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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同人)[综]福尔摩斯夫人日常-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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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洛克的理智正因眼前的景象一点点崩塌。
他的小女朋友现在看起来非常不好,她右肩因为疼痛而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姿态,这是是撞伤了骨头,以她的忍痛能力,说不定撞裂了。
她曾经漆黑的,垂落腰肢的长发,如今整个被烧短了一截,并且只有一边的头发凝结住了……她显而易见撞到了头,按这种出血量,损伤度至少在脑震荡以上。
而伤显然不只他看到的这些,更深的伤口藏在身体深处,爆炸时的废气以不可阻挡之势冲入肺部,那才是致命的。
……
夏洛克紧紧地盯着她被火焰熏花了的脸。
——那是一张小小的,苍白的,却在身后逐渐迫近的冲天火光与滚滚烟尘中,出奇冷静的脸。
理智就快崩塌,但他的大脑还在飞快地运转着。
——现在的距离是三十五米,左侧有一个小小的凹陷,那是中世纪的骑士堆放刀剑留下的习惯。
从爆。炸声的规律来看,铜管是分节的,只通过铜导热来引爆液。体……那么他还有时间。
他还有多少时间?
这已经无法计算。
因为在这种时候,只有生与死两种答案。
可她为什么站在那里不动?她为什么不跑起来?她为什么拿出了枪?她为什么……把枪。口对准了他?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夏洛克却像是没看见她的动作一样,朝她大步而坚定地跑来。
路德维希的手微微下移,面无表情地扣。动了扳。机。
“砰!”
这是第一枚子。弹,打进了他小腿上的肌肉。
而夏洛克只是顿了顿,就继续朝她跑来,连速度都未见减弱。
血液顺着他黑色的裤脚流出来,滴在几百年未见光明的地砖上,就像蜿蜒而斑驳的图腾画。
“砰!”
这是第二枚子。弹。
这次她的方向更为精确——她打中了他的大腿动脉。
有了第一次枪。击的手感,她已经飞快地掌握了如何使用这种冰冷而炙热的机械,既不会受太重的伤,却足以让他失去行动能力。
夏洛克一个趔趄,跪倒在积满了几个世纪灰尘的地上。
尘土扬起,火焰喷薄。
他竭力想要想要站起来,但是破损的动脉阻断了他的动作。
他只能伏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
可他还是来不及了。
因为那由无限膨胀的气体带来的高温火焰,正呼啸着,吞没了她的身体。
他看着她被涌动而庞大的气流高高地抛起,重重撞在坚硬的隧道顶上,她手里的枪和她的手一起撞了侧壁上。
“啪”地一声,枪在剧烈的撞击下碎成了两半。
而她,从两米高的地道顶端落下来,就像一个毫无生气的玩偶一样,落在离他手指不远的地方。
他慢慢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没有声息,没有脉搏。
只有鲜红的血液,在火光的映照下,从她头发里,慢慢地流出来。
五月春天的夜晚,枝头上开满樱花。
有一个日本女歌唱家刚刚死亡,而她在这个时候对他作出承诺。
他予以回应,于是合同成立。
尽管这显而易见是个不庄重的玩笑,因为率先发出邀请的人并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永远?”
——“永远。”
没有签名的合同要作废。
而没有主语的承诺,是个谎言。
……
三个小时候,巴黎圣路易斯医院。
麦克罗夫特从会诊室里走出来,神情和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同的是,他从不离手的小黑伞却没有被他拿在手里,而是被人以无法想象的力道折成了两截,此刻正可怜兮兮地躺在医院的垃圾桶里。
麦克罗夫特正从这个垃圾桶旁经过。
于是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的助手小姐安西娅,非常识相地把boss随手丢弃的变异武器收起来,准备秘密销毁。
当然,这件事现在不重要。
麦克罗夫特站在病房门口。
他盯着那扇雪白的门,顿了足足两秒,才推门走进去。
病床上正躺着夏洛克……说躺恐怕有点不太合适,因为夏洛克的两只手都被最先进的智能手铐紧紧捆在一起,放在被子下面。
“很抱歉我必须捆着你,由于你现在的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我不能让你亲手为路德维希小姐动手术。”
他伸手隔着薄薄的被子,在夏洛克腿上拍了拍:
“你的腿没有大碍,由于你距爆。炸中心还有一点距离,身上其他地方也没有受伤,休息两天就会没事了,不会有任何的后遗症。”
夏洛克慢慢抬起头:
“她呢?”
麦克罗夫特坐到他病床侧边的长沙发上:
“你说路德维希小姐?说到她,就不得不说到那两枚擦着你的腿骨经过的子。弹,它们精准地让你丧失了行动力,却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害……”
夏洛克打断他:
“她呢?”
麦克罗夫特换了一个坐姿……这可不常见。
“……如果她以前没有使用过类似武器的话,我只能说,她是这方面的天才。”
他在夏洛克平静到可怕的目光下,交叉起十指,光明正大地避开了话题:
“我从未这么庆幸有人朝你开了两。枪。从现场勘查的状况看,她是背对爆。炸中心,而你是正对,危险系数高了三点五倍,如果你当时真的就那样毫无防护地冲到她身边去,那你必死无疑……”
夏洛克坐在病床上,放在被子下的手指好像一动不动。
“我不是等着你说这些废话的,麦克罗夫特。”
他的眼神让人心里发凉,却仍旧只有那两个字:
“她呢?”
麦克罗夫特坐在沙发上,静默了良久,才慢慢地开口:
“我已经告诉你答案了,夏洛克,当我在你的病房门口停顿的时候……你应该也已经猜出了结果。”
医院惨白的灯光下,麦克罗夫特的嘴一张一合,就像金鱼吐着气泡,只看见形状,却听不见响动。
“路德维希小姐死了。”
他望着他弟弟苍白的,平静的,实则近乎崩溃的脸,轻声说;
“她死了,夏洛克。”
☆、第158章 骗子
她死了。
夏洛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就像刚才麦克罗夫特那句话讨论的只是无数个平常案子中的一个,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哦,这家医院的庸医下的判断?显然他们的医学功底并不扎实。”
他深灰色的眼睛里蓄着风暴,却淡淡地说:
“把她移到伦敦的医院去……不,把所有器材都搬到贝克街去,我要亲自治疗。”
“我不会这么做的,你现在不清醒,我不能由着你发疯……”
“不,我现在很清醒,从没有这么清醒过。”
夏洛克抬起头盯着他,手一直放在被子下:
“死亡有很多种误判的可能性,心脏停搏并不能判断一切……”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你必须接受。”
麦克罗夫特静静地说:
“但她在受到最后那下猛烈的撞击之前,亚图姆已经对她做了一些事……她重度脑震荡,肩骨碎裂,第一波爆炸的灰烬直接冲进了她的肺里,造成了严重损伤,更不要提她身上被烧伤的那些地方……”
安安静静的病房里,残酷的事实以一种叙述的语调,一点一点铺展开。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到那里的,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右手肩膀碎掉的情况下举着手开锁的……她的意志力并不比中情局那些硬汉差,这值得尊敬,可意志力并不能让她起死回生。”
重度脑震荡?肩骨碎裂?烧伤?
夏洛克猛然闭上眼睛。
他似乎想要驱逐眼前浮现的那些可怕的画面,脑海里却不能抑制地回想起——
漆黑的隧道,她浑身是伤,指尖焦黑,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下,血从她头顶流出来,怎么止也止不住。
——痛苦。
那是怎样一种陌生而霸道的情绪?
怎么止都止不住,就像是一环套一环的化学连锁反应。
夏洛克良久才睁开眼睛,语气不容置喙:
“她在哪儿?我要见她……现在,立刻。”
“她现在在天堂。”
麦克罗夫特又重复了一遍:
“她本可以不用死,如果不是她留在那里想要救出她的母亲卡洛琳女士浪费了时间……她几乎成功了。”
“我问你的是,她现在,在哪儿。”
夏洛克想要站起来,但两边立刻有人按住了他的肩膀,于是他激烈地挣扎了起来:
“她在哪儿?麦克罗夫特,她最后经历了很长时间的缺氧,现在极度需要有人给她灌新鲜的高压氧气……”
“夏洛克!”
麦克罗夫特向来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种可以被称之为严厉的神色:
“你的腿需要休养,躺下。”
只是他的话音还未落下,一把手。枪已经抵住了他额头。
因为夏洛克的手被锁住,所以压住他的人只顾着处理他的肩膀,忽略了他那一双能打开世界上一切锁的手。
他的手放在被子下,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
不,他不仅解了锁,他还拼凑起了路德维希摔成两半的手。枪。
麦克罗夫特看上去并不意外:
“这把锁是最新的,密码是十二进制,总共有二十八位……你从哪里找到了破绽?”
“难不倒我。”
夏洛克平静的眼湖下,终于透露出隐隐的疯狂:
“带我去见她。”
“你疯了。”
麦克罗夫特静静地握住他拿枪的手:
“你已经疯了,夏洛克。”
他的确已经疯了。
从他见到她尸体的那一瞬间起,他的理智,他的逻辑,他的判断力……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就已经通通消失了。
安西娅看了一眼麦克罗夫特,而后者正看着他弟弟笔直的背影,良久才说:
“把门关上,让他们独处一会儿。”
“可是福尔摩斯先生恐怕会对路德维希小姐的尸体做出一些出格的事……”
“那就让他做。”
麦克罗夫特转身接过身边人递过来的文件,签上自己的名字:
“再怎么做,人也不可能死而复生。”
“……是,boss。”
门在夏洛克身后缓缓关上。
而眼前,他人生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小女朋友,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嘴唇半抿着,就像……就像是已经死去了一般。
巴黎的阳光比伦敦热烈,没有终年不散的雾气,带着一种耿直而热烈的灿烂感,直直地照在她身上。
你是一个骗子。
路德维希小姐。
……
夏洛克走到她面前,凝视了她一会儿。
他的步伐有些不稳,毕竟那两枪是结结实实地打入了他的肌肉。
无数次,她都是这样睡着,进入不安的梦境。
她每晚的噩梦之外他都站在她的床边,以相同的目光观察并纪录她梦里的反应,获得重要的心理分析资料。。
……
他是她的医生,过去是,现在当然是。
点滴瓶挂在一边,针头已经被拔。出来了……为什么要拔。出来?她还受着伤。
她的手背上已经被注射了太多的针孔,没有空余的地方,夏洛克只好把针管插。进她的手腕静脉上。
血很快溢了出来。
她已经死了很久。
蜿蜒在白皙手腕上的血迹是暗红的,就像褪了色的大马士革玫瑰花汁。
夏洛克却像没有看见一样俯下身,把头贴在她胸前。
他听了一会儿心跳,站起来,为她做了几次心脏复苏,然后又俯下身听了一会儿,从一边护士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推车上拿出一支肾上腺素,熟练地装进针管,整支打进了她的心脏。
没有任何作用。
她依然悄无声息。
她睡的太沉了,他于是又装了一支。
就这么反反复复,路德维希的心脏被连续打入了四支肾上腺素,远远超过正常人施救时该用的剂量。
……
你为什么不醒过来?
他的路德维希小姐胆大妄为,自以为是,比他更缺乏对伴侣定义的理解。
等她醒过来,他就要用锁链把她锁在贝克街。
他早就该把她锁起来了。
以免她总是把他踹到一边,独自跑去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
然后……永远不回来。
……
“够了,夏洛克,她已经死了,她在隧道里就已经窒息了……可为了安抚你,全法国最好的医生们整整抢救了三个小时的死人。”
麦克罗夫特大步走进来,一把夺过他手上第五支肾上腺素,同时单手牢牢控制住他力道精准的攻击。
很快苏格兰场的人走进来,再度把他的手锁上了……这回用的是更加坚固的镣。铐。
“你最好保持住清醒,夏洛克,因为受伤的你没有任何资本反抗我,失去理智就更不可能。”
麦克罗夫特站在他面前,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了的袖口,而安西娅已经拿着备用的黑色长雨伞站在他身后。
“我们现在送她回贝克街,回你们的家,我给你两个小时的时间接受她已经死亡的现实并走出来,否则……”
他接过雨伞,于是他又成了大英政府麦克罗夫特:
“否则,我不介意直接把她送入火葬场。”
……
这句话多么熟悉。
熟悉得就像利刃一样残虐着他的内心。
仿佛就在不久之前,就在她经历生离死别的伤痛时,他也是以这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对她说——
“明天早上八点以前,他必须接受焚烧,否则你就可以永远看见他了——以我实验室里标本的形式。”
她当时,是否也是在心中怀着巨大的痛苦,手指发抖,紧握成拳……却还要在压抑的平静中运送尸体,安排葬礼?
……
自己当时说话的神态和语气,与麦克罗夫特此刻转身的背影重叠在一起。
残忍,冷漠,无动于衷。
她痛苦的时候不会有他的拥抱,她哭泣的时候不会有他的安慰。
她是不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在他面前才从不软弱,从不索求?
——看看他都做了些什么。
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在她还能感受到他的温度和拥抱的时候,他到底,对她做了一些什么?
……
夏洛克的手被人紧紧地钳制着,腿上缠着的纱布又被重新裂开的伤口染红。
他这一生,从未如此狼狈和无力过。
却也从未如此清醒过。
他曾经是一个瞎子,如今才开始看清真相。
英国,贝克街221b。
他们可敬的房东郝德森太太已经从希腊回来了,但是当她满怀喜悦地打开门,想要和她出租客人里唯一的女性路德维希小姐分享她新学会的希腊小点心时,迎接的却是一具尸体。
或者,是两具。
其中一具,不过是在行走罢了。
麦克罗夫特亲自为夏洛克端来了一杯咖啡——当然不是他自己煮的,女助手安西娅煮好了端到他手上,他再纡尊降贵地端到夏洛克手上。
“看在你受到重挫的份上,要不要来一局游戏棋放松心情?”
夏洛克瞥了麦克罗夫特一眼:
“你很闲?”
“我很忙,十分钟后我就要走。”
麦克罗夫特悠闲地坐在他对面,先喝了一口:
“所以我只是表达我想安慰你的心情,显然你已经收到了……于是安慰结束。”
夏洛克:“……”
他黑色的雨伞一直放在手边:
“很高兴接受了现实,你打算什么时候举行葬礼?需要我参加吗?”
“如果你打算参加一个粉红色的葬礼的话。”
夏洛克接过咖啡,并没有提葬礼的准确日期:
“比起在她的葬礼上看到你,我更希望你能把你的身躯从我眼前彻底搬走……它正在日益膨胀,我的眼睛就要装不下了。”
“……看到你恢复了牙尖嘴利,我才相信你真的恢复了理智。”
麦克罗夫特举起自己手里的咖啡,做了一个cheers的动作:
“死者是带不走活人的温度的……为了你的新生。”
☆、第159章 伊西斯之结
夏洛克并没有举杯。
他只是靠在沙发上,凝视着自己的指尖。
他小女朋友的尸体就躺在他不远处的房间里,但他并没有去看一眼。
“在搜寻线索的过程中,我注意到她在撇下你独自赴约之前,在阳台上留了一瓶矿泉水和一瓶蜂蜜酒,这有什么寓意吗?”
“没有什么寓意,你不必在意。”
“是吗?”
麦克罗夫特深深地凝视了他一眼:
“好吧,那我姑且当它没有什么寓意……另外我已经让人在泰晤士报上刊登你们即将结婚的消息。”
麦克罗夫特放下咖啡:
“埃及教会的新主正是立威的时候,绝不会忍受他们等待了十年的纯洁‘祭品’居然要嫁人的事实。”
“所以他们一定会望风而动,那时,你就可以收网,把他们一网打尽了。”
夏洛克漫不经心地说:
“结婚时间是什么时候?”
“一周后……所以我希望她的葬礼也在一周后举行,否则容易露出马脚。”
一周后。
夏洛克抬起眼,淡淡地看了她的房间一眼。
门是敞开着的,她躺在床上,就像睡着了一样。
她知不知道一周后是他们的婚礼?
如果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
好吧,他已经能想象出她不会很期待,逃跑的可能性更大。
……
他又喝了一口咖啡——标准糖度,标准咖啡豆的量,口感顺滑,香气浓郁,比她煮得精致多了。
至少除了她,没人会尝试在咖啡里加醋加盐加胡椒。
……哦,那真是地狱的折磨。
“你在想什么?”
“什么?”
夏洛克被麦克罗夫特突然的问话打断了回想,他不动声色地仰头喝完那些黑色的液体:
“没什么。”
“夏洛克,我明白你急于粉碎亚图姆余党的心情,但老实说我并不希望利用你的婚姻来达成目的。”
麦克罗夫特抬了抬手,安西娅走过来又为夏洛克满上一杯:
“现在消息还没有登上去,你还有反悔的机会……清除余党的手段多种多样,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用结婚的办法。”
……
为什么?
……
夏洛克垂下眼睛:
“因为这是最快清除余党的办法。”
“是吗?我差点以为你真的想和一个死去的女人结婚,然后在婚礼后,开着车和她一起卷进南太平洋的波涛里……”
麦克罗夫特盯着他,轻柔地说:
“告诉我,你不会这么做的。”
夏洛克回视着自己的兄长。
良久,他才开口说:
“当然不会。”
“那就好。”
麦克罗夫特站起来:
“我该走了……你或许该考虑把她送进冰箱,因为再过一会儿她该长尸斑了。”
“……”
门再度被关上。
随着一声轻微的锁舌扣住的声音,贝克街再度陷入了沉默。
咖啡杯被留在茶几上,如果夏洛克不去收,它们就会被永远摆在那里,直到长出微生物来。
而紧接着,这间公寓也会开始陷落,逐渐回到她来之前无机物一样的状态。
她的痕迹会被掩盖,一丝不留。
夏洛克在沙发上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在那个咖啡厅老板死的时候,她也是以这样的姿势,坐在这个位置上,凝视着她再也不会回来的朋友。
她的痛苦,他雪上加霜。
所以现在,风水轮转。
……
他难以忍受似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拿起那两个咖啡杯,打算到洗手池边把它们清洗干净——至少让她的痕迹消失得慢一些。
只是当他站在吧台边时,又停下了。
吧台,是她私人领地。
她无数次从睡眠中醒来,只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衬衫,长长的头发随意盘起,睡眼惺忪地去吧台边做早餐。
……
夏洛克久久地立在盥洗池边。
他忽然把咖啡杯哐啷哐啷扔在洗碗池里,没有再看那些破碎的杯子一眼,大步跨出了这片让人窒息的坟场。
……
你是一个骗子,路德维希小姐,你骗过了世界上最高明的侦探。
用过就扔,过河拆桥……谎话连篇。
……
矿泉水和蜂蜜酒是她的小把戏。
她大概也知道她撇下他赴险的行为有多么恶劣,于是她给自己留了一个后手。
如果她活着回来,就可以说她已经给了他提示,是他自己没有看出来,从而推卸所有的责任。
这是一个简单到粗劣的暗号,她现学现卖。
如果不是因为月光下她衣袖滑落到手肘,露出了一截伶仃而精致的手臂……他没有理由会忽略这么明显的暗号,除非他的大脑因什么空白了一秒。
水r。
蜂蜜酒,mean。
连起来就是……an。
……。
等我。
伦敦的雾气终年不散,连阳光也像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把人笼在里面,像笼着一层轻纱。
轻飘飘地,就要消失。
夏洛克凝视着她没有血色的嘴唇,就像凋零后失去颜色的玫瑰花瓣。
他冰冷的手指,终于抚上她苍白的脸。
他慢慢地在她身边躺下来,一只手越过她的腰,握住她细瘦的手腕。
而另一只手慢慢地穿过她漆黑的长发,让她枕在他的手臂上。
“你说过让我在广场等你……你说过你一会儿就回来。”
他就这么把她冰冷的尸体紧紧地搂进怀里,把头埋在她已经感觉不到脉动的脖子旁,蹭了蹭她的头发,平静地说:
“你是个骗子。”
他长久地抱着她,而她的侧脸在模糊的光晕中,就像要羽化了一般。
夏洛克一动不动地躺在她身边,长长的睫毛垂下,慢慢闭上了眼睛。
伦敦另一头。
“福尔摩斯先生已经睡了,boss。”
“睡着了?”
“睡着了,boss。”
麦克罗夫特已经把桌上大批的文件飞快地翻阅了一遍,推到一旁:
“我只喝了一口咖啡已然感到困意,他喝了足足两杯,也该感到困了。”
安西娅小姐坐在麦克罗夫特工作室的一个角落里,职责是对着手机观看贝克街视频,并把消息及时传递到boss那里。
“您为他的牺牲,他会看见的。”
安西娅恭敬地说,心理却在腹诽——没错,boss为了欺骗弟弟把安眠药喝下去,居然自己也喝了一口,这真是无上伟大的情操,只是明天的工作都要由他们来做了。
因为boss要去睡觉了。
可就在她面色平静地看着视频时,正在办公的麦克罗夫特突然说:
“不要腹诽,安德森。”
“……”
……我叫安西娅,安德森是苏格兰场的法医。
可她只是顿了一下,举起手机:
“您的母亲刚才发了短信要我质问您,为什么要给她第二个儿子下安眠药?”
“告诉她,那完全是出于对她第二个儿子生命安全的考虑。”
麦克罗夫特头也不抬地说:
“他对她承诺的事,每一件都会办到,所以既然他承诺了永远……”
他微微顿住了手上的笔,随即在剿灭教会的命令文件上,流利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那一定就是实际意义上的,永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太阳从东边慢慢升起,又从西边慢慢落下。
嘀嗒,嘀嗒。
贝克街的挂钟已经蒙上了夕阳橘黄色的影子,还在一分一秒不停歇的转着。
嘀嗒,嘀嗒。
伦敦已经沉入了夜色,而再过几个小时,阳光又将从太平洋东畔的海平线上升起,整个欧洲大陆,法国,英国,奥地利……又是一天黎明的来临。
时间夺走活人的生命。
……那么,死人的呢?
斑斑驳驳的阳光,落在路德维希印着大朵阴暗花朵的缎面床单上。
窗外有叽叽啾啾的鸟鸣传来,有鸽子在他们的阳台上哒哒地磨了一会儿爪子,又拍起翅膀,扑棱棱地飞走了。
夏洛克从沉沉地梦境中醒来……梦里,她正站在灰色梧桐和青色忍冬青树下,穿着白色的缠花外套。
她在一片几近荒芜的寂静里站住了,回过头朝他笑了笑。
随后,她像蝴蝶张开翅膀一样,慢慢张开双臂,朝着空无一人的黑暗走去……她就那样沉入了永恒的黑夜,不见了。
……不见了?
梦里的她更是十足的骗子,连形体都没有留下。
夏洛克收紧了手臂,想要把怀里的尸体搂得更紧一些……毕竟他现在拥有的只有这么一点东西,尽管是她丢弃的,不要的躯壳。
可是……可是……
她人呢?
夏洛克倏忽睁开眼睛。
面前的床上,已经空无一人。
巨大的恐慌向他袭来……她人呢?她去哪儿了?他不能弄丢了她,又弄丢了她留下的最后的东西。
那是他仅有的珍宝。
即便不会哭,不会闹,也不会笑
他慢慢地伸出手,带着一种几乎可以称之为惶恐的神色,摸了摸面前的床单。
只有空气。
忽然一阵小鸟拍动翅膀的声音惊醒了他,鸽子们把住户的窗户当成了自己的乐园,即便窗口站着人,也从不惧怕。
……窗口,站着人。
夏洛克慢慢地抬起头。
然后他就看见,他一度以为永远失去的小女朋友,正站在窗边,就像蝴蝶张开翅膀一样,慢慢地,对着太阳举起手臂。
这是一个古老的埃及仪式。
几千年前,住在尼罗河畔的人们也曾作出同一个手势。
面对太阳,面对着阿蒙…拉神。
他们用这个手势表达最原始与最虔诚的谢意和尊重……感谢神为我们带来肥沃的土壤,让这大地上有人,有飞鸟,也有游鱼,充满生机。
感谢神赐予我们食物和美酒,荣耀……和生命。
那个时代,神与人和平共处,就像父亲与儿子。
……
路德维希站在阳光下。
而轻得仿佛沉纱一般的阳光,从几千英尺的高空慢慢落下,就像真正的轻纱一样,笼住她的身体,被她伸长的手臂接住。
她微微眯起眼,任黑色的长发铺满了整个背脊,白色的绸缎与粉色的缠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而她右手的食指上,正戴着一枚银质戒指,上面用黑色的石头镶嵌着一个绳结,就像卡通小人垂着没有手指的手臂。
——那是那个咖啡馆老板艾瑞希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在古代的埃及宗教,唯一能与太阳神阿蒙…并列的女神,只有伊西斯。
伊西斯——象征女性繁殖力的女神,那是世界得以延续的根本——创造生命。
除了被君士坦丁修改后的天主教,无论在哪个宗教的教义中,繁殖力都是神圣而崇高的,与生命力等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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