。不然,诛了竖子九族,替义兄雪恨!”待见凌云轩痛哭流涕,也不好再言,让安敬思陪他安顿去了。
凌云轩住了几日,情绪渐趋稳定。周德威也每日陪他散心,后又讲起统兵布阵之事来分他心神。凌云轩虽用不着这许多学问,却不愿拂了周德威一片好意,日日研习兵书,倒去了不少抑郁之情。周德威久居深山,难得找人纵横阔谈,看着凌云轩聪敏好学,真如得了知己般欢喜,遂把自己的兵学要义尽传于他。
不知不觉,一月已过。周德威见时机成熟,就和凌云轩商量武林大会一事。
这武林大会的渊源却是十分有趣。相传百年之前,有两个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各怀不世之才,于武学之道常可无师自通。二人既相互敬重,又心有不服,遂相约每隔三年切磋一次,以比高下。
起初,二人尚怀以武会友,点到即止的念头。岂料比了三次,次次平手,争强好胜之意陡增,屡因些许琐事拳脚相对。少林方丈勒令将其逐出寺门,永不许入。二人不肯就此罢休,定要争出个“唯我独尊”的名头。武林各大派知他二人身怀绝技,多盛情邀请,约至自家地盘上比试,一来可长自己名声,二来得窥武道绝学。日子一长,成了个无文之约:二人每三年当众比武,场所由各大派轮流坐庄,届时江湖豪杰齐聚一堂观战,此会就叫“武林大会”。此后,二人始终胜不过对手一招半式,就改了比法——二人各收三徒,由徒弟对战,三战中取二胜者为赢。这一改不打紧,情形斗变,一方三徒于九年间未胜一场,做师父的心灰意懒,将他三个逐出师门,自己退往崆峒山修炼。另一人没了敌手,索然无味,亦归隐去了。但这“武林大会”仍流传至今,成了江湖中人三年一聚的盛会。
是年大会已定于黄山剑庄搭台。
周德威与凌云轩商量一番,定好了次日动身望黄山去。周德威又恐其不懂武功,路遇凶险,便让安敬思同去;更因二人颇为相得,干脆叫他俩结了异姓兄弟,永为照应,算来倒是安敬思年长为兄。
兄弟二人备了马匹、银两,惜别周德威,望黄山进发。
自早而午,二人马不停蹄,赶得口干舌燥,就寻个小镇驻脚。这便找了间不大吵闹的酒肆坐了,吩咐小二给马匹打些草料,准备饱食一顿再行赶路。
饭间无事,凌云轩打量起此店来。虽是小店面,倒也利落。粗木板围的墙,右边画虎,左边飞鹤,背面墙上一个大大的“福”字对着门堂。看了这字,凌云轩又忆起一门惨事,黯然神伤,再看那门恰对正东,指着洛阳,不觉向外张望,似乎洛阳高城近在眼前。
忽一女子闪在门口,青衣素裙,彩肩红腰,衣着虽不出众,但也体态婀娜,自成风雅,只是背了脸,不见真容。又见几个蓝衣壮汉赶来。
那女子道:“这般无赖,我与你们素不相识,缘何虏我?”有一人叫:“小娘子,我家公子乃田大人外侄,娶你做妾,又不屈你,从了公子如何?”凌云轩自幼少出家门,但因父亲交友广博,所以也识得数地口音。那女子听来隐有江浙之风,大汉们却是本地腔。那女子又道:“混帐东西,看打。”说着,便与那几人打在一起。
凌云轩虽不习武,但耳濡目染了十九年,总也识得些招式,见那女子所用乃江南一派,鸳鸯腿、蝴蝶掌皆有几分像,又不尽然。几个汉子也像从过师,招招稳健,步步逼人。那女子到底不支,渐退到内堂,直呼:“阿姊,救我!”店主也怕砸了东西,出来打圆:“几位爷,有话好说,君子动口莫动手。”壮汉们一把将他推开,嚷道:“少屁话,人到了手,损多少物,田府十倍赔了。”这就又要强来。
凌云轩大喝:“尔等休得妄为!”安敬思并不开口,随手抽了张凳板,“刷”地一甩,不偏不倚,正将领头汉子砸了个脑门开花,血流不止。
江湖上凡稍有功夫的,遇了这极随意的招数,必可轻易躲开。然安敬思实是天赋禀异,臂力过人,一甩之下,那汉子竟闪避不及。后面几人气不过,舍了女子来擒安敬思。安敬思一手把了酒杯,一手扯下座椅把手,准准给了当头的一棒,又加上一脚,把那泼皮正踢在同伙身上,几个人滚瓜般爬作一团。安敬思这几下实在说不上什么门路,都是些乡野村汉招呼对手的伎俩,再常见不过。却是每次挥手,无不有五六百斤的劲道,才获全胜。
那几人仍不肯罢休,拔了腰间匕首又上前来。安敬思飞身离桌,跃至众人当中,展开猿臂,打出两拳,正中左右二人心口。凌云轩看得真切,认出是“凌家长拳”的路数,知道安敬思苦心习武,已见成效,心中大喜:“我虽不从武,却可由义兄将我凌家功夫发扬光大。”本来,安敬思新学不久,内力平平。但他单凭拳上力气已让二子吐血倒地,全然不见了动静。面前一个大汉见同伙不敌,举刀刺向安敬思眉心。安敬思也不慌,左手一格,放过那厮匕首,右拳砸在他人迎穴上,竟让其昏死过去。另几个正在惊讶,被安敬思一个“铁腿扫堂”掀躺在地,也顾不上招架,拉了几个伤的,由安敬思一阵喊打,哄出店去。
安敬思回来坐下,对凌云轩讲:“一帮鸟人,害了咱吃酒的兴致。”凌云轩笑了,又扭头看那女子。先才他关心安敬思安危,也没顾上瞧他人模样,这一看,只道她是飞燕重生,王嫱再世,一双似水含冰晶莹目,两弯细柳缠丝黛青眉,映了粉红面,樱桃口,两鬓青丝胸前走。凌云轩暗想:“难怪那几个要抢。”
又听女子开口:“多谢二位侠士相救。”凌云轩道:“姑娘不必多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为人之本,受不住谢!”安敬思也说:“姑娘家在外,多有不便。万事小心紧要!”那女子躬身道:“侠士所言极是,小女子谨记。”正要回房,却见楼上走出一女,也是天姿不浅,只较楼下女子面妆为重,少些天然。
楼上女子问道:“哪个狗胆,欺侮我家妹子。”凌云轩听她这么一问,心想:“那姑娘入店时大呼‘阿姊’,想必是此人了。”但觉着她多了些蛮横之气,心中不喜,也就没应答她。谁知她倒指了凌云轩二人,喊:“莫不是你们?”安敬思极不乐意,暗忖:“哪里来的泼赖妇人,不问青红皂白,开口不捡轻重。”楼下女子笑答:“阿姊误会,恰是二位侠士救我脱险。”楼上女子也不谢,反倒说:“雨芊,上来。不问底细,可不知他们好的坏的。”安敬思也不搭理,只管喝酒。楼下女子看了凌云轩二人,眉眼一挑,示意回房。凌云轩便打拱道:“姑娘请回。”心里仍在想:“这姑娘的名字是……”
安敬思闷饮了几杯,掏出些银两,递与店家:“店家,坏了你些个东西,几锭碎银,回了你做赔。”店主收下了,脸上却殊无喜色,说:“客官有所不知,先才二人得罪的乃田大人外侄手下。我这儿沾了祸,只怕日后难以清静。”凌云轩一听“田大人”,心头一跳,问:“哪家田大人,这般厉害?”
“这田大人何来二家,当然田令孜田中尉。”
这一句话如九天炸雷,轰得兄弟二人七窍生烟。安敬思戟指怒目,大叫而起:“好哇,又是那贼。正愁无处发作,且剁了他狗头,煮来下酒。”
第二章 新愁旧恨祸连连(下)
店家忙乞道:“客官,二位有问,小的照实禀了,缘何这般火躁。闯出乱子,小店担当不起哇!”凌云轩脸一沉,说:“大哥,切勿轻举妄动。”又转头问店主:“那田令孜远在长安,怎在此地还有手脚?”那店主见安敬思脾气火爆,真怕哪句话说走了嘴,惹来杀身之祸,但又不敢不说,结结巴巴道:“这……这镇上原有个恶霸,叫田七。前些日子,那田大……不,田令孜公干到此。田七拐了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巴,巴结上了,就被田令孜认作了外侄。”安敬思见他话也连不住,又好气又好笑,说:“我出言莽撞,店老儿可别放在心上。”语气里藏了些鄙薄之意。店家垂首道:“不敢,不敢!”立即让小二早早打烊,收拾些细软,准备逃离此地。
凌云轩大惊:“店家为何舍弃家当,远走他乡?”那店家苦笑一声,回:“田令孜尚在田七府中,倘得知方才事端,必叫人踏平小店,老小儿死无葬身之地矣!”言语中已可听出他对安敬思的怨气,只是心有忌惮,不敢明言。
店家这话确也不假,值此乱世,各处藩镇攻战无度,上至大将,下至士兵,个个视人命如草荐,动辄灭人宗族者也不鲜见。安敬思嘲道:“店老儿怕死,就不该做这招惹是非的行当。”又正色道:“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今儿咱哥俩便不走了。待那贼来拿人,只管冲我便是。”店家一听大喜,笑嘻嘻地给二人空了间上房,还不要房钱,只道是拉了个替死的,可万事大吉了。
等了一天,仍不见田令孜来。看看月上中天,凌云轩辗转反侧,全无睡意,索性穿了衣,信步来到后园。这店铺不大,后园也自然窄小。园中种了几株寻常槐树,树下生了些野草。此刻正是盛夏之夜,时而有几声蝉叫传来。
凌云轩一时恨起家仇难报,大敌逍遥,心中凄凄然泛起寒意。这时想起曹子桓《燕歌行》当中的一句“耿耿伏枕不能眠”,正是自己的贴切写照;而后两句“披衣出户步东西,仰看星月观云间”也恰合此时情境。沉思间,找了块石板坐下。
刚一坐定,凌云轩倒发现楼上客房一间仍点了灯,正乃日间二女所住之所,脑中一闪:“看她二人年纪相若,约有十七八岁,却也像在江湖上闯些时候了,不知是何方人士?”复见窗上秀影一晃,灯即熄了。凌云轩脑中又闪过那女子的容貌衣着,这时想来,真是“窈窕无双颜如玉”,堪称“佳人”。忽地心头一震,自责道:“凌云轩啊凌云轩,你满门血仇未报,却在这里品评人家姑娘的相貌,真个枉为人子了!”想着,一巴掌掴在自己颊上。可镇了会儿心神,又不自禁地想起来。眼睛扫到身旁小草,喃喃自语:“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这一首《郑风》中的四言诗又映了他的心思。
正在出神,竟听了一声娇咳,凌云轩寻声看去,就是所思女子,心中一慌:“不知她是否瞧见我神经栖栖,魂不守舍的模样?要是她连……也听……岂不?”这么一想,脸上竟变了通红,再不敢抬头。待壮了壮胆,才打眼去瞧她。
只见那女子稍低着头,全无了白天力斗数人的英武之气。灯笼斜照,凌云轩看出她颊上已显羞红,一副腼腆之态,想来是她吹灯下楼,正撞上自己口出轻薄之语,这叫一个女儿家如何是好?
于是,凌云轩心中大有愧感,只希望找个话头说几句,免得两相难堪。便问:“今日有幸结识姑娘,尚不知姑娘芳名?”那女子到底是江湖儿女,行事大方,听凌云轩问来,也马上定了心神,做个万福,道:“小女子姓颖名雨芊。”凌云轩听后,大赞:“细雨润青,芊芊莽莽,灵秀生气,好名,好名!”颖雨芊听他称赞,心中欢喜。她这名字说出来,十之八九让人会错,有的以为是“语笑嫣然”的“语”,有的以为是“千娇百媚”的“千”,唯独凌云轩一语中的,不差分毫。
凌云轩见她目含喜色,更生一段风韵,不禁心神一荡,又不知要说什么了!“侠士过奖,不知侠士尊姓大名?”颖雨芊薄唇一动,轻问一句。凌云轩伸了伸舌头,说:“姑娘侠士长侠士短,可折煞小生了。实不相瞒,在下确不会武。今日若非我义兄出手,恐非但救不得姑娘,倒赔了自家性命。”其实,他呼吸紊乱,脚步不实,稍是个会家儿便瞧得出他不点根基也没有,颖雨芊怎会不知。只是他若是顺水推舟,以侠自居,就会让人认作是沽名钓誉之辈了。待要报上名来,凌云轩心中一警:“我仍是钦犯之身,如有泄漏,岂不休矣?”然自凌家罹难以来,他所遇安敬思、周德威等人俱是有情有义的汉子,心中对江湖中人已少了些戒备,多了些钦佩。微一迟疑,即答:“在下姓凌名云轩。”
“啊?”颖雨芊一惊,眼神中倒有几分不信:“你,当真是凌家镖局少主人么?”凌云轩听她口气,似乎很了解凌家,也就没了顾忌,把前情和盘托出。颖雨芊痴痴地听着,良久才相信眼前这位少年就是凌家镖局少主人,心想:“人言凌家公子年少有才,倒也不虚。”
凌云轩却又问起她如何知晓凌家之事。原来,凌家遭屠之后,江湖上传言凌家少主人未死。于是,各门派中凌月刚旧友四散访寻凌云轩下落。凌云轩听了,大为感激,说:“我凌云轩何德何能,累及众多江湖前辈费力找寻!”又问颖雨芊:“姑娘可是为此而来?”颖雨芊摇了摇头:“这从何说起呢?倒于公子有些关联!”便讲起来这里的起因。
此事尚要溯及二十余年前,江湖上有闻名天下的“四美”:一是洛阳“铁臂长拳”李焕之女李虹秀,即凌云轩的亲娘;二是“太湖仙子”舞随风;三是湘潭“柔里刚”肖大同的一对同胎千金,一名肖春,一名肖夏。这四人性情相得,如同手足。后来,李虹秀与凌月刚成了亲,肖春也嫁与苏州大贾颖万川为妻。十八年前,颖万川全家惨遭灭门,下手的是个番僧。肖夏和舞随风拼死不敌,没能保住颖万川夫妇,万幸的是,救下了他们的爱女,一个已有两岁,名叫颖紫鸳,另一个尚在襁褓之中,就是颖雨芊。
肖夏因姐姐的死而心寒意冷,上五台山出了家。肖春的两个女儿则由舞随风抚养成人。当初,舞随风为保二女无恙,隐居于太湖一小岛上,不再涉足外世。但李虹秀遇害之事还是传到其耳中,少时好友一一死于非命让她心如刀绞。当得知李虹秀之子尚在人间,舞随风旋命颖氏姐妹赴五台山联络肖夏。二女临近五台之时,不慎被一轻功了得的飞贼盗去包裹,而舞随风亲笔书函正在其中。二人只得一路追踪到此,查知那贼乃田七府中人。颖雨芊冒然登门要人,被田七一双色眼盯上,才有了后来于店前的较量。
凌云轩听她说了这许多前情后事,心中慨叹:“我自以为受尽磨难,可总还享了十九年父慈母爱。颖姑娘却自幼父母双亡,与之相比,我倒自有庆幸了。”又见颖雨芊眼含莹光,定是触动了伤心,凌云轩赶忙说:“不意其中曲折如此,在下劳及姑娘姐妹,实是万死难报此德。”颖雨芊微微一笑,面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