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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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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好色之徒
  感谢书友小y君,刘阳一仁一的打赏!



  ……



  甲季是成乡甲氏族长的幼子,参加了轻骑士后成为伍长,赵无恤见他机灵敏锐,便安排他进入子贡的商队中。一来为监督,一旦有事可以通风报信,二来可以学些东西,在列国间行走,长长见识,日后可堪大用。



  见他前来,赵无恤自然知道所为何事,他便扶着车栏,关切地问道:“从昨日到今日,子贡在粟市获利几许?”



  甲季满脸喜色,他气喘吁吁地回答道:“君子,两日之内,一共得到了两千余石粟米,端木商人已经算过了,说若是一切顺利,一月便能卖出一千五百石麦粉,获利四万余石粟米!”



  四万石粟米,甲季还从未见过那么多粮食,得用四十辆双牛架辕的辎车来回运十次,才能运走!



  即使是赵无恤,也对这个数字咋舌不已。要知道,成乡将近四百户人家,共计三万余亩土地,按这个时代的平均亩产,一夫挟五口耕田,春种秋收,一亩能得粟米一石左右。



  也就是说,成乡往年能产粟米三万石,加上少量种植的菽豆麦稻,全年粮食不超过四万石。



  而子贡声称,他一个月,就能赚取比成乡往年一岁总收成还多,就算卖到冬至就收手,也有二十万石的毛利。



  加上,成乡今年推行的,是代田法的精耕细作,冬种小麦,夏种粟米,可以有两次收成。有了沤肥、龙骨水车,沟渠水利加成,亩产能增加到一石半左右。加上混种了高产量的戎菽,岁收有希望突破十万石大关!



  二十万加十万……



  赵无恤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知瑶之谋给他带来的阴霾也逐渐消散,他现在觉得,自己半年前在赵鞅面前号称要让成乡上计翻倍,实在是太过谦虚了!



  ……



  在结束射礼回到家中后,晋侯午,乃至于诸卿都不约而同地发现,傍晚的飨食中,多出了一种洁白而细腻的粉食。



  庖厨根据购买麦粉时商贾附赠的简册,将其做成烤饼、馒头、韭叶水引饼等食物,口味极佳,可以作为主食,代替难嚼的粟米麦饭。



  多数贵族们不约而同地喜欢上了这种新食物,虽然雍人抱怨价格有点小贵,但贵族希望的是食不厌精,对此可不在乎,他们点名,日后就吃此物了!什么?自己家的封地做不出?那就继续去粟市上买!



  所以,当赵无恤一行人去市上观看时,发现子贡的摊位前依然被围得水泄不通,诸卿大夫都派了人来抢购麦粉,甚至一位国君身边的寺人也从虒祁宫中跑出来采买。于是,子贡本人只得一天到晚扎在粟市,忙得不亦乐乎。



  见子贡只能遥遥拱手致意,都没空隙出来说句话,赵无恤便只能朝他挥了挥手后掉头离开,刚刚由魏驹差人送来的《绝秦书》抄本,也只能日后再找机会交予子贡了。



  他也不由感慨,子贡现在只是个做小本生意的年轻商人,还不是日后富比邦国的天下巨贾啊。这类事情,应该早些培养几名同宗的助手出来帮忙才行,希望自己安排在他身边的人手甲季,能学到子贡货殖之术的十分之一罢。



  晋国的货币经济没有齐国发达,多数士大夫还是以粟米作为交换物。在下宫邑市时,成乡麦粉大概三日才能卖得一千多石粟米,新绛则是日入千余石,若是统统运走,每天至少要十辆大牛车,也是件麻烦的事情。



  但在子贡的建议下,这个问题得到了解决,获得的粟米不用担心没处存放,直接拉到牛马市换取牛马等牲畜。那里是赵氏专断的领域,见是自家人的商贾过来买卖,甚至还能打折,所以牛马价钱和下宫周边相差不大。



  虽然打着赵氏名号,一般宵小不敢来惹事,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赵无恤点了甲季为两司马,帅一两更卒在市上保护子贡和货物。虞喜则专门带着轻骑士少年们,负责押送麦粉到新绛,又从新绛押送牛马、粮秣、钱帛回成乡。



  因为要到七月份的秋祭时,赵无恤才会作为助祭人进入虒祁宫,所以他还可以回成乡去呆上一月。



  他想了想,又嘱咐也在子贡身边做事的原下宫圉人虞骈,让他每日在国君的寺人前来采买时,都不许收其钱帛,免费赠一石最好的白麦粉给那寺人。并且,别忘了递送点小恩小惠,让寺人回去后能够强调,这是赵氏庶子无恤献予国君的贡物。



  和前世一样,人情礼节需要时不时维持,若是能让晋侯午在每天吃饭时都能感受到赵无恤的“不忘君父”,那他在之后一个多月里,对赵无恤的印象就不至于冷淡下去。



  “对了,那个出宫采买的寺人叫什么?”赵无恤随口问了这么一句。



  “禀君子,小人和他闲聊了几句,他祖上来自卫国宁氏,叫宁致远……”



  离开市坊时,赵无恤还和范氏的车驾错毂(gu)而过,于是他和范嘉又对了一次目光,倒是没有发生狗血的冲突,反倒相互微微点头致意。



  两人都被国君选入了虒祁宫,其中范嘉还是黑衣宫甲,赵无恤觉得,除了中行黑肱和魏驹外,他在宫内又多了一个竞争对手。



  不过,范氏和中行氏似乎还没打算走拉拢国君的路线……



  无恤已经向张孟谈和乐符离打听过范嘉此人,得知他也是从小以稳健善谋出名,文韬武略都十分精通,而从乐符离处,还得知了范嘉的一个“弱点”。



  “范嘉好美色?”赵无恤当时也有些吃惊,此人看上去,可是一本正经啊。



  “然也,年前还与我在女闾争夺过一个舞婢,其为人外和内贪。若是见了中意的女子,无论是士大夫淑女还是野人之女,非要不择手段,弄到手方止!故张子私下曾言,说他像宋国华督。”



  华督,一百多年前的宋国大宰,宋六卿之首。当时宋国司马孔父嘉之妻“美而艳”,华督便在道上目逆视之,也就是看着她从对面走过来,然后回头从后面盯着她摇着窈窕腰肢远去。



  为了夺人之妻,他竟然煽动国人发动了一场政变,杀孔父嘉,弑宋殇公,将孔妻占为己有。



  孔父嘉的儿子侥幸未死,带着父亲被杀,母亲被强占的屈辱,他逃到了鲁国。赵无恤知道,他的五世孙,名字叫做孔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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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欲言又止
  感谢书友长枪依旧在身的打赏!顺便先声明下吧,本书从一开始的定位,就是一本爽文,无虐



  ……



  而另一边,范嘉在看着赵无恤的车驾远去后,又朝人声鼎沸的粟市里看了一眼,目光阴沉。他大概是第一个注意到麦粉大销于市的卿子,也早已派人在旁观察,查探清楚了价钱、运输等事项。



  因为,他明白,这是一笔利超十余倍的生意。只是在问过自家的粟商后,得知这种细若粘土的麦粉,若是让隶臣妾舂捣,是绝对制不出来的,那赵无恤定是用了什么新的工艺,难说与买走的十多名鲁国陶匠有关!



  于是,范嘉回到漆陶市的匠作坊后,便招呼隶属于范氏的市掾吏过来,嘱咐道:“吾观乎那赵氏子货殖之人,似乎成分杂糅,汝等速速差人贿赂,定要弄清楚,这麦粉是如何制出的……”



  一个百户小乡,就算把所有收获的麦子都制成粉,也不过有万石,换几十万石的粮秣。



  可若是等到所有赵氏领邑都开始制作这种货物贩卖,而另外五卿却还弄不清楚到底如何得来,那问题就严重了。



  在多数新绛士大夫只关注庖厨会如何用麦粉制作可口的美食时,范嘉却一眼看穿了隐藏在这种奇物背后的货殖。



  六卿若是开战,必然需要驰车百驷,革车百乘,带甲数万。战场从河西到朝歌,从晋阳到陆浑,千里馈粮。



  到时候,前后方的军内外开支,给家臣、谋士的犒赏,用于武器维修的胶漆等材料费用,保养战车、甲胄的支出等,每天的消耗,日费百金!



  古兵法云,食敌一石,当吾二十石!赵无恤现在做的事情,正是如此,他用少量麦粉向晋国士大夫换取大量粟米、牛马。等到他积少成多,粟支十年之用,驷马可以装备千乘战车时,范氏想要将赵氏迅速击垮,就会变得极其困难!



  于是范嘉又下令道:“此外,再派些人去下宫左近等候,每次邑市之日,必有成乡国人出来,能用钱帛收买则好,若是不能,便绑一个回来!范、赵敌对已久,余可不能让赵无恤坐地生财!”



  ……



  第二天清晨,在回成乡的路上,依然是王孙期为御戎,赵无恤扶车栏而站。



  小童敖自从姐姐薇献剑,表明了身份之后,便获得了士一般的待遇,他被特许蹬车,一路由王孙期教导他驾车之法。但他的眼睛,却一直不安分,时不时看看安步走在车侧的井,又扭头瞧了瞧赵无恤,欲言又止……



  “车有双轮、单辕,车舆站人,前驾四马,驾辕的马称之为服马,两旁的叫做骖马。御戎要以手执八辔控制驷马,正如诗言,执辔如组,两骖如舞;两服齐首,两骖如手。”



  虽然已经被王孙期教过一遍,但赵无恤依然认真地听着。



  中国春秋时期的战车,是胸式系驾法,比同时期埃及、希腊的颈式系驾要先进得多。这大概是先秦战车多为重型,甚至可以用来冲锋陷阵的缘故,而不是埃及、赫梯那种轻型车,只能当射箭平台用。



  但也许真的是术业有专攻,赵无恤就是精于射术,剑术粗通,而驾驭之术则怎么学都没法做得很好。



  成乡也有几名车人和轮人,在赵无恤给计侨科普了初中力学后,对新制作的一辆战车进行了一定的改造。比如在辕上多了根加固杆,加固了车轴,让容易被障碍物挂住的长毂变短。



  随后,他便用这种新形制的马车和王孙期比赛,却三次换马,三次都被甩得远远的。



  赵无恤当时觉得很奇怪,论性能和速度,应该是新做出来的车要更好些,为何还输了?



  他问道:“王孙教余驾驭,其术未尽授予我乎?”



  王孙期对答道:“下臣的驾驭之术已全部传授给君子了,但君子一旦自己驾驭,就常常没用对地方。作为御者,最应该重视的,是驷马的身体与车统一,人的心和马的性情协调,这样才可以人马车合为一体,跑得快跑得远。”



  “现在君子一旦被下臣甩在后面,就拼命想追上我,若在我前方,则生怕被我追上。您领先或落后时心里想到的都是我,哪还能和驷马协调呢?此君之所以后也。”



  赵无恤恍然大悟,的确,他太注重胜负了,做任何事,如果不能专心致志,只会事与愿违。但他也无奈,自己这种紧迫而患得患失的心态,恐怕还是因为知道历史走向的缘故。



  六卿相争,就如同六马争道,赵氏现在也处于一种落后的状态,这场竞争中失败的结果,很可能是失去所有的领邑,失去权势地位,失去姐姐季嬴……



  所以赵无恤才拼命想办法增加赵氏的力量,他在成乡布置的这些耕作方法和产业,冬至之后必然是要献给赵鞅,在赵氏领地上全面推广的。他还通过讨好晋侯午,进入虒祁宫,试图增加赵氏在宫中的影响力,大半年马不停蹄的谋划下来,心都累了。



  不过现在看来,还是专心经营好手头的第一块地盘要紧。



  赵无恤不是专职的御者,所以做到能驾车应急即可,不必花费太多时间在里面。反倒是小童子敖,对此似乎颇有天分,于是赵无恤便让王孙期将注意力转移到敖的身上,力求培养出一个好御戎来。



  井沉默寡言,一路无话,这倒是常有的事。但赵无恤发觉,往日里性格跳脱,一直嘴巴说个不停的小童敖竟然也有些缄默,在王孙期教授时只是以唯唯对答,这倒是奇事。



  “莫不是你们二人相处一日,被井带成了一个闷瓢瓜?”



  在庐舍休息时,赵无恤指着小童敖和井如此取笑。



  井一路上都想着,君子叔齐的信使明日入夜就会来到成乡,以妹妹的性命威胁他里应外合,所以一直有些心神不属。尤其是在赵无恤面前,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于是他便告罪离开,说是要去后面叫停队伍,招呼兵卒们坐下喝水歇息。



  赵无恤也没在意,他对井最满意的就是这点,做事勤勉,做人低调,对兵卒爱之如子,所带的两秩序井然,其徐如林。他日若要再提拔一个卒长,井当属最佳人选,只可惜,出身有点低。



  小童敖从昨天到今日,因为井一直在身边,所以没找到机会单独和赵无恤说话,一路上总是欲言又止,急得不行。



  此时见井离开,他便找机会凑了过来,说是有要事禀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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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瓮中捉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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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赵无恤和薇之间,现在只隔着一层薄纱没有捅破,甚至连洗浴也不刻意让她避开了,看着美人服侍他更衣时的娇羞表情,那种暧昧的气氛倒也挺不错。所以赵无恤也把敖当成自家小舅子看待,对他十分和善。



  他箕坐在庐吏铺好的席上,揉着站麻的腿笑道:“你要与我说什么?”



  敖刚要说话,却又听到门外有人唱了一声诺,一个人影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远远稽首在地,也说有要事禀报君子,顿时让敖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赵无恤一看,原来是成巫的儿子,名为成抟(tuan)的青年。



  成抟身材和他父亲一样矮小,平日里跟在成巫身边学习巫祝之事,聪慧而可靠,是成巫最信任的人。赵无恤也觉得,此子比他那格局稍小的父亲成巫,更值得培养。



  “成巫遣你前来,所为何事?”赵无恤心中猜想,恐怕是出了什么急事,否则成巫不大可能让亲儿子老远跑来半路寻他。



  成抟看了看还呆在一旁的小童敖,欲言又止。



  赵无恤便一挥手,让敖下去,并把门带上,小童敖一脸郁闷,蹲在门外,纠结不已。



  门楣之内,成抟将事情简略地叙述了一遍。



  原来,在成翁的葬礼之后,成叔跟着成何离开,身边有两个成巫安插的眼线,一起去了赵仲信所在的东乡,每当下宫邑市时,就会寻机出来,与成抟暗中交接。



  昨日傍晚,那人带来了一个消息,说最近君子仲信多次前往君子叔齐所在的西乡,俩人来往密切。



  而另一边,成巫也发觉,有几个尚未离开的成氏族人在去集市回来后,举止异常。他立刻知会留守的羊舌戎和穆夏,暗中拿下一个严刑拷问,方才得知,似乎赵仲信和成何将在近日对成乡有所动作!



  “有所动作?他们想要干什么。”



  两个兄长见赵无恤日入千石粟米,犯了红眼病,这个可以理解,但赵无恤也没想到他们会如此胆大妄为,居然想暗中动手搅局。



  无恤不由得长叹一声,对世子和权力的欲望让他们迷失了心智。他为了赵氏的强大殚精竭力,待到来年,成乡模式推行赵氏,足以让赵氏的经济翻倍,可这两个便宜兄长却要自毁长城,真是猪队友。



  成抟又说,据那个成氏族人的供词,赵叔齐在成乡也有自己的内应,似乎位置还不低!



  赵无恤沉吟不语,心思在几个可疑的人选头上飘来飘去。



  当怀疑一旦生根发芽,就一发不可收拾,除了老班底穆夏和虞喜外,几乎所有人,都有嫌疑。



  不过,他的怀疑却没持续多久。



  等成抟告退后,门外一直侯着的小童敖便一头撞了进来,稽首在地,面色焦虑地说道:“君子,我真的有万分火急的事要禀报!”



  ……



  时间到了六月初一,夜空中只悬着一轮月牙儿,四野黝黑,飨食过后,国野民众们都早早睡下了,成乡七里一片寂静。



  平日要继续办公到深夜的乡寺,也终于熄灭了灯烛薪柴,关闭了门扉,从外面看去,只能隐约看到黑蒙蒙的建筑轮廓。



  但若是有人能逾墙一观,便会发现,看似平静的乡寺之内,却闪着密密麻麻的兵刃寒光!



  院子里,是数十名赵兵精锐,其中近半数人都身披甲衣,手持戈、矛等兵刃。他们在傍晚回到居所后,就接到了乡司马的命令,天黑后要以伍为单位,悄悄摸出来,伏于乡寺之中,担当君子的亲卫。



  这是极其荣耀的事情,他们自然欣然应诺,但是进来之后,才发觉气氛不太对劲。数十双眼睛通亮而带着疑惑,都在齐齐地看着他们的主上,赵氏君子!



  赵无恤也披上了两札厚牛皮甲,戴上了复合型的皮盔,红色的缨系在颔下,腰挂少虡剑,说不出的少年英武。



  他紧紧皱着浓眉,像一把剑般挺直站立,静静地看着案几上的那个沙漏。



  羊舌戎、赵广德戎服侍候左右,连文吏计侨也也披上了甲,一面盯着沙漏看,一边抬头望着天井中投下的夜色。



  赵广德有些忍不住了,拱手对赵无恤说道:“堂兄,不能再等了!请速速下令动手罢!”



  计侨也在旁附和:“仓禀府库乃是重地,一乡两千人的衣食性命所在,不能冒险啊君子!”



  只有羊舌戎没说话,今日君子特地点了他做贴身护卫的指挥,看似信任,实则也是对他的监视。



  这也是无奈之举,羊舌戎不是赵无恤的原班人马。而且,有叛逆倾向的那人还隶属于他麾下,由他选进卒伍,在君子面前称赞,又由他举荐,升为两司马……赵氏家法规定过,若是举荐人有错,举主也会受到并罚。



  至于在外御敌之权,则交给了绝无可能生出背叛之心的那两人。



  赵无恤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说道:“府库那边,有穆夏主持;而匠作区那边,有王孙坐镇;成氏四里,则有成巫监控,其余窦、桑、甲各里都有族长里胥留守。若真有宵小胆敢造次,乡寺人手一齐冲出,便是一个瓮中捉鳖的局面,何必举止失措?”



  见众人依然有些紧张,赵无恤不由得笑了笑,向他们讲起了一个故事。



  “昔日秦穆公坐骑走失,岐山下有野人三百,得马而分食之。秦国厩苑吏逐马至于岐下,见此情形,欲将此三百野人绳之以法。秦穆公闻之,曰:止!君子不因为牲畜而杀人,且吾闻食马肉者若不饮酒,必伤脏腑。乃赐三百野人浊酒共饮。”



  随着赵无恤的讲述,众人紧张的情绪慢慢缓解了下来。



  “其后三年,秦穆公伐晋,与晋惠公战于韩原,三百野人随行,当时秦穆公戎车为晋军所困,此三百人便冲锋争死,救穆公而还,以报食马赐酒之德。于是穆公大败晋师于韩原,获晋惠公而归……”



  “余听说过一句话,十室之邑,必有忠士,难道在野之人不是这样的么?庖厨之事,得听堂弟的,量入为出之事,得听计先生,但祀与戎这等大事,还是由我来抉择!二三子稍安!”



  众人凛然,唯唯应诺。



  赵无恤表面镇静,内心则有些烦躁,纵然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不差,但那人的行为,的确在朝背叛的路上越走越远。



  也罢,再过半刻,时辰便到了,自己已经给足了他机会,也算仁至义尽。



  何况,无论他背叛与否,都已经是细枝末节。今天的主要目的,是要隐而不发,把成乡残留的反对势力,一起炸出来,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再借此机会,推行自己早就筹划已久的更制之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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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引狼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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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同样没休息的,还有成乡外围的例行巡视。



  成乡的赵兵们都不太喜欢在夜晚轮值,熬上一夜后,第二日保准没精神。现在是夏末,天气微热,倒是还好,可若是入了冬,天寒地冻的,夜巡就更是一个苦差事了。



  但这是赵氏君子颁布的军令,声称要二三子“居安而思危”,所以不能不从。于是一百正卒,一百更卒便被分成了八个两,轮流巡视值夜。



  然而,穆夏因为是君子亲卫,所以经常驻守乡寺屋檐之下。



  虞喜的轻骑兵两包揽了白天的巡值,但自从做起了麦粉的买卖后,他就有了新差事。要么是护送卫商子贡的车队,要么是押送麦粉、牛马粮秣来回成乡和新绛之间,今夜就恰好不在。



  田贲生性好逸恶劳,恶少年脾性不改,据说他今日跟君子告了假,回下宫家中探亲去了,还带上了整个两,说要请他们在下宫酒肆里痛饮。



  所以,多半时候,野人出身的井轮值的次数更多一些,他也任劳任怨,反倒是手下人对此有些不平。



  但井却觉得无所谓,比起良心上的亏欠,比起白日里众目睽睽下的愧疚,夜晚的冷风反倒让他舒服一些。当然,他也想像田贲一样回家,但家里已经空无一人了,妹妹被赵叔齐软禁在西乡,作为威胁他效命的筹码。



  所以,今夜又轮到井来值夜,他将所属的两分成五个伍,分别负责一个路口,他则带着几名亲信,来到了墙垣西面的入口处默默等待。



  看着月黑风高的路口,井不由得叹了口气,在成乡大半年时光如同梦幻,终于还是到了被喊醒的这一天。君子叔齐的信使,将在一刻之后到来,与他接头,再配合成氏的几名族人,潜入到仓禀和磨坊处,举火烧毁囤积的粮秣和麦粉。



  井隐隐觉得,君子似乎已经知道了此事,昨日,还特地让他蹬车闲谈,最后若有若无地问他,家中可有什么困难,可有亲人要带到成乡来?



  井话到嘴边,却想起妹妹的发簪,终究没说出口。他不知道的是,赵无恤在他下车后,眼中露出了一丝失望。



  井收回了思绪,狠了狠心,决定在今天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他转过头,对自己的四名亲信说道:“二三子若是后悔,随时可以离去,向君子告发我,谋得一份功勋!”



  从下宫一起来的那些野人伙伴,早已纷纷提拔为伍长或两司马,现如今井麾下的,主要是在成乡新招募的氓隶野人。赵无恤平日就夸井能待兵卒如兄弟,所以更卒们也投桃报李,对他十分信任,但即便如此,足以生死相随的,也仅有五人。



  四人齐齐拒绝,表示要跟着他一路到黑,井点了点头,因为讷于言辞,也并未说什么煽情的话。



  他继续看着路口,直到那里的一株灌木背后,闪起了一点微弱的火光,如同飞动的萤火虫般,连续晃动了三下。



  井看到对面的暗号后,接过了巡路用的火把,也左右摇了两下。



  于是,对面便有三四个绛衣人影悉悉索索地摸了过来,前日在新绛遇见的信使再次蒙上了面,只剩下一双谨慎而狐疑的小眼睛转溜个不停。



  看到井身后的几个人,信使便拉着他低声道:“这些人都能信任否?”



  井冷冷地看着他,应道:“二三子足以让我生死相托!”



  信使点了点头,蒙着帛布的口露出了一丝笑:“事情做完后,吾等就速速撤离,到了西乡,君子叔齐自然会给你一场大富贵,何必说什么死不死的?”



  他心里想的却是,等点火烧了该烧的东西,就将井赚下山去,让等候在山下接应的人杀之灭口。这样一来,这场大火,就成了成氏一族因为不满赵无恤的恶政,而奋起暴动。



  即便赵氏宗主归来后追究此事,也能将罪过赖到赵仲信和成何两个冤大头身上。仲子和庶子相伤,而叔齐君子则可以坐享渔利!真是个聪慧的计划!



  信使等人紧紧跟着井,顺着路缓缓向府库的位置走去。信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都没发现什么异常,直到一处岔路口,井突然停了下来,提出了一条建议。



  他说道:“尊使,我看还是要分为两队,两边同时举火才行,否则,要是先烧了府库,必然惊动乡寺和卒伍们,匠作坊那边就来不及去了。”



  信使目光闪烁,最后还是同意了,这本来就是计划好的事情。而且,叔齐君子信心满满地对他说过,井已经为他们效力过一次,背主这种事情,和**于士的女子一样,有了第一次,就很难拒绝第二次。



  他比划着手势下达命令,随即和井两人朝府库摸去,因为那边靠近乡寺,不利于大批人行动。而其余人,则在井亲信四人的带领下,朝溪水边的匠作坊悄悄走去。



  府库越来越近,都能看清其轮廓,两人不约而同放轻了脚步。



  就在这时,井突然低声问道:“对了,还未曾问过尊使如何称呼?事成之后,你我还要多多相处。”



  信使心中暗骂,今日之后,你便是荒山野岭的一具尸骸,相处甚么鬼?



  但为了不让井生疑,他还是瓮声瓮气地说了自己的名字。



  井仿佛了了心事般吁了口气,继续朝前挪动着,才走了几步,他突然身子一缩,声音急促地说道:“不好,有人过来了,快蹲下!”



  信使一惊,灵敏地钻到一棵栗树后面躲避,他探头出去一瞧,前方府库大门紧闭,外边空空荡荡,哪有什么人影。



  人不在眼前,而在身后!



  信使心中一颤,忽然感到耳旁有风,下意识地抽出了不知藏在何处的短剑,“哐当”一声,格挡住了井的迅猛一刺。



  “贼!汝是不想要你妹妹的性命了?”信使低声威胁,死盯着突然发难的井看,心中暗道不妙,这难道是一出赵无恤的反间之计?



  井沉默不答,提剑再次压上,而从黑暗的墙角里,也冲出了一个蹲伏已久的人,从后面偷袭信使,正是井安排下的伍卒。



  井也是到了今夜,才终于下定了决心,绝不背叛君子。但出于内心的怯懦和惧意,他也不敢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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