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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雕英雄传-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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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地,悄悄的在此等候。
她刚转过山崖,便听到有数人呼吸之声,立即停步倾听,

更听出在数人之后尚有无数极为诡奇的细微异声。欧阳克见
她惊觉,暗骂:“好厉害的瞎婆娘!”折扇轻挥,站起身来,便
欲扑上,劲力方透足尖,尚未使出,忽见崖后又转出一人,他
立时收势,瞧那人时,见他身材高瘦,穿一件青色直缀,头
戴方巾,是个文土模样,面貌却看不清楚。
最奇的是那人走路绝无半点声息,以梅超风那般高强武
功,行路尚不免有沙沙微声,而此人毫不着意的缓缓走来,身
形飘忽,有如鬼魅,竟似行云驾雾、足不沾地般无声无息。那
人向欧阳克等横扫了一眼,站在梅超风身后。欧阳克细看他
的脸相,不觉打了个寒噤,但见他容貌怪异之极,除了两颗
眼珠微微转动之外,一张脸孔竟与死人无异,完全木然不动,
说他丑怪也并不丑怪,只是冷到了极处、呆到了极处,令人
一见之下,不寒而栗。
欧阳克定了定神,但见梅超风一步步的逼近,知她一出
手就是凶辣无伦,心想须得先发制人,左手打个手势,三名
驱蛇男子吹起哨子,驱赶群蛇涌了出来。八名白衣女子端坐
不动,想是身上均有伏蛇药物,是以群蛇绕过八女,径自向
前。
梅超风听到群蛇奔行窜跃之声,便知乃是无数蛇虫,心
下暗叫不妙,当即提气跃出数丈。赶蛇的男子长杆连挥,成
千成万条青蛇漫山遍野的散了开去。穆念慈凝目望去,见梅
超风脸现惊惶之色,不禁代她着急,心想:“这个怪女人难道
便是他的师父吗?”只见她忽地转身,从腰间抽出一条烂银也
似的长鞭,舞了开来,护住全身,只一盏茶功夫,她前后左
右均已被毒蛇围住。有几条蛇给哨子声逼催得急了,窜攻上

去,被她鞭风带到,立时弹出。
欧阳克纵声叫道:“姓梅的妖婆子,我也不要你的性命,
你把《九阴真经》交出来,公子爷就放你走路。”他那日在赵
王府中听到《九阴真经》在梅超风手中,贪念大起,心想说
甚么也要将真经夺到,才不枉了来中原走这一遭。若能将叔
父千方百计而无法取得的真经双手献上,他老人家这份欢喜,
可就不用说了。
梅超风对他说话毫不理会,把银鞭舞得更加急了,月色
溶溶之下,闪起千条银光。欧阳克叫道:“你有能耐就再舞一
个时辰,我等到你天明,瞧你给是不给?”梅超风暗暗着急,
筹思脱身之计,但侧耳听去,四下里都是蛇声,她这时已不
敢迈步,只怕一动就踏上毒蛇,若给咬中了一口,那时纵有
一身武功也是无能为力的了。
欧阳克坐下地来,过了一会,洋洋自得的说道:“梅大姊,
你这部经书本就是偷来的,二十年来该也琢磨得透啦,再死
抱着这烂本子还有甚么用?你借给我瞧瞧,咱们化敌为友,既
往不咎,岂不美哉?”梅超风道:“那么你先撤开蛇阵。”欧阳
克笑道:“你先把经本子抛出来。”这《九阴真经》刺在亡夫
的腹皮之上,梅超风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哪肯交出?打定
了主意:“只要我被毒蛇咬中,立时将经文撕成碎片。”
穆念慈张口想叫:“你跃上树去,毒蛇便咬你不到了!”苦
于嘴巴被手帕缚住,叫喊不出。梅超风却不知左近就有几棵
高大的松树,心想这般僵持下去,自己内力终须耗竭,当下
伸手在怀中一掏,叫道:“好,你姑奶奶认栽啦,你来拿罢。”
欧阳克道:“你抛出来。”梅超风叫道:“接着!”右手急扬。

穆念慈只听得嗤嗤嗤几声细微的声响,便见两名白衣女
子倒了下去。欧阳克危急中着地滚倒,避开了她的阴毒暗器,
但也已吓出了一身冷汗,又惊又怒,退后数步,叫道:“好妖
婆,我要你死不成,活不得。”
梅超风发射三枚“无形钉”,去如电闪,对方竟能避开,
不禁暗佩他功夫了得,心中更是着急。欧阳克双目盯住她的
双手,只要她银鞭劲势稍懈,便即驱蛇上前。这时梅超风身
旁已有百余条青蛇横尸于地,但毒蛇成千成万,怎能突围?欧
阳克忌惮她银鞭凌厉,暗器阴毒,却也不敢十分逼近。
又僵持了大半个时辰,月亮偏西,梅超风烦躁焦急,呼
吸已感粗重,长鞭舞动时已不如先前遒劲,当下将鞭圈逐步
缩小,以节劲力。欧阳克暗喜,驱蛇向前,步步进逼,却也
怕她拚死不屈,临死时毁去经书,当下全神贯注,只待在紧
急关头跃前抢经。耳听蛇圈越围越紧,梅超风伸手到怀里摸
住经文,神色惨然,低低咒骂:“我大仇未复,想不到今夜将
性命送在这臭小子的一群毒蛇口里。”
突然之间,半空中如鸣琴,如击玉,发了几声,接着悠
悠扬扬,飘下一阵清亮柔和的洞箫声来。众人都吃了一惊。欧
阳克抬起头来,只见那青衣怪人坐在一株高松之巅,手按玉
箫,正在吹奏。欧阳克暗暗惊奇,自己目光向来极为敏锐,在
这月色如昼之际,于他何时爬上树巅竟是全然没有察觉,又
见松树顶梢在风中来回晃动,这人坐在上面却是平稳无比。自
己从小就在叔父教导下苦练轻功,要似他这般端坐树巅,只
怕再练二十年也是不成,难道世上真有鬼魅不成?
这时箫声连绵不断,欧阳克心头一荡,脸上不自禁的露

出微笑,只感全身热血沸腾,就只想手舞足蹈的乱动一番,方
才舒服。他刚伸手踢足,立时惊觉,竭力镇摄心神,只见群
蛇争先恐后的涌到松树之下,昂起了头,随着箫声摇头摆脑
的舞动。驱蛇的三个男子和六名姬人也都奔到树下,围着乱
转狂舞,舞到后来各人自撕衣服,抓搔头脸,条条血痕的脸
上却露出呆笑,个个如痴如狂,哪里还知疼痛。欧阳克大惊,
知道今晚遇上了强敌,从囊中摸出六枚喂毒银梭,奋力往那
人头、胸、腹三路打去。眼见射到那人身边,却被他轻描淡
写的以箫尾逐一拨落,他用箫击开暗器时口唇未离箫边,乐
声竟未有片刻停滞。但听得箫声流转,欧阳克再也忍耐不住,
扇子一张,就要翩翩起舞。
总算他功力精湛,心知只要伸手一舞,除非对方停了箫
声,否则便要舞到至死方休,心头尚有一念清明,硬生生把
伸出去挥扇舞蹈的手缩了回来,心念电转:“快撕下衣襟,塞
住耳朵,别听他洞箫。”但箫声实在美妙之极,虽然撕下了衣
襟,竟然舍不得塞入耳中。他又惊又怕,登时全身冷汗,只
见梅超风盘膝坐在地下,低头行功,想是正在奋力抵御箫声
的引诱。这时他姬人中有三个功力较差的已跌倒在地,将自
身衣服撕成碎片,身子却仍在地上乱滚乱转。穆念慈因被点
中了穴道,动弹不得,虽然听到箫声后心神荡漾,情欲激动,
好在手足不能自主,反而安安静静的卧在地下,只是心烦意
乱之极。
欧阳克双颊飞红,心头滚热,喉干舌燥,内心深处知道
再不见机立断,今晚性命难保,一狠心,伸舌在齿间猛力一
咬,乘着剧痛之际心神略分、箫声的诱力稍减,立时发足狂

奔,足不停步的逃出数里之外,再也听不到丝毫箫声,这才
稍稍宽心,但这时已是精疲力尽,全身虚弱,恍若生了一场
大病。心头只是想:“这怪人是谁?这怪人是谁?”
黄蓉与郭靖送走穆念慈后,自回房中安睡。次日白天在
太湖之畔游山玩水,晚上与陆庄主观画谈文,倒也闲适自在。
郭靖知道穆念慈这一去,梅超风日内必到,她下手狠辣,
归云庄上无人能敌,势必多伤人众,与黄蓉商议道:“咱们还
是把梅超风的事告知陆庄主,请他放了完颜康,免得庄上有
人遭她毒手。”黄蓉摇手道:“不好。完颜康这家伙不是好东
西,得让他多吃几天苦头,这般轻易便放了,只怕他不肯悔
改。”其实完颜康是否悔改,她本来半点也不在乎。在她内心
深处,反觉这人既是丘处机与梅超风“两大坏蛋”的徒儿,那
也不必改作好人了了,与他不住斗将下去,倒也好玩。只是
他若不改,听穆念慈口气,决计不能嫁他,穆念慈既无丈夫,
旁人多管闲事,多半又会推给郭靖承受,那却可糟了,因此
完颜康还是悔改的为妙。郭靖道:“梅超风来了怎么办?”黄
蓉笑道:“七公教咱们的本事,正好在她身上试试。”郭靖知
她脾气如此,争也无益,也就一笑置之,心想陆庄主对我们
甚是礼敬,他庄上遭到危难之时,自当全力护持。
过了两日,两人不说要走,陆庄主也是礼遇有加,只盼
他们多住一时。
第三天早晨,陆庄主正与郭、黄二人在书房中闲坐谈论,
陆冠英匆匆进来,神色有异。他身后随着一名庄丁,手托木
盘,盘中隆起有物,上用青布罩住。陆冠英道:“爹,刚才有

人送了这个东西来。”揭开青布,赫然是一个白骨骷髅头,头
骨上五个指孔,正是梅超风的标记。
郭靖与黄蓉知她早晚必来,见了并不在意。陆庄主却是
面色大变,颤声问道:“这……这是谁拿来的?”说着撑起身
来。
陆冠英早知这骷髅头来得古怪,但他艺高人胆大,又是
太湖群豪之主,也不把这般小事放在心上,忽见父亲如此惊
惶,竟是吓得面色苍白,倒是大出意料之外,忙道:“刚才有
人放在盒子里送来的。庄丁只道是寻常礼物,开发了赏钱,也
没细问。拿到帐房打开盒子,却是这个东西,去找那送礼的
人,已走得不见了。爹,你说这中间有甚么蹊跷?”
陆庄主不答,伸手到骷髅顶上五个洞中一试,五根手指
刚好插入。陆冠英惊道:“难道这五个洞儿是用手指戳的?指
力这么厉害?”陆庄主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会,道:“你叫人
收拾细软,赶快护送你妈到无锡城里北庄暂住。传令各寨寨
主,约束人众,三天之内不许离开本寨半步,不论见归云庄
有何动静,或是火起,或是被围,都不得来救。”陆冠英大奇,
问道:“爹,干甚么呀?”
陆庄主惨然一笑,向郭靖与黄蓉道:“在下与两位萍水相
逢,极是投缘,本盼多聚几日,只是在下早年结下了两个极
厉害的冤家,眼下便要来寻仇。非是在下不肯多留两位,实
是归云庄大……大祸临头,要是在下侥幸逃得性命,将来尚
有重见之日。不过……不过那也是渺茫得很了。”说着苦笑摇
头,转头向书僮道:“取四十两黄金来。”书僮出房去取。陆
冠英不敢多问,照着父亲的嘱咐自去安排。

过不多时,书僮取来黄金,陆庄主双手奉给郭靖,说道:
“这位姑娘才貌双全,与郭兄真是天生佳偶。在下这一点点菲
仪,聊为他日两位成婚的贺礼,请予笑纳。”
黄蓉脸上飞红,心道:“这人眼光好厉害,原来早已看出
了我是女子。怎么他知道我和靖哥哥还没成亲?”郭靖不善客
套,只得谢了收下。
陆庄主拿起桌旁一个瓷瓶,倒出数十颗朱红药丸,用绵
纸包了,说道:“在下别无他长,昔日曾由恩师授得一些医药
道理,这几颗药丸配制倒化了一点功夫,服后延年益寿。咱
们相识一番,算是在下一点微末的敬意。”
药丸倒出来时一股清香沁人心脾,黄蓉闻到气息,就知
是“九花玉露丸”。她曾相帮父亲搜集九种花瓣上清展的露水,
知道调配这药丸要凑天时季节,极费功夫,至于所用药材多
属珍异,更不用说,这数十颗药丸的人情可就大了,便道:
“九花玉露丸调制不易,我们每人拜受两颗,已是极感盛情。”
陆庄主微微一惊,问道:“姑娘怎识得这药丸的名字?”黄蓉
道:“小妹幼时身子单弱,曾由一位高僧赐过三颗,服了很是
见效,因是得知。”陆庄主惨然一笑,道:“两位不必推却,反
正我留着也是白饶。”黄蓉知他已存了必死之心,也不再说,
当即收下。陆庄主道:“这里已备下船只,请两位即速过湖,
路上不论遇上甚么怪异动静,千万不可理会,要紧要紧!”语
气极为郑重。
郭靖待要声言留下相助,却见黄蓉连使眼色,只得点头
答应。黄蓉道:“小妹冒昧,有一事请教。”陆庄主道:“姑娘
请说。”黄蓉道:“庄主既知有厉害对头要来寻仇,明知不敌,

何不避他一避?常言道:君子不吃眼前亏。”陆庄主叹了口气
道:“这两人害得我好苦!我半身不遂,就是拜受这两人之赐。
二十年来,只因我行走不便,未能去寻他们算帐,今日他们
自行赶上门来,不管怎样,定当决死一拚。再说,他们得罪
了我师父,我自己的怨仇还在其次,师门大仇,决计不能罢
休。我也没盼望能胜得他两人,只求拚个同归于尽,也算是
报答师父待我的恩义。”
黄蓉寻思:“他怎么说是两人?嗯,是了,他只道铜尸陈
玄风尚在人间。但不知他怎样与这两人结的仇?这是他的倒
霉事,也不便细问,另一件事却好生奇怪。”当下问道:“陆
庄主,你瞧出我是个女扮男装,那也不奇,但你怎能知道我
和他还没成亲?我不是跟他住在一间屋子里么?”
陆庄主给她这么一问,登时窘住,心道:“你还是黄花闺
女,难道我瞧不出来,只是这话倒难以说得明白。你这位姑
娘诗词书画,件件皆通,怎么在这上头这样胡涂?”正自思量
如何回答,陆冠英走进房来,低声道:“传过令啦。不过张、
顾、王、谭四位寨主说甚么也不肯去,说道就是砍了他们的
脑袋,也要在归云庄留守。”陆庄主叹道:“难得他们如此义
气!你快送这两位贵客走罢。
黄蓉、郭靖和陆庄主行礼作别,陆冠英送出庄去。庄丁
已将小红马和驴子牵在船中。郭靖在黄蓉耳边轻声问道:“上
船不上?”黄蓉也轻声道:“去一程再回来。”陆冠英心中烦乱,
只想快快送走客人,布置迎敌,哪去留心两人私语。
郭黄二人正要上船,黄蓉一瞥眼间,忽见湖滨远处一人

快步走来,头上竟然顶着一口大缸,模样极为诡异。这人足
不停步的过来,郭靖与陆冠英也随即见到。待他走近,只见
是个白须老头,身穿黄葛短衫,右手挥着一把大蒲扇,轻飘
飘的快步而行,那缸赫然是生铁铸成,看模样总有数百斤重。
那人走过陆冠英身旁,对众人视若无睹,毫不理会的过去,走
出数步,身子微摆,缸中忽然泼出些水来。原来缸中盛满清
水,那是更得加上一二百斤的重量了。一个老头子将这样一
口大铁缸顶在头上,竟是行若无事,武功实在高得出奇。
陆冠英心头一凛:“难道此人就是爹爹的对头?”当下顾
不得危险,发足跟去。
郭、黄二人对望了一眼,当即跟在他后面。郭靖曾听六
位师父说起当日在嘉兴醉仙楼头与丘处机比武之事,丘处机
其时手托铜缸,见师父们用手比拟,显然还不及这口铁缸之
大,难道眼前这老人的武功尚在长春子丘处机之上?
那老者走出里许,来到了一条小河之滨,四下都是乱坟。
陆冠英心想:“这里并无桥梁,瞧他是沿河东行呢还是向西?”
他心念方动,却不由得惊得呆了,只见那老者足不停步的从
河面上走了过去,身形凝稳,河水只浸及小腿。他过了对岸,
将大铁缸放在山边长草之中,飞身跃在水面,又一步步的走
回。
黄蓉与郭靖都曾听长辈谈起各家各派的武功,别说从未
听过头顶铁缸行走水面,就是空身登萍渡水,那也只是故神
其说而已,世上岂能真有这般武功?此刻亲眼见到,却又不
由得不信,心中对那老者钦佩无已。
那老者一捋白须,哈哈大笑,向陆冠英道:“阁下便是太

湖群雄之首的陆少庄主了?”陆冠英躬身道:“不敢,请教太
公尊姓大名?”那老者向郭、黄二人一指道:“还有两个小哥,
一起过来罢。”陆冠英回过头来,见到郭、黄跟在后面,微感
惊讶。原来郭、黄二人轻功了得,跟踪时不发声响,而陆冠
英全神注视着老者,竟未察觉两人在后。
郭、黄二人拜倒,齐称:“晚辈叩见太公。”那老者呵呵
笑道:“免了,免了。”向陆冠英道:“这里不是说话之所,咱
们找个地方坐坐。”
陆冠英心下琢磨:“不知此人到底是不是我爹爹对头?”当
即单刀直入,问道:“太公可识得家父?”那老者道:“陆庄主
么?老夫倒未曾见过。”陆冠英见他似非说谎,又问:“家父
今日收到一件奇怪的礼物,太公可知道这件事么?”那老者问
道:“甚么奇怪礼物?”陆冠英道:“是一个死人的骷髅头,头
顶有五个洞孔。”那老者道:“这倒奇了,可是有人跟令尊闹
着玩么?”
陆冠英心道:“此人武功深不可测,若要和爹爹为难,必
然正大光明的找上门来,何必骗人撒谎?他既真的不知,我
何不邀他来到庄上,只要他肯出手相助,再有多厉害的对头
也不足惧了。”想到此处,不觉满脸堆欢,说道:“若蒙太公
不弃,请到敝庄奉茶。”那老者微一沉吟道:“那也好。”陆冠
英大喜,恭恭敬敬的请那老者先行。
那老者向郭靖一指道:“这两个小哥也是贵庄的罢。”陆
冠英道:“这两位是家父的朋友。”那老者不再理会,昂然而
行,郭、黄二人跟随在后。到得归云庄上,陆冠英请那老者
在前厅坐下,飞奔入内报知父亲。

过不多时,陆庄主坐在竹榻之上,由两名家丁从内抬了
出来,向那老者作揖行礼,说道:“小可不知高人驾临,有失
迎迓,罪过罪过。”
那老者微一欠身,也不回礼,淡淡的道:“陆庄主不必多
礼。”陆庄主道:“敢问太公高姓大名。”老者道:“老夫姓裘,
名叫千仞。”陆庄主惊道:“敢是江湖上人称铁掌水上飘的裘
老前辈?”裘千仞微微一笑,道:“你倒好记性,还记得这个
外号。老夫已有二十多年没在江湖上走动,只怕别人早忘记
啦!”
“铁掌水上飘”的名头早二十年在江湖上确是非同小可。
陆庄主知道此人是湖南铁掌帮的帮主,本来雄霸湖广,后来
不知何故,忽然封剑归隐,时日隔得久了,江湖后辈便都不
知道他的名头,见他突然这时候到来,好生惊疑,问道:“裘
老前辈驾临敝地,不知有何贵干?若有用得着晚辈之处,当
得效劳。”
裘千仞一捋胡子,笑道:“也没甚么大不了的事,总是老
夫心肠软,尘缘未尽……嗯,我想借个安静点儿的地方做会
功夫,咱们晚间慢慢细说。”陆庄主见他神色间似无恶意,但
总不放心,问道:“老前辈道上可曾撞到黑风双煞么?”裘千
仞道:“黑风双煞?这对恶鬼还没死么?”陆庄主听了这两句
话心中大慰,说道:“英儿,请裘老前辈去我书房休息。”裘
千仞向各人点点头,随了陆冠英走向后面。
陆庄主虽没见过裘千仞的武功,但素仰他的威名,知道
当年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五人在华山绝顶论剑,
也曾邀他到场,只是他适有要事,未能赴约,但既受到邀请,

自是武功卓绝,非同小可,纵使不及王重阳等五人,谅亦相
差不远,有他在这里,黑风双煞是不能为恶的了,当下向郭
靖及黄蓉道:“两位还没走,真好极了。这位裘老前辈武功极
高,常人难以望其项背,天幸今日凑巧到来,我还忌惮甚么
对头?待会两位请自行在卧室中休息,只要别出房门,那就
没事。”
黄蓉微笑道:“我想瞧瞧热闹,成么?”陆庄主沉吟道:
“就怕对头来的人多,在下照应不到,误伤了两位。好罢,待
会两位请坐在我身旁,不可远离。有裘老前辈在此,鼠辈再
多,又何足道哉!”黄蓉拍手笑道:“我就爱瞧人家打架。那
天你打那个金国小王爷,真好看极啦。”
陆庄主道:“这次来的是那个小王爷的师父,本事可比他
大得多,因此我担了心。”黄蓉道:“咦,你怎么知道?”陆庄
主道:“黄姑娘,武功上的事儿,你就不大明白啦。那金国小
王爷以手指伤我英儿小腿,便是用手指在骷髅头顶上戳五个
洞孔的武功。”黄蓉道:“哪,我明白啦。王献之的字是王羲
之教的,王羲之是跟卫夫人学的,卫夫人又是以钟繇为师,行
家一瞧,就知道谁的书画是哪一家哪一派的。”陆庄主笑道:
“姑娘真是聪明绝顶,一点便透。只见我这两个对头奸恶狠毒,
比之钟王,却是有辱先贤了。”
黄蓉拉拉郭靖的手,说道:“咱们去瞧瞧那白胡子老公公
在练甚么功夫。”陆庄主惊道:“唉,使不得,别惹恼了他。”
黄蓉笑道:“不要紧。”站起身便走。
陆庄主坐在椅上,行动不得,心中甚是着急:“这姑娘好
不顽皮,这哪里是偷看得的?”只得命庄丁抬起竹榻,赶向书

房,要设法拦阻,只见郭黄二人已弯了腰,俯眼在纸窗上向
里张望。
黄蓉听得庄丁的足步声,急忙转身摇手,示意不可声张,
同时连连向陆庄主招手,要他过来观看。陆庄主生怕要是不
去,这位小姐发起娇嗔来,非惊动裘千仞不可,当下命庄丁
放轻脚步,将自己扶过去,俯眼窗纸,在黄蓉弄破的小孔中
向里一张,不禁大奇,只见裘千仞盘膝而坐,双目微闭,嘴
里正喷出一缕缕的烟雾,连续不断。
陆庄主是武学名家的弟子,早年随师学艺之时,常听师
父说起各家各派的高深武学,却从未曾听说口中能喷烟雾的,
当下不敢再瞧,一拉郭靖的衣袖,要他别再偷看。郭靖尊重
主人,同时也觉不该窥人隐秘,当即站直身子,牵了黄蓉的
手,随陆庄主来到内堂。
黄蓉笑道:“这老头儿好玩得紧,肚子里生了柴烧火!”陆
庄主道:“那你又不懂啦,这是一门厉害之极的内功。”黄蓉
道:“难道他嘴里能喷出火来烧死人么?”这句话倒非假作痴
呆,裘千仞这般古怪功夫,她确是极为纳罕。陆庄主道:“火
是一定喷不出来的,不过既能有如此精湛的内功,想来摘花
采叶都能伤人了。”黄蓉笑道:“啊,碎挼花打人!”陆庄主微
微一笑,说道:“姑娘好聪明。”
原来唐时有无名氏作小词《菩萨蛮》一首道:“牡丹含露
真珠颗,美人折向庭前过。含笑问檀郎:‘花强妾貌强?’檀
郎故相恼,须道‘花枝好。’一向发娇嗔,碎挼花打人。”这
首词流传很广,后来出了一桩案子,一个恶妇把丈夫两条腿
打断了,唐宣宗皇帝得知后,曾笑对宰相道:“这不是‘碎挼

花打人’么?”是以黄蓉用了这个典故。
陆庄主见裘千仞如此功力,心下大慰,命陆冠英传出令
去,派人在湖面与各处道路上四下巡逻,见到行相奇特之人,
便以礼相敬,请上庄来;又命人大开庄门,只待迎宾。
到得傍晚,归云庄大厅中点起数十支巨烛,照耀得白昼
相似,中间开了一席酒席,陆冠英亲自去请裘千仞出来坐在
首席。郭靖与黄蓉坐了次席,陆庄主与陆冠英在下首相陪。陆
庄主敬了酒后,不敢动问裘千仞的来意,只说些风土人情不
相干的闲话。
酒过数巡,裘千仞道:“陆老弟,你们归云庄是太湖群雄
的首脑,你老弟武功自是不凡的了,可肯露一两手,给老夫
开开眼界么?”陆庄主忙道:“晚辈这一点微末道行,如何敢
在老前辈面前献丑?再说晚辈残废已久,从前恩师所传的一
点功夫,也早搁下了。”裘千仞道:“尊师是哪一位?说来老
夫或许相识。”陆庄主一声长叹,脸色惨然,过了良久,才道:
“晚辈愚鲁,未能好生侍奉恩师,复为人所累,致不容于师门。
言之可羞,且不敢有玷恩师清誉。还请前辈见谅。”
陆冠英心想:“原来爹爹是被师父逐出的,因此他从不显
露会武,连我也不知他竟是武学高手。若不是那日那金狗逞
凶伤我,只怕爹爹永远不会出手。他一生之中,必定有一件
极大的伤心恨事。”心中不禁甚是难受。
裘千仞道:“老弟春秋正富,领袖群雄,何不乘此时机大
大振作一番?出了当年这口恶气,也好教你本派的前辈悔之
莫及。”陆庄主道:“晚辈身有残疾,无德无能,老前辈的教
诲虽是金石良言,晚辈却是力不从心。”裘千仞道:“老弟过

谦了。在下眼见有一条明路,却不知老弟是否有意?”陆庄主
道:“敢请老前辈指点迷津。”裘千仞微微一笑,只管吃菜,却
不接口。
陆庄主知道这人隐姓埋名二十余年,这时突然在江南出
现,必是有所为而来,他是前辈高人,不便直言探问,只好
由他自说。
裘千仞道:“老弟既然不愿见示师门,那也罢了。归云庄
威名赫赫,主持者自然是名门弟子。”陆庄主微笑道:“归云
庄的事,向来由小儿冠英料理。他是临安府云栖寺枯木大师
的门下。”裘千仞道:“啊,枯木是仙霞派中的好手,那是少
林一派的旁支,外家功夫也算是过得去的。少庄主露一手给
老朽开开眼界如何?”陆庄主道:“难得裘老前辈肯加指点,那
真是孩儿的造化。”
陆冠英也盼望他指点几手,心想这样的高人旷世难逢,只
要点拨我一招一式,那就终身受用不尽,当下走到厅中,说
道:“请太公指点。”拉开架式,使出生平最得意的一套“罗
汉伏虎拳”来,拳风虎虎,足影点点,果然名家弟子,武功
有独到之处,打得片刻,突然一声大吼,恍若虎啸,烛影摇
晃,四座风生。众庄丁寒战股栗,相顾骇然。他打一拳,喝
一声,威风凛凛,宛然便似一头大虫。便在纵跃翻扑之际,突
然左掌竖立,成如来佛掌之形。原来这套拳法中包含猛虎罗
汉双形,猛虎剪扑之势、罗汉搏击之状,同时在一套拳法中
显示出来。再打一阵,吼声渐弱,罗汉拳法却越来越紧,最
后砰的一拳,击在地下,着拳处的方砖立时碎裂。陆冠英托
地跃起,左手擎天,右足踢斗,巍然独立,俨如一尊罗汉佛

像,更不稍有晃动。
郭靖与黄蓉大声喝彩,连叫:“好拳法!”陆冠英收势回
身,向裘千仞一揖归座。裘千仞不置可否,只是微笑。陆庄
主问道:“孩儿这套拳还可看得么?”裘千仞道:“也还罢了。”
陆庄主道:“不到之处,请老前辈点拨。”裘千仞道:“令郎的
拳法用以强身健体,再好不过了,但说到制胜克敌,却是无
用。”陆庄主道:“要听老前辈宏教,以开茅塞。”郭靖也是好
生不解:“少庄主的武功虽非极高,但怎么能说‘无用’?”
裘千仞站起身来,走到天井之中,归座时手中已各握了
一块砖头。只见他双手也不怎么用劲,却听得格格之声不绝,
两块砖头已碎成小块,再捏一阵,碎块都成了粉末,簌簌簌
的都掉在桌上。席上四人一齐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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