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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雕英雄传-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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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那么这两个少年确是他的弟子,倒也不便得罪。”只见
郭靖拱了拱手,神色甚是谦恭,这一招虽是他占了上风,但
无半点得意之色,心中对他又多了几分好感,说道:“两位虽
是九指神丐的弟子,可是此行却非奉他老人家之命而来,是
也不是?”郭靖不知他如何猜到,但既被说中,无法抵赖,只
得点了点头。
那渔人脸上已不似先前凶狠,说道:“纵然九指神丐自身
受伤至此,小可也不能送他老人家上山去见家师。区区下情,
两位见谅。”黄蓉道:“当真连我师父也不能?”那渔人摇头道:
“不能!打死我也不能!”黄蓉心中琢磨:“他明说段皇爷是他
师父,可是又说段皇爷已经死了,又说死时洪恩师就在他的
身旁,这中间许多古怪之处,却是叫人难以索解。”寻思:
“他师父在这山上,那是一定的了,管他是不是段皇爷,我们
总得见上一见。”抬头仰视,只见那山峰穿云插天,较之铁掌
山的中指峰尤高数倍,山石滑溜,寸草不生,那片大瀑布恰
如从空而降,实无上山之路,心想:“李白说黄河之水天上来,
这一片水才真是天上来呢。”
她目光顺着瀑布往下流动,心中盘算上山之策,突然眼

前金光闪烁,水底有物游动。她慢慢走到水边,定睛瞧去,只
见一对金娃娃钻在山石之中,两条尾巴却在外面乱晃,忙向
郭靖招手,叫他过来观看。
郭靖“啊”的一声,道:“我下去捉上来。”黄蓉道:“唏!
那不成,水这么急,怎站得住足?别发傻啦。”郭靖却想:
“我若冒险将这对怪鱼捉到送给渔人,当能动他之心,引我们
去见他师父。否则的话,难道眼睁睁瞧着蓉儿之伤无人疗治?”
他知黄蓉必会阻拦,当下一语不发,也不除衣裤鞋袜,涌身
就往瀑布中跳落。
黄蓉急叫:“靖哥哥!”站起身来,立足不定,摇摇欲倒。
那渔人也是大吃一惊,伸手扶她站稳了,立即奔向茅屋,似
欲去取物来救郭靖。黄蓉坐回石上,看郭靖时,只见他稳稳
站定水底,一任瀑布狂冲猛击,身子竟未摇晃,慢慢弯腰去
捉那对金娃娃。
但见他一手一条,已握住了金娃娃的尾巴轻轻向外拉扯,
只恐弄伤了怪鱼,不敢使力,岂知那金娃娃身上全是粘液,滑
腻异常,几下扭动,挣脱了郭靖掌握,先后窜入石底。郭靖
急抢时,却哪里来得及,刹那间影踪不见。黄蓉失声低呼,忽
听背后一人大声惊叫,回过头来,见那渔人已站在自己身后,
左肩上扛了一艘黑黝黝的小船,右手握着两柄铁桨,想是要
下水去救人。
郭靖双足使劲,以“千斤坠”功夫牢牢站稳石上,恰以
中流砥柱,屹立不动,闭气凝息,伸手到怪鱼遁入的那大石
底下用力一抬,只感那石微微摇动,心中大喜,使出降龙十
八掌中一招“飞龙在天”,双掌向上猛举,水声响处,那巨石

竟被他抬了起来。他变招奇速,巨石一起,立时一招“潜龙
勿用”横推过去,那巨石受水力与掌力夹击,擦过他身旁,蓬
蓬隆隆,滚落下面深渊中去了,响声在山谷间激荡发出回音,
轰轰然良久不绝。只见他双手高举,一手抓住一只金娃娃,一
步一步从瀑布中上来。
瀑布日夜奔流,年深月久,在岩石间切了一道深沟,约
有二丈来高。那渔人见郭靖站在沟底,哪里跳得上来,于是
垂下铁桨,想要让他握住,吊将上来。但郭靖手中握着怪鱼,
只怕一松手又被滑脱逃去,当下在水底凝神提气,右足一点,
身子斗然间从瀑布中钻出,跟着左足在深沟边上横里一撑,人
已借力跃到岸上。
黄蓉虽和他相聚日久,却不料他功力已精进如此,见他
在水底定身抬石、闭气捉鱼,视瀑布的巨力冲击俨若无物,心
中又惊又喜。其实郭靖为救黄蓉,乃是豁出了性命甘冒大险,
待得出水上岸,回头见那瀑布奔腾而去,水沫四溅,不由得
目眩心惊,自己也不信适才居然有此刚勇下水。那渔人更是
惊佩无已,知道若非气功、轻功、外功俱臻上乘,别说捉鱼,
一下水就给瀑布冲入下面深渊去了。
两尾金娃娃在郭靖掌中翻腾挣扎,哇哇而叫,宛如儿啼。
郭靖笑道:“怪不得叫作娃娃鱼,果然像小孩儿哭叫一般。”伸
手交给渔人。
那渔人喜上眉梢,放下铁桨,正要接过,忽然心中一凛,
缩回手去,说道:“你抛回水里去罢,我不能要。”郭靖奇道:
“干么?”渔人道:“我收了金娃娃,仍是不能带你去见我师父。
受惠不报,难道不敬天下英雄耻笑?”郭靖一呆,正色道:

“大叔坚执不允携带,必有为难之处,晚辈岂敢勉强?区区一
对鱼儿,说得上甚么受惠不受惠?大叔只管拿去!”说着将鱼
儿送到渔人手中。那渔人伸手接了,神色间颇为过意不去。
郭靖转头向黄蓉道:“蓉儿,常言道死生有命,寿算难言,
你的伤若是当真不治,阴世路上,总是有你靖哥哥陪着就是
了。咱们走罢!”
黄蓉听他真情流露,不禁眼圈一红,但心中已有算计,向
渔人道:“大叔,你既不肯指点,那也罢了,但有一件事我不
明白,你若不说,我可是死不瞑目。”渔人道:“甚么?”黄蓉
道:“这山峰光滑如镜,无路可上,你若肯送我们上山,却又
有甚么法子?”那渔人心想:“若不是我携带,他们终究难以
上山,这一节说也无妨。”于是说道:“说难是难,说易却也
容易得紧。从右首转过山角,已非瀑布,乃是一道急流,我
坐在这铁舟之中,扳动铁桨,在急湍中逆流而上,一次送一
人,两次就送两人上去。”
黄蓉道:“啊,原来如此。告辞了!”站起身来,扶着郭
靖转身就走。郭靖一拱手,不再言语。那渔人见二人下山,只
怕金娃娃逃走,飞奔到茅舍中去安放。黄蓉道:“快抢铁舟铁
桨,转过山角下水!”郭靖一怔,道:“这……这不大好罢?”
黄蓉道:“好,你爱做君子,那就做君子罢!”
“救蓉儿要紧,还是做正人君子要紧?”瞬息之间,这念
头在脑海中连闪几次,一时沉吟难决,却见黄蓉已快步向上
而行,这时哪里还容得他细细琢磨,不由自主的举起铁舟,急
奔转过山角,喝一声:“起!”用力掷入瀑布的上游。
铁舟一经掷出,他立即抢起铁桨,挟在左腋之下,右手

横抱黄蓉,只见铁舟已顺着水流冲到跟前,同时听到耳后暗
器声响,当即低头让过暗器,涌身前跃,双双落入舟中。一
枚暗器打中黄蓉背心,给背囊中包着的软猬甲弹开。这时水
声轰轰,只听得那渔人高声怒吼,已分辨不出他叫些什么,眼
见铁舟随着瀑布即将流至山石边缘,若是冲到了边缘之外,这
一泻如注,自非摔得粉身碎骨不可,郭靖左手铁桨急忙挥出,
用力一扳,铁舟登时逆行了数尺。他右手放下黄蓉,铁桨再
是一扳,那舟又向上逆行了数尺。
那渔人站在水旁戟指怒骂,风声水声中隐隐听到甚么
“臭丫头!”“小贱人!”之声,黄蓉嘻嘻而笑,道:“他仍当你
是好人,净是骂我。”
郭靖全神贯注的扳舟,哪里听到她说话,双膀使力,挥
桨与激流相抗。那铁舟翘起了头鼓浪逆行。此处水流虽不如
瀑布般猛冲而下,却也极是急促,郭靖划得面红气促,好几
次险些给水冲得倒退下去,到后来水势略缓,他又悟到了用
桨之法,以左右互搏的心法,双手分使“神龙摆尾”那一招。
每一桨出去,都用上降龙十八掌的刚猛之劲,掌力直透桨端,
左一桨“神龙摆尾”,右一桨“神龙摆尾”,把铁舟推得宛似
顺水而行一般。黄蓉赞道:“就是让那渔人来划,也未必能有
这么快!”
又行一阵,划过两个急滩,一转弯,眼前景色如画,清
溪潺潺,水流平稳之极,几似定住不动。那溪水宽约丈许,两
旁垂柳拂水,绿柳之间夹植着无数桃树,若在春日桃花盛开
之时,想见一片锦绣,繁华耀眼。这时虽无桃花,但水边生
满一丛丛白色小花,芳香馥郁。靖蓉二人心旷神怡,料想不

到这高山之巅竟然别有一番天地。溪水碧绿如玉,深难见底,
郭靖持住桨柄顶端,将铁桨竖直下垂,想探知溪底究有多深,
突然间一股大力冲到,他未曾防备,铁桨几欲脱手,原来溪
面水平如镜,底下却有一股无声的激流。
那铁舟缓缓向前驶去,绿柳丛间时有飞鸟鸣啭。黄蓉叹
道:“若是我的伤难以痊可,那就葬身此处,不再下去了。”郭
靖正想说几句话相慰,铁舟忽然钻入了一个山洞。洞中香气
更浓,水流却又湍急,只听得一阵嗤嗤之声不绝。郭靖道:
“那是甚么声音?”黄蓉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眼前斗亮,铁舟已然出洞,两人不禁同声喝彩:“好!”原
来洞外是个极大的喷泉,高达二丈有余,奔雪溅玉,一条巨
大的水柱从石孔中直喷上来,飞入半空,嗤嗤之声就是从喷
泉发出。那溪水至此而止,这喷泉显是下面溪水与瀑布的源
头了。
郭靖扶着黄蓉上了岸,将铁舟拉起放在石上,回过头来,
却见水柱在太阳照耀下映出一条眩目奇丽的彩虹。当此美景,
二人纵有百般赞美之意,却也不知说甚么话好,只是手携着
手,并肩坐在石上,胸中一片明净,再无别念,看了半晌,忽
听得彩虹后传出一阵歌声。
只听他唱的是个“山坡羊”的曲儿:
“城池俱坏,英雄安在?云龙几度相交代?想兴衰,苦为
怀。唐家才起隋家败,世态有如云变改。疾,也是天地差!迟,
也是天地差!”
那“山坡羊”小曲于宋末流传民间,到处皆唱,调子虽
一,曲词却随人而作,何止千百?惟语句大都俚俗。黄蓉听

得这首曲子感慨世事兴衰,大有深意,心下暗暗喝彩。只见
唱曲之人从彩虹后转了出来,左手提着一捆松柴,右手握着
一柄斧头,原来是个樵夫。黄蓉立时想起瑛姑柬帖中所云:
“若言求医,更犯大忌,未登其堂,已先遭渔樵耕读之毒手矣。”
当时不明“渔樵耕读”四字说的是甚么,现下想来,捉金娃
娃的是个渔人,此处又见樵子,那么渔樵耕读想来必是段皇
爷手下的四个弟子或亲信了,不禁暗暗发愁:“闯过那渔人一
关已是好不容易。这樵子歌声不俗,瞧来决非易与。那耕读
二人,又不知是何等人物?”只听那樵子又唱道:
“天津桥上,凭栏遥望,舂陵王气都凋丧。树苍苍,水茫
茫,云台不见中兴将,千古转头归灭亡。功,也不久长!名,
也不久长!”
他慢慢走近,随意向靖、蓉二人望了一眼,宛如不见,提
起斧头便在山边砍柴。黄蓉见他容色豪壮,神态虎虎,举手
迈足间似是大将军有八面威风。若非身穿粗布衣裳而在这山
林间樵柴,必当他是个叱咤风云的统兵将帅,心中一动:“师
父说南帝段皇爷是云南大理国的皇帝,这樵子莫非是他朝中
猛将?只是他歌中词语,却何以这般意气萧索?”又听他唱道: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踟
蹰。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
百姓苦!”
当听到最后两句,黄蓉想起父亲常道:“甚么皇帝将相,
都是害民恶物,改朝换姓,就只苦了百姓!”不禁喝了声彩:
“好曲儿!”
那樵子转过身来,把斧头往腰间一插,问过:“好?好在

哪里?”
黄蓉欲待相答,忽想:“他爱唱曲,我也来唱个,‘山坡
羊’答他。”当下微微一笑,低头唱道:
“青山相待,白云相爱。梦不到紫罗袍共黄金带。一茅斋,
野花开,管甚谁家兴废谁成败?陋巷单瓢亦乐哉。贫,气不
改!达,志不改!”
她料定这樵子是个随南帝归隐的将军,昔日必曾手绾兵
符,显赫一时,是以她唱的这首曲中极赞粪土功名、山林野
居之乐,其实她虽然聪明伶俐,毕竟不是文人学士,能在片
刻之间便作了这样一首好曲子出来。她在桃花岛上时曾听父
亲唱过此曲,这时但将最后两句改了几个字,以推崇这樵子
当年富贵时的功业。只是她伤后缺了中气,声音未免过弱。常
言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一首小曲儿果然教那樵子
听得心中大悦,他见靖、蓉二人乘铁舟、挟铁桨溯溪而上,自
必是山下那渔人所借的舟桨,心旷神怡之际,当下也不多问,
向山边一指,道:“上去罢!”
只见山边一条手臂粗细的长藤,沿峰而上。靖、蓉二人
仰头上望,见山峰的上半截隐入云雾之中,不知峰顶究有多
高。
两人所唱的曲子,郭靖听不懂一半,听那樵子放自己上
去,实不明是何原因,只怕他又起变卦,当下更不打话,背
起黄蓉,双手握着长藤,提气而上。他双臂交互攀援,爬得
甚是迅捷,片刻之间,离地已有十余丈,隐隐听得那樵子又
在唱曲,甚么“……当时纷争今何处?赢,都变作土!输,都
变作土!”

黄蓉伏在他背上笑道:“靖哥哥,依他说,咱们也别来求
医啦。”郭靖愕然,问道:“怎么?”黄蓉道:“反正人人都是
要死的,治好了,都变作土!治不好,都变作土!”郭靖道:
“呸,别听他的。”黄蓉轻轻唱道:“活,你背着我!死,你背
着我!”
随着黄蓉低宛的歌声,两人已钻入云雾之中,放眼白茫
茫一片,虽当盛暑,身上却已颇感寒意。黄蓉叹道:“眼前奇
景无数,就算治不好,也不枉了一场奔波。”郭靖道:“蓉儿,
你别再说死啦活啦,成不成?”黄蓉低低一笑,在他头颈中轻
轻吹气。郭靖只感颈中又热又痒,叫道:“你再胡闹!我一个
失手,两个儿一齐摔死。”黄蓉笑道:“好啊,这次可不是我
说死啦活啦!”
郭靖一笑,无话可答,愈爬愈快,突见那长藤向前伸,原
来已到了峰顶,刚踏上平地,猛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似是山
石崩裂,又听得牛鸣连连,接着一个人大声吆喝。郭靖奇道:
“这么高的山上也有牛,可当真怪了!”负着黄蓉,循声奔去。
黄蓉道:“渔樵耕读么,耕田就得有牛。”
一言甫毕,只见山坡上一头黄牛昂首吽鸣,所处形势却
极怪异。那牛仰天卧在一块岩石上,四足挣扎,站不起来,那
石摇摇欲堕,下面一人摆起了丁字步,双手托住岩石,只要
一松手,势必连牛带石一起跌入下面深谷。那人所站处又是
一块突出的悬岩,无处退让,纵然舍得那牛不要,但那岩石
压将下来,不是断手,也必折足。瞧这情势,必是那牛爬在
坡上吃草,失足跌将下来,撞松岩石,那人便在近处,抢着

托石救牛,却将自己陷入这狼狈境地。黄蓉笑道:“适才唱罢
‘山坡羊’,转眼又见‘山坡牛’!”
那山峰顶上是块平地,开垦成二十来亩山田,种着禾稻,
一柄锄头抛在田边,托石之人上身赤膊,腿上泥污及膝,显
见那牛跌下时他正在耘草。黄蓉放眼察看,心中琢磨:“此人
自然是渔樵耕读中的‘耕’了。这头牛少说也有三百斤上下,
岩石的份量瞧来也不在那牛之下,虽有一半靠着山坡,但那
人稳稳托住,也算得是神力惊人。”郭靖将她往地下一放,奔
了过去。黄蓉急叫:“慢来,别忙!”但郭靖救人要紧,挨到
农夫身边,蹲下身去举手托住岩石,道:“我托着,你先去将
牛牵开!”
那农夫手上斗轻,还不放心郭靖有偌大力气托得起黄牛
与大石,当下先松右手,侧过身子,左手仍然托在石底。郭
靖脚下踏稳,运起内劲,双臂向上奋力挺举,大石登时高起
尺许,那农夫左手也就松了。
他稍待片刻,见那大石并不压将下来,知道郭靖尽可支
撑得住,这才弯腰从大石下钻过,跃上山坡,要去牵开黄牛,
不自禁向郭靖望了一眼,瞧瞧这忽来相助之人却是何方英雄,
一瞧之下,不由得大为诧异,但见他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实无惊人之处,双手托着黄牛大石,却又显得并不如何吃力。
那农夫自负膂力过人,看来这少年还远在自己之上,不
觉大起疑心,再向坡下望去,见一个少女倚在石旁,神情委
顿,似患重病,怀疑更甚,向郭靖道:“朋友,到此何事?”郭
靖道:“求见尊师。”那农夫道:“为了何事?”
郭靖一怔,还未回答,黄蓉侧身叫道:“你快牵牛下来,

慢慢再问不迟。他一个失手,岂不连人带牛都摔了下去?”
那农夫心想:“这二人来求见师父,下面两位师兄怎无响
箭射上?若是硬闯两关,武功自然了得。这时正好乘他松手
不得,且问个明白。”于是又问:“来求我师父治病?”郭靖心
道:“反正在下面已经说了,也就不必瞒他。”当下点点头。那
农夫脸色微变,道:“我先去问问。”说着也不去牵牛,从坡
上跃下地来。郭靖大叫:“喂,你快先帮我把大石推开再说!”
那农夫笑道:“片刻即回。”
黄蓉见这情状,早已猜知那农夫心意,存心要耗却郭靖
的气力,待他托着大石累到精疲力尽,再来援手,那时要撵
二人下山,可说易如反掌,只恨自己伤后力气全失,无法相
助推开大石,但见那农夫飞步向前奔去,不知到何时才再回
来,心中又气又急,叫道:“喂,大叔,快回来。”
那农夫停步笑道:“他力气很大,托个一时三刻不会出乱
子,放心好啦。”黄蓉心中更怒,暗道:“靖哥哥好意相救,你
却叫他钻进圈套,竟说要他托个一时三刻。我且想个甚么法
儿也来损你一下。”眉尖微蹙,早有了主意,叫道:“大叔,你
要去问过尊师,那也该当。这里有一封信,是家师洪七公给
尊师的,相烦带去。
那农夫听得洪七公名字,“咦”了一声,道:“原来姑娘
是九指神丐弟子。这位小哥也是洪老前辈门下的吗?难怪恁
地了得。”说着走近来取信。
黄蓉点头道:“嘿,他是我师哥,也不过有几百斤蛮力,
说到武功,可远远及不上大叔了。”慢慢打开背囊,假装取信,
却先抖出那副软猬甲来,回头向郭靖望了一眼,脸露惊惶神

色,叫道:“啊哟,不好,他手掌要烂啦,大叔,快想法儿救
他一救。”
那农夫一怔,随即笑道:“不碍事。信呢?”伸手只待接
信。黄蓉急道:“你不知道,我师哥正在练劈空掌,两只手掌
昨晚浸过醋,还没散功,压得久了,手掌可就毁啦。”她在桃
花岛时曾跟父亲练过劈空掌,知道练功的法门。
那农夫虽不会这门功夫,但他是名家弟子,见闻广博,知
道确有此事,心想:“若是无端端伤了九指神丐的弟子,不但
师父必定怪罪,我心中可也过意不去,何况他又是好意出手
救我。只是不知道这小姑娘的话是真是假,只怕她行使诡计,
却是骗我去放他下来。”
黄蓉见他沉吟未决,拿起软猬甲一抖,道:“这是桃花岛
至宝软猬甲,刀剑不损,请大叔去给他垫在肩头,再将大石
压上,那么他既走不了,身子又不受损,岂非两全其美?否
则你毁了他的手掌,我师父岂肯干休?定会来找你师父算帐。”
那农夫倒也听见过软猬甲的名字,将信将疑的接过手来。黄
蓉见他脸上仍有不信之色,道:“我师父教我,不可对人说谎,
怎敢欺骗大叔?大叔若是不信,便在这甲上砍几刀试试。”
那农夫见她脸上一片天真无邪,心道:“九指神丐是前辈
高人,言如金玉,我师父提到时向来十分钦佩。瞧这小姑娘
模样,确也不是撒谎之人。”只是为了师父安危,丝毫不敢大
意,从腰间拔出短刀,在软猬甲上砍了几刀,那甲果然纹丝
不伤,真乃武林异宝,这时再无怀疑,道:“好,我去给他垫
在肩头就是。”他哪知黄蓉容貌冰雪无邪,心中却是鬼计多端,
当下拿着软猬甲,挨到郭靖身旁,将甲披在他的右肩,双手

托住大石,臂上运劲,挺起大石,说道:“你松手罢,用肩头
抗住。”
黄蓉扶着山石,凝目瞧着二人,眼见那农夫托起大石,叫
道:“靖哥哥,飞龙在天!”郭靖只觉手上一松,又听得黄蓉
呼叫,更无余暇去想,立时右掌前引,左掌从右手腕底穿出,
使一招降龙十八掌中的“飞龙在天”,人已跃在半空,右掌复
又翻到左掌之前,向前一扑,落在黄蓉身旁,那软猬甲兀自
稳稳的放在肩头,只听那农夫破口大骂,回头看时,又见他
双手上举,托着大石动也不能动了。
黄蓉极是得意,道:“靖哥哥,咱们走罢。”回头向那农
夫道:“你力气很大,托个一时三刻不会出乱子,放心好啦。”
那农夫骂道:“小丫头,使这勾当算计老子!你说九指神
丐言而有信,哼,他老人家一世英名,都让你这小丫头给毁
了。”黄蓉笑道:“毁甚么啊?师父叫我不能撒谎,可是我爹
爹说骗骗人没甚么大不了。我爱听爹爹的话,我师父可拿我
没法子。”那农夫怒道:“你爹爹是谁?”黄蓉道:“咦,我不
是给你试过软猬甲么?”那农夫大骂:“该死,该死!原来鬼
丫头是黄老邪的鬼女儿。我怎么这生胡涂?”
黄蓉笑道:“是啊,我师父言出如山,他是从来不骗人的。
这件事难学得紧,我也不想学他。我说,还是我爹爹教得对
呢!”说着格格而笑,牵着郭靖的手径向前行。
注:散曲发源于北宋神宗熙宁、元丰年间,宋金时即已
流行民间。惟本回樵子及黄蓉所唱“山坡羊”为元人散曲,系
属晚出。

第三十回一灯大师
两人顺着山路向前走去,行不多时,山路就到了尽头,前
面是条宽约尺许的石梁,横架在两座山峰之间,云雾笼罩,望
不见尽处。若是在平地之上,尺许小径又算得了甚么,可是
这石梁下临深谷,别说行走,只望一眼也不免胆战心惊。黄
蓉叹道:“这位段皇爷藏得这么好,就算谁和他有泼天仇恨,
找到这里,也已先消了一半气。”郭靖道:“那渔人怎么说段
皇爷已不在尘世了?可好教人放心不下。”黄蓉道:“这也当
真猜想不透,瞧他模样,不像是在撒谎,又说咱们师父是亲
眼见段皇爷死的。”郭靖道:“到此地步,只是有进无退。”蹲
低身子背起黄蓉,使开轻功提纵术,走上石梁。
石梁凹凸不平,又加终年在云雾之中,石上溜滑异常,走
得越慢,反是越易倾跌。郭靖提气快步而行,奔出七八丈,黄
蓉叫道:“小心,前面断了。”郭靖也已看到那石梁忽然中断,
约有七八尺长的一个缺口,当下奔得更快,借着一股冲力,飞
跃而起。黄蓉连经凶险,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笑道:“靖哥
哥,你飞得可没白雕儿稳呢。”
奔一段,跃过一个缺口,接连过了七个断崖,眼见对面
山上是一大片平地,忽听书声朗朗,石梁已到尽头,可是尽
头处却有一个极长缺口,看来总在一丈开外,缺口彼端盘膝

坐着一个书生,手中拿了一卷书,正自朗诵。那书生身后又
有一个短短的缺口。
郭靖止步不奔,稳住身子,登感不知所措:“若要纵跃而
过,原亦不难,只是这书生占住了冲要,除了他所坐之处,别
地无可容足。”于是高声说道:“晚辈求见尊师,相烦大叔引
见。”那书生摇头晃脑,读得津津有味,于郭靖的话似乎全没
听见。郭靖提高声音再说一遍,那书生仍是充耳不闻。郭靖
低声道:“蓉儿,怎么办?”
黄蓉蹙眉不答,她一见那书生所坐的地势,就知此事甚
为棘手,在这宽不逾尺的石梁之上,动上手即判生死,纵然
郭靖获胜,但此行是前来求人,如何能出手伤人?见那书生
全不理睬,不由得暗暗发愁,再听他所读的原来是一部最平
常不过的“论语”,只听他读道:“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
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读得兴
高采烈,一诵三叹,确似在春风中载歌载舞,喜乐无已。
黄蓉心道:“要他开口,只有出言相激。”当下冷笑一声,
说道:“‘论语’纵然读了千遍,不明夫子微言大义,也是枉
然。”
那书生愕然止读,抬起头来,说道:“甚么微言大义,倒
要请教。”黄蓉打量那书生,见他四十来岁年纪,头戴逍遥巾,
手挥折叠扇,颏下一丛漆黑的长须,确是个饱学宿儒模样,于
是冷笑道:“阁下可知孔门弟子,共有几人?”
那书生笑道:“这有何难?孔门弟子三千,达者七十二人。”
黄蓉问道:“七十二人中有老有少,你可知其中冠者几人,少
年几人?”那书生愕然道:“‘论语’中未曾说起,经传中亦

无记载。”黄蓉道:“我说你不明经书上的微言大义,岂难道
说错了?刚才我明明听你读道: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五
六得三十,成年的是三十人,六七四十二,少年是四十二人。
两者相加,不多不少是七十二人。瞧你这般学而不思,嘿,殆
哉,殆哉!”
那书生听她这般牵强附会的胡解经书,不禁哑然失笑,可
是心中也暗服她的聪明机智,笑道:“小姑娘果然满腹诗书,
佩服佩服。你们要见家师,为着何事?”
黄蓉心想:“若说前来求医,他必多方留难。可是此话又
不能不答,好,他既在读‘论语’,我且掉几句孔夫子的话来
搪塞一番。”于是说道:“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
者,斯可矣。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那书生仰天大笑,半晌方止,说道:“好,好,我出三道
题目考考你,若是考得出,那就引你们去见我师父。倘有一
道不中式,只好请两位从原路回去了。”黄蓉道:“啊哟,我
没读过多少书,太难的我可答不上来。”那书生笑道:“不难,
不难。我这里有一首诗,说的是在下出身来历,打四个字儿,
你倒猜猜看。”黄蓉道:“好啊,猜谜儿,这倒有趣,请念罢!”
那书生捻须吟道:“六经蕴籍胸中久,一剑十年磨在手
……”黄蓉伸了伸舌头,说道:“文武全才,可了不起!”那
书生一笑接吟:“杏花头上一枝横,恐泄天机莫露口。一点累
累大如斗,却掩半床无所有。完名直待挂冠归,本来面目君
知否?”
黄蓉心道:“‘完名直待挂冠归,本来面目君知否?’瞧
你这等模样,必是段皇爷当年朝中大臣,随他挂冠离朝,归

隐山林,这又有何难猜?”便道:“‘六’字下面一个‘一’一
个‘十’,是个‘辛’字。‘杏’字上加横、下去‘口’,是个
‘未’字。半个‘床’字加‘大’加一点,是个‘状’字。
‘完’挂冠,是个‘元’字。辛未状元,失敬失敬,原来是位
辛未科的状元爷。”
那书生一呆,本以为这字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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